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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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夏的手机响了,手机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开机了。

她恋恋不舍地从劳伦斯怀里抽出一定距离,正好能看到那是她父母的电话。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他们说话了。她第一反应就是——虽然她制定了很多校正方案,但罗伯塔终于还是走到了极端。

“罗伯塔出什么事了?”帕特里夏脱口而出。

“你姐姐没事,”是帕特里夏的爸爸,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我们刚跟她说过话。她很安全,已经离开影响区了。但不幸的是,我们刚刚去特拉华州参加你妈妈的一次研讨会,没能及时离开。”

“等等。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怎么了?”

“现在铺天盖地的全是新闻,我们以为你已经看到了。是爱兰歌娜,它上岸了,”帕特里夏的爸爸说,“我们现在在会议中心的地窖里。潮汐袭来的时候,他们把我们全赶到了这里。我们打不开门,上面的建筑物可能已经塌了,此外,整个区域都在水平面以下。我们的手机还有信号,这真是个奇迹。”

“坚持住,爸爸,”帕特里夏感觉自己的脸湿了。眼泪及泪水间的白色光芒让她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会想办法的。我会把你们救出来的。”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咒语可以让她立马到达特拉华州,比如弯曲时空什么的。但她就是想不起来,也想不出可以骗什么人才能实现这种魔法。或许只是告诉爸爸她可以救他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是一个弥天大谎,可以赋予她救他的力量。或许在特拉华州的某个魔法师可以帮忙——只是那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是要么死了,要么手忙脚乱。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她感到要窒息了。

“没关系的,皮皮。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虽然我们对你很严厉,在你离家出走后跟你脱离关系,但我们一直都爱你,还有,我……我……我为现在的你而感到自豪。”帕特里夏心都碎了。她听到客厅里伊泽贝尔上楼的声音,她大声喊着让劳伦斯过去看新闻,受灾范围、街道都变成了隧道、空气因为废墟而变得无法呼吸。就像是上帝之手的掌根[12]。

“你想跟你妈妈说话吗?”帕特里夏的爸爸问,“她就在旁边。她的胳膊断了,不过我可以帮她拿着手机。等一下。”电话里来一阵拖拖拉拉的声音。然后断线了。

帕特里夏按了十几次回拨键,但都没有用。一方面,她想,或许她应该挂机,以防他们给她打回来,留下语音信息,但她忍不住一直重拨、重拨、重拨,她咒骂着、颤抖着,赤裸的身体变得冰冷,劳伦斯抱住她,她扇了他一巴掌,然后又扑到他怀里。她内心的嘶吼声像是她这辈子曾救过的所有受伤的动物发出的。

之后,她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她的父母还没有死。破坏还在继续。她还可以寻求帮助。有人在干这些,有人让这些事情发生,而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有一些邪恶的巫师或准巫师找到了一种给风暴系统过度补充能量的方法,他们肯定是失误了。

她把工装裤和衬衫穿上,粗暴地扯着胸罩和内裤。

“你要去哪儿?”劳伦斯仍然光着身子。

“我必须去,”她穿上鞋子,“去找欧内斯托,找其他人。我们可以搞定这件事的。我们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我们可以救他们的。”

“我跟你一起去。”劳伦斯跳起来穿裤子。

“你不能去,”帕特里夏说,“我很抱歉,但你不能去。”之后她便走了,没有说再见,没有说任何话。

劳伦斯听到前门砰的一声响,帕特里夏跑过去的时候,伊泽贝尔还试图跟她说点什么。现在,他能听到有线电视新闻里人们喋喋不休的可怕议论了,大家都试图搞清楚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这次自然灾害是怎么回事。风暴的超大量攫取将早已膨胀的海洋水甩到陆地上。狂风和20英寸的降雨撕碎了国会山和雾谷。总统已经转移到安全地点。曼哈顿是风暴的必经之路,桥上已经挤满了等待已久准备撤退的人,此前已经发布过许多次错误警报。

有人在敲劳伦斯卧室的门。他跳下床,希望是帕特里夏回来找他了。但当他打开门时,看到的却是伊泽贝尔。她似乎并不在意他光着身子。

“打包,”伊泽贝尔说,“就一个。”

“什么?为什么?”

