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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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随心所欲。”

杰克厌恶地摇着头。他有时想不通,像乔纳森这样的人怎么还要在教会已经无耻地堕落时继续信教。“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能证明他无辜的唯一途径是找出我的父母是谁。”

“这可有点晚了!”

“这是我们的唯一指望。”

杰克受到了震撼。他们快绝望了。“你打算从哪里开始呢?”

“就从你这里。我出生的前后,你在林中圣约翰小修道院那一带。”

“是吗?”杰克没明白乔纳森的目标何在,“我在那里一直住到十一岁,我该比你大十一岁……”

“菲利普神父说他遇到了你,还有你母亲和建筑匠汤姆,带着汤姆的两个孩子,就在发现我的第二天。”

“我记得这事。我们把菲利普的食物全吃光了。我们饿坏了。”

“好好想一想。你们当时有没有看见有人带着一个婴儿,或是一个孕妇模样的人,在那一带的什么地方?”

“等一等。”杰克有点糊涂了,“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你是在林中圣约翰附近被发现的?”

“是啊——你难道不知道吗?”

杰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是,我不知道,”他缓缓地说。他的脑子在随着这一揭示的含义转着。“我们到达王桥的时候,你已经在这里了,我自然以为你是在这附近的林子里被发现的。”他突然感到需要坐下。近旁有一堆建筑废料,他慢慢地坐了下去。

乔纳森不耐烦地说:“我说,别管别的,你在那林子里见过什么人没有?”

“噢,当然,”杰克说,“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讲这个,乔纳森。”

乔纳森面色苍白了。“你了解一些情况,是吧?你看到过什么?”

“我看到了你,乔纳森;这就是我看到的。”

乔纳森的嘴张开了。“什么……怎么?”

“当时天刚亮。我在搜寻野鸭。我听到了哭声。我发现了一个新生的婴儿,用一块扯下的旧斗篷包着,放在一堆要熄灭的余火的旁边。”

乔纳森瞪着他。“还有呢?”

杰克缓缓点着头。“那婴儿是放在一座新坟上的。”

乔纳森吸了口气。“我母亲?”

杰克点点头。

乔纳森抽泣了起来,但他还在问问题。“你怎么办了呢?”

“我去找我母亲。但是等我们回到那地方时,我们看到一个教士,骑着一匹老马,怀里抱着婴儿。”

“弗朗西斯,”乔纳森抽噎着说。

“什么?”

他用力地咽了口气。“我是菲利普神父的弟弟弗朗西斯,就是那教士,找到的。”

“他在那儿做什么?”

“他正要到林中圣约翰见菲利普。他就是在那儿拣到我的。”

“我的天。”杰克盯着这个泪流满面的大个子修士。他想,你还没听到全部情况呢,乔纳森。

乔纳森说:“你见过可能是我父亲的什么人吗?”

“见过,”杰克庄重地说,“我知道他是谁。”

“告诉我!”乔纳森低声说。

“建筑匠汤姆。”

“建筑匠汤姆?”乔纳森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建筑匠汤姆是我父亲?”

“对。”杰克恍然大悟地摇着头,“现在我知道,你让我想起谁了。你和他都是我见过的最高大的人。”

“我小时候,他总是对我特别好,”乔纳森用一种迷乱的语调说,“他陪我玩。他爱护我。我见他和菲利普副院长一样多。”他的泪如泉涌,“他原来是我父亲。我父亲,”他抬眼看着杰克,“他为什么要遗弃我呢?”

“他们觉得你反正是要死的。他们没有奶喂你。我知道,他们自己在挨饿。他们离任何地方都有好几英里远。他们不知道附近就有座修道院。他们除了萝卜没别的吃的,而喂你萝卜,你还是只有一死。”

“他们终归是爱我的。”

杰克又看到了那场面,宛如昨日:就要熄灭的火,新坟上的新土和那个粉红色的小婴儿在灰色的旧斗篷里踢蹬着四肢。那个小人儿成了眼前坐在地上哭泣的大个子。“噢,不错,他们是爱你的。”

“怎么从来没人提起这件事呢?”

