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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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乌尔里希太太。他是苏俄使馆的军事参赞。”

看来沃洛佳是俄国人。他能毫不困难地说德语,这让劳埃德有点羡慕。显然因为他住在这里。

“我和你的父母很熟。”茉黛对沃洛佳说。劳埃德知道,茉黛认识柏林的所有外交官,这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伏龙芝看了看表说:“快开始了。”他走上台,让观众们遵守秩序。

剧院里安静下来。

伏龙芝宣布,几位候选人将发表演讲,并接受观众们的提问。接着他补充道,门票只提供给了社会民主党党员,大门也已经锁上了。既然都是朋友,大家完全可以畅所欲言。

这不是民主,更像是个秘密社团的集会,劳埃德心想。

沃尔特首先发言。根据劳埃德的观察,他不是那种蛊惑民心的政客,说话时不用夸张的辞藻。但他很会恭维人,他告诉观众,他们都是见多识广、深谙复杂政治局势的聪明人。

沃尔特演讲了没几分钟,一个冲锋队员就冲上台。

劳埃德轻声骂了一句。他是怎么进来的?这人是从舞台侧面上来的,一定有人为他打开了后台的门。

冲上台的是个留着军人寸头的壮汉。他走到舞台前方大声咆哮:“这是场煽动型集会,共产党员和破坏分子在今天的德国不受欢迎,集会必须立即结束。”

壮汉旁若无人的傲慢态度激怒了劳埃德。他真想把这个大白痴弄上拳台好好教训一顿。

威廉·伏龙芝跳起来,站在闯入者面前,对他怒吼道:“你这个暴徒,快从这儿滚出去!”

冲锋队员狠狠地推了他一下。伏龙芝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

观众们站了起来,有的愤怒咆哮,有的则惊恐尖叫。

更多的冲锋队员从舞台后侧出来了。

劳埃德灰心地想,这些浑蛋精心策划了这一切。

冲撞伏龙芝的家伙大声喊:“滚出去!”其他冲锋队员跟着起哄:“滚,滚,快点滚!”舞台上的冲锋队员越来越多,已经不下二十人了。有的手持警棍,有的拿着随手找到的棍棒,劳埃德发现其中有曲棍球棒、长柄大锤,甚至还有椅子腿。他们在舞台上上蹿下跳,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比划着手里的武器。劳埃德很确定,他们马上就要开始打人了。

他站起身,不假思索地和沃纳、沃洛佳一起在艾瑟尔和茉黛的面前组成了一道人墙。

一半的观众急欲离开,另一半观众则叫嚷着朝入侵者挥起了拳头。试图离开剧院的人们互相推攘,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大多数女人都在哭。

沃尔特在舞台上抓住讲台大喊:“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乱!”大多数人都没听见他的话,听见的也只当耳旁风。

冲锋队员纷纷跳下舞台,混入人群。劳埃德拉起母亲的手。沃纳同样拉起了茉黛的手,他们朝最近的出口跑。但这时,所有的出口都堵上了,拥挤着急欲离开的人群。对此,威吓观众离开的冲锋队员却无动于衷。

闯入者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观众里却有妇女和老人。劳埃德想反抗,但他意识到这不是个好主意。

一个戴着军用钢盔的冲锋队员用肩膀撞击劳埃德,他朝前打了个趔趄,撞在母亲身上。劳埃德极力克制,不和冲锋队员正面冲突,他先要保护好母亲。

一个手持警棍、满脸雀斑的少年在沃纳背后用力推搡,大声喊:“出去,快滚出去!”沃纳飞快转身,朝他逼近一步:“法西斯猪猡,不许你碰我!”这个年轻的冲锋队员一下子僵住了,露出惊慌的神色,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反抗。

沃纳转回身,和劳埃德一样把注意力集中在保护两位母亲上面。然而,领头的壮汉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大嚷道:“你叫谁是猪啊?”他冲向沃纳,一拳打中了沃纳的后脑勺。这一拳太快,目标又太弱小,沃纳大叫了一声,向前踉跄了几步。

沃洛佳冲到两人之间,朝壮汉的脸上来了两拳。劳埃德羡慕沃洛佳的快拳,但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保护母亲的任务上。不一会儿,他和沃纳把两位母亲送到门口,设法把她们在门厅安顿下来。这里没人推撞,也没有暴力——因为没有冲锋队员。

