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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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穿越荒凉的作物产区。这里在比利牛斯山下,接近地中海,土壤沙化严重。满是灰尘的道路两旁只有小块农地和贫穷的村庄。这里几乎没什么人住。越过左边的山,可以瞥见远处的大海。

怕什么来什么。一辆绿色雪铁龙开到他身旁停下,三个村警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们打了他一个出其不意。劳埃德听到了汽车开来的声音——这是胖司机撇下劳埃德之后他碰到的第一辆车。他没去看这辆车,而是像一个疲累的工人那样继续拖着步子往前走。路两边都是光秃秃的树和农田,田里种着萎靡不振的蔬菜。汽车停下时,他刹那间产生了跑过农田的想法。看到跳下车的两个村警把手摸向腰间的手枪皮套,他马上抛却了这个想法。他们的枪法也许不怎么样,但说不定会打到他。劳埃德完全可以和这些村警周旋一番。他们只是些没见过世面的村警,比城里的警察要温和得多。

“你的证件呢?”靠他最近的村警用法语问他。

劳埃德摊开双手表示无助。“先生,我很不幸,我的证件在马赛被偷了。我是个西班牙砌砖工,我叫莱昂德罗,我正要——”

“上车。”

劳埃德犹豫了一下,但抗争是无意义的,成功逃脱的机率比任何时候都要低。

一个村警牢牢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入汽车后座,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车开了,劳埃德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坐在身旁的村警问:“你是英国人,还是其他地方的人?”

“我是西班牙砌砖工,我叫——”

村警挥了挥手,做了个“别蒙人”的手势:“不要在我们面前扯这种话。”

劳埃德发现自己先前太过乐观了。他是个外国人,没有证件便想朝西班牙边境走:警察才没那么傻呢,肯定会猜到他是个逃脱的英军战俘。如果有疑问的话,他们只要脱去他的衣服,便能在脖子上找到他在部队里的身份牌了。劳埃德没有丢掉身份牌,否则很可能被抓到他的任何一方认作间谍枪毙。

现在他被困在警车里,周围是三个全副武装的村警。在这种情况下,逃脱的概率几乎是零。

太阳从车右边的群山上开始缓缓落下,警车沿着劳埃德原本前进的方向继续前行。边境前没有大的镇子,他们多半会把他扔在哪个村公所的牢房里过夜,到那里再找逃脱的机会也不迟。如果没能逃脱的话,村警明天一准会把他带到佩皮尼昂,交给那里的警察。接下来会怎么样?他们会审问他吗?他突然感到非常害怕。法国警察会对他用刑,德国人会百般折磨他。如果能活下来的话,他会在战俘营一直待到战争结束,或者死于德国人对战俘的大屠杀。那真是太不幸了,他离西班牙边境只有咫尺之遥啊!

汽车开进一个小镇。他能在汽车到监禁地之前逃脱吗?他对这里的地形不是很熟悉,什么都计划不了。他只能保持警觉,试图抓住可以利用的一切机会。

汽车离开主街,开进一排商店后面的一条小巷。村警们准备枪毙他,把尸体丢弃在这里吗?

汽车停在一间餐馆的后门。餐馆后院里扔满了盒子和大的空酒罐。通过一扇小窗,劳埃德看见厨房里亮着灯。

前座的村警下车,打开劳埃德这一边接近餐馆的车门。能利用这个机会逃脱吗?必须绕过车才能沿着小巷往前跑。这时暮色已浓,跑了几码以后就不容易被击中了。

村警把身体探进车,抓住劳埃德的肩膀,把他拉出来让他站好。逃脱的机会稍纵即逝,但这绝对不是一个太好的机会。

村警们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呢?

他们把他带进厨房。厨子正在对着碗打鸡蛋,一个少年正在水槽边洗碗。一个村警对他们说:“我们带来个英国佬,他说他叫莱昂德罗。”

厨子继续着自己的活计,抬头往店堂里喊:“特蕾莎,你过来一下!”

劳埃德认识一个特蕾莎,那个特蕾莎是个无政府主义者,在西班牙内战期间教不识字的士兵们读写。

厨房门被推开,特蕾莎走了进来。

劳埃德吃惊地看着走进厨房的女人。毫无疑问,这就是他认识的特蕾莎:尽管戴着侍者的围裙,戴着一顶白色的小帽,但眼前站着的无疑就是那个特蕾莎,那个有着一双大眼和乌黑长发的特蕾莎。

起先特蕾莎没有瞧他。她把一叠脏盘子放在洗碗少年身旁的那块台板上,然后转身亲吻了押劳埃德过来的两个村警:“皮埃尔,米切尔,你们最近好吗?”接着她转身看到了劳埃德,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不——这不可能。劳埃德——真的是你吗?”

