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肯·福莱特作品世界的凛冬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马赫害怕极了。这是全新的德国,出点小错不是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他也许将遭到严厉的处罚。

但这次应该没事。“很好,就这样吧。”他说。

瓦格纳显然松了口气:“真的吗?”

“至少我们得到了一些重要情报,”马赫说,“从摆脱我们的熟练程度看,这家伙是个间谍——而且是非常优秀的间谍。”

沃洛佳进入弗里德里希车站,坐上地铁。他脱下让他看起来像个老头的帽子、眼镜和脏雨衣。他坐下来,拿出手绢,擦掉使鞋子显得脏污的粉末。

他有点担心那件雨衣。这是个大晴天,他害怕盖世太保注意到它,意识到他的换装。不过盖世太保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聪明,自从在酒吧厕所快速换装离开以后就没人跟着他了。

他要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被人看见他和德国持不同政见者联系,最好的结果是事业失败被遣送回苏联。运气差一点的话,他和联系人可能会在阿尔布雷希特王子大街的地堡里销声匿迹。苏联人会对外交官的失踪进行抗议,德国人会装模作样地进行失踪人员的搜索,最后遗憾地报告说没有结果。

沃洛佳自然没去过盖世太保的总部,但他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内务人民委员会在列森伯格街11号的苏联贸易大厦建有相同的设施:钢门,用便于清洗血迹的方砖建成的审讯室,一个便于分割尸体的大盆,以及焚烧人体的电炉。

沃洛佳被派到柏林的任务是扩展这里的间谍网。法西斯主义在欧洲取得了胜利,德国对苏联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斯大林撤了外交部长利特维诺夫的职,让维亚切斯拉夫·莫洛托夫坐上了外交部长之位。但莫洛托夫又能做些什么呢?法西斯势力以不可阻挡之势在欧洲蔓延。在一战中,德国军队战胜了苏联的六百万大军,这样的回忆让苏联高层寝食难安。斯大林想和英法签订一项抑制德国的条约,但三国无法达成一致,这份条约在最后一刻流产了。

德国和苏联这场仗迟早要打,沃洛佳的任务就是为苏联打赢这场仗而收集尽可能多的军事情报。

他在柏林市中心以北贫苦的工人区维丁下了地铁。他在站外停住脚步,假装读墙上的海报,窥视着其他行色匆匆的乘客。确定没人跟踪后,才重新往前走。

他朝选择碰面的廉价咖啡馆走了过去。和以往每次接头一样,他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站在街对面的公交车站盯着咖啡馆的入口。他确信自己已经甩掉了尾巴,但还得看看沃纳有没有被人跟踪。

他不知道他是否认得出已经二十岁的弗兰克·沃纳,他俩上次见面还是六年前。沃纳也同样无法确定能不能把他认出来。于是两人约定把当天的《柏林摩根邮报》打开到体育版。沃洛佳看着一篇足球新赛季的前瞻报道,不时抬起头看沃纳来了没来。在柏林读书时,沃洛佳是柏林成绩最好的柏林赫塔队的球迷。他经常放声高唱:“前进!前进!柏林赫塔!”他很想知道这支球队的前景,但等人的焦急打断了他的专注力,他一遍遍地看着这篇报道,里面的内容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在西班牙的两年没有像想象的那样促进他的事业——情形恰恰相反。沃洛佳发现了不少类似海因茨·鲍尔这类纳粹安插的“志愿兵”,但苏联秘密警察随后以纳粹奸细为名,逮捕了大量仅仅对共产主义抱有微词的真正“志愿兵”。在秘密警察的监狱里,几百名抱着理想而来的有志青年被折磨致死。相比法西斯分子,共产党人似乎对与无政府主义者的斗争更加感兴趣。

志愿军的努力徒劳无功。斯大林的政策是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内战以叛军的全面胜利而告终,苏联最不想见到的右翼法西斯支持者建立了西班牙独裁政权。那些被派到西班牙参战的人,尽管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克里姆林宫的政策,却承担了所有失败的后果。其中一些人回到莫斯科就失踪了。

