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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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容格死了。

沃尔特和茉黛来到莱特火车站,就在烧毁的议会大厦北面,一起送别艾瑟尔和劳埃德。莱特火车站是新文艺复兴式样的建筑,看上去像是座法式宫殿。他们来得早了,坐在站里的咖啡馆等火车。

劳埃德很高兴能离开。在六个星期的旅德时间里,无论语言还是政治方面,他都学到了很多,但现在他急切地想回家,想把这里的所见所闻告诉人们,不要让同样的事发生在英国。

同时,他又对“逃走”这件事有几分罪恶感。他将回到一个制度完善、新闻自由、社会民主党人不受压迫的国度。他将离开冯·乌尔里希家,离开无辜者会被恶狗撕碎、人人都可能被安插罪名的独裁国度。

冯·乌尔里希家的人看上去很沮丧。沃尔特所受的打击更甚于茉黛。他们的样子,就像是听到了某个噩耗,或是亲人去世似的。除了降临在身上的灾难,他们似乎已经无力思考其他事了。

劳埃德被释放时,德国外交部道了一大堆的歉。他们说这是个可怕而不幸的错误,暗示这是劳埃德本人的愚蠢和当局的行政错误共同导致的。

沃尔特说:“我接到了罗伯特的电报,他已经安全抵达了伦敦。”

作为奥地利公民,罗伯特要离开德国并不太难。他拿到马赫那笔钱的过程倒是更曲折。沃尔特让马赫把钱汇入瑞士的一家银行。起初马赫坚持那是不可能的,但沃尔特向他施加了压力,威胁要在法庭上质疑这笔交易,他说劳埃德会证明交易是迫于压力成交的。马赫最终付了那笔钱。

“罗伯特能走,真是太好了。”劳埃德说。如果自己也能平安回到英国,他的心情会更好。劳埃德的头还是昏沉沉的,晚上在床上翻身,肋骨仍然会感到钻心的疼痛。

艾瑟尔对茉黛说:“为什么不来伦敦住呢?你俩带上孩子,一家人都来。”

沃尔特看了看茉黛。“也许我们应该去。”劳埃德判断不出这句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你们已经尽力了,”艾瑟尔说,“你们战斗得很勇敢,只不过对方赢了。”

茉黛说:“事儿还没完呢。”

“但你们的处境很危险。”

“德国也很危险。”

“如果你们回伦敦,菲茨也许会心软,出手帮助你们。”

劳埃德知道,南威尔士地下的煤炭,让菲茨赫伯特伯爵成了英国最有钱的人之一。

“他不会帮我的,”茉黛说,“菲茨没有怜悯心,你我都知道这一点。”

“你说得对。”艾瑟尔说。劳埃德不知道母亲为何会如此确定,但他没机会问。艾瑟尔说:“凭你的经验,很容易在伦敦的报社找到工作。”

沃尔特问:“我又能在伦敦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艾瑟尔说,“但你在德国又能做些什么呢?作为一个无能议会里的民选议员,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劳埃德觉得母亲的话很残酷,但某种程度上,她说了必须要说的话。

劳埃德很想让冯·乌尔里希一家去英国,但又觉得他们必须留下。“我知道在这儿的日子很难,”他说,“如果好人都离开德国了,法西斯必定会越来越猖獗。”

“已经很猖獗了。”艾瑟尔说。

茉黛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去英国,我绝不离开这里。”她的话让艾瑟尔母子吃了一惊。

沃尔特、艾瑟尔和劳埃德同时把目光投向她。

“我已经在德国待了十四年,”茉黛说,“这里已经是我的祖国了。”

“但你出生在英国啊。”艾瑟尔说。

“祖国是和人息息相关的地方,”茉黛说,“我不喜欢英国。我父母很久以前就死了。哥哥也和我脱离了关系。在德国,却有许多爱着我和我爱着的人。这里有我亲爱的丈夫沃尔特,有管教不严、正走向歧途的儿子埃里克,有禀赋异常的女儿卡拉,有女仆艾达和她那个残疾的儿子,有朋友莫妮卡一家,还有我的那些记者同事……我要留在这里和纳粹斗争。”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艾瑟尔说。