劳埃德说不出话来,只能木然地点了点头。

特蕾莎扑向前抱住他,在他的两边面颊上啄了两口。

一个村警说:“这样就好,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得走了,祝你好运。”他把帆布包还给劳埃德,然后和同伴一起离开了。

劳埃德终于能说出话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用西班牙语问特蕾莎,“我还以为会被带到监狱呢!”

“他们痛恨纳粹,和我们是一边的。”特蕾莎说。

“谁是‘我们’?”

“稍后再跟你解释,跟我来。”特蕾莎打开一扇隐藏楼梯的门,带他走到楼上一间没怎么装饰的卧室。“在这等一会儿,我给你拿些吃的过来。”

劳埃德躺在床上,对自己的好运惊叹不已。五分钟前他还以为自己会被折磨或被枪毙,现在却在等着一个美女送饭过来。

事情也可能很快变糟,他琢磨着。

半小时以后,特蕾莎端着一个盛着煎蛋卷的盘子回来了。“餐馆的生意很忙,不过马上要关门了,”她说,“我过几分钟再来。”

劳埃德飞快地吃掉了食物。

天黑了。劳埃德接连听到客人们离开时的闲聊声和侍者们收拾盘子的声音。声音停下来以后,特蕾莎拿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出现在他眼前。

劳埃德问特蕾莎为什么离开西班牙。

“佛朗哥屠杀了我们的几千个同志,”特蕾莎说,“他们通过了《政治责任法》,限制那些没被杀掉的人,使所有支持政府军的人都沦为了罪犯。即便采取‘消极对抗’的方式,你都会被没收全部的财产。只有支持佛朗哥,你才是完全无辜的。”

三月,张伯伦曾信誓旦旦地向议会表示,佛朗哥承诺不做政治上的报复。想到张伯伦的那副嘴脸,劳埃德的心里非常苦涩。张伯伦真是个邪恶的骗子!

特蕾莎又说:“我们的许多同志被他们关进了肮脏的集中营。”

“我想你一定再没见过我的朋友莱尼·格里菲斯军士了吧?”

特蕾莎摇了摇头:“离开贝尔希特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

“你之后……”

“我从佛朗哥的人手里逃了出来,来这里当了女侍……找到了另一种对抗纳粹的工作。”

“什么工作?”

“我把逃跑的士兵送到山那边。这也正是村警们送你到这儿的原因所在。”

劳埃德心头一热。他原本打算靠自己的力量前往西班牙,为能不能找到路而担心不已,现在好了,特蕾莎指不定能为他找到个向导呢!

“我这里还有两个人等着去那儿,”特蕾莎说,“一个英国的机枪手和一个加拿大的飞行员,现在我把他们安顿在山上的一间农房里。”

“准备什么时候带我们过去?”

“就在今晚,”特蕾莎说,“别喝太多红酒。”

特蕾莎下了楼。半小时后,她带来一件有些破的棕黄色大衣给他。“翻越山脉的时候天会很冷。”她解释道。

两人溜出厨房,依靠着天上的星光走在小镇的路上。远离镇上的房子以后,他们沿着一条泥路上了山。一小时之后,他们走到几间石头房子前。特蕾莎吹了声口哨,推开谷仓的门,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走了出来。

“我们用假名跟人交流,”特蕾莎用英语说,“我是玛利亚,这两个是弗雷德和汤姆。这是我们的新朋友莱昂德罗。”三个男人相互握了手。特蕾莎又说:“不准相互交谈,不准抽烟,拖在后面的人会被落下。准备好了没?”

