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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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洛德和汤姆握了手。菲利普说:“这样一来,大家全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好极了!”

“还有一个人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哈洛德说。

“谁呢?”

“珀西伯爵的妻子里甘,”哈洛德故意做出伤心的样子说,“等她发现这里出的事以后,会弄得满地是血的。”

今天没去打猎,所以伯爵城堡的年轻人玩起威廉·汉姆雷最爱玩的游戏,拿石头打猫。

城堡里始终有很多猫,多一只少一只都无所谓。人们关上了主楼大厅的门窗,把家具都推到墙根,这样猫就没法躲了;然后他们在房间中央堆好一堆石头。那只捕鼠猫皮毛是灰的,已经嗅出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就卧在门边,希望能逃出去。

每个人每投出一块石头,就要在一个陶罐中扔进一便士,最后投中致命一击的人就可赢到陶罐。

在他们抓阄决定投石顺序时,那只猫警觉起来,在门前不安地来回走着。

瓦尔特第一个投。这很走运,因为那猫虽然小心,但并不知道这游戏的玩法,也许可以出其不意地击中它。瓦尔特背对着猫,从石堆中拣了一块石头,藏在手中;然后缓缓转过身去,突然一掷。

他没有投中。石头落在了地上,猫跳起来跑了。别人都嘲笑他。

第二个投可不走运,因为猫这时还精力充沛,动作灵敏,而再过一阵子,它就会疲乏,就可能被击中。一名年轻的扈从轮到第二个。他看着猫围着屋子跑找出路,就等着它跑得慢下来,然后投出石头。那一投很准,但猫见到石头掷过来,就躲开了。大家惋惜地叹了一声。

那猫围着屋子跑,这次跑得更快了,有点发狂,跳上靠在墙上的活腿桌子,再跳回到地面上。下一个是个老骑士。他先虚晃了一下,看看猫往哪儿跳,然后在猫跑着的时候,朝它前面一点瞄准,才真的投了出去。别人为他的狡猾鼓掌,但那猫看到石头飞过来,猛地一停,避开了。

那猫在绝望之中想钻到角落里一个橡木橱柜的背后。下边一个人看到了机会,并且抓住了,他飞快地投出石子,由于猫待在那儿,这下击中了它的尾部。众人一声欢呼。猫放弃了往橱柜后面躲的努力,又围着屋子跑起来。但它已经瘸了,跑得慢多了。

下边轮到威廉了。

他觉得,只要他仔细一点,就可以把猫杀死。为了让猫再累一点,他冲着它大喊大叫,逼它逃得更快;然后他假装要扔,取得了同样的效果。假如别人照这样迟缓拖延,大家就会起哄,但威廉是伯爵的儿子,他们只有耐心等待。那猫慢了下来,显然很难受。它抱着希望朝门走去。威廉收回胳膊。没想到那猫靠着门边的墙停了下来。威廉开始扔了。在石头出手之前,门一下打开了,一个穿黑袍的教士站在那里。威廉的石头扔了出去,但那猫却像离弦之箭往外一蹿,同时胜利地嗥叫着。站在门槛处的教士吓得惊呼一声,两手抓住袍裾。年轻人哄堂大笑。那猫钻进了教士的两腿之间,四腿一用力,闯出了大门,那教士惊呆了,像是被老鼠吓坏了的老好人,年轻人哈哈笑个不停。

威廉认出了那教士。他是沃尔伦主教。

他笑得更厉害了。被猫吓慌了的老好人似的教士也是他家的一个对手,这让他痛快了。

主教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满脸通红,伸出手指着威廉,咬牙切齿地诅咒着说:“你要在地狱的最底层遭受没完没了的折磨。”

威廉的笑声一下子变成了恐惧。他小时候,母亲给他讲魔鬼如何在地狱里折磨人,用火烧他们,用锋利的刀子挖出他们的眼睛,割下他们的阴部,害得他老是做噩梦,从那时起,他就最恨听人讲地狱。“闭嘴!”他朝主教尖叫。房间顿时就没了声音。威廉拔出刀子,朝沃尔伦走去,“用不着你到这儿来布道,你这条蛇!”沃尔伦看来一点也不怕,只是冷冷地一笑,似乎对发现了威廉的弱点很感兴趣;这倒让威廉益发气恼。“我愿意为你而受绞刑,所以,帮我——”

他气恼得当真要捅了主教,但他身后楼梯上的一个声音制止了他。“威廉!够了!”