母亲们脱险了以后,劳埃德和沃纳回头看向剧院礼堂。

沃洛佳正在和那个壮汉搏斗,但有点力不从心。他不断地击打着对方的脸和身体,但没起多大效果,壮汉像躲避烦人的苍蝇一样轻易地躲过了沃洛佳的进攻。尽管人高马大,动作迟缓,但他两记重拳分别击中沃洛佳的前胸和脑袋,把他打得踉踉跄跄。壮汉收回拳头,准备给沃洛佳重重一击,劳埃德觉得这一击很可能会要了沃洛佳的命。

这时,在舞台上的沃尔特飞扑过来,骑在壮汉的背上。劳埃德差点欢呼起来。沃尔特和壮汉交缠着四肢摔倒在地,沃洛佳暂时得救了。

方才推挤沃纳的雀斑少年威吓着试图离开的人们,用警棍击打着他们的背和头部。“你他妈个懦夫!”劳埃德狂叫着朝他奔去。但沃纳冲在了前面,他挤过劳埃德,抓住警棍,想把它从少年手上抢下来。

戴着钢盔的年长冲锋队员加入了这场混战,他用鹤嘴锄柄狠狠地击打沃纳。劳埃德上前一步,给了他一记直拳,这一拳正好落在了对方的左眼旁。

对方是个退役老兵,可不是这么容易退缩的。他转过身,用棍子击打劳埃德。劳埃德轻易地躲过棍棒,又给了他两拳。他的拳头依然落在对方的眼睛四周,皮都打破了。但头盔护住了对方的脑袋,使得劳埃德的左勾拳完全没了用武之地。他把拳头绕过对方所持的鹤嘴锄柄,再次击打对手的面部。老兵放弃了抵抗,鲜血从眼睛周围的伤口涌出来。

劳埃德朝四处看了看,发现社会民主党人开始还击了,心里涌起一股原始的快意。大多数观众都已经离开了大厅,留下的都是青壮年。他们拿起椅凳,朝冲锋队员们扑去。这样的年轻人有几十个。

背后突如其来的狠狠一击使劳埃德直冒金星。他回过头,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正举起块木头要对他再来一下。劳埃德上前,朝对方的肚子狠狠地来了两下,先是记右勾拳,然后又来了记左勾拳。对方喘着粗气,放下了手里的木头。劳埃德趁势在对方的下巴上来了记上勾拳,男孩一下子晕了过去。

劳埃德揉着后脑勺。他被打得很痛,好在没有流血。

劳埃德的指节破了皮,在流血。他弯下腰,拿起了被男孩丢弃的那块木头。

再次观察四周的时候,他欣慰地发现一些冲锋队员已经撤走了。他们爬上舞台,消失在侧面,多半是想从来时的舞台侧门退出去。

惹起这场群斗的壮汉倒在地上,像是脱臼一样抓着自己的膝盖。威廉·伏龙芝站在他面前,用木头铲子一次次地击打着他,用对方惹起纷争时的用词一遍遍大声重复地说:“你们在当今的德国是不受欢迎的!”无助的壮汉想躲开,但伏龙芝不依不饶地继续追打,几个冲锋队员见势不妙,连忙拽起壮汉的胳膊把他拖走了。

伏龙芝放了他们。

我们打赢了?劳埃德越想越兴奋。可能是吧。

年轻人把剩下的几个冲锋队员赶上台后停了下来。他们大声叫骂,看着冲锋队员消失在舞台侧面。

劳埃德看着其他人。沃洛佳脸肿了,一个眼睛闭合着。沃纳的外套被撕破了,一块布料从衣服上垂了下来。沃尔特坐在舞台正前方的第一排,正呼吸急促地揉着自己的胳膊。伏龙芝用力一掷,手上的铲子从空着的座椅上方飞向礼堂后面。

十四岁的沃纳到底还是个孩子,他兴奋地说:“我们打败他们了,不是吗?”

劳埃德露齿一笑:“是的,我们做到了。”

沃洛佳抱住伏龙芝的肩膀说:“对一群学校里出来的娃娃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对吗?”