从这开始的路非常陡峭。劳埃德经常被石子绊脚。他时不时抓住路边的矮树丛,使自己不致跌倒。特蕾莎的步速很快,三个大男人喘息不止。她带着手电筒,但拒绝在星光明亮时使用,她说她要保持手电筒的电量在需要时足够用。

天气变得很凉。他们淌过一条冰冷的河流,自那以后,劳埃德的脚就一直没暖过。

一小时后,特蕾莎说:“务必一直行走在这条路中间。”劳埃德低头一看,发现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坡。意识到一不小心会跌落到很深的山谷,他心头一惊,抬头向前注视着特蕾莎迅速移动的身影。换在平常,他会享受跟着这个美妙身影行走的每一分钟,但这时他又冷又累,连调情的精力都没有。

山里没有人住。有时他们会听到远处的狗在叫,有时又会听到依稀的铃声。每当听到铃声时,三个男人会燃起希望,以为快要到目的地了。特蕾莎告诉他们,这只是牧羊人挂在山羊身上的铃铛,方便找到它们。

劳埃德想到了黛西。她还在泰-格温吗?她回到丈夫身边了吗?劳埃德希望黛西没有回到伦敦。法国报纸说,伦敦每天都受到德国轰炸机的轰炸。黛西是死是活?他还能见她吗?如果能再见她的话,她对他的感觉又会是如何?

四个人每两个小时停下来歇息一次,喝点水,对着特蕾莎带来的那瓶红酒喝上两口。

快天亮时,山里下起了雨。脚下的路变得泥泞不堪,他们的步伐变得跌跌撞撞,但特蕾莎并没有减速。“幸好没有下雪。”她说。

天蒙蒙亮以后,他们依稀看见了路边突出岩石旁长着的一些植被。雨继续在下,前方腾起的雾气遮挡住道路。

过了一会儿,劳埃德意识到他们正在下山。下一次休息的时候,特蕾莎对他们说:“我们已经在西班牙境内了。”劳埃德本应松一口气,但感到的只是疲乏。

地形开始平坦,突兀的岩石渐渐远去,路两旁到处是草和树丛。

特蕾莎突然坐到地上,平躺下来。

男人们不用提醒,立刻都学着特蕾莎的样子躺了下来。循着特蕾莎的视线,劳埃德见到了两个穿着绿色制服、带着古怪式样帽子的西班牙边境战士。劳埃德意识到进入西班牙并不意味着摆脱了麻烦。如果被当作非法入境者抓住,他会被遣送回法国。如果失踪在佛朗哥的哪个集中营,情况就更糟了。

边境战士沿着山路朝逃亡者走来。劳埃德准备和他们干上一仗。动作要快,必须在他们掏枪前占到上风。他不知道英国机枪手和加拿大飞行员擅不擅长干架。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走到一处没有标记的特定地点以后,两个西班牙边境战士便折返回去了。特蕾莎似乎知道他们会这么做似的,等他们一走,她便站起来继续前进,劳埃德和另两个逃亡者立刻紧跟了上去。

雾很快就散开了。劳埃德看见不远处有个沙滩围绕的渔村。1936年在西班牙时,他去过那个渔村。他甚至记得那里有个火车站。

他们走进村子。村子死气沉沉,没有任何受到行政管制的迹象:没有警察,没有村公所,没有士兵,没有检查站。特蕾莎无疑是因为管辖松散才选择了这里。

到了火车站以后,特蕾莎买了车票,像遇到老朋友一样和站员闲聊了几句。

劳埃德又累又乏,一屁股坐在月台简陋的长椅上,心里却非常高兴。

一小时后,他们乘上了前往巴塞罗那的列车。

在伦敦遭到空袭之前,黛西从未真正理解过工作的意义。

或者,疲惫的意义。

或者,何谓悲剧。

她坐在学校的教室里,拿着一个没有茶托的杯子喝着一杯甜腻腻的茶。她戴着钢盔,穿着橡胶的长筒靴。这时是下午五点,昨天夜里的劳累还没让她缓过劲来。

她是阿尔德盖特区防空救护队的一员。理论上说她待命八小时,工作八小时后就能得到八小时的休息。但事实上空袭一来她就要马上投入工作,把伤员送到医院里去。

1940年10月,德国轰炸机每天都会光顾伦敦。

黛西与一个女助手以及四个男人组成了一支救护支队。他们把总部设在学校。他们坐在孩子的课桌前,等待敌机到来后的警报呼啸和炸弹降临。

黛西驾驶的救护车是辆经过改装的美式别克。他们还有一辆普普通通被称为“坐式救护车”的汽车——可以自己坐直,不需要别人帮助的伤员坐这辆车去医院。

黛西的助手名叫内奥米·埃弗莉,内奥米是个喜欢和男人打情骂俏的金发美女,和救护队里所有人相处得都很融洽。这时内奥米和支队长,退休警察诺比·克拉克聊起了天。“总队长是男人,”她说,“区队长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所有的队长都是你们男人。”

“我想是的。”诺比说。其他人忍俊不禁。

“救护队有这么多女人,”内奥米说,“她们为什么都当不上队长呢?”

