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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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这同时,不知道是我用力过大还是怎么了,就听见桌子上的碗碗碟碟咔啦啦一阵脆响,随即一蓬灰尘从天而降,没头没脑撒了我一脸,包括桌上那么多香喷喷油光光的点心。

我当时那叫一个尴尬。

几乎恨不得就找个地缝往里钻了,好在边上的六姑一边拍着我头发衣服上的灰一边好声安慰:“真是真是,家里头的老鼠也欺生,平时都不见出来,今天倒造反了,哥啊,明天买包老鼠药回来,把楼上好好清理清理去。”

“嗳,知道了。”

一通忙乱,七手八脚把满是灰尘的桌子给撤了,而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来来去去的身影,除了尴尬和沮丧,剩下的只有饿。好在不一会儿耳边听见他们商量着要重新做些点心来,心里宽了宽,正打算洗把脸然后回来继续吃,这当口,一直安静到现在的狐狸忽然站起来,笑嘻嘻地走到我二婶身边:“阿姨,你们忙你们的,我来给宝珠弄点吃的就可以了。”

我听着一呆,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而他背对着我,一条尾巴摇来晃去的悠悠然。

“哎呀哎呀,这怎么可以,你们坐你们坐,很快就好的。”

“不用了阿姨,她最近减肥呢,吃不了多少东西。”

“这怎么可以,回去坐回去坐,马上就好了。”

“不用了,我来,你们多聊聊。”说着,也不顾姑姑的阻拦,他一挽袖子自说自话地就朝厨房走了过去,甚至不给我一个出声制止他的机会。

意识到二婶朝我看过来的目光,我只能无可奈何地笑笑:“婶婶,让他来吧,你们就别忙了。”

“那…多不好,你们大老远的赶过来弄成这样…”

“没事的…”

打水洗了把脸弄干净了身子,我住进了二婶刚给我收拾完的西楼二层一间朝南的卧室。

卧室不大,不多的几样家具收拾得干干净净,隐隐飘着股樟脑丸的味道,像姥姥那只用了几十年的五斗橱。二婶说这间卧室原本是我爸爸住的,从他离开村子后就几乎没再被人使用过,只偶然伊平带同学回来会腾出来让他们住上几天。伊平是二婶的儿子,也是爷爷家眼下单传的唯一的孙子辈男丁。

另一个孙子辈的就是我了,除此之外,不论是大伯二伯,三叔四叔,还是嫁出去的几个姑姑,膝下都没有孩子。

第一次住在爸爸小时候住的房间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书橱的玻璃下压着他青年时代的黑白照片,还有些发黄了的少年时代的照片,床边上划着些看上去是铅笔涂鸦的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线。打开窗,外面可以看见我来时那条路所沿着的山,在夜色里起起伏伏的,扑面一股田野的风,清清淡淡的,带着点微腥,可是很好闻。

几十年前的爸爸,也曾经像我这样趴在窗台上这么朝外眺望着的吧,而他那时候心里想着的又都是些什么。

实际上那么多年过去,对爸爸的印象也已经很少了。

只记得高高瘦瘦的,鼻梁上永远一副那年代很流行的眼镜,黑的边,很阔,镜片在说话时会对着你一下一下地闪着光。声音是永远的不高,尤其在妈妈面前,温温暾暾的,所以我亲近爸爸多过妈妈。

想着,不自觉的眼睛就有点涩,因为想起了姥姥,想起她总在爸爸走后不久的那段日子,戴着爸爸的眼镜低声哄我入睡。

“哦呀,看什么呢。”正低头揉眼睛的时候,头顶一股风,窗框上突然倒吊下半个人来。雪白的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要不是那个声音太过熟悉,我差点吓得尖叫出声。

及至那人一翻身整个人从窗外头跳进我房间,正低头甩着尾巴掸身上的灰,被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半夜三更的,想吓死人啊狐狸!”

大概下手重了点,半天没缓过劲来,半晌伸手把一包什么东西交到了我的手里,然后狐狸捧住了自己的头:“我总有一天要被你打死的,宝珠。”

“谁让你有门不进要走窗。”

“这窗有意思,”提到窗狐狸的眉毛一扬,嘬着牙齿嘿嘿地笑:“好些年没见到了呢,怪怀念的。”

“狐狸也恋旧么。”

“妖怪比人恋旧多了呢。”

“嘁…”正说着话,鼻子里闻到一丝甜津津的香,我看了看手里那只狐狸递给我的纸包:“这是什么。”

“夜宵。”

“夜宵啊,”本想拆开的手停了停,我把它朝狐狸面前一送:“不用了,我减肥。”

“哧,生气了,小白?”