马德里陷落以后,沃洛佳带着恐惧不安的心情回到莫斯科。他发现这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斯大林分别于1937年和1938年对红军进行了清洗,几千个指挥官不知所踪,其中包括不少和父母同住在政府公寓的红军高层。格雷戈里·别斯科夫这类原本靠边站的人却得到了重用,他的事业有了新的发展。沃洛佳的父亲现在主管莫斯科的防空工作,一天到晚都非常忙。他的得势也许是沃洛佳没有成为斯大林在西班牙失败政策替罪羊的最主要原因。

伊利亚·德沃尔金不知怎地也逃过了处罚。回到莫斯科以后,他娶了沃洛佳的妹妹安雅。这让沃洛佳耿耿于怀。谁也无法解释安雅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安雅已经怀孕了。沃洛佳经常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安雅给一个贼眉鼠眼的婴儿喂奶的可怕情形。

休息了短暂的一段时间后,沃洛佳就被调往柏林验证他的价值去了。

他把目光从报道上移开,看见沃纳沿着街道朝咖啡馆走来。

沃纳的变化不大。他长高长壮了,但额前垂下的那撮栗色卷发,蓝色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幽默还是让少女们为之痴狂。他穿着淡蓝色的薄外套,袖扣上的金链闪闪发光。

没有人跟踪沃纳。

沃洛佳穿过马路,在沃纳抵达咖啡馆之前拦住了他。沃纳张口大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你头发剃那么短,我都认不出你了,”他说,“很高兴在这么多年之后再一次见到你。”

沃洛佳发现,沃纳还是以前那个沃纳,热情和魅力依旧。“我们进去吧。”

“你不是真的想进那个垃圾场吧,”沃纳说,“里面都是些吃蘑菇猪肉肠的乡巴佬。”

“我不想在街上久留,会被任何一个路过的人发现。”

“再过三个门洞有一条小巷。”

“我们就去那吧。”

他们走了一小段距离,走进堆煤场和杂货店中间的一条小巷。“最近你在忙什么?”沃纳问。

“和你一样同法西斯分子作斗争,”沃洛佳权衡着是不是要告诉他更多有关自己的事情,“我去了西班牙。”这点没什么好隐瞒的。

“和我们在德国的斗争一样,你们在西班牙也失败了。”

“但反法西斯的斗争还远没完呢!”

“问你一个问题,”沃纳靠在墙上说,“如果你认为布尔什维克主义邪恶的话,你愿意做反苏的间谍吗?”

沃洛佳想说:不,绝对不想!话还没说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这么说太生硬了——为了理想背叛祖国不正是他让沃纳做的吗?他怎能想当然地说自己不愿意呢?“我说不清,”他说,“即便痛恨纳粹,让你做针对德国的工作一定也很难。”

“你说得对,”沃纳说,“战争爆发以后又会怎么样呢?我会帮你杀死德国的士兵,轰炸德国的城市吗?”

沃洛佳很担心。沃纳似乎比以前软弱了不少。“这是战胜纳粹的唯一途径,”他说,“你很清楚这一点。”

“是的。很久之前我就下定了决心。这些年来,纳粹变本加厉,我的决心也一直没有变。但老实说,和他们对抗非常难。”

“我明白。”沃洛佳同情地说。

沃纳说:“你让我再找些别的人做你让我做的事,是吗?”

沃洛佳点了点头:“是的,比如说威廉·伏龙芝。你记得他吗?学校里最聪明的那个男孩。伏龙芝是个坚定的社会主义者——被冲锋队员破坏的会议正是他主持的。”

沃纳摇摇头说:“你指望不上他了,他去了英国。”

沃洛佳心一沉:“为什么要去英国?”

“他是个物理学者,现在正在英国进修。”

“真该死!”

“我帮你想到了另一个人。”

“很好。”

“你认识海因里希·冯·凯塞尔吗?”

“不怎么认识,他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他读的是天主教学校。那时他和我们的政治观点也不一样。他的父亲是中央党的大人物。”

“就是1933年协助希特勒掌权的中央党吗?”

