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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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往手掌上吐了口唾沫,然后摩擦起她腿裆间的湿漉漉的地方。他把手指伸进她里边,她痛得直叫。这让他更激动了,他俯下去压到她身上。她躺着不动,全身紧张,眼睛闭紧。她身上因为挣扎,到处是汗,滑溜溜的,但她在颤抖。威廉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迟疑了一下,享受着事前的期待和她的恐惧。他看了看另外两个人。理查害怕地望着,瓦尔特贪馋地盯着。

威廉说:“接下来轮到你,瓦尔特。”

阿莲娜绝望地呻吟着。

他猛地粗暴地往她里边一插,尽他所能插得又快又狠。他感到她的阻力——一个地道的处女!——然后再野蛮地一插。他感到疼痛,但她更痛。她尖叫起来。他又插一下,更狠了些。阿莲娜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的头垂向一边,觉得一阵昏厥;然后,威廉终于把精液射到她里面,他怀着胜利和开心的心情哈哈大笑,笑了又笑,直到他射完为止。

大半夜都刮着暴风,黎明前才止住。突然的安静惊醒了建筑匠汤姆。他躺在漆黑之中,听着身边阿尔弗雷德沉重的呼吸声和另一边玛莎低低的喘气声,心中盘算着天亮后可能晴空万里,这两三个星期都阴云密布,今天总算可以看到日出了。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他起来打开门,天还黑着,还早着呢。他用一只脚碰碰他的儿子。“阿尔弗雷德!起来!今天出太阳了。”

阿尔弗雷德哼哼着坐起身,玛莎翻了个身没有醒。汤姆走到桌子跟前,揭开一个陶罐的盖子。他拿起一大条吃了一半的面包,切下厚厚的两片,一片给自己,另一片给阿尔弗雷德。他们坐在一条板凳上,吃起早饭来。

罐里有啤酒,汤姆喝了一大口,把它递给阿尔弗雷德。埃格妮丝会要他们用杯子,艾伦也会,但现在家里没有女人管这种事了。阿尔弗雷德喝够了之后,他们就离开了屋子。

他们穿过修道院的院子时,天空由黑转灰了。汤姆打算到副院长的住所去叫醒菲利普,然而,菲利普的想法和汤姆不谋而合,他已经到了大教堂的废墟里,他穿着厚厚的斗篷,跪在湿漉漉的地上,口中喃喃祈祷。

他们的任务是画下一条精确的东西向的直线,构成修建新的大教堂的中轴线。

汤姆早已准备好一切。在东端的地面上,他插下了一根铁钎,顶部有一个小环,犹如针眼。那铁钎几乎和汤姆的身高一样长,因此那“针眼”也就齐汤姆的眼睛那么高。他用碎石和灰浆混在一起,把铁钎固定住,不让它意外地移动。今天一早,他要插下另一根这样的铁钎,在工地的另一头,与原来的第一个正好东西相对。

“搅拌些灰浆,阿尔弗雷德,”他说。

阿尔弗雷德去拿沙子和石灰。汤姆到回廊附近他的工具棚那儿,取来一个小木锤和第二根铁钎。然后他走到工地的西端,站在那里,等候日出。菲利普做完了祈祷,来到他身边,阿尔弗雷德这时在一块灰浆板上混合着沙子和石灰。

天空更亮了,三个人紧张起来,都盯着东墙的上方。终于,红红的圆太阳从墙上露面了。

汤姆变换着位置,直到他能透过远处铁钎顶部的小眼看到太阳的边缘。然后,当菲利普开始用拉丁语大声地祈祷时,汤姆把第二根铁钎拿在眼前,挡住阳光。他稳稳地把铁钎往下放到地上,把尖头插进湿土里,始终让铁钎在他的眼睛和太阳之间。他从腰带上抽出小木锤,小心地往下敲着铁钎,直到那“针眼”与他的眼睛等高。这时,只要他的活儿干得恰到好处,只要他的手没发抖,太阳就会照过两根铁钎的“针眼”。

他闭上一只眼,从眼前这根铁钎的“针眼”中望出去,看远端那根铁钎。阳光透过两个环孔,定定地照着他的眼睛。两根铁钎准确无误地连成由东到西的一条直线,为新的大教堂定下了方向。

他原先已经向菲利普解释过了,现在他让到一边,让副院长穿过两个环孔看一下,检查一番。

“好极了,”菲利普说。

汤姆点点头。“的确。”

“你知道今天星期几吗?”菲利普说。

“星期五。”

“今天还是阿道福斯圣徒的殉教日。上帝给我们送来了阳光,让我们得以在我们庇护人的纪念日为教堂定向。这不是个很好的征兆吗?”

