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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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种感觉,这人总有点不太对劲,”警督若有所思地说,“现在的总是是我还弄清他什么时候有机会进入艾克罗伊德的房间。从开始吃饭他就一直忙得不可开交,整个晚上都有人证明他不在作案现场。我对这个问题一直非常关注。好吧,非常感谢,拉塞尔小姐。我们暂时先把这个问题搁一下。很可能是艾克罗伊德先生本付出了这笔钱。”女管家冲我们毫无表情地道了声午安。

我和波洛一起离开了艾克罗伊德先生的家。

“我一直在想,”我打破了沉默,“这女孩到底把什么文件弄乱了,艾克罗伊德竟然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认为这里面一定有解开谜底的线索。”“秘书说桌上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文件。”波洛很平静地说。

“是的,但——”我停了一会儿。

“对这么一点小事艾克罗伊德先生竟然大发雷霆,你是否认为有点奇怪?”“是的,而且是感到非常奇怪。”“这是一件小事吗?”“当然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些什么文件,”我承认道,“但雷蒙德说得非常肯定——”“我们先不谈雷蒙德先生,你认为那个姑娘怎么样?”“哪个姑娘?客厅女仆?”“是的,客厅女仆厄休拉·伯恩。”“她看来好像是个可爱的姑娘。”我犹犹豫豫地说。

波洛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但我把重音放在“可爱”上,而他把重音放在“好像”上。

“她看来好像是个可爱的姑娘——不错。”沉默了片刻,他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把它递给了我。

“喂,我的朋友,我让你看一样东西。你来看?”他递给我一张纸条,原来是警督整理出来的材料,他今天早晨交给波洛的。根据他指的地方,我看见一个用铅笔写的小“十”字符号,标在厄休拉·伯恩名字旁边。

“你当时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我的老朋友。这张单子上没有人能证明不在作案现场的人只有一个,这人就是厄休拉·伯恩。”“你是不是认为她——?”“谢泼德医生,我什么都敢设想。厄休拉·伯恩可能会杀死艾克罗伊德先生,但我得承认,我想象不出她作案的动机,你呢?”他那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这使我感到很不自在。

“你呢?”他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动机都没有。”我肯定地说。

他的目光松驰下来了,皱着眉,喃喃自语地说;“既然那个敲诈的人是男的,这就意味着敲诈的人不是她。那么——”我咳了一声。

“就这点来说——”我有点犹豫不决。

他突然转身面对着我。

“什么?你要说什么?”“没什么,没什么。是这么回事,确切地说,弗拉尔斯太太在信中只提到一个人,她并没有明确地说是男的。但艾克罗伊德和我都毫无异议地认为这个人是男的。”波洛好像并没有在听我解释,他又自言自语说:“但不管怎么说,这是有可能的——对,当然有可能——但——啊!我得把思路整理一下。方法、顺序,这是我现在最需要的东西。一切都得有个位置——一个确定的位置——否则就会滑入歧途。”他突然又转过身来,大声说:“马比格兰奇在什么地方?”“克兰切斯特的那一头。”“离这儿有多远?”“哦!——可能有十四英里。”“你能不能去一趟?明天怎么样?”“明天?让我想一下。明天是星期天,好吧,我可以安排一下。你要我去那里干什么?”“去找福利奥特太太,打听一下有关厄休拉·伯恩的情况,打听得越详细越好。”“好吧,但——我不太喜欢干这种事。”“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你要知道,这跟一个人的命运休戚相关。”“可怜的拉尔夫,”我叹了口气说,“你相信他是清白的,是吗?”波洛非常严肃地看着我。

“你想知道目前的情况吗?”“当然想知道。”“那么我来告诉你,我的朋友。现在所进行的一切都是为了证明拉尔夫有罪。”“真的吗?”我惊叫起来。

波洛点了点头。

“是的,那个愚蠢的警督——就是因为他愚蠢——所进行的一切都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一直在寻找事实——而每次发现的事实都对拉尔夫·佩顿不利。动机、机会、手段。但我一定要把一切都弄个水落石出,我向弗洛拉小姐做过保证。这小姑娘是那么有把握,那么有信心。”第十一章 波洛走访卡罗琳第二天下午我来到了马比格兰奇,摁响了福利奥特太太的门铃,我心里不免有点紧张。我弄不清波洛到底想叫我打听什么事。他把这个任务委派给我,究竟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不想露面,要躲在幕后,就像上次叫我去盘问布伦特少校一样?对布伦特采用这一方法是可以理解的,而这次对福利奥特太太还用这一方法,我就无法理解了。

