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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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忽略他时不时扫着我热裤下大腿的视线,这种视线比苍蝇更容易让人讨厌。于是我只在鼻子里发出一声低哼。

“那地方都是美女啊。小姐在里面做什么的?”

“服务员。”

“哦,介小的年纪就出来工作了,多读点书嘛。”

我没回答。一边祈祷后座那个男人最好比我晚下车,否则留我一个人跟这司机在一起实在是讨厌。正想着,司机又开口了:“小姐的腿很漂亮。”

我头皮一麻。这家伙说什么啊??他居然公然说这种话?!我朝身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男人依旧静静坐着,似乎并没有听见司机的话,目不转睛看着窗外。我只好白了那司机一眼,把腿缩了缩。

而这动作显然让他以为我在害羞,于是一本正经地道:“真的很好看,真的。”

说得我脸气得通红,也不管他车在空旷的马路上开得飞快,我对着他叫:“喂!你说什么屁话!!”然后转头对后座那男人道:“先生,我可不可以坐到你边上。”

那男人没有吭声,这让我觉得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奇怪,他似乎完全没听见我在说什么的样子。然后我感到边上司机看了我一眼,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小姐你在对谁说话。”

“他啊。”我指了指后座上的男人。

“那里哪来的人。”

我的手心一冷,因为再回过头去的时候,我发觉那张后座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然后看到司机一张脸笑得更古怪了,甚至带着点扭曲的样子:“小姐,不要这样好吗,今天是中元节,不作兴对我们这种上夜班的人说这些的。”

而我的手心更冷了,因为我发觉车后视镜里照出来的这个司机,他没有影子…

这个发现让我差点不顾一切的去拉车门,可是随即发现这是在高速公路上,车子正以时速一百二的速度朝前飞驰。旁边那个司机还在喋喋不休地道:“知道吗小姐,这种东西不能乱说的,人都说不想不会来,一想这些东西会自然而来跟着来,所以啊,我们这种做夜班的,晚上是想也不敢去想的。说说,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没回答,因为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声音,而且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往门的方向移,就好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把我用力朝那方向拉似的,我不由自主抓紧住了自己的座椅,可是根本不管用,很快我的肩膀撞到了那扇门上,而那个司机还在继续道:“小姐,你的腿真漂亮。”

我的头贴在了门上,我感觉门因着我贴上去的力道而震了震。

“小姐,有空一起出去玩玩怎么样,要不要留个电话。”他再道,两只眼睛在我的腿和车窗间游移。

车身晃了一下,我不得不使出自己吃奶的劲好保持自己不至于整个身体全压到车门上去。就在这时突然远远响起了一阵警笛声,我的精神随之一振。贴着窗就看到正后方一辆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朝我们这方向开了过来,我看到司机的眼神有些困惑地闪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看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小姐?”

我僵着肩膀好让车门泄掉点我身体的重量,一边用力点头:“警笛!”

“警笛?”他皱眉,一边朝后窗看了看,然后用力一踩游门。车以更快的速度朝前开了去,他有些紧张地把着方向盘注视着前面空旷的路面:“知道吗,刚才那个路口经常出车祸,死了不少人。”

警笛声更近了些,透过窗那些红蓝色的光交替打在他苍白的脸上,这让他的脸看上去更诡异。他时不时不安地回头去看,又过敏似的往边上一阵扫视,这很奇怪,我没想到鬼对警笛声也会感到紧张。

突然他吱的声把车猛停了下来,差点把我从椅子上甩了出去,回过神看到他趴到方向盘上瑟瑟发抖,嘴里絮絮地念叨着:“过来了…过来了…”

警车声确实越来越近,而且这辆车也停了,意识到这点我迅速直起身一把推开门冲了出去,似乎听见他在车里叫了我一声,我哪敢回头,迅速朝着警车过来的方向就奔了过去。

那辆警车在我面前停住,车里下来一个警察,一手拿着对讲机,一边朝我走了过来:“有什么事吗,同志。”

“那辆车!”我急忙朝身后指:“那辆车…”话还没说完看到那司机一把推开门从车里跑了出来,扭头看着我张了张嘴,然后一转身飞快地跑走了,那张扭曲在路灯下的表情活象见到了鬼。

突然觉得头皮一阵麻。

路灯下那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随着他动作迅速摆动,相当正常的一道影子。那么他不是鬼了…分明是活生生的人…可是之前在后视镜里为什么我看不到他的样子。疑惑着转回头,因为听见那警察朝我走过来的脚步声,正准备向他解释为什么我坐的车会突然停在这里,而我又像发疯一样朝他跑过来,突然瞥见他身后那辆车窗玻璃上的倒影,我一个激灵,在他离我一步之遥的刹那转身头也不回朝着那司机逃跑的方向奔去!