“就是现在,”她说,“我们已经耽搁得够久了。我本来已经搬到‘天地’,想让你在这里正常地生活。但刚刚发生的事情意味着正常生活已经结束了。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等不起。米尔顿会说我们等了太久了。我们需要项目开始运行。”

“我向你保证,从那次麻烦之后,我并没有丝毫懈怠,”劳伦斯震惊地浑身冰冷,“但我们还是没能更进一步搞清楚。这里面涉及很大的理论问题。”

“我知道,”伊泽贝尔递给劳伦斯一个空的卡其色粗呢包说,“就是因为这个。从此刻开始,你开始全天24小时不间断地研究虫洞。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星球。”

劳伦斯试图解释他为什么不能走,绝不可能走,他的人生在这儿,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真爱,这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一切,但他明白这种争论他从一开始就输了。他拿起粗呢包,开始往里面塞衣服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帕特里夏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冲到危险书店,完全无视公交车上想跟她说“太可怕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改变一切”的那些人。她一步三四个台阶地跳上去,飞一般地冲进书店,一边大喘着气一边还在哭,但在她到达那里的那一刻,就知道已经太迟了。所有人都坐在那里,脸色十分吓人。而且绝望。而且,他们好像一直在等她。欧内斯托看着她的眼睛。“我非常难过,”他说,“为你所失去的。为我们大家。”

“是谁干的?”帕特里夏问,“我们要找到他们,把他们挫骨扬灰,然后撒到太空里。我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告诉我是谁干的。”

“不是谁干的,”欧内斯托说,“不是哪个人干的,但同时每个人都是凶手。这是我们所有人造成的。”

“不,不。”帕特里夏开始哭得更厉害、更大声了。她张大嘴使劲呼吸,眼前出现了黑点:“不,肯定是某个人,有个混蛋巫师操纵了这一切,我知道。”

“这是超级风暴,”川岛说,“你还记得吗,这次风暴已经酝酿了好几天了。几天前,它刚刚袭击了古巴,之后又与飓风汇拢,在北大西洋遭遇高压前锋,进而被推上了岸。”

“还没有强大到可以移动海洋和气流的咒语,”泰勒走上前来拍拍帕特里夏的胳膊说,“那得能操纵月球。”

“你们可以治愈这些风暴的。你们可以治愈它们,直到无法控制的,就像野草一样,之前有人用治愈咒语做到过的。我知道就是他们干的。可能需要好几个月,但他们确实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肯定是某个人干的。”

“这次不行。”欧内斯托走过来站在帕特里夏旁边,她有被他碰到,身体变成一块长满真菌和细菌的操场的危险。他盯着她的眼睛,眼神悲伤但不惊讶:“我曾试图提醒过你坏的时代要来了,我们将对你有更多要求。现在,坏的时代已经来了。你需要做一些可怕的事情。不过我们会跟你一起承担责任,你不会是孤单一人。如果我们一起面对的话,就不会有‘强化’的问题。”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帕特里夏还在摇晃,但她的呼吸已经逐渐平缓。她能闻到欧内斯托身上散发出纯粹的生命能量,就像营养丰富的土壤或是夏日暴雨。

“这只是开始,而非结束。”川岛也走上前来,紧紧抱住她说。他从来没有抱过任何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些东西的结束和另一些东西的开始。这个国家将变得动荡不安,纽约和华盛顿会消失,其他城市会毁灭。会出现住在难民营里的难民。这也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疾病。动乱和饥饿会更加严重。会有更多、破坏更大的战争。那种从来没有人见过的战争。我们将不得不开启上帝禁区——‘天启’。”

“当整个世界一片混乱,我们必须成为混乱中较好的一部分。”欧内斯托说。帕特里夏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哭了。

第10章 .