汤姆微笑了。凭他的经验,在建筑这一行当里,出色的技艺要比好兆头重要得多。但他着实为菲利普高兴。“是啊,真不错!”他说,“这是个非常好的征兆。”

[21] Boethius(约480-524),古罗马学者、哲学家、神学家和政治家。蛮族入侵时,他尽力保存古代文献,并翻译和阐释了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的著作,文中所提之书,为他在狱中所著。其逻辑学著作对中世纪教士的训练有支配作用。

第六章

阿莲娜决心不去想它。

她整夜坐在祈祷室冰冷的石头地面上,背靠着墙,眼睛看着黑夜。起初她除了所经历的那地狱般的一幕,什么也想不到,但那痛楚渐渐平息了一些,她能够把注意力集中到聆听暴风雨的呼号了;雨点落在祈祷室的屋顶上,风绕着被弃置的城堡的围墙怒吼。

开始时她全身赤裸。在那两个男人……他们完事之后,就回到了桌边,让她躺在地板上,理查在她身旁流着血。那两个男人大吃大喝起来,似乎已把她全然忘记了,后来她和理查找到机会逃出了房间。那时已经刮起暴风雨,他们在倾盆大雨中跑过木桥,躲进祈祷室里。但理查几乎立刻又回到主楼里去了。他一定是回到那两人待的屋子里,从门边的钩上去拿他和阿莲娜的斗篷,不等威廉和他的侍从反应过来就跑开了。

但他仍不肯和她讲话。他把她的斗篷给她,把他自己的斗篷裹在身上;然后离她有一步远,坐在地面上,背靠着同一堵墙。她渴望着有个爱她的人伸出双臂搂着她,安慰她,但理查的行为似乎是她做了什么极其可耻的事情;而最糟糕的是,她自己也有同感。她内心有罪恶感,似乎她犯下了罪行。她很了解他不安慰她,他不想碰她。

天气这么冷,她很高兴。这样的天气可以帮她感觉避开了这个世界,与世隔绝了;而且看似麻木了她的疼痛。她没有睡觉,但夜里的某些时刻,姐弟俩陷入了一种恍惚出神的状态,长时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死去一般。

暴风雨突然停止,惊动了他们,阿莲娜意识到她能看到祈祷室的窗户了,原先全然是黑乎乎一片的地方出现了一些灰色小补丁。理查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她看着他,感到被搅得心烦意乱;她一心想靠墙坐在那儿,直到她僵死或饿死,因为她再也想不出有什么比平静地滑进永恒的无知觉更有吸引力的了。后来他打开了门,一股淡淡的曙光照亮了他的脸。

阿莲娜从恍惚中惊醒。理查几乎不可辨认了,他的脸肿得高高的,没有了模样,上面净是血痂和瘀伤。阿莲娜看着都想哭。理查总是要假装自己很勇武。他小时候,曾经骑在假想的马上,围着城堡狂奔,还用假想的长矛,假装刺人。父亲的骑士们也总是假装被他的木剑吓坏了,来鼓励他。事实上,理查会被一只嘶嘶叫着的猫吓得跑开。但昨天夜里,他还是做了最大的努力,而且为此遭到痛打。现在她必须照顾他。

她缓缓地站起来。她身上疼痛,但比起昨夜来要好多了。她想着此时在主楼里可能发生的情况。威廉和他的侍从会在夜里的某一时刻喝光那罐酒,然后昏昏入睡。他们可能会在日出时醒来。

到那时,她和理查应该已经走远了。

她走到祈祷室的另一头祭坛那儿,那是一个很简朴的木头盒子,漆成白色,没有装饰。她在上面靠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一推,把它推翻了。