那辆车光洁的车窗玻璃上晃荡着这个警察的身影,身影只有半个,自头部到胸口被拦腰截断了,这个正朝我走过来的警察只有半个还在滴着血的影子。

刚才那个司机絮絮的话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一度我因为对他的恐惧都忘了他到底说了些啥,他说:知道吗,刚才那个路口经常出车祸,死了不少人。

其实他后面还咕哝了句什么,被我忽视掉了,他还说:连警车也被撞翻过,可惨…拦腰削掉一半…

回头偷偷扫了一眼,那警察还在后面跟着,身后的警车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和他一起在后面跟着我。那人有着一头整齐的短发和一身整齐的西装,看上去就像刚从写字楼走出来的白领,之前他曾就在我坐的那辆车的后车座里坐着,那时候完全没有发现,这个白领是缺了条腿的。

他用仅剩的一条腿在马路上跳着,不紧不慢跟在那个半只身体的警察背后,朝我的方向追随过来。

而这种时候我却该死地发现我两条腿跑不快了。

就像在泥塘里跋涉的那种感觉,随着他们距离的接近,我每跨出一步脚步都似乎变得越来越沉,急得我冷汗都出来了。低头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看倒也罢,一看之下我再次惊出一身冷汗。

那是一些小孩,很小的小孩子。最大不过葫芦大小,最小的像只老鼠,张着他们小小的手臂报着我的脚踝,每走一步,这样的小孩越来越多,有些甚至都已经爬到我膝盖上了,他们的手臂绵软软的,和风一样的温度,以至直到刚才为止我都没觉察出来走不动是因为他们在拉我,这会儿见我低头望向他们,他们一个个抬起了他们皱巴巴的小脸,咧嘴朝我笑着,唧唧喳喳说着些我完全听不清楚的话。

我急得差点绊倒在地上,眼看着后面两个‘人’离我越来越近,我不禁放开了喉咙对着周围那些房子大声叫:“啊——!!!啊——!!!”喉咙里宣泄出来一些毫无意义的声音,我期望能有人听到声音探出头把我从这种状态里释放出来。可是半天没有一点动静,我这在夜色里突兀得像把刀子似的声音狠狠地划破了夜空,可是划不进这附近任何一家居民的耳膜里。而就在一条马路之隔的地方,我家客厅的光在夜色里静静吐着晕黄,一定是姥姥还没睡在等我回去。我想起她一直对我唠叨的那句话:再晚吧再晚吧,鬼门开被那些小鬼拖走了看你还开心。

身下那些小孩子已经越聚越多,很多爬到了我的腰上,胸口上,我一边跑一边拼命把他们往下扯,扯到地上他们会愤怒地朝我尖叫:“死吧!去死吧!不得好死!!”

我只当没听见,奋力地把他们继续往下甩,一边在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朝家的方向使劲地奔,突然一脚踏空我砰地下跌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手和脚随即被那些争先恐后从我脚上跳下来的小孩子压住了。他们在我身上吱吱地叫,不停地跳:“死!!死!!!去死!!!不听我的话就去死!!!!”

慢慢我的呼吸困难起来,他们压得我喘不过气。只能张大嘴在他们越来越密集的身影间吸取一点氧气,头顶最后一丝灯光被那些小小身影掩盖住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将我用力拖了一把,我整个人一下子从那些蜂拥的小身体间脱离了出来,滚到马路边的台阶下。

然后那东西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用一种快得像风似的速度拖着我朝那幢亮着客厅的灯静静等着我的方向奔,等我好不容易能追上这速度,我看到那个把我从重围里解救出来的身影,她一路像根木棒似的影子在我面前的马路上来回晃动。

“是你…”居然是那个在车站碰到的小女孩子。

她听见我的声音,但没有回头,只拖着我飞快朝前奔,直到我家门口她猛地停住,然后把我朝家门前那团黑漆漆的阴影里用力一推。

随即一片光刺得我眼花缭乱,一时呆了呆,半晌感到脸上身上有什么细碎的东西针似的一把一把对着我砸我来,我收回神细看,只见姥姥绷着张脸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盆米,没头没脑抓着一把把朝我身上扔。

我忙不迭地躲:“姥姥姥姥!你干吗呀!”

“还敢问我!叫你几点回来的!看看现在几点!”

“我加班…我…”

还没解释完被她抓着转了个身,继续朝我身上撒:“你看看你把什么给带回来了!你真要命了啊你!!不听话!叫你再不听话!”