劳伦斯希望帕特里夏可以来到这里,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见证。他想象着向她解释她所看到的东西,以及为什么它比看上去更了不起。

劳伦斯站在一个离地几百英尺的门架上,丹佛在他左边摆成一个胎儿的姿势。六个钢玻璃纤维螳螂趴在门架中央的空地上——终有一天,这片空地将嘭地一下打开,开启通往无限之路。正常情况下,劳伦斯站在没有围栏的摩天大楼楼顶会因眩晕而无法动弹,但眼前的成果真的令他太兴奋了,他根本没空担心高度。每只巨大的红蟑螂尾部都有一个通电线圈,中间部位由两对腿支撑,腿上装有一系列装备,其中包括劳伦斯团队耗时两年研发而成的反重力发生器。这些昆虫的“头部”由聚焦装置组成,可以稳定在反重力光束帮助下形成的开口。在这疯狂的结构面前,远处的高山似乎也黯然失色。即使是面临未知的恐惧,即使帕特里夏的父母、劳伦斯认识的其他许多人都已经遭遇不幸,这个世界仍然很美好。仍然还有许多奇迹。他只希望可以带帕特里夏看看这些,或许这样她可以感觉到些许安慰,或者嘲笑他狂妄自大;他几乎不在乎是前者还是后者,只要这能让她稍微不那么悲痛就够了。

自从几个月前帕特里夏从劳伦斯家跑走后,他每一刻都在想如果她在这里的话会说什么。她到底在哪儿,在做什么。她还好吗。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脑子里跟她吵架,他的乐观主义与她的绝望正在角力。平台上,他旁边的安雅、苏卡塔和塔娜对这项工程的每一个细节都非常兴奋,但劳伦斯几乎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但愿能用。”安雅说。

“我们的初步测试可能还得好几个月,”苏卡塔说,“不过,伙计们,这个还是很美。”

等他们乘坐电梯回到地面的时候,劳伦斯又陷入了对帕特里夏的思念中,以至于神奇的虫洞发生器——地球历史上最酷的设备——撞到了他的后脑勺。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瞬间中,在那一瞬间,他刚对她说他爱她,却没法向前推进到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他离那一瞬间越远,就被拉得越细。他暂时脱臼了,但时间差却只是越来越严重。

回到地面后,劳伦斯在米尔顿·德斯翻新过的旧工厂里闲逛。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卫在周边站岗。没有米尔顿的口头允许,任何人不许出入——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有任何人见到米尔顿了。所有人的手机、个人电脑和卡迪电脑都在到达这个园区时被没收了,这里的电脑全都不能上网。这里有企业内网,还有人制作了许多科技网站的镜像网站。他们确实有一台可以收到CNN的电视,所以能够跟进慢镜头中的紧急情况:俄国军队集结,水上战争爆发。难民营疫病肆虐,难民——他们自己认识的人——回到东部。但是,劳伦斯没有办法给帕特里夏送信,也没有办法知道她在做什么。

劳伦斯工作(以及居住,在一个放了双层床、经过改造的办公室里)的那座大楼之前是一家名为“快乐水果”的创业公司的总部,这家公司之前的业务是销售包含微量抗抑郁药的转基因水果。一张画着卡通木瓜的海报上写着“挤出生活的乐趣”,劳伦斯每天晚上在上铺都能看到。头一两天的时候,在一个创业公司安营扎寨似乎刺激得有些不真实。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至少快乐水果公司曾鼓励员工慢跑,所以配备了3个喷浴头,为100个人。这里整个地方闻起来有股死水獭味。

劳伦斯沿着焦油路慢慢走,走过没有树叶的雪松和供人抽烟的垃圾桶。在必须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之前,他又在重新编排如果帕特里夏在这儿的话,他会对她说什么。描绘看到完工的无限之路后回味无尽的兴奋,以及未能平衡重力方程的失望透顶。

然而,当劳伦斯回到与安雅和苏卡塔共用的办公室后,却发现自己的座位被占了。伊泽贝尔坐在那儿盯着劳伦斯的电脑,但好像什么也没看。

“嘿,”劳伦斯打了个招呼,“我看到那台机器了。它确实是最美的。”

“对。”伊泽贝尔微笑着,但脸上却有种不寻常的忧伤。

劳伦斯说:“听着,你能帮我弄部手机吗?”而伊泽贝尔也同时开口说:“米尔顿回来了。”之后,俩人又同时说:“你先说。”劳伦斯赢了——所以伊泽贝尔先说。

“米尔顿回来了。他想让我把你和其他人立刻带去他的办公室。我想,这里的事情要变得有趣起来了,”她站起来准备带劳伦斯走,然后突然想起来了,“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呃,没事了。其实,不是,等一下。是这么回事。我需要一部手机。我的朋——我猜,应该叫女朋友。帕特里夏。你们见过几次。自从发洪水之后我就没跟她说过话。她的父母都遇难了。现在是她最艰难的时候,我本来应该陪在她身边的。我需要确定她没事,让她知道我在想她。这真的很重要。”