“汤姆当然觉得惭愧,”杰克说,“我母亲应该了解这些情况,而我们孩子们,我想,也觉察到了。无论如何,这是个不能提及的话题。当然,我们从来没把那个婴儿和你联想在一起。”

“汤姆应该联想起来了,”乔纳森说。

“对。”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把我领回去呢?”

“我们来这里不久,我母亲就离开了他,”杰克说。他悔恨地笑了笑。“她很难被取悦,就像莎莉。反正,这就意味着,汤姆不得不雇一个保姆来照顾你。因此我猜他是想:干吗不把婴儿留在修道院里呢?你在这儿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乔纳森点点头。“那是靠了八便士老约尼,上帝让他的灵魂安息吧。”

“汤姆大概是想这样可以有更多时间和你在一起。每天你都在修道院里跑来跑去,而他就在这里干活。如果他把你从修道院接走,搁在家里由保姆带着,他见你的时间反倒少了。我猜,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你作为修道院的孤儿一天天长大,而且看来很高兴,他也就越来越自然地觉得把你留在修道院好了。再说,人们常常把一个孩子送给上帝的。”

“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弄清我的父母,”乔纳森说。杰克为他感到痛心。“我竭力想象他们是什么样子,请求上帝让我和他们见面,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爱我,询问他们为什么撇下我。现在我明白了,我母亲在生我时死了,我父亲后来一直守在我身边,直到他死。”他透过泪水笑了,“我没法告诉你,我有多幸福。”

杰克觉得自己也快落泪了。为了掩饰,他赶紧说:“你长得像汤姆。”

“是吗?”乔纳森开心了。

“你还记得他多高吗?”

“当时我觉得所有的大人都很高。”

“他的五官很端正,你也是。脸上有棱有角。要是你留起胡子,人们会猜到的。”

“我记得他死的那天,”乔纳森说,“他带我逛集市。我们看熊狗相斗。后来我爬上了圣坛的大墙。我吓得下不来了,是他上去把我抱下来的。后来他看到威廉的人马来了。他把我放到回廊里。那是他生前我最后一次见他。”

“我记得那件事,”杰克说,“我看着他抱着你下来的。”

“他一定要保证我平安无事,”乔纳森惊异地说。

“然后他便去照顾别的人,”杰克说。

“他真的爱我。”

杰克突然想起一件事。“这对菲利普的审判会大不一样了吧?”

“我都忘了,”乔纳森说,“不错,会的。我的天。”

“我们有了驳不倒的证据了吗?”杰克没把握地说,“我看见了婴儿和教士,但我从来没看见婴儿给带到小修道院。”

“弗朗西斯带去的。不过弗朗西斯是菲利普的弟弟,因此,他的证明就要受影响了。”

“我母亲和汤姆那天早晨一起去看了,”杰克说,在记忆中追索着,“他们说,他们打算去看那教士。我敢打赌,他们是到修道院去证实一下,婴儿没事。”

“要是她能在法庭上这么讲,那就真是天衣无缝了,”乔纳森热切地说。

“菲利普认为她是女巫,”杰克指出,“他肯让她作证吗?”

“我们可以向他突然宣布。但她也恨他。她肯作证吗?”

“我不知道,”杰克说,“咱们问问她看。”

“私通和重用裙带关系?”杰克的母亲叫着,“菲利普吗?”她哈哈大笑起来,“太荒唐了!”

“母亲,这可是正经事,”杰克说。

“就是把菲利普和三个妓女放到一只桶里,他也不会私通的,”她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乔纳森看上去很窘。“菲利普副院长真的陷入困境了,尽管这种起诉是荒唐的,”他说。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菲利普呢?”她说,“他除了让我心痛,没有给过我别的。”

杰克怕的就是这个。他母亲从来不肯原谅菲利普拆散她和汤姆。“菲利普在我身上也做过对你所做的事——既然我能原谅他,你也能。”

“我不是那种原谅人的人,”她说。

“那就不为菲利普——而是为我原谅了他吧。我还想在王桥继续修完大教堂呢。”

“怎么?教堂不是已经完工了吗?”