茉黛的声音里饱含着情感:“我丈夫已经把一切都献给了这个国家,他的命,他的整个人生,为了让这个国家变得自由和美好。我不应该成为他放弃这项事业的理由。丢了事业,他也就丢了灵魂。”

艾瑟尔以一个老友的身份,推心置腹地说:“可是,你们仍然想把孩子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吧。”

“想?我们当然渴望、企盼、拼了命也愿意这么做!”茉黛哭了起来,“卡拉一想到冲锋队就会做噩梦,埃里克穿上那套该死的制服就不肯脱下来。”茉黛的暴怒让劳埃德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么优雅的女士也会说“该死的”。茉黛又说:“我当然想带他们走。”劳埃德看得出她有多么绝望。茉黛不停搓着手,就像是它们被弄脏了似的,她的脑袋不安地转来转去,声音里透露着内心的挣扎。“但这是错的,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我们来说。我决不屈服。吃苦受难好过袖手旁观。”

艾瑟尔碰了碰茉黛的手。“很抱歉,我不该这样问。是我糊涂了。我应该知道你是不会逃跑的。”

“很高兴你提出来了。”沃尔特说。他伸出手,握住茉黛纤细的双手。“这也是茉黛和我一直在考虑的事,只是我们谁也没说。该是面对的时候了。”咖啡桌上是两人紧握的双手。劳埃德很少思索母亲这代人的情感——他们结婚,人到中年,好像这就是全部了——但是今天,他看到了沃尔特和茉黛之间那种强大的纽带,远超于世俗的婚姻关系。他们不抱幻想:知道留在这里会危及自己和孩子的生命。但他们都有视死如归的决心。

劳埃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这样一份爱。

艾瑟尔看了看咖啡馆里的钟:“老天!”她说,“我们差点误了火车!”

劳埃德抓起包,和母亲一起急匆匆地穿过月台,奔向即将出发的火车。汽笛轰鸣,两人在开车前的最后一刻赶上了。火车启动了,他们从车窗里探出头,向沃尔特和茉黛挥手告别。

沃尔特和茉黛站在月台上向他们挥手。两人的形象在劳埃德眼中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不见了。

* * *

保罗·冯·兴登堡(1847-1934),德国陆军元帅,政治家,军事家。1925年当选魏玛(德意志)共和国总统,1933年1月任命希特勒为政府总理,1934年8月2日在东普鲁士的诺伊代克去世。(注:如无说明,本书所有注释均为译注)?拉格泰姆,是一种采用黑人旋律,依切分音法循环主题与变形乐句等法则结合而成的早期爵士乐。?鲁迪,路德维希的昵称。?

奥斯瓦尔德·莫斯利(Oswald Mosley,1896-1980),英国极右翼政治家,因组织创立英国法西斯联盟而出名。?赫尔曼·戈林(Herman Wilhelm Goering,1893-1946),德国纳粹党的重要头目,希特勒上台后,出任普鲁士总理兼内政部长、航空部长,策划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国会纵火案”,建立了秘密警察组织“盖世太保”。?约瑟夫·戈培尔(Paul Joseph Goebbels,1897-1945),因患小儿麻痹症而致使左腿萎缩,擅长讲演,希特勒及纳粹党执政后,他被任命为宣传部长,以铁腕捍卫希特勒政权。?鲁道夫·狄尔斯(Rudolf Diels,1900-1957),是赫尔曼·戈林的左右手,1933年2月6日,戈林任命其为普鲁士邦警察政治部门“1A课”(即“盖世太保”的前身)课长。?希特勒青年团,是1922年至1945年间纳粹党设立的准军事组织,其任务是对13-18岁的男性青年进行军事训练,为德国的对外战争做准备。?此处特指前苏联。?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由于德国战败,不少德国民族主义者怀恨在心,就借此谴责外国人与非民族主义者出卖德国。?