“很抱歉,”伊泽贝尔一只脚已经跨过门口,她转过身来说,“我很抱歉,但是,不行。”现在提这个要求很不是时候,伊泽贝尔正急着要去开会,但劳伦斯已经下定决心。

“求你了,伊泽贝尔。我只是想,需要,跟她说一小会儿话。真的。”

“我们这里是完全封闭的。整个营地都是想跟他们爱人说话的人。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外面的世界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但外面真的是一片混乱。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

“伊泽贝尔,我从没求过你什么。”劳伦斯故意让他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绝望和错乱,但随后又不得不努力控制自己。保持冷静,说明白你的道理。“我们俩做了一辈子朋友,现在我正为了对于我来说超级重要的事情求你。这可以算是我生死攸关的大事。”

“所以,她就是那个人了,哈?”伊泽贝尔关上门笑着说,“我还以为那个人是塞拉菲娜呢。”

“我之前也这样以为。但你知道,心并不是测谎仪之类的。认错那个人也是找到那个人过程中的一部分。”他不容置疑地说了一个矩阵笑话。

“我猜是这样吧,”伊泽贝尔又露出另一种悲伤的笑容,“我是不会知道了。我跟我大学时的男朋友结婚了。”

劳伦斯没有指出伊泽贝尔和珀西瓦尔已经在一起快15年了,这真的是一场令人敬佩的爱情长跑。相反的,他只是叉着双臂等着,希望自己脸上露出不卑不亢的悲悯表情。

伊泽贝尔僵持了一会儿,然后递给他一部手机。“不过,我必须留在这儿听着。安全起见。我很抱歉。”

“没关系。”劳伦斯两只手抓过手机,拨打了他上次知道的帕特里夏的号码。

铃声响了,伊泽贝尔看着他,铃声又响了几声,然后转到了语音信箱。他又打了一次,还是一样。这一次,劳伦斯等着语音信箱的“哔”声响起。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避免去看伊泽贝尔。“嘿,我是劳伦斯。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没事。还有,我只是想说,对于你的遭遇,我真的很难过。我的意思是,你的父母。他们……我甚至都无从说起。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希望我可以亲自陪在你身边。”在语音信箱里,他听不到她的回应,所以也不确定还能说什么。他能想到的所有事情似乎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要么就是不痛不痒的。

他差点就要挂断把手机还给伊泽贝尔了,但随后他意识到:他刚刚看到了一台厉害的虫洞生成器,一个工作模型。他没有任何途径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们,他们所有人都站在未知领域,感觉像是一个与之前所有的一切彻底隔断的时刻。这极有可能会成为他跟帕特里夏说的最后几句话。

所以,劳伦斯假装伊泽贝尔没有在那儿盯着,说道:“听着,我接下来的话跟我说我爱你时一样真,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但这些突然想到的都是真话。我巨大的、至关重要的一部分以某种情感趋光性来到你身边。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我希望我们的生活可以互相纠缠在一起。我有点……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因为我必须监督某些事情的进行。不过我答应你,我一获得自由就会去找你,我们会在一起,我会尽我一切所能弥补此刻不能给你的安慰。这是承诺。我爱你。再见。”他用拇指肚按了挂断,然后把手机还给伊泽贝尔。她似乎很激动,脸上是各种复杂的表情。

伊泽贝尔一只手放在劳伦斯手臂上,同时把手机放回包里的隐藏袋里。但她只说了一句话:“别告诉任何人我有手机。”劳伦斯点了点头。

米尔顿坐在他的赫曼米勒宝座上,审视着一屋子的极客,他一只脚踝搭在大腿上,噘着嘴,像是刚吃了一个最酸的梅尔柠檬派。劳伦斯从十几个同事间挤过,想找一个角落里的豆袋坐下。有人把自己的折叠椅让给了伊泽贝尔。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旧服务器机房,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道厚厚的门,所以很难在外面偷听。房间里鸦雀无声,劳伦斯意识到他们正处于米尔顿的一次突然停顿中。劳伦斯刚坐下,米尔顿便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是关于美国政府的危机、新内战爆发的可能性、戒严令、因缺乏美国的军事措施而日益恶化的国际环境,一切很快就会变成地狱。米尔顿对于某些方面的悲观已经到了破灭的程度,而他通常都是正确的。听着米尔顿滔滔不绝的悲观言论,劳伦斯突然对这个快要秃顶、长着蛾翅眉的男人涌起一股疼惜。在一定程度上,劳伦斯还是希望自己长大后能成为米尔顿·德斯的。