“没,我真减肥。”

“哦呀,既然这样,这只狐狸特制的蜂蜜蛋饼狐狸就勉为其难地和不需要减肥的铘一起处理啦。”说着话人转身就往窗台跳,被我一把揪住了他的尾巴:“站住!”

“嗷!小白!知不知道这是人家的命根子!!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抓??”

“好吧,下次耳朵。”

“你真要弄死我吗???”

“如果你命比纸薄的话。”

“哦呀,你狠。”

“那我帮你把饼处理掉算赔罪好了。”

“嗷!别咬我手指!!”

“明明是爪子。”

“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爪子吗??”

“好看有用吗?至少猪蹄还比它好吃。”

“哦呀!宝珠!你知道什么叫良心吗?”

“狐狸,你只有做点心的时候最有良心。”

“嗷!又咬!你狗吗??”

“嘿嘿嘿…”

就在我爬着狐狸的肩伸长了脖子一口咬住它手里那只香气四溢的纸包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响,把我吓了一跳。一时和狐狸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伸出头朝窗外看,外头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这当口一阵脚步声远远传了过来,很急,隐隐来自院子外的方向,又以极快的速度朝这方向跑近。直到楼下不远的地方停下,我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下面传了过来,带着种压抑过后的沙哑:“庚生!庚生!不好了,老刘家的闺女跳河了!”

第三章

*** ***

狐狸对人类的生死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在得了消息之后,我一个人跟着叔叔婶婶他们赶去了现场。当时是差不多全家人都出动了,小地方就这样,平时安静得死水一潭似的,而只要一家有事,乡里乡亲的全会来搭个手,或者凑个热闹。

尸体是在埠溪河离村数百米远的岸边被发现的。

和二叔他们一起赶到的时候,那地方已经围满了人。离得很远就可以看到一片手电和火把交织出来的光,我被婶婶挡在离河岸比较远的地方不让靠近,只远远看了几眼,隐约看到人影晃动间一团白生生的身体横躺在漆黑色的河水边,旁边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一边劝着旁边哭得死去活来的死者的亲人,一边和刚跑过去的二叔说着些什么。

我留意了一下,似乎全村男人差不多都集中在那块儿了,几个胆大的女人也在尸体边看着,剩下一些胆小怕事的,跟我和婶婶一样,离得远远的在一边观望,一边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婶婶说死者叫刘琴,是村子里刘裁缝家的独生女。

刚从领近城市一所大学毕业没多久,性格一向很开朗,出事之前,谁也没见过她有任何的异常。就是在白天的时候还看她好好的在暖棚里看苗子,谁想也就几小时的工夫,人就这么没了,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正说着话,我看到那两个穿制服的男人蹲下身用一块黑塑料布把尸体盖了起来。一时边上的哭声更响了,有好几回那个当母亲的试图扑向尸体,被身边的男人死活拦了下来,女人歇斯底里地闹,然后对着我二叔尖声叫了些什么,可离得太远,我什么都听不清。只看着她那么疯狂地闹腾了一会儿,片刻被旁边的人好说歹说连拉带扯地拖走了。走之前还在一个劲地对我二叔说,也不知道二叔有没有听,因为从她对着二叔叫闹直到被拖走,二叔始终蹲着,和那两个穿制服的一起包着地上的尸体。

“哎!我就说,那地方不能挖,看…”

“这好象是第三个了吧…”

“哪里!你不知道,上回那个…”正看着那边的动作,周围一片嘈杂声中隐隐传来这样的谈话。

唧唧呱呱,神神秘秘。

说的是什么意思,听不明白,可不知怎的隐隐感觉似乎和这事有关,于是留意着朝那地方看了一眼。谁知刚看过去,也许是她们意识到了自己说得太响,很快的那些说话声就压低成了耳语,河边风大嘈杂声也大,片刻,就把那些细小的声音吞得干干净净。

不过她们说话时的表情已经让我好奇上了,下意识朝她们方向走了几步,正打算把那些谈话听得再仔细些,那几个和我二婶差不多年纪的女人随即住了口,眼神朝我身后瞥了瞥,又一阵耳语,随即拉拉袖子走开了。