是他父亲。

威廉停下了,过了会儿,他把刀插进鞘里。

沃尔伦进了大厅。另一个教士跟着他,并随手关上门,他是鲍德温教长。

父亲说:“我没想到会见到你,主教。”

“是因为我们上次见面时,你引诱王桥的副院长欺骗了我吗?不错,我料到你会吃惊的。我可不是轻易就原谅人的人。”他用他那冰冷的目光又盯了一会儿威廉,然后才回过来看着做父亲的。“不过,只要不与我的利益相悖,我倒可以不怀旧怨。我们需要谈一谈。”

父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最好到楼上来,你也上来,威廉。”

沃尔伦主教和鲍德温教长爬上通往伯爵住处的楼梯,威廉跟在后边。他因为猫给放跑了而闷闷不乐。另一方面,他意识到自己也侥幸逃脱了;要是他当真捅了主教,可能会因此受绞刑的。但沃尔伦身上有一些细微的捉摸不透之处,是威廉所憎恨的。

他们走进了父亲的房间,威廉当初就是在这里强奸了阿莲娜。他每走进这房间,就会忆起当时的情景:她那丰满洁白的胴体,她脸上的恐惧,她那种尖叫的样子,他弟弟被迫在旁边看着时的那种扭曲的表情,以及——威廉的妙招——他让瓦尔特上去玩弄她的办法。要是把她关在这儿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随时去占有她。

从那时起,他就经常神魂颠倒地想着她。他甚至想一路跟踪她。一名护林官在夏陵被抓,他正要出售威廉的战马,拷打之下,他招认说,他是从一位姑娘那儿偷的马,从他的描述来看,那姑娘就是阿莲娜。威廉还从温切斯特的典狱长那儿打听到,她还在她父亲死前去探过监。而他的朋友凯特——他常光顾的一家妓院的老鸨也告诉他,她曾招阿莲娜住进她的妓院。但线索到此就断了。“别让她再折磨你了,威廉乖乖,”凯特曾同情地说,“你想要大胸脯和长头发的?我们这儿有。今天晚上把贝蒂和米莉一起召去,四个大胸脯全都给你一个人,好不好?”但贝蒂和米莉并不那么单纯,也没那么白,更不致吓得半死,她们没法让他高兴。事实上,从那天晚上在伯爵的房间蹂躏阿莲娜以来,他还没有从哪个女人身上得到过真正的满足。

他把有关她的念头赶出脑海。沃尔伦主教正在和母亲说话。“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王桥的副院长把你们的采石场夺走了?”

他们还不知道。威廉吃了一惊,而母亲则非常气愤。“什么?”她说,“是怎么回事?”

“显然,你们的士兵赶走了那些采石工,但第二天他们刚一睁眼,就发现修士们在采石场上唱圣歌,他们不敢对上帝的仆人动武。菲利普副院长跟着又雇用了你们的采石工,如今他们在一起合作得很不错。我奇怪,士兵没有回来向你们报告。”

“他们在哪儿,这俩胆小鬼?”母亲厉声叫着。她脸都憋红了,“我要治治他们——”

“我明白他们为什么没回来了。”沃尔伦说。

“别再提士兵了,”父亲说,“他们不过是当兵的,那个狡猾的副院长才是祸首。我从来没想到他会耍这样一个花招。他算计了我们,就是这么回事。”

“一点不错,”沃尔伦说,“尽管他信仰上帝时十分圣洁,但他像老鼠一样狡猾。”

威廉想,沃尔伦也像只老鼠,一只长着尖鼻子和光滑的黑毛的黑耗子,正坐在屋角,用爪子捧着一块面包皮,一边吃一边用谨慎的目光打量着周围。他干吗对谁占据着采石场感兴趣呢?他和菲利普副院长一样狡猾,他同样在策划着什么。

母亲说:“我们不会看着他这样得手的。汉姆雷家不能眼睁睁被人打败。我们得羞辱一下那个副院长。”

父亲没有那么大把握。“不过是一个采石场嘛,”他说,“何况国王确实——”

“不光是那个采石场,事关家族的荣誉,”母亲打断他的话,“甭管国王说过什么。”

威廉同意母亲的话。王桥的菲利普公然蔑视汉姆雷家,就该粉身碎骨,要是人们都不怕你,你也就什么都不是了。但他并没有看到问题的所在。“我们何不带上一队人马到采石场去,把副院长的采石工赶走算了?”