“我想把汤姆的圣坛推倒重来,也用新式样。”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

“母亲。菲利普是个好副院长,他走之后,乔纳森就会接替他——不过你要到王桥来,在法庭上说明真相。”

“我痛恨法庭,”她说,“它干不出好事。”

这可就难了。她握着审判菲利普的关键钥匙,她可以证明他是清白的。但她是个固执的老太太。杰克从心里害怕,他无法说服她插手此事。

他决定试着用一下激将法。“我猜是这路太长了,像你这年纪的人走不了了,”他滑头地说,“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六十八了吧?”

“六十二,别想刺激我,”她厉声说,“我比你还结实呢,我的孩子。”

杰克想,还真可能是这样呢。她头发已经雪白,脸上也都是深深的皱纹,但她那双惊人的金色眼睛还像从前一样炯炯有神,她一看到乔纳森,立即就知道他是谁了,并且说:“好啦,我用不着问你们干吗来这儿了。你已经查明了你的来历,对吧?天啊,你和你父亲一样高,而且也差不多一样壮了。”她还像以前那样独立不羁。

“莎莉就像你,”杰克说。

她高兴了。“是吗?”她笑了,“怎么个像法?”

“脾气也拗得像骡子。”

“嗯。”母亲看上去有点恼,“那她就没事了。”

杰克决定再试着求她一下。“母亲,求你啦——跟我们到王桥去,把实情讲出来。”

“我不知道,”她说。

乔纳森说:“我还有些别的事要请教你。”

杰克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他怕乔纳森会说出什么让他母亲反感的话,她是很容易发火的,特别容不得教士。他屏住了呼吸。

乔纳森说:“你能指给我,我母亲埋在哪儿吗?”

杰克悄悄舒了口气。这种事问得没错。的确,杰克也难以想出更能让她心软的事了。

她立刻放弃了她那轻蔑的态度。“我当然会指给你看的,”她说,“我有十分把握,一定找得到那地方。”

杰克不情愿耽搁这时间。审判明天上午就要开始了,他们还有长路要走呢。但他觉察到,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母亲对乔纳森说:“你想现在就去吗?”

“是的,求你了,如果可以的话。”

“好吧。”她站起身来。她拿起一块兔皮毛做的短围巾,往肩上一披。杰克本想说,用不着蒙那个,太热了,但他收住了没讲,老年人总是怕冷的。

他们离开了满是贮存的苹果和木柴烟气味的山洞,推开堵在洞口的草木,走进了春日的阳光下。母亲说走就走。杰克和乔纳森解开他们的马匹,跟在她后边。他们只好牵着他们的坐骑,因为草木长得很茂盛,不便骑行。杰克注意到他母亲比以往走得慢了。她并不像她装的那样结实。

杰克自己是找不到那地方的。以前他在这林子里找起路来,就像现在在王桥到处走动那样容易。但如今这林子里一块块空地在他看来都差不多,正如在陌生人眼里,王桥的房子都一样似的。母亲沿着一串动物的踪迹,穿过密密的树丛。杰克不时会认出一个和儿时记忆相关的地标:他曾经在上边躲避过一头野猪的一株参天橡树;为他提供过许多顿饭的一处野兔繁殖区;他隐约记得能够很快抓到肥鱼的一条鳟鱼溪。有一阵,他能认识路,但随后就又迷失方向了。想想也奇怪,当初他觉得像是自己家的这块地方,如今简直成了异国他乡。这里的溪流和密林对他毫无意义,犹如他的楔形拱石和承梁短板对农夫一样。要是他当初曾经设想过,他的未来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他最好的猜测恐怕和如今的现实也毫无关联。

他们走了好几英里。这是个春天的暖和日子,杰克已经出汗了,但母亲还围着那兔皮围巾。半下午的时候,她在一处有树荫的空地上停住了脚。杰克注意到,她在喘着气,而且脸色也有点发灰。一定要让她离开树林,同他和阿莲娜住在一起了。他决定要尽力说服她。

“你没事吧?”他说。

“我当然没事,”她厉声说,“我们已经到了。”

杰克四下张望。他没认出来。

乔纳森说:“就是这儿吗?”