男人们都笑了。光头大鼻子的乔尔吉斯·乔治说:“又来女权主义的那一套了。”他是个轻视女人的家伙。

黛西说话了:“你真的以为男人都比女人聪明吗?”

诺比说:“就我所知,救护队有几个女性的队长。”

“我一个都没见过。”内奥米说。

“男女的分工不同,”诺比说,“女人主内多一点。”

“你是说俄国的凯瑟琳女皇吗?”黛西讽刺地问。

诺米说:“还有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皇。”

“还要算上阿梅利亚·厄尔哈特。”

“简·奥斯汀。”

“凯瑟琳女皇吗?”乔尔吉斯·乔治问,“是不是拿马来泄欲的那一位?”

“女士们都在呢!”诺比责备地说,“不过,我能解答黛西的疑问。”

黛西谦逊地说:“愿闻其详。”

“我承认,很多女人不比男人笨,”诺比用宽宏大量的口吻说,“但我能告诉你救护队的队长为什么都是男人。”

“诺比,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很简单,男人不会服从于女人。”他扬扬得意地靠在椅子上,自信赢得了和黛西之间的辩论。

但讽刺的是,一旦炸弹落下,救护队员在瓦砾中营救伤员的时候,他们又平等了。完全没有了男女之间的差别。如果黛西命令诺比抬起房梁的另一头,诺比会毫不含糊地遵照行事。

黛西热爱包括乔治在内的所有男性队员。他们愿意为她献出生命,她也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

黛西听到一声低鸣。声音渐渐提高,变成了通常熟悉的警报声。很快,远处传来了敌机的轰炸声。警报常常来迟,有时甚至在第一波轰炸开始之后才来。

电话铃响了,诺比拿起电话。

队员们都站了起来。乔治疲惫地说:“德国人就不能消停一天吗?”

诺比放下话筒说:“去努特利街。”

“我认识,”匆匆走出教室时内奥米说,“我们区的议员就住在那儿。”

众人跳上车。黛西发动救护车以后,坐在她身旁的内奥米说:“这些日子可真快活啊!”

内奥米的话带有讽刺的意味,但黛西是真的高兴。这种感觉的确很奇怪,车拐弯时她心想。每天晚上,她看到的都是严重的破坏,残缺不全的肢体和骨肉相离的悲惨景象,怎么还能感到快乐呢?今晚黛西很有可能丧生在一幢燃烧的建筑之中,但她的感觉却很棒。她为一项崇高的事业工作和献身,这比为了个人的满足而过日子要好得多。和同伴们冒着生命危险帮助别人,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感觉了。

黛西不恨想杀死她的德国人。公公菲茨赫伯特伯爵告诉过她德国人轰炸伦敦的理由。八月之前,德国人只轰炸英国的港口和机场,菲茨用少有的坦白口吻向她解释道,英国就没有那么客气了:皇家空军受命从五月开始对德国的主要城市进行轰炸,把许多妇女孩童炸死在家里。六月至七月,这种轰炸也一直没断。德国社会为之愤怒,宣称要报复,因此才有了现在对伦敦的轰炸。

黛西和博伊仍旧出双入对,但只要博伊在家,一到晚上黛西就会反锁上卧室的门,博伊也没提出反对。婚姻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了牢笼,但两人都太忙了,没时间做出改变。想到自己的个人生活时,黛西总是觉得很悲伤,因为博伊和劳埃德都离她而去了。幸好她没时间多想自己的个人问题。

努特利街成了一片火海。德国空军投下了燃烧弹和高强度炸药。燃烧弹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炸药炸碎窗户,加速了火势的蔓延。

吱的一声,黛西停下救护车。救护队员们立刻展开了工作。

伤势不重的人被搀扶着送到附近的急救站。伤重者被救护车送到圣巴塞洛缪医院和白教堂路的伦敦总医院。黛西来回接送了好几趟重伤员。天黑后她打开汽车头灯。作为灯火管制的一部分,头灯上都加了布罩,只能发出微弱的光芒,但在伦敦烧得像个大炸药包的时候,这点光就完全不必要了。

爆炸一直持续到了黎明。白天,德国的轰炸机很容易被博伊和战友们驾驶的战斗机跟上并击落,因此白天不会鸣响空袭警报。伴着洒在废墟上的阴冷日光,黛西和内奥米回到努特利街,寻找需要运送到医院的伤病员。

两人疲倦地坐在被炸的花园墙边。黛西脱下头上的钢盔。她浑身是灰,已经筋疲力尽了。她心想,看到我这副样子,不知道布法罗帆船俱乐部的女孩们会怎么想,她意识到自己再也不会顾及她们会想些什么了。期待得到别人的认同已经成了遥远的过去。

有人对她说:“亲爱的,要喝口水吗?”