父亲摇起头。“我们自己开采了采石场,这种不声不响地对抗国王的旨意是一回事;但要是派兵驱逐在那儿执行国王旨意的工匠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会因为这个丢掉伯爵采邑的。”

威廉不情愿地听明白了他的观点。父亲总是小心从事,不过他通常都能站得住脚。

沃尔伦主教说:“我有一个建议。”威廉认定,他准是已经成竹在胸。“我相信这座大教堂不会建在王桥。”

威廉被他的这句话弄糊涂了,看不出其中的关联。父亲也没明白。但母亲的眼睛睁大了,她还停下一会儿没搔她的脸,若有所悟地说:“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主意。”

“早年间,大多数大教堂都在王桥这样的村子里,”沃尔伦侃侃而谈,“六七十年以前,在第一位威廉国王时期,许多大教堂都迁到镇上去了,王桥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小村子。那里除了一个日益衰败的修道院之外一无所有,那座修道院穷得连一座大教堂都维持不下去,更不用说再建新的了。”

母亲说:“那你希望把它建在哪儿呢?”

“夏陵,”沃尔伦说,“那是个大城镇——人口有一千还要多——那里有市场,还有一年一度的羊毛集市。而且还在大路边上。夏陵要建大教堂言之在理。如果我们俩共同争取——主教和伯爵联合起来——我们就可以成功。”

父亲说:“不过,如果大教堂建在夏陵,王桥的修士可就没法照管它了。”

“问题就在这儿,”母亲不耐烦地说,“没了大教堂,王桥就什么也不是了,修道院会黯淡无光,而菲利普也就又无足轻重了,他活该如此。”

“那么谁来照管新的大教堂呢?”父亲还在坚持。

“一个新的管理委员会,”沃尔伦说,“由我指定。”

威廉本来和父亲一样昏头昏脑,但这时他才悟出沃尔伦的想法:随着大教堂迁移到夏陵,沃尔伦要亲自控制它。

“钱怎么办?”父亲说,“要是王桥修道院不出钱的话,谁来付修建新教堂的款子呢?”

“我想,我们会看到,修道院的大部分产业会归大教堂所有,”沃尔伦说,“如果大教堂换了地方,产业会随之转移。比如说,斯蒂芬国王把原来夏陵伯爵采邑分开的时候,他把山上农场赐给了王桥修道院,这一点我们最清楚不过了;但他这样做是为了资助新的大教堂。如果我们告诉他,另有别人在建新的大教堂,他就会指望修道院把那些土地转给新的建设人。修士们当然会进行一场争斗,但经过检验他们的凭照,就会把事情定下来。”

威廉渐渐清楚了。沃尔伦这一招不但要控制大教堂,而且还要掌握修道院的大部分财产。

父亲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对你来说,这可是件大好事,主教,那我在里边有什么份儿呢?”

是母亲回答了他。“你还看不出来吗?”她按捺不住火气地说,“夏陵归你所有。想想有了大教堂,那城镇会变得多么繁华吧,会有好多年都有上百的匠人和壮工在那儿建教堂,他们都得住在那儿,给你交租,在你的市场上买吃的穿的。随后还有委员会管理大教堂;在复活节和圣灵降临节有大的宗教活动时,就会有敬神的人到夏陵而不是到王桥去;还有朝圣的人来朝觐圣坛……他们都得花钱。”她的眼睛由于贪婪而闪亮。威廉有好长时间没见过她如此兴致勃勃了。“如果我们做得好,我们就能把夏陵变成全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威廉想,那就是我的了。父亲一死,我就是伯爵了。

“好吧,”父亲说,“这会毁了菲利普,会给你带来权力,主教,也会让我发财的。这事怎么才能办成呢?”

“理论上说,大教堂迁址的决定要由坎特伯雷大主教做出。”

母亲锐利地盯着他。“为什么是‘理论上说’?”