“对,”母亲说。

杰克说:“大路在哪儿?”

“那边。”

当杰克定出大路的方向时,这块空地开始眼熟了,过去的强烈印象一下子涌上心头。这就是那棵高大的七叶树,当时树叶掉光了,林地上满是枯枝败叶,而现在,这棵树正在开花,上面开满蜡烛似的大白花。花已经开始谢了,每过一会儿,就有一团花瓣飘落下来。

“玛莎对我讲了当时的情况,”杰克说,“他们走到这里停了下来,是因为你母亲再也走不动了。汤姆点起一堆火,煮了些萝卜当晚饭;汤里没有肉。你母亲就在这里的地面上,生下了你。你长得特别结实,可是出了什么毛病,她就死了。”离树根几英尺远的地方有一块地面稍稍隆起。“瞧,”杰克说,“看见那个土堆了吗?”

乔纳森点了点头,他感情冲动得绷紧了脸。

“那就是坟。”杰克说,这时,从树上飘下一簇花,落在了土堆上,犹如铺上了一张花瓣的地毯。

乔纳森跪在坟边,开始祈祷。

杰克默默地站着。他记起了他在瑟堡找到了家人的情形,那种经历真是没齿难忘。此时乔纳森正经历着的,恐怕更要强烈。

乔纳森终于站了起来。“等我当了副院长,”他庄严地说,“我要在这儿盖个小修道院。要有祈祷室和客房,以便将来在这条公路上的行人永远不会在寒冷的冬夜里露宿。我要把客房奉献给对我母亲的纪念。”他看着杰克,“我想,你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是吧?”

“她叫埃格妮丝,”艾伦轻声说,“你母亲的名字叫埃格妮丝。”

沃尔伦主教制造了一个有说服力的案子。

他一上来先向法庭讲述了菲利普过早的发展:刚刚二十一岁就当上了他所在修道院的司务,二十三岁时成了林中圣约翰小修道院的院长,在二十八岁这样十分年轻的时候,又成了王桥的副院长。他不停地强调菲利普的年轻,并且成功地暗示了:过早承担起责任的人总有些洋洋自得。然后他把林中圣约翰小修道院描绘了一番,渲染那里十分偏僻闭塞,提到在那儿当院长的很是自由独立。“谁会吃惊呢?”他说,“经过五年时间的慎独,而且只有极微极远的一点点监督之后,这位涉世不深的热血青年有了个孩子。”这事听起来简直在所难免。沃尔伦讲得头头是道,让人不由得不信。这实在令人气愤难忍,菲利普恨不得能掐死他。

沃尔伦继续讲到,菲利普如何在到王桥时,带来了乔纳森和八便士约尼。沃尔伦说,修士们看到他们的新副院长带来了一个婴儿和一个保姆,都很吃惊。这倒是真的。菲利普一时忘了他的紧张,并不得不压下回想起当时情况时想露出的微笑。

沃尔伦接着说,菲利普哄着小时候的乔纳森玩,教给他功课,后来让小伙子当了他个人的助理,这和任何父亲都会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只是,修士是不该有儿子的。“乔纳森和菲利普一样,也是少年得意,”沃尔伦说,“白头卡思伯特一死,菲利普就让乔纳森当了司务,尽管乔纳森当时只有二十一岁。在这座有一百多修士的修道院里,难道当真就再没一个人能当司务了,非要一个二十一岁的孩子不可?还是菲利普偏爱他自己的亲骨肉呢?当米利乌斯调到格拉斯通伯里当副院长时,菲利普让乔纳森当了司财。他三十四岁。他是这里所有修士中最聪明、最虔敬的呢?还是仅仅因为他是菲利普的宠儿呢?”