沃尔特说:“集会却中断了。”

胜利感被打消,年轻人们愤恨地看着沃尔特。

沃尔特看上去很生气。“孩子们,现实一点。我们的支持者都被那些人吓跑了。他们何时才敢来参加政治集会啊?纳粹摆明了态度。除了他们自己的政治集会,参加其他政党的集会都会有危险。今天真正的失败者是整个德国。”

沃纳对沃洛佳说:“我恨那些该死的冲锋队员。我想我也许会加入你们的共产党。”

沃洛佳用碧蓝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然后低声对他说:“如果真想反抗纳粹,你或许可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劳埃德不明白沃洛佳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茉黛和艾瑟尔跑回了礼堂,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如释重负地又哭又笑。被她们一折腾,劳埃德就忘了沃洛佳的那番话,以后也没再想起过。

四天后,埃里克·冯·乌尔里希穿着希特勒青年团的制服回到家。

他觉得自己像个王子。

埃里克穿着冲锋队员的棕色衬衫,胳膊上绑着纳粹十字袖章。他还戴着他们的黑色领带,穿着他们的黑色短裤。他以为自己是献身于祖国的爱国战士,但最终不过是犯罪团伙中的一员。

这比支持赫塔队的感觉还要好,那是柏林人最爱的一支足球队。星期六不参加政治集会时,沃尔特经常带他看赫塔队的比赛。两件事都给埃里克一种跟众人在一起同仇敌忾的感觉。

但赫塔队有时会输球,而输球会让他回家后感到很落寞。

纳粹没有输过。

埃里克害怕父亲看到这身制服会责备他。父母和时代的步调不一致,让他很气愤。所有他的同龄人都加入了希特勒青年团。他们一起运动、唱歌,一起在田野和城郊的森林里尽情探险。他们是聪明、健康、诚实、做事有实效的年轻一代。

埃里克非常担心将来某一天也许要参战——像爷爷和父亲那样上战场打仗——他希望自己能为那一刻做好准备,成为一个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积极进取的德意志战士。

纳粹讨厌共产党,但父亲和母亲也是。所以就算纳粹讨厌犹太人,那又怎么样呢?冯·乌尔里希一家又不是犹太人。他们为什么要在意?但是父亲和母亲固执地不肯加入纳粹党。算了,埃里克受够了,决定违抗父母的意愿。

他还是很害怕。

和以往一样,埃里克和卡拉放学了,但父母都还没回家。艾达一边为他们端上茶点,一边噘着嘴,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埃里克,但她只是说:“你们得自己收拾桌子——我头很疼,这就要去躺一会儿。”

卡拉很担心:“这是你常要去看医生的原因吗?”

艾达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是的,没错。”

她显然在隐瞒着什么事情。艾达生病了,还为此撒谎了,这个念头让埃里克很不安。艾达一直都对他很好。他永远不会像卡拉那样向艾达表达自己的爱,但他其实比表面上更爱她。

卡拉也很挂念艾达的身体:“希望你很快能好起来。”

卡拉最近越来越成熟了,这让埃里克非常困惑。尽管比她大两岁,但很多时候他仍然感到自己像个孩子,而卡拉却时常表现得像个大人。

艾达宽慰他们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埃里克吃了些面包。艾达离开餐厅以后,他嚼着面包对卡拉说:“我在初级组,但十四岁以后就会升级。”

卡拉说:“爸爸会暴跳如雷的,你疯了吗?”

“李普曼先生说,爸爸会惹上麻烦的,如果他坚持要我离开青年团。”

“哦,太妙了。”卡拉说。她话里凌厉的讽刺意味,时不时会刺痛埃里克。“所以,你是准备让爸爸和纳粹干上一仗了。”卡拉嘲讽地说,“真是个好主意,你太为我们这个家着想了。”

埃里克醒悟了。他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除了法国人方丹和犹太男孩洛特曼,班里的其他男生都是希特勒青年团的成员,你让我怎么办?”他负气地说。

卡拉往面包上抹了点鱼酱。“为什么你要和别人一样呢?”她问,“他们大多数人都很笨。你曾经说过,鲁迪·洛特曼是班上最聪明的男生。”

“我才不要和他们一伙呢!”埃里克叫喊道,他急哭了,这让他有点窘迫,“为什么我要和没人喜欢的孩子在一起玩呢?”正是这一点给了他反抗父亲的勇气——他再也受不了了,当所有德国男孩都穿着制服在操场上玩时,他接受不了自己和犹太人及外国人一起走出学校。

这时,他俩都听到了一声哭喊。

埃里克看着卡拉问:“是什么声音?”

卡拉皱着眉:“我想应该是艾达。”

接着他们听见了更清晰的一声:“救命!”