“你在干什么?”理查用惊慌的语气说。

“这是父亲的秘密藏身之地,”她说,“他在走以前告诉我的。”在原先安置祭坛的地面上有一个布包袱。阿莲娜解开包袱,露出了一柄长剑,有鞘,有皮带,还有一把一英尺长的看起来骇人的匕首。

理查走过来看。他不大会使剑。他曾经学过一年剑术,但仍是笨手笨脚。然而,阿莲娜当然挥不动它,便把剑递给了他。他把佩剑的皮带扣到腰间。

阿莲娜看了看那把匕首。她还从来没带过武器。她长这么大,始终都有人保护她。当她明白需要用这把杀人匕首保护自己时,她感到自己已举目无亲。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当真把这把匕首派上用场。她想,我曾经把一支木矛戳进一头野猪的肚子,为什么我不能用这匕首刺进一个人——像威廉·汉姆雷那样的人的身体里呢?她不愿再想下去了。

那把匕首有一个皮鞘,皮鞘上面还有个环,可以系在皮带上。那个环大得足以像手镯似的套在阿莲娜纤细的手腕上。她把环套在左腕上,把匕首藏到衣袖里。匕首挺长的——超过了她的臂肘。即使她不能用它来刺人,大概总可以用来吓唬人的。

理查说:“咱们走吧,赶快。”

阿莲娜点了点头,但当她朝门口走去时,又停住了。天亮得很快,她看到了祈祷室的地面上有两个黑乎乎的东西,那是她原先没注意到的。她走近仔细一看,才辨出来是两个马鞍,一个是普通尺寸的,另一个大得出奇。她想象着威廉和他的侍从昨天夜里到来时,为他们在温切斯特的胜利而志得意满,由于长途骑行而疲惫不堪,于是随随便便地把马鞍卸下来,往这里一扔,就匆忙地进了主楼。他们想象不到居然会有人大胆地偷他们的东西,但人在绝望之中就会找到勇气的。

阿莲娜走到门口向外瞧,天已亮了,但光线还很暗,四周都朦胧得没有颜色。风已经停了,天空晴朗无云。夜里有好几块木瓦从祈祷室的屋顶上落了下来。除了那两匹正在吃着湿草的马以外,院子里空空荡荡。那两匹马抬头看了看阿莲娜,就又低下头去。其中一匹是高大的战马;原来那大号的马鞍就是配它的。另一匹是带斑纹的公马,样子不怎么起眼,但彪悍结实。阿莲娜看看马,看看马鞍,又看着马。

“我们还等什么?”理查焦急地说。

阿莲娜打定了主意。“咱们骑他们的马走,”她斩钉截铁地说。

理查看上去很害怕。“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他们追不上我们。如果我们不骑他们的马,他们就可能追上来,杀死我们。”

“要是我们还没跑走就让他们抓住了呢?”

“所以我们要快。”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但她不能不鼓励理查,“咱们先来给这匹骏马备上鞍——它看来还好对付。把那个普通的马鞍拿过来。”

她匆匆跑过院子。两匹马都用长绳子拴在烧毁的房子残基上。阿莲娜拽起那骏马的缰绳,轻轻地牵它。这当然是那侍从的坐骑。阿莲娜平日宁可骑小些的、更驯顺的马,但她想她还能驾驭这一匹。理查只好骑战马了。

那骏马不信任地看着阿莲娜,往后贴起了耳朵。她可是急不可耐,只好强迫自己轻声对它说着话,缓缓地拽着缰绳,马平静下来了。她拉着它的头,抚着它的鼻子;这时理查把马勒套上,把嚼子扣到马嘴里。阿莲娜松了口气。理查把那个小些的鞍子放到马背上,用利落、可靠的动作勒好肚带。他们俩都是从小习惯了备马、骑马的。

那匹战马眼看着骏马被套上了鞍,知道该轮到自己了,但它对陌生人不服帖,喷着响鼻,不让人拉缰绳。“嘘!”阿莲娜说。她拽紧缰绳,稳稳地拉着,那马不情愿地到了她跟前。但那马极其有力,要是真对抗到底,可就麻烦了。阿莲娜不知道那匹骏马是不是能驮她和理查两个人,但那样的话,威廉也会骑上战马追上他的。