这当口婶婶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往边上一拉。

跌跌撞撞跟她走了两步,站稳脚跟后我有点莫名地看了她一眼,以为自己挡了谁的道,回头去看,扑面一阵冷风,我听见一阵哭声从后头由远到近传了过来。

悲悲切切,一阵响过一阵。

随即我连着朝边上迅速退开几步。

就在我刚才听那些人谈话的时候,河边上的尸体已经被包好了,可能村子小,所以也没什么警车救护车类的,只两名穿着制服看上去警察模样的男人,连同村里另两名高大壮实的男子,一前一后拎着那只装尸体的袋子,朝我的方向匆匆走了过来。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那些原本远远观望和交谈着的人,每个人都像我一样不由自主地后退着给来者让出道,或者说,是给自己同那个即将过来的东西间空出一段比较安全的距离。一路看着他们慢慢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只觉得随着他们的走近,风里的气味变了,一种不那么让人舒服的味道。

突然一个抬尸体的男人脚扭了一下,在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

一阵颠簸过后里头那具本就包得不严实的尸体一颗头倏地朝外滑了出来,湿漉漉一把长发垂地,仰天翻起的一张脸正对着我的方向,脸上一双眼睛是睁开着的,直直撞进我的视线,相当近而直接的一个角度,看得我心脏猛地一紧。

随即身周围一阵骚动。

有人直接就跑远了,兔子似的,有人连声惊叫着倒抽冷气。这同时手被扯了两下,回过神看到婶婶的手在拉我,可我的脚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在那瞬间一动都没法动。只眼睁睁看着那张苍白而浮肿的脸慢慢从我面前过去,有那么片刻几乎感觉…它那双无光的眼珠活脱脱像是在盯着我看。

直到它被发现后重新塞进了袋子,我才从半张着的嘴里慢慢吸进一口气,耳边隐隐又响起一些细碎的话音:

“闭不上眼睛呢…”

“嘘!少多嘴!”

“八成是那个…”

“迷信…”

还想听得再多,被婶婶从那些人中间拉开了,她总是跟着二叔走的,看到二叔同那些男人们把尸体放到拖车上一路往村子东边过去,她拉着我的手一声不吭带着我朝家的方向走了回去。

“婶婶,二叔他那么晚还要过去帮忙啊?”一路无语,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二婶笑了笑:“没办法,当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就跟什么似的,哪里都爱瞎掺和,说不听的。”

“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我前面看到那个女孩子的家里人好象在跟二叔争些什么。”

“咳!别谈了,多管闲事没得惹上一身腥。”

“怎么了?”

脚步顿了顿,二婶抬头看了我一眼,半晌轻叹口气,摇了摇头:“宝珠啊,难得来这里做回客,就碰上这样晦气的事,真是…别多想了,啊?大冷天的,回去收拾收拾定定心,早点睡吧。那个老没出息的让他去。”

“可是…”还想再继续问问,冷不防前面身影一闪,把我注意力给引了过去。

抬眼就看到前面那条漆黑一团的小路上三三两两几条人影走动着,更深处,一道身影逆着方向朝我们这边走过来。身影看上去挺眼熟,高高瘦瘦的个子,一头长发在周围若隐若现的手电光下银亮得格外的显眼。

那样一种独特的发色,毋庸置疑,是铘…

本以为他早就睡了,从被叔叔带去他的房间之后我就一直没见到过他出来,连之后有人进来时带出的那么大的动静似乎都没有吸引他的注意。而这会儿却在这条我走过一次都还没留下什么印象的乡间小路上碰上他了,一路迎着我们的方向过来,似乎在观望着什么,他没有留意到我和婶婶正和他迎面碰上,只侧着头朝河岸方向看着,一步一步径自从我们边上走过,头也不回。

这时候二婶也看到他了,伸手朝他方向指了指,她看看我:“哎宝珠,这不是你哥哥吗。”

我点头。随即转身朝他背影提高嗓子叫了一声:“铘!”

铘没有听见,依旧朝前边看边走,走得不紧不慢。

“铘??”我又叫,朝着他的方向追出两步,见他没停下的打算正准备再喊上一声,定睛一看,愣住了。

铘不见了。

就在一秒钟前还在我眼前不紧不慢地朝前走,怎的眼神晃了一下人就没了?琢磨着用手电朝前照了照,那条人流散去后一下子陷入死黑的小道上确实是空空荡荡的,别说人,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去哪儿了?