“是的。那时海因里希为他父亲工作。他父亲现在加入了纳粹党,但海因里希却充满了罪恶感。”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醉酒后把心里的郁闷告诉了我妹妹弗里达。我妹妹今年十七岁,我想他喜欢她。”

沃洛佳精神一振,这的确是个突破口。“他是共产党员吗?”

“不是。”

“你为何觉得他会为我们工作?”

“我直截了当地问他:‘如果有机会通过做间谍的方式和纳粹斗争,你愿意为苏联做间谍吗?’他说愿意。”

“他是做什么的?”

“他在军中服役,但他的肺有毛病,因此担任文书的工作——这对我们非常有利,因为现在他在德军经济计划和采购部门工作。”

沃洛佳备受感动。这样的人一定确切地知道每个月德军卡车、坦克、机关枪、潜水艇的增加数量——知道德军把这些武器部署在哪里。他感到非常兴奋。“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他?”

“马上就可以。我约了他下班后在阿德隆饭店喝一杯。”

沃洛佳兴奋地大吼一声。阿德隆饭店是柏林最奢华的饭店,坐落在菩提树下大街。因为处在柏林的政府和外交区,那里的酒吧是柏林记者最喜欢收集市井闲话的地方。沃洛佳绝不会选那种地方作为碰头地点,但他不想错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很好,”他说,“但不能让人看到我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位在那儿见面。我跟在你后面进酒吧,先认出海因里希是谁,等他独自出来以后再和他搭话。”

“没问题,我开车和你一起去。我的车就停在街角。”

走到巷子的另一头时,沃纳把海因里希的工作地址、家庭地址和电话号码都告诉了沃洛佳,沃洛佳把这些信息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这就是我的车,”沃纳说,“我们上车吧。”

沃纳的车是辆梅赛德斯540K库里尔汽车。这种车非常漂亮,挡泥板线条完美,引擎盖比整部福特微型车还要长,还有一个斜背式的车顶。这种车非常贵,整个德国只卖出了很少的几部。

沃洛佳惊呆了。“为什么不找辆不那么招摇的车啊?”他难以置信地问。

“这是种障眼法,”沃纳说,“没人以为真正的间谍会如此招摇。”

沃洛佳本想问沃纳哪来的钱买这么好的车,但他马上就想起沃纳的父亲是个有钱的工厂主。

“我不坐这种车,”沃洛佳说,“我坐地铁过去。”

“行,你坐地铁过去吧。”

“我们在阿德隆饭店见面,但别和我打招呼。”

“没问题。”

半小时后,沃洛佳发现沃纳随意把车停在饭店前。他原本认为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非常愚蠢,但现在他的看法有了改变,他觉得这也许是沃纳勇气的一个组成部分。也许正是这种漫不经心使他有勇气承担刺探纳粹的风险。如果时时刻刻想着所承担的风险,也许他就会畏惧不前了。

阿德隆饭店的酒吧里满是衣着时尚的先生、太太们,许多男人都穿着裁剪得体的制服。沃洛佳很快认出了沃纳,沃纳和一个多半是海因里希·冯·凯塞尔的人坐在一起。经过他们身旁时,沃洛佳听到海因里希雄辩地说:“巴克·克莱顿的小号吹得比热唇乐队里的小号手要好得多。”沃洛佳挤进吧台旁边的座位,点了杯啤酒,然后认真地观察起这位潜在的间谍人选来。

海因里希皮肤苍白,留着一头以军队的标准来说过长的黑色头发。尽管他们谈的是无关紧要的爵士乐,他的表情却非常严肃,不时用手势和不断摇晃的手指表达自己的观点,还反复用手指捋着自己的头发。他的制服上衣口袋里塞着个小本子,沃洛佳猜测上面记的全是诗。

沃洛佳慢悠悠地喝了两杯啤酒,装模作样地翻着手里的《柏林摩根邮报》,他试着不对海因里希流露出明显的兴趣。海因里希的确有当间谍的潜力,但无法保证一定能与之合作。

征召信息员是沃洛佳工作中的难点。搞不清目标人物的态度,未雨绸缪也成了句空话。与目标人物见面经常必须安排在一些不太适合的地方,常常是在一些公众场合。很难知道接触对象会如何反应:对方很可能会生气,大声呵斥予以拒绝,或者害怕得转身就走。但此时征招者能做的并不多。有时他只能问个直截了当的问题:“你愿意为我们做间谍吗?”