“所有我们欠下的债都要一次还清了。”米尔顿说。

劳伦斯和苏卡塔不时半笑着互相看看,因为等米尔顿一说完文明的崩塌,就要讲他们真的建造了那台机器,并且那台机器似乎可以工作的事情了。米尔顿想提醒他们,为什么这可能是人类的最后一丝希望,然后他们将去往更好的地方。

“所有这一切都使得这个计划比我们之前预想的更加迫切,”米尔顿说,“伊泽贝尔,现在进展如何了?”

“设备在初期的测试结果看起来还不错,”伊泽贝尔说,“可能再有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尝试更正式的东西。与此同时,最有前途的候选外行星仍然是KOI-232.04。在通过恒星时,夏特纳太空望远镜已经得到了一些非常有希望的数据,我们知道那里存在氧气和液态水。我们非常确定,如果可以制造一个开口接近KOI-232.04重力井的稳定虫洞的话,虫洞口将被吸引至该行星表面。不过,不能确定会被拉到坚实的土地上。”

劳伦斯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在讨论探索其他星球。这竟然真的发生了。他感觉有些眩晕,一直从半个豆袋上往下滑。每次伊泽贝尔说到KOI-232.04以及他们已经确认的其他候选外行星上适合居住的证据时,他都要把自己的手坐在屁股底下,以防自己捶拳头。即使已经有那么多人死了或者快要死了,即使世界已经处在毁灭的边缘,这仍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谢谢你的进度介绍,”米尔顿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抬起头来,一次性扫视各个方向,“现在有一个问题。厄内斯特·马瑟一直在运行一些数字,他有一个——暂且称之为值得关注的地方吧。厄内斯特,能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发现吗?”

“呃。”自从劳伦斯从天而降买下他的公司后,马瑟看起来似乎经历了很多。他把自己生机勃勃的卷发剪掉了,开始戴笨重的工程师眼镜。他的肩膀永远向前扣着,像是坐在凳子上。“我计算了大约两千次,有一种,呃,可能性。且说是10%-20%的可能性吧。这种可能性就是,如果我们开动这台机器,将引发反重力雪崩反应,进而将地球撕碎。”

“不过,还有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吧。”米尔顿快速接道。

“好消息?对。好消息,”厄内斯特努力挺直身子,“首先,在开动机器之后,地球被摧毁之前,我们很可能有大约一周的时间。所以,如果有效控制人群的话,我们可以在地球毁灭之前将许多人送入大门。如果毁灭反应开始,我们大约有50%的机会可以通过关掉机器停止反应。”

“所以,”米尔顿说,“我们就说有10%的概率毁灭反应开始,然后在此情况下,我们有一半一半的概率可以避免灾难性的后果。实际上,行星破裂的概率可能只有5%。或者说有95%的概率会一切顺利。好了,我们来讨论一下吧。”

劳伦斯感觉自己像是直接从门架上跳了下来,而不是坐着电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找个途径提醒更多的人发生在普丽娅身上的事。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说话,但劳伦斯只能分辨出苏卡塔的咒骂声。他看看伊泽贝尔,她抱住自己,折叠椅微微晃动着,他不敢保证她没有哭。房间里没有窗户,门也关得死死的,空气似乎比之前更稀薄了,劳伦斯有种不理智的恐慌,怕自己走出这个房间,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永远消失了。

厄内斯特·马瑟攥着一团纸巾抹眼泪,虽然他自己早就提前知道这个重磅炸弹了。或许是因为他处理这些信息的时间更长,所以更有资格哭。劳伦斯不敢相信会议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他要怎样防止伊泽贝尔崩溃呢?