还在对着那条路照着,肩膀上被二婶拍了拍:“回去再说,宝珠,我们大概认错人了。”

第四章

那之后,我几乎一晚上没睡。

回到家时找过铘,他和狐狸就住在我隔壁,可是他房间门锁着,拍门没人应。所以也没办法确认他到底在不家房间里,因为他一贯都是这样的,不论在不在房间总安静得像团空气,在我家也是,虽然就睡在我的房间正上方,可晚上从来听不见他的动静,一点点都没有。大概到了两三点种的时候,我听见对面楼有开门和说话的声音,好象是二叔回来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乡下夜里是格外安静的,躺在床上就听见山风吹得窗玻璃扑楞楞的响,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可即便是这样静,还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刘小琴那张苍白浮肿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我印象那么深刻,深刻得让我无比清醒。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脸上和胳臂上麻冷冻醒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得满屋子都是。不过可冷得够戗,好象和昨天比一下子降了有好几度,虽然外头艳阳高照,可是房间里丝毫感觉不到太阳光那种金灿灿的温度,张嘴能哈出口白气来,冻得人哆哆嗦嗦的。跑到窗口开窗换气的时候才发觉外头下过雪了,一眼望出去白茫茫一片,刮了一夜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铅色的云压着银色的山,墨绿蓬勃的冬青映着缓缓落下的碎雪在风里安静地飘。

隔着层蒸汽弥漫的玻璃,活脱脱一个巨大的盆景。

这样的景色不知道在城里已经有多少年没见着了,那么灿烂的阳光和干净的积雪交织出来的明亮,扑面而来强烈的过年的气息。这才是纯粹过年的感觉么,城里越来越没有过年的感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这些。

满屋子绕着狐狸蒸糕饼的甜香,他在帮婶婶做了过年当供品的糕,早饭也是他做的,婶婶说他天没亮就在灶台前忙乎了,劝也劝不住。

“小离这孩子真是乖。”

“是啊,这么年轻就做得那么好的点心,简直像个大厨师呢。”

“有这么个儿子真是福气啊。”

说着说着房子里的女人们就开始一个劲地夸他了,果然狐狸精还是一如既往的懂得讨人欢心,即使是无意识的。当然,除了对我以外。

不过还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有人性,主动要求帮婶婶做饭做菜,还包办了年夜饭的筹备。实在是因为狐狸是种很懒的生物,别看他在我家那么勤快地做这做那,一半是被我用房租压的,一半出自在公众面前炫耀自己手艺的癖好。通常除了正常工作外很少见他开小灶,拿他的话来说,优秀的厨师是伟大的艺术家,不是可怜的管家。虽然这些年他一直都在不知不觉当着我的大管家。不过狐狸除了点心之外还能做别的东西吗?我有点怀疑,从来在家都是馒头对包子,团子对花卷地对付过来的,实在嘴巴馋了会去买点卤味调剂调剂,这几年我都快忘了热炒是种啥滋味了。所以对于狐狸真的可以帮婶婶搭上什么手,我深表怀疑,虽然目前他是用他高超的点心手艺糊弄了过去。狐狸做的点心是没话说的,因此尽管婶婶嘴上一口一个过意不去,看得出来,她还是很乐意地有他来帮忙。

总得来说,这本来的确是个让人打心底里爽朗出来的一天,特别是经过了昨晚的事情之后。那些安静的景色,那些绕在房子里的甜香,那些进进出出摆着年货的身影。可是我却爽朗不起来,甚至有点郁闷。

话得从今天跟着六姑去爷爷房里看他说起。

到了这里以后才知道,爷爷从几个月前开始就一直都卧病在床。

我们昨天到得晚,所以没能见着他,因为他很早就睡了。今天一早吃完了早饭婶婶他们忙着去采办年货,等他们都走以后六姑领着我去见爷爷,她说老爷子病了以后耳朵就特别敏感,听不得热闹,所以这几天情绪比较坏。只有在家里人都出门去的时候才好一点,这时候去看看他他会比较高兴。

说着话三拐两拐带我到了爷爷住的地方。爷爷住的地方离叔叔婶婶的房子比较远,和十几年前我来时的印象没多大变化,不过跟小时候的记忆相比,感觉小了很多。相当老的一栋房子,一路进去都能闻得见房梁间依附了上百年的霉味,客堂的门敞开着,门窗前几棵和房子一样年老的大树,枝桠间勉强照进几丝阳光,扫在屋里感觉有点苍白。穿堂风一路盘旋,从前门到后门,阴冷阴冷的。

那会儿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不舒服起来,不知道是这屋子太冷还是空得让我有点压抑,就像十几年前第一次进这屋子时的那种感觉。似乎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和爷爷亲不起来,大概…潜意识地把他和这屋子的空冷联系在了一块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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