|另一张面孔|第二章

1935年,布法罗

“对于布法罗的女孩,你只需要知道两件事,”黛西·别斯科娃说,“第一,她们像鱼一样喝水。第二,她们都是势利眼。”

伊娃·洛特曼咯咯地笑个不停。“我才不信呢。”她的德国口音几乎听不出来了。

“哦,是真的。”黛西说。两人正在黛西的粉白色闺房里试衣服,站在三面全身镜前。“白色和海蓝色适合你,”黛西说,“你觉得呢?”她把一件上装举到伊娃胸前,比划着。对比鲜明的颜色的确很衬伊娃。

黛西在衣橱里翻找着适合伊娃参加海滨野餐穿的衣服。伊娃并不算漂亮,黛西大部分有很多褶边和蝴蝶结的衣服只能让她显得土气。条纹衣服显然更适合伊娃粗犷的五官。

一头黑发的伊娃拥有深棕色的眼睛。“你应该穿颜色鲜亮的衣服。”黛西告诉她。

伊娃没有几件自己的衣服。她的父亲,一个柏林的犹太医生,用了一辈子的积蓄才把她送到美国。一年前,伊娃刚到美国的时候,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一家慈善组织支付费用,送伊娃就读黛西所在的寄宿学校——两人都是十九岁。暑假里,伊娃没有地方可去,黛西兴冲冲地把她带回了家。

起初,黛西的母亲有一点不乐意。“你一整年都在学校里,我多么希望暑假里就我们母女俩好好过。”

“妈妈,她是个好女孩,”黛西说,“她很有意思,很好相处,是个很棒的朋友。”

“我想,因为她是个从纳粹手里逃出来的难民,所以你才可怜她。”

“我才不管什么纳粹呢,我就是单纯地喜欢她。”

“好吧,但她非得和我们一起住吗?”

“妈妈,她没有任何地方可去啊!”

和往常一样,奥尔加最后还是顺了女儿的心意。

这时,伊娃问:“势利眼?没人敢瞧不起你吧!”

“哦,有,就是有这样的人。”

“但是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活泼。”

黛西没有否认伊娃的话。“她们就是讨厌我。”

“而且你还很有钱。”

这是真话。黛西的父亲很有钱,母亲继承了一大笔遗产,黛西到二十一岁时也能拿到一笔财产。“这不算什么。在布法罗,谁有钱谁就有权势,认真工作的人谁都看不上。布法罗最受尊敬的是那些从爷爷辈就拿到上百万美金的人。”黛西掩饰着不满,故作轻松地说。

伊娃说:“而且你爸爸还是个名人!”

“他们都认为他是个强盗。”

黛西的外祖父,约瑟夫·维亚洛夫,拥有许多酒吧和宾馆。她的父亲,列夫·别斯科夫,用这些地方赚来的钱买下杂耍剧场,再把剧场改造成电影院。现在,他还拥有一家好莱坞制片厂。

伊娃为黛西的遭遇感到不平。“他们怎么能这样说?”

“他们说我爸爸是个走私犯。也许并没说错。我不确定禁酒令的时候,他的那些酒吧是怎么赚到钱的。不管怎样,我妈妈一次都没被邀请参加布法罗商界夫人联谊会的活动。”

两个女孩同时把目光投向奥尔加,她正坐在黛西床上翻看《布法罗哨兵报》。在年轻时的照片里,奥尔加是个身材苗条的美人。现在她已经发福了,穿着也极为平庸。奥尔加对自己的外表已经失去了兴趣,但她会精力充沛地陪女儿逛商场,只要能让女儿打扮得漂亮,她从不计较会花多少钱。

奥尔加从报纸上抬起头来,说:“亲爱的,你父亲是不是真的走私,他们才不在乎呢。那些人计较的是他俄国移民的身份,计较他时不时去埃迪尔街的东正教堂领圣餐。在他们看来,这和信奉天主教一样糟。”

伊娃说:“这不公平!”