她把马拴到跟前之后,把缰绳拽到残基上,这样它就走不开了。但是当理查套马勒时,那马摆着头,躲开了。

“试试先把马鞍放上去。”阿莲娜说。她和那牲口说着话,轻拍着它那强劲的颈项,理查趁机把那具大马鞍放上系好。那马露出像是服气的神色。“咳,这样就好,”阿莲娜用坚定的口气说着,但那马并没上当,它感到这只是表面的好言好语。理查拿着勒子走近,那马喷着响鼻,想走开。“我有东西给你吃,”阿莲娜说着,把手伸进她斗篷的空口袋里。马受骗了。她掏出空攥着的拳头,但马低下头去,蹭着她的手,寻找着吃的。她感到了马舌的粗糙表面在她掌心上舔来舔去。趁着马低着头、张着嘴,理查把勒子套上了。

阿莲娜又朝主楼投去畏惧的一瞥。一切都平静如故。

“上马,”她对理查说。

理查把一只脚踏进高高的马镫——还是有点吃力——腾身骑到高大的马背上。阿莲娜从残基解开马缰。

那马咴咴高叫。

阿莲娜的心跳加快了,那高声的马嘶会传到主楼里的,像威廉那样的人会听得出他自己马的叫声,尤其是像这样贵重的马。他可能已经惊醒了。

她连忙去解开另一匹马,冰冷的手指在绳结上慌乱地解着。想到威廉已经惊醒,她简直丧魂失魄了。他会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四下张望,想明白他身处何地,怀疑起他的战马为什么会嘶鸣。他一定会来的。她觉得她不能再面对他了,他在她身上干下的无耻的兽性的折磨,又以其全部恐怖呈现在眼前。

理查催促说:“快,阿莉!”他胯下的马这时骚动不安起来。他使劲控住它别动。他需要让它狂奔上一两英里,把力使乏;然后就会驯服些了。它又咴咴叫着,往一旁迈步。

阿莲娜终于解开了绳结。她本想把拴马的绳索扔了,但那样就没法再拴马了,于是她匆匆地把绳子一缠,乱糟糟地拴到鞍索上。她应该调整一下马镫;现在的高度是适合威廉的侍从的,他要比她高出好几英寸,因此她骑在马鞍上,马镫就太低,脚够不到。但她能想象出威廉正在下楼梯,穿过大厅,走到院里——

“我可再控制不住这匹马了,”理查声调紧张地说。

阿莲娜其实和那匹战马一样不安。她飞身跨上那匹马,在鞍上一落座,她下身又疼起来,但她只有骑下去。理查控着马朝大门走去,阿莲娜的马自动跟随在后。不出她所料,马镫低得够不着,她只好用两膝夹紧。他们刚刚出发,她就听到从背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叫喊,她出声哼出:“噢,别。”她看到理查在踢他的坐骑,那高大的战马往前一蹿就跑起来。她的马也跟了上去。她暗自庆幸,这骏马总是跟着那战马,因为她着实无法驾驭它了。理查又踢了一下马,那战马加快速度,从大门的拱顶下跑了出去。阿莲娜又听到了一声喊叫,这次要近得多。她扭回头去,看到威廉和他的侍从咚咚地跑过院子,尾随而来。

理查的战马非常亢奋,一看到眼前的田野,就低下头,一路跑去,蹄声隆隆响着穿过了木吊桥。阿莲娜觉得大腿上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从眼角看到一个人影在伸手抓她的鞍索,但转眼就不见了。她知道已经逃脱了,心头涌起一阵轻松,但立即又觉得下身疼痛了。当马驰骋在田野上时,她觉得里面在刺痛,如同那歹毒的威廉扎进她身体时的那种感觉,大腿上有血在往下淌。她松开马头,紧闭双眼忍着疼痛。昨夜的可怕景象又重现了,在她紧闭的眼睑后一幕幕映出。当她驰行在田野里时,她随着蹄声的节奏高呼:“我不能回想我不能回想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