屋子里全是各种宣告的声音。有人引用奥本海默在《薄伽梵歌》里的话。塔娜说,哪怕只有1%的概率会毁灭这个星球,那也太多了。“我们一直都知道会有风险,”塔娜说,“但这是疯了。”

“是这么回事,”初期的愤怒逐渐消退后,米尔顿说,“科技一直都是万不得已的最终手段。我们来到这里,知道我们将跌入可怕的黑暗中。而我向你们所有人保证:这项科技永远都不会投入使用,除非我们都认为人类已经越过了自我毁灭的边缘。”

他再次停顿了一下。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的双手。

“令人悲痛的事实是,极有可能我们整个人类都会被清洗,除非我们采取行动。想象无数个冲突升级、毁灭世界的武器被释放,或者整个环境崩溃的不同场景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我们发现这些必然会发生,如果我们有信心可以将虫洞打开足够长的时间,运送可持续发展的人口,那我们就有义务继续。”

有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好像大家都在消化这些话。

安雅是决定跳出来表明自己是支持继续进行的人。“有什么样的安保或防护措施来确保只有在我们全都认为世界末日快要来了的情况下才激活设备?”

厄内斯特想知道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召集多少人,在大门打开的时候将他们送走。更不用说还要有补给。会允许他们储备一整个殖民地的人口和物资藏在附近什么地方吗?他们可以尝试将世界上其他地区的人用飞机运来,以保持基因多样化,从而代替之前在世界各地建造一模一样的机器的计划吗?

“不要偏题去讨论后勤问题,”塔娜说,“我们现在讨论的仍然是伦理问题。”

“根本就没有伦理问题,”另一位辫子扎得很紧,穿一件无领衬衫的工程师杰罗姆说,“只要我们全都同意,除非世界末日肯定来了,否则就不使用这台机器。这很明确。我们都有准备防护措施的道德义务。”

米尔顿坐回椅子上,任大家争吵,他要么是在等大家自己绕回他的观点,要么是在等合适的时机重新掌握控制权。与此同时,大家坐在折叠椅或豆袋上,米尔顿坐在艾龙办公椅上,都有些窒息。想到历史就要在这个有股酸白菜味的废弃服务器机房里创造,劳伦斯感到有点害怕。

“我认为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做出我们正在讨论的决定。”苏卡塔说。

“那是其他什么地方的什么的人咯?”杰罗姆说。

“即使没有灾难,”有人说,“如果地球十几年后不再适宜居住呢?”他们开始讨论海洋酸化、大气氮沉降、食物链崩溃。

“要是我们只有80%确定是世界末日呢?”又有人问道。

由于分隔两地,劳伦斯只能试图倾听自己脑子里一直存在的帕特里夏的灵魂会怎么说。要是她在这里会说什么呢?他想不出来。她甚至不认为伦理是普遍原则的衍生物,比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她似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遥远,仿佛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星球上。但随后他突然想到:他们正在讨论的可能是与其他几十亿人一起把帕特里夏骂死,因为他们猜测大家肯定死定了。他甚至无法让自己想象这种事情发生在帕特里夏身上。

劳伦斯正要开口说,他们当然应该停下,这真是疯了。但那一刻,他瞥见了伊泽贝尔,她已经不摇椅子了,现在看上去像是石化了一般。伊泽贝尔的眼睛愁苦地皱着,嘴唇向里,用鼻子吸着气,你差点以为她马上要大笑起来。她淡淡的波波短发杂乱蓬松,白白的手腕像小树苗一样。伊泽贝尔看上去随时可能崩溃。想到要伤害伊泽贝尔,劳伦斯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像是更加折磨人的恐慌袭来。

之后,他在脑子里快速想着这个问题:他试图想象,如果人类真的在未来一年或十年内失去任何希望,然后他们却无法提供这个激进的选项,那他会是什么感觉。他该如何在世界末日的恐慌中向一些假想人士解释?我们可能曾经有过一个解决方案,但我们太害怕了,所以没有继续。

“我们现在不能放弃。”劳伦斯听到自己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暂时继续研究,并且希望可以找到一种使之完全安全的方式。并且,我们可以一致同意,除非情况看起来真的、真的很糟糕,否则我们甚至都不会测试那台机器。但是,如果真的到了要在整个人类因核灾难或整个环境崩溃而逐渐灭绝,和几十万人迁往新星球之间做选择的时候,其实我们根本没有选择,不是吗?”

米尔顿叉着手点了点头。伊泽贝尔大喘着气突然恢复了生机,好像他恰好及时给她做了心脏复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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