“我也许应该提醒你,他们对犹太人也有偏见。”黛西说。伊娃有一半的犹太血统。“原谅我如此直白。”

“我喜欢你的坦率——和德国比起来,这里简直跟梦幻王国一样。”

“千万别高枕无忧,”奥尔加忧心忡忡地说,“这份报纸上说,有些美国的商界领导人憎恨罗斯福总统,敬佩阿道夫·希特勒。我知道这是真的,因为黛西爸爸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政治好无聊,”黛西说,“《布法罗哨兵报》上就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倒是有一件,穆菲·迪克森受邀去英国了。”

“她真行啊。”黛西酸溜溜地说,丝毫不隐藏自己的嫉妒。

奥尔加读着报纸上的新闻:“大战中,在法国阵亡的‘查克’查尔斯·迪克森,其女穆菲·迪克森小姐,下周二将在美国大使夫人罗伯特·W.宾汉姆的陪同下造访白金汉宫。”

黛西受够了穆菲·迪克森的消息。“我去过巴黎,但从没去过伦敦,”她转身问伊娃,“你呢?”

“两个地方我都没去过,”伊娃说,“我第一次离开德国就乘船来了美国。”

奥尔加突然说:“哦,我的天啊!”

“怎么啦?”黛西问她。

奥尔加把报纸揉成一团。“你爸爸带着格拉迪丝·安格鲁斯去了白宫。”

“哦,”黛西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惊叫道,“他原本说要带上我的!”

罗斯福邀请一百位商界人士到白宫,希望他们支持他的“新政”。列夫·别斯科夫觉得罗斯福总统比共产党人好不了多少,但他很高兴能拜访白宫。可是奥尔加拒绝和他一起去,她生气地说:“我可不想陪你到总统面前装模范夫妻。”

列夫名义上住在这里——黛西的外祖父维亚洛夫在战前建造的别墅,但事实上他更多时候都在市中心的豪华公寓里过夜,和跟随他多年的情人玛伽一起。更过分的是,人人都说他和制片厂里最有名的红星格拉迪丝·安格鲁斯也有一腿。黛西能理解母亲为什么觉得被冷落。在列夫驾车出去和别的女人过夜的时候,黛西也同样有被遗弃的感觉。

列夫让她代替母亲和他一起去白宫。听到这个消息,黛西非常兴奋。她告诉自己认识的所有人,她将去白宫做客。除了父亲是议员的杜瓦两兄弟,她的朋友里还没人见过总统。

列夫没有把确切的日期告诉黛西,黛西本来以为父亲会像以前那样,在最后一刻才通知她呢!他显然改变了主意,或完全忘了有这样一回事。无论是忘了还是改主意,总之他又一次遗弃了黛西。

“宝贝,对不起,”奥尔加说,“对你父亲来说,承诺根本不管用。”

伊娃同情地看着黛西,她的目光让黛西浑身难受。伊娃的父亲在千里之外的德国,也许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但她可怜黛西,好像黛西的处境比她更糟似的。

这让黛西义愤难平,她不想让报纸上的报道毁了这一整天。“不管怎样,我是整个布法罗唯一比格拉迪丝·安格鲁斯漂亮的女孩,”她说,“现在,我该穿什么好呢?”

巴黎今年的裙子出奇的短,但相对保守的布法罗不流行穿短裙。不过,黛西有一条及膝网球裙,浅蓝色,像她的眼睛一样。该让这条裙子亮相了。她脱下长裙,换上网球裙。“你们觉得怎样?”她问。

伊娃说:“黛西,这条裙子很漂亮,只是有些……”

奥尔加说:“你会让所有人眼前一亮的。”奥尔加喜欢女儿打扮出挑的样子。也许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伊娃说:“黛西,如果他们都是势利眼,为什么你还要去参加聚会呢?”

“查理·法奎森也会去,我想嫁给他。”黛西说。

“你是认真的吗?”

奥尔加兴奋地说:“他是条大鱼。”

伊娃问:“他长什么样?”

“非常可爱,”黛西说,“不是布法罗最英俊的男孩,但非常殷勤,还有点害羞。”

“听上去是个和你完全不一样的人。”

“性格相反才会互相吸引嘛!”