埃里克站起身,但卡拉抢在了他前面。他跟着她。艾达的房间在地下室。他们奔下楼梯,跑进艾达的小卧室。

靠墙摆着一张狭小的单人床。艾达躺在床上,面容痛苦地扭曲着。她的裙子湿透了,地上有一摊水。埃里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小便失禁了吗?太吓人了。家里没有其他成年人。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卡拉也很害怕——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这一点——但她并没有慌了手脚。她说:“艾达,你到底是怎么了?”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我的羊水破了。”艾达说。

埃里克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卡拉也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说。

“我是说我要生孩子了。”

“你怀孕了吗?”卡拉吃惊地问。

埃里克说:“可你还没结婚啊!”

卡拉生气地说:“埃里克,快闭嘴——你难道连这种事都不懂吗?”

他当然知道,女人不结婚也能生小孩——但艾达不能!

“这是你上星期看医生的原因,是不是?”卡拉问艾达。

艾达点了点头。

埃里克仍然尝试着理解目前的局面。“你觉得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他们只是没告诉我们罢了。拿条毛巾来。”

“毛巾在哪里?”

“在楼梯口的晾衣橱里。”

“要干净的吗?”

“当然要干净的!”

埃里克跑上楼,拿了一条白色的小毛巾,又跑下来。

“这条不太合适。”卡拉说,但她还是接了过去,擦干了艾达的双腿。

艾达说:“我马上就要生了,我知道,但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她哭了起来。

埃里克看着卡拉。现在她说了算。这和年龄没有关系——他只能按卡拉的指令行事。卡拉在这样的紧急关头能保持镇定。但他能感觉到她也很害怕,不像外表那样坚强。埃里克觉得卡拉每一刻都有可能崩溃。

卡拉转身对埃里克说:“把洛特曼医生叫来,”她说,“你知道他的诊所在哪儿。”

这个任务自己完全能对付,埃里克轻松了许多。这时他想到了一个潜在的问题:“如果他不在呢?”

“白痴,问洛特曼夫人该怎么办啊!”卡拉说,“快去——跑!”

埃里克很高兴能离开地下室。里面发生的事情既神秘,又让人恐惧。他一步三个台阶地奔上楼梯,飞一般冲出了门。埃里克至少还知道该怎么跑。

洛特曼医生的诊所离他家有半英里远。埃里克一路飞奔。他一边跑一边想着艾达的事。谁是她孩子的父亲?他记得去年夏天艾达曾和保罗·胡贝尔看过几场电影。他们在一起睡觉了吗?他们一定睡过了!埃里克和朋友们经常谈到性,但完全不了解两性关系。艾达和保罗在哪儿睡的呢?不可能在电影院吧?难道两个人不需要躺下吗?埃里克困惑极了。

洛特曼医生的诊所在贫民区的一条小街上。埃里克常听母亲说,洛特曼是位好医生,治疗了许多付不起高昂诊费的工人兄弟。诊所在一楼,有接待室和诊疗室,医生一家住在二楼。

诊所外面停着一辆绿色的欧宝四系车,这种外形丑陋的双人座小车常被人称为“三条腿青蛙”。

诊所前门没有锁,埃里克喘着粗气走进门,进了接待室。一个老人在角落里大声咳嗽,还有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女子。“有人吗?”埃里克喊,“洛特曼医生在吗?”

医生的妻子走出诊疗室。汉尼洛尔·洛特曼是个五官端正的高个子美女,她严厉地看了埃里克一眼。“你怎么敢穿着这套制服上这儿来?”她责问道。

埃里克愣住了。洛特曼夫人不是犹太人,但她丈夫是——埃里克在忙乱中忘了这一点。“我们家的女仆快生了!”他说。

“你想让犹太医生帮你吗?”

埃里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过,纳粹对犹太人的压迫会换来犹太人的反击。但他很快就明白洛特曼夫人的理由很充分。既然冲锋队员在大肆叫嚣要杀死犹太人,那犹太医生为何还要帮助他们雅利安人呢?

他不知该怎么办了。附近还有许多别的医生,但埃里克不知道他们的诊所在哪儿,也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帮助一个陌生人。“我妹妹让我来的。”他底气不足地说。

“卡拉比你懂事多了。”

“艾达说她的羊水破了。”埃里克不知道“羊水”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个词很重要。

洛特曼夫人瞪了他一眼,返回诊疗室。

角落里的老人咕哝了一声。“我们始终是一群肮脏的犹太人,除非你们需要我们帮忙!”他说,“‘洛特曼医生,你快来吧’‘科赫律师,你怎么看?’‘古德曼先生,借我一百马克好吗?’”说到这儿,老人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女孩从走廊里走了进来。埃里克心想,她一定是洛特曼夫妇的女儿伊娃。他好几年没见过伊娃了。她的胸部开始发育了,但还是矮墩墩的,长相普通。伊娃问他:“你父亲让你加入希特勒青年团的吗?”