菲利普观察着法庭中的情况。法庭设在王桥大教堂南交叉甬道里。彼得副主教坐在一把精雕细刻的大椅子里,如同身登王位。沃尔伦的助手们全都到齐了,王桥的大多数修士也出席了。副院长受审期间,修道院做不成什么事。全郡所有重要教堂的执事们都来了,甚至一些穷教区的教士也到了。到场的还有周围主教辖区的代表们。整个南英格兰的教会都在等候这次法庭的裁决。他们的兴趣当然不在菲利普的品德有无问题,他们要把握菲利普副院长和沃尔伦主教之间的最后较量的结果。

沃尔伦坐下后,菲利普宣了誓,然后开始讲起好久以前那个冬晨的故事。他上来先讲韦勒姆的彼得所造成的那场乱子,他想让在场的人都知道,彼得对他有偏见。然后他叫弗朗西斯讲述婴儿是怎么发现的。

乔纳森出去了,他留下口信说,他要去追踪有关他父母的新线索。杰克也消失了,菲利普从中得出结论,他们外出一定和杰克的母亲,那个女巫艾伦有关,乔纳森唯恐留下来一解释,菲利普会不让他去。他们应该在今天一早回来,可是还没到。菲利普并不认为,艾伦会对弗朗西斯所讲有什么可补充的。

弗朗西斯讲完以后,菲利普开始说话。“那个婴儿不是我的,”他干脆地说,“我发誓,他不是我的,我敢以我不朽的灵魂发誓。我从来没有过关于女人的肉体知识,直至今天我还保持着由使徒保罗向我们推行的童贞。主教大人问,那我为什么对待那婴儿如同我的亲子呢?”

他向四下张望了一下听众。他已决定,他的唯一机会是向他们说出实情,以期上帝的声音大到足以使精神上失聪的彼得振聋发聩。“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就死了。他们是被老王亨利的士兵杀死的,那是在威尔士。我弟弟和我被附近一座修道院的院长救了下来,从那时起,我们就受到了修士们的照顾。我就是个修道院收养的孤儿。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我了解,孤儿是如何渴求母亲的爱抚的,尽管他对照顾他的修士们十分热爱。我懂得,乔纳森会觉得很不正常,很独特,很可能是私生子。我曾经体验过那种孤独感,那种别人有父母唯独我没有的不同一般的感觉。我像他一样,为自己成为别人发慈悲的负担而羞愧;不知道自己有何不对,竟被剥夺了别人自然都有的一切。我知道,他会在夜里梦见他从未知晓的母亲柔和的声音和温馨的胸怀,梦见母亲对他无以复加的疼爱。”

彼得副主教的面孔如石头一般。菲利普明白了,他是最差劲的基督徒,他热中于否定,强调所有的禁忌,坚持各种歪理,要求睚眦必报;然而他却忽略了基督教义的怜悯和同情,不承认其慈悲心肠,公然违反其爱的道义,并公开藐视耶稣的温和的规定。菲利普想,这是法利赛人的特点;难怪我主乐于与收税员和罪人一起进餐。

虽然他带着沉重的心情明白了,无论他说什么,也穿不透彼得自以为是的铠甲,他还是继续说下去。“除了他的父母,没有谁能比我对那孩子照顾得更无微不至了;而我们又从来寻不到他的父母。上帝旨意包含的内容再清楚不过了……”他没说完就停住了。这时乔纳森刚好走了进来,还有杰克;他俩中间是那个女巫,杰克的母亲。

她上年纪了,她的头发雪白,脸上是深深的皱纹。但走进来时,如同一位女王,她高昂着头,奇妙的金色眼睛闪着挑战的光芒。菲利普一时惊住,没有抗议。

当她走进交叉甬道,面对彼得副主教站下时,法庭里安静极了。她说话的声音号角般响亮,在她儿子修建的大教堂的高侧窗上发出回声。“我以一切神圣的名义发誓,乔纳森是我已故的丈夫,建筑匠汤姆和他的发妻的儿子。”