她的马猛向右拐,她察觉出正在上一个缓坡。她睁开眼,看到理查已经离开泥泞的小径,踏上通向树林的长长的大路。她想,他大概是想在让战马放慢速度之前证实一下马是否驯顺了,在一阵狂奔之后,两匹马都会易于驾驭些。很快她就感到胯下的坐骑开始平稳了。她向后挺着,骑在鞍上。那马降下速度,变成小跑,然后慢跑,最后走起来。理查的战马还有劲快跑,远远地跑在了前面。

阿莲娜回头越过田野望去,城堡在一英里之外,她不确定是不是看见了两个身影站在吊桥上朝她看。那两人得步行很长的路才能找到马匹,她想。她一时觉得安全了。

她的手脚暖过来后有点麻木。马身上的热气像炉火似地升腾起来,形成一个热空气的喷层包裹着她。理查终于让他的战马慢了下来,调回头迎着她走来,那马边走边使劲喷气。他们钻进了树林。姐弟俩对这一带的树林了如指掌,因为他们从小就生长在这里。

“我们到哪儿去呢?”理查问。

阿莲娜皱起眉头。他们到哪儿去呢?他们去干什么?他们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也没有钱。除了身上那件斗篷,她连衣服都没有——没有衣裙,没有内衣,没有帽子,没有鞋子。她一心要照顾弟弟——可是怎么照顾呢?

她现在看清楚了,过去的三个月,她一直生活在梦幻之中。她原来内心深处就明白,原有的生活已经结束,但她却拒不面对现实。威廉·汉姆雷让她清醒了。她毫不怀疑,他讲的那番话是实情,斯蒂芬国王已经封珀西·汉姆雷做夏陵伯爵了,但也许国王对她和理查规定了什么条款,如果没有,他也该规定,而且他们姐弟当然能够请求他。不管怎么说,他们得到温切斯特去。他们起码可以在那里弄清父亲的情况。

她突然想到:噢,父亲,在哪一点上一下子全错了呢?

自从她母亲去世以来,她父亲就对她关怀备至,他对她的疼爱胜过别的父亲。他因为没有再婚,没给她找个新母亲而负疚,他曾解释说,心存对亡妻的怀念比起身边有个新欢更幸福。不过,阿莲娜从来没想过要有个继母,父亲照顾她,她照顾理查,这样全家人谁也没感到受伤害。

那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到哪儿去呢?”理查又说了一遍。

“到温切斯特去,”她说,“我们去面见国王。”

理查兴高采烈。“对!等我们禀报了威廉和他的侍从昨夜的行为,国王一定会——”

阿莲娜被一种不可遏止的愤怒攫住,脸憋得通红。“闭嘴!”她高叫着。马匹惊动了一下。她狠命一提缰绳,“再也别提那事了!”她气得噎住了,几乎迸不出字来,“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们的所作所为——谁也不告诉!永远!永远!永远!”

那侍从的鞍袋里有一大块乳酪、一皮壶残酒、一块燧石和一些引火物,还有一两磅杂粮,阿莲娜估计是马料。她和理查在中午时分吃了乳酪,喝了酒,这时马匹啃着嫩草和常青灌木,在一条清澈的小溪里饮着水。她已经不再淌血,下身也麻木了。

他们看见了一些过路人,但阿莲娜叮嘱过理查别跟任何人搭话。在漫不经心的人看来,他们是两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人,尤其是理查,骑着高大的战马,佩着长剑;但只要交谈几句,就会暴露出他们是没人照顾的两个孩子,说不定就有人打他们的主意了。因此,他们远远地躲着别人。

天色将晚,他们想找个地方过夜。他们发现离大路一百码左右有一块空地,旁边还有一条小溪。阿莲娜用杂粮喂马,理查升起一堆火,要是他们有一口锅,他们就可以用马料煮粥了,如今只好生嚼杂粮,除非他们能找到一些甜栗子烤着吃。

她正忙着,理查跑到远处去拾柴火,这时她给近旁的一个低低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是谁啊,我的小姑娘?”

她尖叫一声,马也惊慌得退开了。阿莲娜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棕色皮衣、脏兮兮的大胡子男人。他朝她又走前一步。“离我远点!”她厉声叫着。

“用不着害怕。”他说。

她从眼角看到理查抱着一抱柴火从那陌生人的身后走进了空地。他站住脚望着他们两个。阿莲娜想,拔出剑来!但理查看上去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她退后几步,想躲到马后边。“我们没钱,”她说,“我们什么也没有。”

“我是国王的护林官,”他说。

阿莲娜松了口气,几乎瘫软了。护林官是拿王室的薪俸在森林中执法的。“你干吗不早说,你这傻瓜?”她说,很为刚才被惊吓所气恼,“我还以为是强盗呢!”