“他不知道这件事。”埃里克说。

“小不点儿,”伊娃说,“这下你麻烦了。”

埃里克把目光移向诊疗室的门。“你觉得你爸爸会去我家吗?”他问,“你妈妈对我很凶。”

“他肯定会去。”伊娃说,“只要有人生病,他就会竭尽全力治疗。”接着她语带轻蔑地说,“无论种族和党派,他都以病人为先,我们可不是纳粹!”说完她走出了接待室。

埃里克觉得很委屈,他没想到这身制服会给他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学校里所有人都觉得这制服很好看。

过了一会儿,洛特曼医生出现在诊疗室门口。他对两个候诊的病人说:“很抱歉,有人临盆了,我会尽快回来。”接着,他看了一眼埃里克,说:“来吧,小伙子,坐我的车吧,即便你穿着这身制服。”

埃里克跟着他走出诊所,坐进了“三条腿青蛙”的副驾驶座。埃里克很喜欢汽车,希望尽快能到开车的年龄。平时,坐各种车都能让他感到心满意足,他会好奇地看着汽车上的各种按钮,认真学习开车的技巧。但穿着青年团的制服坐在犹太医生旁边,却让他像件展品一样难受。如果被李普曼先生看到该怎么办啊?一路上,他都很苦闷。

好在不远,没几分钟,汽车就开到了冯·乌尔里希家门口。

“生孩子的女士叫什么名字?”洛特曼问。

“艾达·汉普尔。”

“没错,上星期她来过。婴儿早产了,快带我去见她。”

埃里克带医生进了屋。他听到一阵啼哭声,孩子已经生了!他连忙冲到地下室,医生跟着他。

艾达仰面躺在床上。床单已经被血和其他东西浸湿了。卡拉怀抱着婴儿站在床边。小婴儿身上裹着一层黏液。艾达的裙子底下有一根粗绳似的东西,连在婴儿身上。卡拉害怕地瞪大了双眼。“我做得对吗?”她大声问。

“你做得很对,”洛特曼医生的话让她安下心来,“再抱一会儿婴儿。”他坐在艾达身边,听了听她的心跳,摸着她的脉搏,问:“亲爱的,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很累。”艾达说。

洛特曼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看了看卡拉怀中的婴儿。“孩子很小。”他说。

埃里克五味杂陈地看着医生打开包,拿出几根线拧成了一条绳子,然后在绳子上打了两个绳结。医生给绳子打结的时候轻声对卡拉说:“为什么哭啊?你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工作。你凭一己之力接生了一个孩子!我不来你也能做得很好。长大以后,你能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医生!”

卡拉平静了些。她小声说:“医生,你看看他的头,”医生凑到她跟前才听清她说了什么,“这孩子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让我看看。”医生拿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在绳结间把绳子剪成两截,然后从卡拉手里接过光溜溜的孩子,把他举在跟前仔细端详。埃里克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婴儿那么红、那么皱、那么瘦,实在不好说。然后,医生想了一会儿,说:“哦,亲爱的。”

再仔细一瞧,埃里克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婴儿的脸两边不匀称。其中一侧正常,另一侧却凹下去一块,眼睛看上去也有点奇怪。

洛特曼让卡拉继续抱着小婴儿。

艾达又开始呻吟了,她看上去的确很累。

等她放松下来,洛特曼伸手到她的裙子底下,拿出一团东西,有点像肉,让人恶心。“埃里克,”他说,“拿张报纸来。”

埃里克问:“哪种报纸?”他的父母每天都会把所有主流报纸带回家。

“小伙子,任何一种都行,”洛特曼温和地说,“我只是拿来包东西。”

埃里克跑上楼,找了张前天的《福斯日报》。他回到地下室,洛特曼用报纸包住了那团肉一样的东西,放在地上。“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胎盘,”他对卡拉说,“待会儿最好烧掉它。”

接着,他又坐到床边。“艾达,我亲爱的姑娘,你表现得非常勇敢,”他说,“你的孩子活下来了,但他似乎生病了。我们把他洗一洗,包得暖和点,然后带他去医院。”

艾达很害怕。“是什么病?”

“我不知道,必须带他到医院检查。”

“他会好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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