从教士中间发出阵阵惊奇的喧闹。一时间谁的话也听不见了。菲利普完全惊呆了,他张着嘴瞪着艾伦。建筑匠汤姆?乔纳森是建筑匠汤姆的儿子?当他的目光对准乔纳森时,他马上知道这是真的:他们很像,不但在身高上,而且在面容上。假如乔纳森留起胡子,就更明显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一种失落感。直到现在,他一直是乔纳森心目中最像父亲的人。但汤姆才是乔纳森的生身父亲,虽然汤姆已死,这一发现还是改变了一切。菲利普再也不能悄悄地把自己当做一位父亲了;乔纳森也不会觉得是他的儿子了。现在乔纳森是汤姆的儿子了。菲利普失去了他。

菲利普重重地坐了下去。等大家安静下去以后,艾伦讲起,杰克听到了哭声,发现了一个新生婴儿。菲利普聆听着,晕眩了,她讲到她和汤姆如何隐在树丛里看着,菲利普和修士们上午歇工回来,却发现弗朗西斯抱着一个新生婴儿在等他们,而八便士约尼正试着用一块碎布蘸着盘中的羊奶来喂孩子。

菲利普还记忆犹新,一两天之后,他们在大路上邂逅相遇时,菲利普给他讲了弃婴的事,当时还年轻的汤姆多么感兴趣。菲利普原以为,他的兴趣是那种重感情的人听到动人的故事时的好奇,但事实上,汤姆是听到了他自己的孩子的命运。

菲利普立刻又想起,后来的几年里,随着婴儿从蹒跚学步到长成调皮的男孩,汤姆有多爱乔纳森。没人注意过这一点,当年,全修道院人人都把乔纳森当做小宠物看待,何况汤姆又整天待在修道院里,因此,他的行为完全不引人注目;但现在回想起来,菲利普就看出来了,汤姆对乔纳森格外关注。

艾伦坐下以后,菲利普明白,他已证明是无辜的了。艾伦揭示的内容太让人震惊了,他几乎忘了他在受审。她故事中所说的出生与死亡,绝望与希冀,古老的秘密和持久的爱恋,使得菲利普是否贞洁的问题变得无足轻重了。当然并非无足轻重,修道院的前途系在这上边,艾伦把这个问题回答得这么出人意料,这么引人入胜,看来不可能再审下去了。菲利普想,有了这样的铁证,就连韦勒姆的彼得也无法认定我有罪了。沃尔伦又一次败北了。

然而,沃尔伦是不会这么快就承认失败的。他伸手责难地指点着艾伦,“你说建筑匠告诉你,带到小修道院去的婴儿是他的。”

“不错,”艾伦警觉地说。

“但另外两个可以证明这件事的人——阿尔弗雷德和玛莎这两个孩子——并没有陪你们到修道院去。”

“没去。”

“而汤姆已经死了。因此,我们只能把你的话看做是汤姆这样告诉你的。你的故事无法证实。”

“你还要多少证明呢?”她激烈地说,“杰克看到了弃婴。弗朗西斯捡走了他。杰克和我遇到了汤姆和阿尔弗雷德及玛莎。弗朗西斯把婴儿送进了修道院。汤姆和我偷看了修道院。还要多少证人才能让你满足呢?”

“我不相信你,”沃尔伦说。

“你不相信我?”艾伦说,菲利普突然看出来她生气了,那是一种仇恨满怀的勃然大怒。“你不相信我?你,沃尔伦·比戈德,我可知道你是个作伪证的家伙,就凭你?”

现在到底闹出了什么事?菲利普有一种大变动的预感。沃尔伦脸色惨白。菲利普想,这其中还有更多的情况,是令沃尔伦害怕心虚的情况。他感到心中飘荡起激动的兴奋。沃尔伦一下子变得脆弱无力了。

菲利普对艾伦说:“你怎么知道这位主教是作伪证的人呢?”

“四十七年前,就在这座修道院里,监禁着一个叫杰克·谢尔伯格的人,”艾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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