奥尔加又说:“法奎森是布法罗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伊娃挑起深黑色的眉毛。“他们家势利吗?”

“非常势利,”黛西说,“但查理的父亲在华尔街股灾中失去了所有的钱,然后就死了——有人说是自杀——因此他们家需要重新积累财富。”

伊娃很吃惊。“你希望他为了钱娶你吗?”

“当然不,我要他为我着迷而娶我。但他母亲一定是为了钱才接受我的。”

“你说要他为你着迷。他有这方面的意思吗?”

“现在还没有。但我想可以从今天下午开始。没错,这条裙子正合适。”

黛西穿着浅蓝色的裙子,伊娃的衣服则是蓝白相间的条纹。打扮停当以后,她们已经迟了。

黛西的母亲没有私人司机。“我嫁给了父亲的私人司机,毁了自己的人生。”奥尔加有时会这样说。她害怕黛西也会做类似的事情——所以她才如此醉心于让女儿和查理·法奎森在一起。如果她想出门,就会让园丁亨利脱去胶鞋穿上黑西装,开上那辆老掉牙的1925年款斯图兹载她。黛西有自己的车,她有一辆红色的雪佛兰跑车。

黛西喜欢开车,喜欢开车带来的力量感和速度感。汽车向南驶到了布法罗城外,五六公里的路程让她意犹未尽,黛西真想多开一会儿。

一边开车,黛西一边想象着成为查理妻子后的生活。有了黛西的钱和查理的地位,他们将成为布法罗上流社会的领军人物。晚宴餐桌上的精美餐具会让客人们惊羡,他们将拥有布法罗码头上最大的帆船,为所有爱享乐的有钱夫妇在船上办聚会。人人都希望得到查理·法奎森夫人的邀请。如果没有黛西和查理坐在主桌,任何慈善晚会都不会成功。黛西仿佛在脑海中看到一部以自己为主角的电影,她穿着一件令人着迷的巴黎礼服,从一群仰慕她的男女中间走过,微笑着接受他们的祝福。

到达目的地时,她仍然在做着白日梦。

布法罗位于纽约州北部,靠近加拿大边境。伍德劳海滩是一片长达一英里的沙滩,在伊利湖畔。黛西停好车,和伊娃一起步行穿过沙滩。

已经有五六十人到场了。他们都是布法罗上流社会的年轻人,每到夏天,他们都会白天滑水、玩帆船,晚上跳舞、聚餐。黛西和她认识的人打了招呼,几乎所有人她都认识,然后向大伙介绍了伊娃。她们拿了两杯宾治酒。黛西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有些男孩也许喜欢把宾治和琴酒混着喝,他们觉得好玩。

这场聚会是多特·伦肖办的,为人很刻薄,没人想娶她。和法奎森家一样,伦肖也是布法罗的名门望族,但在经济危机中他们的财产没有受到损失。黛西走到晚会的主办人——多特的父亲身旁,向他表示感谢。“抱歉我们来晚了,”她说,“我一时忘了时间。”

菲利普·伦肖上下打量着她:“这条裙子可真短啊。”不满的神情里掺杂着情欲。

“很高兴你能喜欢。”黛西假装听到的是对方的赞美。

“无论如何,你们总算来了,”菲利普说,“《布法罗哨兵报》来了个摄影记者,拍照最好要有一些漂亮女孩。”

黛西轻声对伊娃说:“这就是请我来的原因。他这人真是不错,还老实告诉我!”

多特出现了。她的脸型像个梨,有一个削尖的鼻子。黛西老觉得多特似乎会啄她一口。“我还以为,你和你父亲一起去见总统了呢。”她说。

黛西很窘迫。如果没到处吹嘘这件事,那该多好啊!

“我知道他带上了他的,嗯哼,女主角。”多特不依不饶,“真是罕见,这样的事情,在白宫发生。”

黛西说:“我猜,总统偶尔也想要见一见电影明星。他需要有魅力的女人,你不觉得吗?”