“因为目前没有大主教。科尔贝的威廉在圣诞节时死了,而斯蒂芬国王还没有宣布他的继承人。然而,我们知道谁可能得到这一职务:我们的老朋友,温切斯特的亨利。他想要这个职务,教皇已经允许他临时主持;何况他的哥哥就是国王。”

“他算什么样的朋友呢?”父亲说,“在你想得到这块伯爵采邑的时候,他并没帮你什么忙。”

沃尔伦耸耸肩。“如果可能,他会帮我们。我们得把事情办得令人信服。”

母亲说:“他不会想在这会儿树强敌,要是他想当大主教的话。”

“不错,不过菲利普还算不上强敌,用不着考虑。在选择大主教时不太可能会征求他的意见。”

“那么,亨利何必不满足我们的要求呢?”威廉问。

“因为他还不是大主教,目前还不是;而且他也知道人们正盯着他,看他在临时主持期间的表现。他想让人们看到他秉公办事,而不只是帮他朋友的忙。选举之后还有的是时间呢。”

母亲随着他的话说:“所以嘛,充其量他也就是同情地听取一下我们的情况。我们的情况是什么呢?”

“菲利普不能建造一座大教堂,而我们能。”

“我们该怎么说服他呢?”

“你最近去过王桥吗?”

“没有。”

“我在复活节时去过。”沃尔伦微笑着说,“他们还没动工呢。他们只有一块平地,上面钉着几个桩子,连着几根绳子,标出了他们希望建筑的位置。他们已经开始挖地基,但只挖下去几英尺深。那里只有一个建筑匠带着他的徒弟,还有修道院的木匠,偶尔有一两个修士当当壮工。那工地很不起眼,尤其在下雨的时候。我想让亨利主教去看一看。”

母亲会意地点点头。威廉看得出这计划不错,尽管他想到要和这个下流胚沃尔伦·比戈德合作,心里就有气。

沃尔伦接着说:“我们事先要向亨利简要介绍一下王桥是个多么小多么不起眼的地方,而那座修道院又是多么穷,然后我们再带他去看工地,他们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挖了几个浅坑。接着再把他带到夏陵,给他一个深刻印象,有了主教和伯爵以及全镇人把最大的精力投入那工程,我们能够多么快地把大教堂建成。”

“亨利会来吗?”母亲忧心地说。

“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去请,”沃尔伦回答说,“我会邀他在圣灵降临节以大主教的身份来访。这暗示着我们已经把他当成大主教了,他会高兴地心领我们这样奉承的。”

父亲说:“我们一定不能让菲利普副院长知道这一秘密。”

“我看保密是不可能的,”沃尔伦说,“主教不可能事先不宣布就突然访问王桥——那样就看着太古怪了。”

“不过,如果菲利普事先知道亨利主教要来,他可能会拼命加速工程的进行。”

“用什么?他一点钱也没有,尤其是他现在又把你的采石工都雇去了。采石工是不会砌墙的。”沃尔伦面带满意的微笑,使劲摇着头,“事实上,除了希望圣灵降临节有阳光普照之外,他一筹莫展。”

起初,菲利普对温切斯特的主教要来王桥一事很高兴。当然,只好在露天里做祈祷,但这也没什么。他们可以在旧的大教堂原址上举行。万一下雨,修道院的木匠会建一个临时的棚子,遮住圣坛和周围的一片地方,不致让主教挨淋;教众淋湿就算了。这次访问从亨利主教的角度讲,似乎是一次表达诚意的行动,好像他说了他依旧把王桥视为一座大教堂,而没有一座真正的教堂只不过是个暂时的问题。

然而,他不能不思索亨利的动机何在。一位主教造访一座修道院,通常的原因是他本人和他的随行人员要白吃,白喝和白住;但王桥的膳宿之简朴是出名的——且不要说臭名远扬了,而菲利普的改革只不过把标准从可怕提到勉强温饱的水准。何况,亨利是全国教士中的首富,因此他来王桥绝不是图个吃喝。但他原先给菲利普的印象是,他绝不是个无缘无故就要办一件事的人。

菲利普越想,越觉得沃尔伦主教在其中插了一手。他原来希望沃尔伦会在信函到达之后的一两天内到王桥来,商讨祈祷的安排和接待亨利的事宜,确保亨利感到满意和对王桥有深刻的印象;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沃尔伦并没有露面,菲利普的疑虑加深了。

然而,即使在他最疑心的时刻,也没想到在他背后有人使坏;直到圣灵降临节前十天,这一阴谋才由坎特伯雷大教堂的修道院副院长在一封信中予以揭露。坎特伯雷大教堂和王桥一样,是由本笃教派的修士们掌管的,修士们总是尽可能互相帮助。坎特伯雷的副院长自然与临时大主教的工作有紧密联系,他听说沃尔伦邀请亨利访问王桥有明确的目的,是要劝说他把主教管区和新的大教堂迁往夏陵。