他吃了一惊,但更生气,像是她说了不礼貌的话得罪了他;但他只说了一句:“那,你一定是出身高贵的小姐喽。”

“我是夏陵伯爵的郡主。”

“那男孩子该是他的嗣子了,”护林官说,虽然他像是没看见理查。

这时理查走到跟前,放下柴火。“不错,”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布赖恩。你们计划在这儿过夜吗?”

“是的。”

“就你们俩?”

“是的。”阿莲娜明白,他在想他们为什么没有护卫,但她不想告诉他。

“你们还没有钱,你说的。”

阿莲娜冲他皱起眉。“你是不是怀疑我?”

“噢,没有。我看得出你们是贵族,从你的举止上。”他的口气里有没有讽刺的意味呢?“如果你们没有别人,又没有钱的话,也许你们愿意到我的住处过夜。离这儿不远。”

阿莲娜没打算让这个粗鲁汉子对她发慈悲。还没等她拒绝,他又开口了。

“我妻子会乐于帮你们的。我还有一个暖和的房间,你们可以在里边睡觉,如果你们愿意单独睡的话。”

有妻子就大不一样了,接受一个有身份的家庭的慷慨好客够安全了。阿莲娜还在犹豫,后来她想到地炉、热粥、葡萄酒、铺了干草的床和上面有屋顶遮挡。“我们很感激,”她说,“我们没什么可给你的——我刚才说没钱是实话——但有一天我们会回来,奖赏你们的。”

“太好了,”护林官说。他走到火跟前,踏灭了火。

阿莲娜和理查上了马——他们还没有卸鞍呢。那护林官走过来说:“把缰绳给我。”阿莲娜不清楚他的意图,但还是把缰绳递给了他,理查也照做了。那人牵着马,穿过树林往前走,阿莲娜宁可自己拉着缰绳,但她认为还是听他的为好。

路比他说的要远。他们走了足有三四英里,他们到达地边的一栋草顶小木屋时,天已经全黑了。窗户里透出了灯光和做饭的气味,阿莲娜感激不尽地下了马。

护林官的妻子听到了马声,来到门口。那人对她说:“一位少爷和一位小姐,独自待在森林里。给他们点喝的。”他转过来对阿莲娜说,“你们进去吧。我来照顾马。”

阿莲娜不喜欢他那种颐指气使的口气——如果由她来下达指示,她倒愿意用这种口气——但她并不想亲自卸马鞍,就径自走了进去,理查跟着进了房子。房子里烟熏火燎,但很暖和。角落里拴着一头乳牛。阿莲娜庆幸那人说过还有个小间,她从来没和牛羊同住过一室。火上的一口锅里冒着泡。他俩坐到板凳上,那妻子从锅里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汤,尝起来是野味。那女人在灯光下看到理查的面孔,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她说。

理查刚要张嘴回答,阿莲娜抢先说话了。“我们经历了一连串的不幸,”她说,“我们正在去见国王的路上。”

“我懂了,”那妻子说。她是个棕肤色的小个子妇人,目光很警觉。她并没有打听个没完。

阿莲娜很快就喝完了汤,想再要。她伸出碗去,那女人眼睛看着一边。阿莲娜很窘。她难道还不懂阿莲娜要什么吗?还是她没有汤了呢?阿莲娜刚要和她说几句不客气的话,那护林官进来了。“我带你们看看仓房,你们可以在那儿睡,”他说。他从门边的一个钩子上取下一盏灯,“跟我来。”

阿莲娜和理查站起身。阿莲娜对那妻子说:“我还需要一件东西。你给我一条旧衣裙好吗?我这件斗篷里面什么都没穿。”

那女人不知为何不大高兴。“我看看能找到什么吧,”她咕哝着说。

阿莲娜朝门口走去,护林官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打量着她,紧盯着她的斗篷,似乎只要使劲看,就能把斗篷看穿。“在前边带路吧!”她厉声说。他转过身,出了屋门。