这时机灵的客厅女仆出来给我开门,打断了我沉思。

是的,福利奥特太太在家。客厅女仆把我领到一个宽敞的客厅,我坐着等女主人,同时好奇地向室内环视一遍。偌大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几小件精致的老瓷器,几幅漂亮的蚀刻画,破旧的地毯和窗帘,看去跟女人用的盥洗间没什么两样。

当我正在欣赏挂在墙上的巴尔托洛齐的名画时,福利奥特太太走了进来,我的目光马上转向了她。她个子很高,棕色的头发显得有点蓬乱,笑起来挺迷人。

“谢泼德医生。”她犹豫地说。

“我就是,”我应了一声,“唐突来访,实在抱歉。我来这里是为了打听一下你以前雇用的那位客厅女仆厄休拉·伯恩的情况。”一提到这个名字,她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热忱变为冷淡。她感到浑身不舒服,很不自在。

“厄休拉·伯恩?”她迟疑了一下。

“是的,”我说,“可能你记不起这个名字了吧。”“哦,当然刻,而且还——还记得非常清楚。”“她离开你才一年多,是吗?”“是的,不错!你说得完全正确。”“她在这里工作,你对她是否感到满意?顺便再问一句,她在你这里工作有多长时间?”“哦!一两年吧——确切的时间我记不清了。她——她非常能干,我可以肯定,你对她一定非常满意。我不知道她要离开弗恩利大院,这事我一点都没想到。”“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她的情况?”我问道。

“任何有关她的事情你都想知道吗?”“是的,她是什么地方的人,她的父母亲是干什么的——所有这一切都可以告诉我。”福利奥特太太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我什么都不知道。”“来你家干活之前,她在哪家干过?”“对不起,我记不清了。”她那紧张不安的神态中流露出一丝忿恨。她的手在空中挥了一下,这一动作我似乎有点熟悉。

“是不是真有必要问这些问题?”“不,”我吃惊地说,语气中带有点歉意,“我不知道你对这些问题那么介意,非常抱歉。”她的怒气打消了,但又显得非常困惑。

“哦!你问这些总是我并不介意。老实说,我一点都不介意。我为什么要介意呢?只不过看来有点夸张。别的没什么,只是感到有点奇怪。”她语无伦次地说。

作为一个职业医生,我已经养成一个特点,能够辨别出别人是否在撒谎。只需从福奥利特太太的谈吐,我一眼即可看出,她对回答我的问题确实非常介意——而且介意到了极点。她感到浑身不舒服,很不自在。很明显,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从她的言行中我可断定她是一个不善于骗人的女人,因此当她不得不撒谎时就会感到很局促不安。这种表情连三岁孩子都能看穿。

显然她并不想告诉我更多的情况,不管厄休拉·伯恩有多么神秘,我不打算再从福利奥特太太那里打听什么。

这次拜访没有达到目的,我对打搅她再次表示道歉,然后拿起帽子告辞了。

我去看了几个病人,六点钟左右到家。卡罗琳坐在桌旁,上面放着茶具和吃剩的茶点。从她脸上的我看得出,她正竭力克制住内心的愉悦,她的那副表情我已看熟了。每当她想打听消息或传递消息时,总是这副表情。今天不知她想打听消息还是传递消息。

我一屁股坐到了我的那张安乐椅上,双脚伸到熊熊燃烧的壁炉旁。这时卡罗琳开口了:“今天下午过得太有趣了。”“是吗?”我问道,“甘尼特小姐来喝茶了?”甘尼特小姐是传播消息的主要人物之一。