他琢磨着接近海因里希的办法。宗教也许是一个突破口。沃洛佳记得他的上级莱米托夫曾经说过:“堕落的教徒是最佳的特工人选,抛弃了主的权威以后,他们才能信服于党的权威。”海因里希也许想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做些弥补。但他愿意承担付出生命的风险吗?

沃纳付了账,和海因里希一起离开了酒吧。沃洛佳跟在他们后面。和海因里希在酒吧外道别后,沃纳就开着梅赛德斯离开了,海因里希则步行穿过公园。沃洛佳跟上了海因里希。

入夜了,但光线很亮,沃洛佳的视野非常好。许多人在温暖的夜晚散步,大多数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和夫妇。沃洛佳不时回头看看,确定没人从阿德隆饭店跟上他和海因里希。他做了个深呼吸,定了定神,跟上海因里希。

沃洛佳走到海因里希身边说:“我可以告诉你一种赎罪的方法。”

海因里希像见到疯子似的警觉地看着他:“你是神父吗?”

“你完全可以和你帮助创建的这个罪恶国度作斗争。”

海因里希没有停住脚步,但表情非常忧虑。“你是谁?你又了解我多少?”

沃洛佳还是没有回答海因里希的问题。“纳粹总有一天会被击败的。有了你的帮助,那一天就会更快到来。”

“如果你是个想陷害我的盖世太保特工,那就请你别费这个心了,我是个热爱祖国的德国人。”

“你没注意到我的口音吗?”

“注意到了——你说话有一点俄国口音。”

“哪个盖世太保会用俄语腔的德语和人说话?或者故意装出一口俄语腔?”

海因里希紧张地笑了笑。“我对盖世太保特工一无所知,”他说,“这个话题原本就不该提——我真是太蠢了。”

“你的办公室负责提交军队订购的武器和给养数量的报告。这些报告的副本对纳粹的敌人来说具有着不可限量的作用。”

“你是说苏联红军吗?”

“除了苏联,还有谁会想和德国作对?”

“我们对这些报告的去向管理得非常严密。”

沃洛佳抑制住得胜的喜悦。海因里希已经在思考实际操作中会遇到的困难了。这意味着他原则上已经同意为自己服务了。“复写一份出来,”沃洛佳说,“或者速记一份,或者拿走别人的复制文件。办法多着呢!”

“办法当然有,但任何一种办法都会让我付出死的代价。”

“如果不对这个国家犯下的罪行做些什么的话……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吗?”

海因里希停住脚步,瞪着沃洛佳。沃洛佳猜不出海因里希在想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先别说话。过了很久,海因里希叹了口气:“我会认真考虑一下的。”

拿下了,沃洛佳喜出望外。

海因里希问:“怎么联系你?”

“你不必联系我,”沃洛佳说,“我会联系你的。”他碰了碰帽沿,然后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沃洛佳非常兴奋。如果海因里希不接受这个建议的话,他肯定会坚定地予以回绝。同意考虑基本等于答应了。海因里希会认真考虑为苏联当间谍的建议,他会想到可能会遇上的危险。但最后肯定会答应的。沃洛佳对此非常确信。

他让自己不要过分自信。板上钉钉的事有时也会出错。

离开公园,经过菩提树下大街的商铺和餐馆时,他内心还是充满了希望。他没吃晚饭,但付不起在这条大街上吃饭的钱。

他搭上向东开行的电车,朝弗里德里希斯海因连栋住宅的一间廉价出租屋进发。一个淡黄色头发、小巧漂亮的女孩为他开了门。女孩今年十八岁,穿着粉红汗衫和黑色宽松裤,脚上没穿鞋,尽管身材苗条,但拥有令人渴望的丰满胸部。

“很抱歉我没打招呼就过来了,”沃洛佳说,“你方便吗?”