黛西听出说话者操的是威尔士口音。她抬起头,看见一个拿着托盘的美丽中年女子。“我正想喝口水呢。”说着,她拿起杯子一口把水喝了下去。现在,她已经习惯英国茶的味道了。茶味虽有点苦,但能极好地恢复体力。

中年妇女亲吻了内奥米。内奥米向黛西解释说:“我们是亲戚,她女儿米莉嫁给了我哥哥亚伯。”

黛西看见中年女子拿着托盘,在急救队员、消防员和邻舍之间分发着茶点。黛西觉得中年女人一定是当地的知名人物:她的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威严。但同时又非常亲民,她亲切地和每个人交谈,没两句话就能让对方露出微笑。她认识诺比和乔尔吉斯·乔治,像老朋友一样和他们交谈。

中年女人拿起托盘上的最后一个杯子给自己喝,并在黛西身边坐下。“你的口音像是从美国来的。”她友好地对黛西说。

黛西点点头:“我嫁给了英国人。”

“我住在这条街上——不过我家的房子昨晚没挨炸。我是阿尔德盖特选区的下院议员,我叫艾瑟尔·莱克维兹。”

黛西的心猛地一跳。眼前的女人就是劳埃德声名赫赫的母亲!黛西握住艾瑟尔的手:“我是黛西·菲茨赫伯特。”

艾瑟尔扬起眉毛。“哦!”她说,“你是阿伯罗温子爵夫人!”

黛西脸红了,她低下声音说:“救护队的人都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呢!”

“放心,我绝对不会泄密的。”

黛西迟疑地说:“我认识你儿子劳埃德。”想到他们在泰-格温的时光,以及流产时劳埃德对她的照顾,黛西的眼中闪着泪光,“当我无助的时候,他曾经帮助过我。”

“谢谢你,”艾瑟尔说,“不过别把他说得像死了似的。”

责备的语气虽然不重,却让黛西感到无地自容。“真是太对不起了!”她说,“他只是在战斗中失踪了而已。我真是太傻了!”

“他不再是失踪人员了,”艾瑟尔说,“他通过西班牙逃回了英国,昨天才到的家。”

“天哪!”黛西的心跳加速了,“他还好吗?”

“尽管经历了不少苦难,但看上去还不错。”

“他……”黛西哽咽了,“他在哪儿?”

“他就在这里。”艾瑟尔看着周围,“劳埃德,你在哪儿?”她大声问。

黛西急切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劳埃德真的在这儿吗?

一个穿着撕破棕黄色大衣的男人转身问:“妈妈,什么事?”

黛西盯着转过身的劳埃德。他的脸晒黑了,瘦得像根棍子,但看上去比以前还要英俊。

“亲爱的,上这儿来。”艾瑟尔说。

劳埃德朝前走了一步,便看见了黛西,表情瞬间柔和了,露出笑容。“你好。”他说。

黛西匆匆站了起来。

艾瑟尔说:“劳埃德,这个人你也许会记得——”

黛西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她跑到劳埃德面前,扑进他的怀抱。黛西紧紧抱住劳埃德。她深情地看着劳埃德的绿色眼珠,吻着他的鼻子、双颊和嘴。“劳埃德,我爱你,”她狂叫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黛西,我也爱你。”他说。

黛西听见艾瑟尔在他们身后揶揄:“我知道你们都记住了。”

黛西走进努特利街威廉姆斯家厨房的时候,劳埃德正在吃涂果酱的烤面包。黛西脱下头上的钢盔,筋疲力竭地坐在桌子旁边。她满脸是泥,头发里全是灰,劳埃德觉得黛西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抗拒的美。

每天早上轰炸结束,送走最后一个伤者以后,黛西都会去威廉姆斯家。劳埃德的母亲让黛西尽管去,黛西顺水推舟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艾瑟尔给黛西倒了杯水:“亲爱的,昨晚一定很忙碌吧?”

黛西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糟透了,橘街上的皮博迪大楼被烧毁了。”

“老天啊!”劳埃德吓坏了。他知道皮博迪大楼,那里挤着许多穷人,还有不少孩子。

伯尼说:“那是一幢很大的居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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