“再猜猜看。”卡罗琳自鸣得意地说。

我费劲地把卡罗琳的智囊团成员一个接一个地猜了一遍。我每猜一次,她就得意地摇摇头。最后她自己说了出来。

“是波洛先生!”她说,“对他的来访你有什么看法?”对她的提问我心里有许多想法,但我非常谨慎,并不想告诉她。

“他来干什么?”我问道。

“当然是来看我嘛。他说对我弟弟很熟悉,也希望能跟他的那位迷人的姐姐相识——也就是你的姐姐,哦,我被弄糊涂了——我的意思你是明白的。”“他跟你讲了些什么?”我问道。

“他讲了许多有关他本人的事,还讲了他办过的那些案子。你知不知道毛里塔尼来的保罗王子——就是刚跟一个舞蹈演员结婚的那个人?”“往下说。”“前几天我在《社会新闻摘录》中看到一篇有关那个舞蹈演员的短文,非常有趣。文章说,她事实上是一位俄国的女大公爵——是沙皇的一个女儿。她设法逃脱了布尔什维克之手。在一桩扑朔迷离的谋杀案中,他们俩都有嫌疑犯。是波洛先生解开了这个神秘的疑团。为了这一点,保罗对他感激涕零。”“保罗没有送他一枚镶有鸽蛋大小的绿玉石领带饰针吧?”我挖苦地问道。

“他没有说。为什么要送他呢?”“没什么,”我说,“我想结局应该如此。不管怎么说,侦探小说都是这么写的。那些超级大侦探的家里到处撒满了诸如红宝石、珍珠、绿玉宝石等等这类东西,都是那些表达感激这情的皇室贵人送的。”“从破案人口中说出这些事情真是太有趣了。”姐姐得意忘形地说。

对卡罗琳来说,这种事确实很有趣。我不禁对赫尔克里·波洛的足智多谋表示钦佩,他非常巧妙地从他侦破的众多案件中选择了一个最能引起乡村老太太兴趣的案件。

“他有没有告诉你,那个舞蹈演只真的是女大公爵?”我问道。

“他不敢随意乱讲。”卡罗琳一本正经地说。

我不知道波洛在跟卡罗琳谈话时,到底讲了多少真话——可能一句真话都没有。他常常挤眉耸肩地表达他的暗讽。

“他信口开河讲的这一切你都傻乎乎地相信了?”我质问道。

“说话别这么难听,詹姆斯。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粗鲁的脏话。”“可能是因为我整天跟外界接触——跟我的病人接触吧。不幸的是,我的病人中没有一个是皇亲国戚,也没有有趣的俄国侨民。”卡罗琳推了推眼镜,看了我一眼。

“看来你今晚脾气很坏,詹姆斯。肯定是肝火太旺,今晚服一颗药丸吧。“在我家里见到我,你绝对想不到我会是个医生。卡罗琳是我们的家庭医生,她不仅给自己而且还给我开药方。

“谈什么该死的肝火,“我脾气暴躁地说,“你们是不是谈了这件谋杀案?”“是的,这是很自然的事,詹姆斯。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还有什么可谈的?我纠正了他的几个看法,他对我非常感谢,并说我天生就是当侦探的料——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学家,能看透人的本性。”卡罗琳活像一只吃饱奶油的猫,得意地喵喵叫着。

“他大谈灰色细胞以及它们的功能。他说,他的脑细胞质量最好,是一流的。”“他完全可以这么说,”我讥讽地说,“当然谦虚并不是他的教名。”“希望你不要学傲慢的美国人,詹姆斯。他认为目前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拉尔夫,劝他回来澄清一些事实。他说他的失踪在调查中会使人产生一种对他不利的印象。”“你是怎么说的?”“我同意他的看法,”卡罗琳郑重其事地说,“我把人们谈论的事都告诉了他。”“卡罗琳,”我严厉地说,“你把那天在树林里听以的话也告诉波洛先生了?”“是的。”卡罗琳非常得意地说。