女孩笑了。“没事,”她说,“进来吧。”

沃洛佳进门后,女孩关上门就搂住了他。“每次见你,我都非常开心。”然后热情地吻了他。

丽丽·马克格拉芙是个多情的女孩。到了柏林后,沃洛佳每星期都会和她约会。他不爱丽丽,也知道丽丽和包括沃纳在内的许多男孩约会,但两人在一起时丽丽总会很投入。

过了一会儿,丽丽突然问他:“你听到那条新闻了吗?你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吗?”

“什么新闻啊?”丽丽在一家通讯社做秘书,总能得到第一手的新闻。

“苏联和德国签订了条约!”她说。

这太不可思议了。“你是说苏联和英国、法国签订了对付德国的条约吗?”

“不,当然不是!这事有点奇怪——斯大林和希特勒结成了同盟!”

“可……”沃洛佳欲言又止,困惑不已。斯大林怎么会和希特勒交朋友呢?这简直太疯狂了。和德国结盟是苏联新任外交部长莫洛托夫提出的方案吗?苏联没能阻挡世界反法西斯的浪潮——于是就要和他们化敌为友吗?

父亲参加革命就是为和法西斯结盟吗?

四年后,伍迪·杜瓦又一次见到了乔安妮·罗赫。

认识乔安妮父亲的人都不相信他会在丽思-卡尔顿酒店强奸一个小演员。女孩撤销了指控,但这种平淡无奇的新闻没人会去关心,新闻在报纸上占的篇幅也非常小。最终他在布法罗人眼里还是个强奸犯。于是乔安妮的父母迁居到了棕榈滩,伍迪和乔安妮也失去了联系。

这一次,两人在白宫再次相见了。

伍迪和父亲格斯·杜瓦参议员去白宫面见总统。伍迪和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见过几次,他父亲和总统是多年的好朋友。总统曾经握住小伍迪的手,问他学上得怎么样,但那都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这将是伍迪第一次和罗斯福总统在会上讨论国家大事。

杜瓦父子俩从白宫西翼的入口进去,两人穿过前厅,来到一个宽敞的接待室——伍迪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接待室里的乔安妮·罗赫。

伍迪欣喜地看着乔安妮。乔安妮没有太多变化。她瘦削如初,鼻子坚挺,表情一如既往地冷傲,像个古代王室的公主似的。和以往一样,一套平常衣服在她身上就能显出非凡的效果:这天,她穿着一件深黑色棉麻大衣,戴着黑色宽帽檐的帽子。伍迪暗自庆幸,幸亏早上穿了干净的白衬衫,戴了新的条纹领带,如果邋邋遢遢地出现在她面前,那就太不像样了。

乔安妮见到他似乎也很高兴。“你看上去很棒!”她说,“你在特区工作吗?”

“不过是暑假在父亲的办公室帮帮忙,”他回答,“我还在哈佛读书。”

乔安妮转身对伍迪的父亲谦恭地说:“参议员,下午好!”

“乔安妮,你好!”

伍迪对遇见乔安妮感到非常兴奋。乔安妮还和以前一样迷人。伍迪想使对话继续进行下去:“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国务院工作。”

伍迪点点头。他明白了乔安妮为何对父亲这般敬重。国务院的普通工作人员必须对议员们表示出必要的尊重。伍迪问:“你在国务院干什么啊?”

“我是一位助理的助理。我的上司正和总统在一起,我现在只是打打杂,没法在正式场合抛头露面。”

“你对政治一向很感兴趣。我还记得你在布法罗就私刑的问题和人吵得很厉害。”

“我很怀念布法罗。我们曾经多么快乐啊!”