“埃莉诺·罗斯福才不会同意呢!根据《布法罗哨兵报》的报道,其他人都带了老婆。”

“那些人想得可真周到啊。”黛西转过身,想快点逃走。

她看见了查理·法奎森,他正在为沙滩网球设置拦网。查理脾气很好,不会拿格拉迪丝·安格鲁斯的事情捉弄她。“查理,今天过得好吗?”黛西春光明媚地问。

“还好。”他站起身。查理二十五岁左右,高个子,稍微有些超重,像是担心过高的身材会吓到别人似的微微弯着腰。

黛西向他介绍了伊娃。人多时查理会有些害羞,尤其在女孩子面前不大敢说话。但今天他努力地和伊娃搭话,问她是否喜欢美国,是否从德国收到了家信。

伊娃问他是不是喜欢野餐会。

“不太喜欢,”他真诚地说,“我情愿和狗一起待在家里。”

查理无疑觉得宠物比女孩更容易对付,黛西心想。但狗的话题十分有趣。“你养了什么狗?”

“杰克罗素犬。”

黛西在心里记了下来。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精瘦女人走了过来。“查理,看在上帝的分上,你还没把网弄好吗?”

“快好了,妈妈。”

诺拉·法奎森戴着镶钻的细金手链、钻石耳钉,以及蒂凡尼的项链——她身上的珠宝对于一场野餐会来说奢侈了点。法奎森家并没有他们自称的那么穷,黛西心想。他们对外宣称破产,但法奎森夫人依然拥有女仆、司机和庭院里供骑用的几匹马。

黛西说:“法奎森夫人,下午好。这是我来自柏林的朋友伊娃·洛特曼。”

“你们好。”诺拉·法奎森没有伸手。在她看来,对于苏俄暴发户,礼貌是不需要的,更别说是犹太客人了。

这时她似乎突然想起件事。“黛西,你能不能四处走走,看看谁愿意打网球吗?”

黛西知道自己多少被当成了佣人,但她决定顺从法奎森夫人的要求。“当然可以,”她说,“可以来场混合双打。”

“好主意,”法奎森夫人拿出一个铅笔头和几张纸,“把参赛人的名字记下来。”

黛西甜甜地笑了笑,从包里拿出金笔和一本米黄色的记事本:“纸笔我都带来了。”

她知道网球打得好和打不好的都有谁。黛西属于网球俱乐部,从流行度来说,网球俱乐部略微逊色于高尚人士参加的帆船俱乐部。她让伊娃和杜瓦参议员十四岁的儿子查克·杜瓦搭档,让乔安妮·罗赫和杜瓦家的长子配对,十五岁的伍迪已经和他父亲杜瓦参议员一般高了,至于她自己,当然是和查理组队了。

黛西吃惊地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她认出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玛伽的儿子格雷格。两人很少碰面,黛西已经有一年没见过他了。在这一年里,格雷格似乎已经长成了一个男子汉,他身高一米七,尽管只有十五岁,但嘴边已经长出了一圈胡子。小时候他就不修边幅,这点依然没变。他把一身昂贵的衣服穿得很马虎:夹克衫的袖子卷了起来,条纹领带松松垮垮,亚麻裤子被海水打湿了,裤脚上都是沙粒。

黛西看到格雷格的时候总是很尴尬。他一出现,她就会想起父亲遗弃自己和母亲,偏向玛伽和格雷格的事实。她知道,许多已婚男人都有情妇,但他们不会像她的父亲那样把情妇带到公开场合。爸爸应该把玛伽和格雷格送到谁也不认识谁的纽约,或是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的加利福尼亚。只要他们不走,这桩丑闻就永远不会消逝。因为格雷格的存在,黛西难免会受到轻视。

格雷格礼貌地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黛西回答:“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我只能说,真见鬼。爸爸让我丢脸了,又一次。”

格雷格小心地问:“他又做了什么?”

“他让我和他一起去白宫——最后却把那个荡妇带了去。现在几乎每个人都在笑话我。”

“这对格拉迪丝最近的影片《激情》是个很好的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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