我站起身,来回走动着。

“你该明白你做了些什么,”我气冲冲地说,“你已经把绞索套在拉尔夫·佩顿的脖子上了,这是明摆着的事,就像你现在坐在椅子上一样。”“根本就不像你想像的那样,”卡罗琳非常平静地说,“你没把这件事告诉他,这一点确实使我感到惊讶。”“我一直很谨慎,生怕把这件事说出来,”我说,“我非常喜欢这孩子。”“我也很喜欢他。所以我认为你是在胡说八道。我并不相信拉尔夫会干出这种事,因此说实话不会对他有害,我们应该尽力帮助波洛先生。你想想看,很可能拉尔夫跟同一个姑娘在谋杀的夜晚一起出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人替他作证,证明他当时不在作案现场。”“如果他有一个可靠的证人,”我反驳说,“那为什么不出来讲清楚呢?”“很可能他把这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卡罗琳自作聪明地说,“但如果波洛先生能找到她,并对她说这是她的职责,她肯定会自动前来替拉尔夫澄清事实。”“你好像在编造一个浪漫的童话故事,”我说,“那些毫无意义的小说你读得太多了,卡罗琳,这话我不知讲了多少遍。”我又坐回我的那张椅子上。

“波洛还问了其它什么问题?”我问道。

“他只是问了些你那天早晨看过的病人的情况。”“病人的情况?”我追问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你外科病人。他问了病人的数量,以及这些病人是谁。”“听你的口气好像你能够回答这些问题?”我追问道。

卡罗琳确实令人惊奇。

“怎么不能?”姐姐得意地反问道,“从这扇窗子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通往外科诊所的那条小路。我的记忆力极好,詹姆斯,比你的不知好多少倍,我可以这么说。”“我相信你的记忆力比我强。”我毫无表情地低声说。

姐姐继续往下说,她扳着手指数着病人,说出他们的名字。

“有老贝尼特太太,从农场来的那个弄伤手指的男孩,多利·格赖斯来拔手指里的刺,从客轮上下来的美国服务员。让我想一下——那是第四个。噢,还有,老乔治·埃文来看溃疡病。最后——”她意味深长地停了一会儿。

“还有呢?”卡罗琳得意忘形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然后她说出了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拉塞尔小姐。”她的发音中带有强烈的“嘶嘶”声,因为拉塞尔小姐的名字中带有若干个“S”。

她坐回到椅子上,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这种神态再明显不过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假装不理解,“拉塞尔小姐膝盖有毛病,难道她就不能来找我看吗?”“膝盖有毛病?”卡罗琳说,“胡说八道!她的膝盖跟你我的一样,完全正常。她来看你是别有用心。”“她有什么目的?”我问道。

卡罗琳不得不承认她并不知道拉塞尔的目的。

“但我可以肯定,这就是他想弄清楚的事——我指的是波洛先生。那女人形迹可疑,这一点他很清楚。”“你的这些话跟艾克罗伊德太太昨天跟我说的完全一样,”我说,“她也说拉塞尔小姐形迹可疑。”“啊!”卡罗琳莫名其妙地叫了一声,“艾克罗伊德太太!又是一个!”“又是一个什么?”卡罗琳拒绝解释。她只是频频点头,然后卷起手中的毛线,上楼去穿那件紫红色的高领绸缎罩衫,戴上金首饰,这就是她所谓的更衣进餐。

我还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凝视着炉火,心里还在想着卡罗琳刚才说的那些话。波洛来这时真是为了了解拉塞尔小姐的情况,还是卡罗琳按自己的想法乱猜一通?当然拉塞尔小姐那天早晨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引人怀疑的地方。至少——我记得她不断地谈论吸毒——从吸毒又谈到各种毒药,然后又谈到下毒。但这个案件跟下毒无关,艾克罗伊德并不是被毒死的。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确实有点蹊跷……卡罗琳在楼上尖涩地叫唤着:“詹姆斯,快来吃饭。”我往炉子里投了几块煤,顺从地上了楼。

只要家中能保持平静,我什么都可以听她的。

第十二章 小小调查会联合验尸在星期一进行。

我并不想详细叙述这次验尸的经过。如果要详细叙述的话,那只会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但警察事先已交待过,不允许讲得太多。我只提供了一些有关艾克罗伊德死亡原因的证据,以及死亡的大概时间。验尸官对拉尔夫·佩顿的缺席谈了自己的看法,但并未过分强调。