他带着他们绕到屋后,穿过一块菜地。摇曳的灯光映出了一间小木屋,与其说是仓房,不如说是棚子。他打开门,门砰地撞在一个从屋顶接雨水的水桶上。“你们看看,”他说,“睡在这儿合适不合适。”

理查先进去了。“拿灯来,阿莉。”他说。阿莲娜转过身,从护林官手里去接灯。就在这时,他使劲一推她。她侧身倒下,穿过门洞,摔进仓房里,撞到了她弟弟身上,两人都躺到了地上。周围一片漆黑,门给砰地关上了。门外乒乓乱响一气,像是有什么重东西给顶到了门外。

阿莲娜难以相信会出这种事。

“这是怎么回事,阿莉?”理查叫道。

她坐起身。那人当真是护林官,还是个强盗?他不可能是强盗——他的房子太结实了。但他如果真是护林官,他干吗要把他们锁在里面呢?他们是不是违犯了法律?他是不是猜到了马不是他们的?还是他心怀不轨?

“阿莉,他为什么要那样做?”理查说。

“我也不明白,”她烦乱地说。她已没有力气去烦恼或生气了。她起身去推门,推不动,那护林官定是把水桶顶到门上了。她在黑暗中摸索着仓房的墙壁,还能够到屋顶的坡。这房子是用木料紧钉在一起盖的,很牢固,是护林官的牢房,用来关犯法的人,然后再押到郡守那儿。“我们出不去,”她说。

她坐了下来,地面干燥,铺有干草。“我们给关在这儿,只有等他放我们出去了,”她无可奈何地说。理查坐在她身边。过了一会儿,他们背靠背地躺下了。阿莲娜感到连连受创,又害怕又紧张,无法入睡,但她也实在困,没过多久,就疲倦地睡着了。

门打开了,日光照到她脸上,她醒了过来,立刻坐起了身,感到很害怕,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为什么会睡在硬地面上。接着她想了起来,但更害怕了;那个护林官打算对他们干什么?然而,进来的不是那护林官,而是他的棕肤色小个子妻子;虽然她的面孔和昨夜一样板着,毫无表情,但她拿着一大块面包和两个杯子。

理查也坐了起来,姐弟俩小心地看着那女人。她一语不发,递给他们每人一个杯子,然后掰开面包,给一人分了一半。阿莲娜突然意识到她饿了。她用面包蘸着啤酒,吃了起来。

那女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吃完了面包,喝光了啤酒。随后她递给阿莲娜一团叠着的像是一块黄色的旧麻布,阿莲娜打开,原来是件旧衣裙。

那女人说:“穿上它,离开这儿。”

阿莲娜被这种好心的举动和生硬的言词弄得莫名其妙,但她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衣裙。她转过身去,脱下斗篷,把衣裙从头上连忙套下去,又罩上斗篷。

她觉得好多了。

那女人送给她一双旧木底鞋,太大了。

阿莲娜说:“我穿木底鞋没法骑马。”

那女人刺耳地放声笑着。“你不会骑马了。”

“为什么不?”

“他把你们的马骑走了。”

阿莲娜的心沉下去了。如此祸不单行实在太不公平了。“他把马骑到哪儿去了?”

“他没跟我说这个,但我猜是去了夏陵。他在那儿把马卖掉,然后弄清楚你们是什么人,看看除了马肉之外,还能不能从你们身上再捞点什么别的。”

“那么你为什么放掉我们呢?”

那女人上下打量着阿莲娜。“因为我不喜欢他看你的那副样子,当时你说你斗篷里边什么都没穿。你现在可能还不懂,等你结了婚就明白了。”

阿莲娜已经明白了,但她没这样说。

理查说:“他发现你放走我们,会不会杀死你呢?”

她不屑地一笑。“他吓唬别人可以,可吓不住我。现在走吧。”

他们出了门。阿莲娜明白,这女人已经学会了怎样和一个残暴的没心肝的男人在一起过日子,甚至还能够保持一点体面和同情。“谢谢你的衣服,”她尴尬地说。

那女人并不想让她感谢,她指着一条路说:“去温切斯特走这条路。”

他们走了,头也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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