菲利普大吃一惊,他的心怦怦直跳,握信的手颤抖着。这是沃尔伦恶毒而狡猾的一招,而菲利普却没有事先发现,丝毫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

他吃惊的是自己毫无先见之明。他知道沃尔伦多么善于耍阴谋诡计,那位主教一年前就在夏陵的采邑问题上欺骗过他。而且他也绝不会忘记,当他智胜了沃尔伦之后,那位主教是多么怒不可遏。沃尔伦当时就说过,我以一切神圣的名义发誓,你永远盖不成你的教堂,当时他那满脸怒气的样子,菲利普至今记忆犹新。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誓言的威胁淡漠了,菲利普的警觉也放松了。如今这一严峻的提醒说明了沃尔伦一直耿耿于怀。

“沃尔伦主教说你没钱,十五个月的时间里你没有建成任何东西,”坎特伯雷的副院长写道,“他说亨利主教应该亲眼看一看,如果由王桥修道院来修建,大教堂永无建成之期。他的论点是,现在就该迁址,趁着还没有任何进展之前。”

沃尔伦实在狡猾,撒下弥天大谎别人却抓不住他,因此他才得以夸大其词。菲利普实际上已经取得了极大的进展。他清理了废墟、批准了设计,为新的大教堂的东端定了点,开挖了地基,并且已经开始伐树和采石。不过他还没有很多可以让参观的人可以好好看一看的,他为这一切曾克服了重重困难——改善修道院的财政,从国王那里赢得一大块土地的恩赐,在采石场击败了珀西伯爵。这太不公平了!

他手中拿着来自坎特伯雷的信件,走到窗前,眺望窗外的建筑工地。春雨把那里变成了一片泥浆,两名蒙着兜头帽的年轻修士正从河边抬来木头,建筑匠汤姆用一根绳子和一个滑轮做成一个简易吊装器械,从地基里用桶把土提上来。他儿子阿尔弗雷德在地基的坑里把湿泥装进桶里,汤姆则在上边摇动一个轳辘。他们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他们会一个劲这样有节奏地干下去,而无需任何改变。除了行家,谁都不会看见这个场面就表示相信,在最后审判日之前,一座大教堂会在这里拔地而起。

菲利普离开窗前,回到写字台跟前。该采取什么措施呢?有一阵他禁不住想什么都不干了。让亨利主教来看好了,他想,让他自己去做决定吧。如果一定要把大教堂迁到夏陵,就随它去吧。让沃尔伦主教控制大教堂,并用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算了;让夏陵镇去繁荣,让邪恶的汉姆雷家族去兴旺算了。也许上帝的意旨就是这样呢。

当然,他知道那样不行。笃信上帝并不意味着舒舒服服地往后靠着一坐,什么都不做;而是意味着相信只要真挚和努力地去尽职尽责,终会获得成功。菲利普的神圣职责就是尽其所能阻止大教堂落入那些心术不正的小人之手,不允许他们用来为自己争名得利。这就是说,要让亨利主教看到,他的修建计划正在顺利执行,王桥有决心和能力来加以完成。

这是真的吗?事实是,菲利普越来越能看到,要在这里修一座大教堂极其困难。他几乎已经被迫取消了修建工程,就因为伯爵拒绝他进入采石场。但他知道他终会成功的,因为上帝会帮助他。然而,他个人的信心还不足以说服亨利主教。

他决定,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尽量使工地给人以深刻印象。他要让全体修士在圣灵降临节前剩下的这十天里好好干一场。或许他们可以把地基挖到应有的深度,以便汤姆和阿尔弗雷德能开始垒基石。或许一部分地基可以垒到与地面相平,以便汤姆可以开始砌墙。这样,工程就会比现在看着像样些,但还不够。菲利普真正需要的是一百名壮工,但他连雇十个人的钱都没有。

亨利主教来的日子是星期日,当然,工地上是不会有人干活儿的,除非菲利普和教众合作。那样就能有一百个壮工了。他设想着自己站在他们面前,宣布一种新式的圣灵降临节祈祷活动:不唱圣歌,不做祈祷,我们来挖地基和运石头。他们会吃惊的。他们会……

实际上,他们会做什么呢?

他们会全心全意地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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