事后,波洛和我跟警督谈了几句,警督的神情显得非常严肃。

“情况非常糟糕,波洛先生,”他说,“我尽量做到秉公办事。我是本地人,在克兰切斯特曾多次见到过佩顿上尉。我并不希望他是凶手——但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情况对他都很不利。如果他是清白的,为什么不前来解释呢?我们有证据证明是他作的案,但很可能这些证据经他解释后即可澄清。那么他为什么不出来解释呢?”我当时并没有完全理解警督这番话的内在含义。其实他们已经向英国的所有码头和车站发出了通缉拉尔夫的电报,各地的警察都提高了警惕。他在城里的房间,以及他常去的地方或场所都被严密地监视起来。在这严密的戒备中,看来拉尔夫是插翅难逃了。他没有行李,而且身上又没有钱。

“我还没有打到那天晚上看见他在火车站打电话的人,”警督继续说,“但我认为这里的人对他很熟悉,肯定有人看见他打电话的。利物浦也没有他的消息。”“你认为他去了利物浦?”波洛问道。

“噢,这是明摆着的,车站的那个电话就是在利物浦快车前离开前三分钟打的。”“打电话的人可能是故意这么做的,想把你们的注意力引开。这或许就是打电话的用意。”“这也是一种说法,”警督急切地说,“你真的以为这是打电话的用意?”“我的朋友,”波洛严肃地说,“这一点我不能肯定,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们能够弄清打电话的用意,那么谋杀这谜也就解开了。”“我记得你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我边说边好奇地看着他。

波洛点了点头。

“我老是要想到这个问题上去。”他郑重其事地说。

“我看这跟谋杀无关。”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不这么认为,”警督提出了异议,“但我得坦率地说,波洛先生太拘泥于这一点,我们还有更好的线索可以追查,比方说,剑柄上的指纹。”波洛的行为突然变得令人费解,每当他感到兴奋时,他的表现总是如此。

“M.l’Inspecteur(法语:警督先生),”他说,“要谨防盲目——盲目——Comment dire(法语:是怎么说的)?——小路条条,没有尽头。”拉格伦警督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应付。我非常机敏地接过了话题。

“你的意思是钻死胡同?”我说。

“是这个意思——死巷子没有出路。就这些指纹来说,很可能得不到什么结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警督说,“你是不是在暗示这些指纹是伪造的?我在书中确实看到过这类故事,但我在办案中从未遇到过。不管是真是假——我们总能够获得一些线索。”波洛只是耸了耸肩,伸了伸双臂。

警督把各种放大的指纹照片拿给我们看,从技术角度给我们讲解了手指罗纹的问题。

“喂,”他终于说道,显然对波洛的冷漠态度感到很恼怒。“你得承认,这些指纹肯定是那天晚上屋子里的某个人留下的,你说对不对?”“Bien entendu(法语:当然罗)。”波洛一边点头一边说。

“那好,我已经把家里所有人的指纹都取到了。跟你实说,从老太太一直到帮厨女工,无人例外。”我想艾克罗伊德太太并不愿意别人称她为老太太,她在化妆方面花了不少的钱。

“每个人的指纹,”警督先生怕别人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也包括我的。”我毫无表情地说。

“验指纹的结果表明,没有一个人的指纹跟剑柄上的合得起来。现在只剩两个人了,不是拉尔夫·佩顿的指纹,就是医生遇见的那个神秘陌生人的指纹。当我们找到这两个人后——”“许多宝贵的时间都给你浪费掉了。”波洛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波洛先生。”“你刚才说你把所有的指纹都搞到了,”波洛低声说,“真是这样吗,警督先生?”“当然罗!”“没有漏掉任何人?”“什么人都没有漏掉。”“包括所有的活人和死人?”对这番带有宗教色彩的话,警督一时摸不到头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你的意思是——?”“死人的指纹,警督先生。”警督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弄明白。

“我的意思是,”波洛平心静气地说,“剑柄上的指纹是艾克罗伊德先生本人的。要证实这一点非常容易,他的尸体还在。”“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你不是说他是自杀吧,波洛先生?”“啊!不。我的意思是,凶手戴着手套或者用什么东西包住自己的手,行刺后他就用死者的手去紧紧握住剑柄。”“但这样做是什么目的呢?”波洛又耸了耸肩。