伍迪想起在帆船俱乐部亲吻乔安妮的事,不自觉地脸红了。

杜瓦参议员说:“请帮我跟你父亲问个好。”他在提醒儿子他们该走了。

伍迪想问乔安妮要个电话号码,没料到乔安妮却先开口了,“伍迪,我想再和你见一面。”她说。

伍迪喜出望外。“当然可以!”

“今晚你有空吗?我和几个朋友要办个鸡尾酒会。”

“当然有空,我一定来!”

乔安妮把地址告诉伍迪,那是离这不远的一幢公寓楼。记下地址以后,他和父亲匆匆地从接待室的另一头走出去。

一个熟识的门卫对格斯点点头,他们进入了另一个接待室。

父亲对他说:“伍迪,除非总统主动和你说话,否则什么话都不要说。”

伍迪试着把思绪集中在即将开始的会议上。欧洲政坛发生了一次大地震: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苏联和纳粹德国签订了和平协定。伍迪的父亲是参议院外交委员会的关键人物,罗斯福总统想听听他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格斯还有别的话题想和总统探讨,他想劝罗斯福促成国际联盟重启。

总统很难接受他这个提案。美国没有加入国际联盟,他们也不怎么喜欢。30年代的历次危机国联都没能很好解决:国联在日本对远东的入侵,意大利在非洲的殖民,纳粹在欧洲的横行,以及西班牙民主制度被毁等事件中,都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但格斯决心试一试。伍迪知道这是父亲的一个梦:健全国联这个世界性组织,使其发挥预防战争,解决冲突的功效。

伍迪全然同意父亲的这个观点。他在哈佛的辩论会上就这个话题发表过演讲。当两国有冲突时,最糟的结果才是让两国人民相互杀戮。在他看来这个道理人人都应该明白。“我自然明白为何会发生这种事,”他在辩论中说。“正如我明白醉汉为什么会用拳头打架一样,明白归明白,但不能把这种事合理化。”

见到了乔安妮以后,伍迪发现自己很难把心思放在战争对欧洲的威胁上了。旧情瞬间复燃。他很想再找个机会和乔安妮接吻——也许就在今晚。乔安妮过去就喜欢他,也许现在依然喜欢——不然为何请他参加今晚的聚会呢?1935年,乔安妮拒绝了他,那完全可以理解,那时他们其中一个十八岁,另一个只有十五岁,尽管当时他抗拒着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不过四年过去了,现在两人的年龄差不像之前那样突兀——他和乔安妮差得很多吗?他觉得不会。伍迪在布法罗和哈佛都约会过一些女孩,但他对她们的感情都远不如乔安妮。

“你明白了吗?总统不问你话,就别和他搭话。”父亲说。

伍迪觉得自己很傻。爸爸来白宫是为了向总统提出和平建议的,可他满脑子想的却是亲吻乔安妮。“好的,”他说,“我绝不先开口和总统说话。”

一个四十岁出头、身材苗条的高个女人走进接待室,她看上去自信而从容,很像这里的女主人。伍迪认识她,罗斯福总统的私人秘书玛格丽特·莱汉德,大家都叫她米茜。她脸长,鼻梁很挺,乌黑的头发中已经生出了几缕白发。她热情地对格斯笑着:“参议员,很高兴又见到你了。”

“米茜,最近怎么样?你还记得我儿子伍德罗吗?”

“当然记得,总统正准备见你们。”

大家都知道,米茜对总统很忠诚。华盛顿都在传说,罗斯福总统和她的亲密程度已经超出了一个已婚男士的界限。伍迪从父母背着他们,却被他偶然听见的私房话里得知,罗斯福总统的妻子埃莉诺自从替他生了第六个孩子以后,就没再和他同房了。他们最后一个孩子出生的五年后,总统中风了一次。但中风造成的肢体麻痹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性能力。一个性感的秘书对二十年没和妻子睡觉的男人来说也许是应得的奖赏吧。

  如果觉得世界的凛冬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肯·福莱特小说全集世界的凛冬圣殿春秋无尽世界燃烧的密码寒鸦行动情死荒漠针眼巨人的陨落风暴岛,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