“使这个复杂的案件变得更加错综复杂。”“那好,”警督说,“我就去查验一下。请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当你把剑拿给我看,并指出上面的指纹时,我就想到了这一点。我对手指罗纹所知甚少——说老实放,我对指纹一窍不通。但我当时就发现剑柄上的指纹位置有点别扭。如果叫我去杀人的话,我绝不会这样拿刀。很明显,用右手举到肩膀后面很难拿到正确的位置。”拉格伦警督瞠目结舌地盯着那矮个子侦探。波洛显出心不在焉的样子,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

“不错,”警督说,“这是你的想法,我马上就去证实一下。如果不是这样,你可不要失望。”他说话的口气很温和,但带点上司和下级说话的味道。波洛目送他走出屋去,然后转向我,对我眨了眨眼。

“以后我得对他的amour propre(法语:自尊心)多加提防,”他说,“现在我们可按自己的方案行事了,我的朋友,我们来一次‘家庭小聚会’怎么样?”波洛所说的“小聚会”半个小时后就进行了。我们在弗恩利大院的餐厅里围着桌子坐着。波洛坐在桌子顶头,犹如董事长召开严肃的董事会。仆人不在场,我们总共有六人。艾克罗伊德太太、弗洛拉、布伦特少校、年轻的雷蒙德、波洛和我。

人到齐后,波洛起身向大家鞠躬致意。

“先生们、女士们,我把你们召集来是为了了解些情况,”他停了一会儿,“首先我对小姐有一个特别请求。”“对我有请求?”弗洛拉问道。

“小姐,你跟拉尔夫·佩顿上尉已经订婚,世界上他能够信得过的人就是你。我真心向你恳求,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就去说服他回来。”弗洛拉抬起头正想开口,波洛又说:“等一会儿,想好了再说。小姐,他的处境日益危险。如果他能马上来这里,不管情况对他有多么不利,他是有机会澄清这些事实的。但他保持沉默——避而不见,那说明了什么呢?当然只能说明一点,他承认自己犯了罪。小姐,如果你确实认为他是清白无辜的,那就去说服他,请他快回来,否则就会太昂。”弗洛拉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

“太晚了!”她语速非常慢地重复了一遍。

波洛身子前倾,看着她。

“你得明白,小姐,”他非常和蔼地说,“现在是波洛大伯向你请求。波洛大伯对这类事见得多了,是很有经验的。我并不是设隐井害他,小姐。你还不信任我吗?不愿意把拉尔夫·佩顿躲藏的地方告诉我吗?”姑娘起身面对波洛。

“波洛先生,”她以清脆的嗓音说,“我向你发誓——最庄重的发誓——我对拉尔夫的下落确实一无所知。自从那天起,也就是谋杀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也没收到他的来信。”她又坐了下来,波洛一语不发地盯着她,过了一会儿他用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吧,就这样了,”他脸绷得紧紧地说,“现在我请求其他在座的各位,艾克罗伊德太太、布伦特少校、谢泼德医生、雷蒙德先生,你们都是这位失踪年轻人的好朋友和知心人。如果你们知道拉尔夫·佩顿的藏身这处,就请说出来。”久久没人作声,波洛一个个轮流看了一遍。

“我再次请求你们,”他低声说,“请说出来吧。”仍然没人说话,最后艾克罗伊德太太开口了。

“我不得不说,”她悲戚的语调说,“拉尔夫的失踪非常奇怪——确实非常奇怪。到现在还不露面,看来一定有缘故。亲爱的弗洛拉,我一直认为你们没有正式宣布订婚对你来说,确实非常幸运。”“妈妈!”弗洛拉气冲冲地说。

“上帝啊,”艾克罗伊德太太说,“ 我虔诚地信奉上帝——上帝决定我们的命运——莎士比亚的优美诗句就是这么写的。”“你的脚踝太粗,该不会怪罪上帝吧?”杰弗里·雷蒙德开玩笑地问,放声大笑起来。

我想他意图是为了缓和一下紧张气氛,但艾克罗伊德太太用责备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然后掏出了手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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