一把把米砸在身上刺刺的疼,可我从刚才起就紧绷到现在的神经随之一把把地松开了,远远的我刚才一路逃过来的方向不见了那些小孩和那两个男人,松了口气,我想起刚才那个把我救出来的小女孩子。

小女孩也不见了,我面前只有一条静静横着的空旷马路,路上斜躺着半截筷子,除此之外只有几片随着风轻轻飘动的碎纸。

那天之后,每逢农历七月十五,我再也没有在太阳下山后出门过。

也曾问过姥姥,关于那个小女孩的事,我跟她详细描述了小姑娘的样子。姥姥说那可能是符吧,一种可以幻化成人型的符。但是她说那种符现在已经没人做得出来了,她记得的最后一个可以做这符的人文革前已经去世了,以前他是三清观里的老掌门。

我问姥姥,那是不是您做的。

她笑:我,怎么可能,我能做,还不开店去赚大钱了,至于守着这家小点心店?

我听她一说忽然明白自己的遗传基因大多数来自哪里了…

而那些在路上差点吞掉我的小孩子,几年后碰上了狐狸,我才总算知道了他们的来历。拿狐狸的话来说,他们是一些‘闲碎’。

很多人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喜欢写一些诅咒别人的话,轻则咒人命运,重则殃及别人的家人。他们把那些话偷偷传给自己身边的人,然后迫使身边的人因为那些诅咒而做着他们所驱使的事情——将这恶意的诅咒再继续传播给他们身边所亲近的人,否则或倒霉,或亲人的生命受到威胁,这种恶形恶状的诅咒。

却不知这是要遭到报应的。咒人命运,不义;咒人父母;不孝,诱害他人,无德。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变成了一种‘鬼’。即不生,也不死,徘徊在黄泉道上无法超升的一种小小的鬼中的异类。

也可说是二十世纪末开始出现的新鬼,因为网络和信息造就了它们迅速的成长和繁衍。而一旦变成这种鬼,它们的肉体是会非常痛苦的,一种痛苦叠加痛苦所累积复制而成的一直在膨胀着的痛苦。每一条他们恶意加诸在别人身上的诅咒,最后都会变异成一种肉体的折磨从他们每一个毛孔直达每一根神经地去折磨着他们,直到最后骨骼萎缩,肌肉消退,然后就变成了我所见到的那种软软的,小小的小人。

这是它们所该有的命数。

“那它们为什么要缠着我,既然它们无法得到超升。”听完后我问狐狸。

“哦呀,因为你是宝珠。”狐狸抖了抖耳朵,说了句和不说没什么两样的‘狐说’。

《农历七月十五》完结。祝大家鬼节愉快

第六章

我倒退进了客厅,那个我认为应该还算是真实的地方,然后把门关上,数着头顶摆钟的滴答声六十下,我再次把门拉开。

门外依旧是客厅,就好象我在对着面巨大的镜子,只是那面镜子照不出我自己。

我退后,把门用力关上。手指微微有些抖,我无法控制住它们的行为,只好把它们□口袋里,随后在这片几十坪大的空间里来回走着。听着地板上我咯嗒咯嗒的脚步声,这声音让周围的无声变得更加寂静。

不远处那道门缝就对着我敞开着,巴掌大的缝隙,有好几次我几乎忍不住自己走过去把那扇门打开的冲动,可不知怎的走到门前人又走开了,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它这会儿看上去和我昨晚梦里那扇门真的很相似,相似到现在回想起来,我已经分不清楚那扇门到底是我家的,还是林默家的了。

隐隐觉得门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看,每每当我经过门,又绕开的时候。

可透过门缝我有什么都看不见,包括离门很近那张躺着方洁的大床。她还在里面吗?还是和林默一样都不见了。还有那只猫,曾有那么片刻我以为里面那盯着我看的东西就是它,因为我一直都觉得它在打量我,每次当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有着双近乎人般若有所思的眼神。我甚至可以听见门板上它爪子摩擦在上面细微的剥啄声,可后来被我否定了。猫再怎么能爬,它爬不到那么高,在不借助任何外界东西的情况下,它不可能腾空在我头那么高的地方磨爪。

卡啦啦…卡啦啦…声音很细,那细细的声音听得我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就在几分钟前一切还很正常,我打翻了手里的咖啡,林默帮我去那抹布。之后,一切开始不对劲了,很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在一瞬间把所有活生生的东西都从我身边带走了,在这房子里,我可以感觉到在它某个角落正隐藏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也许从我进这房子时就开始了,更有可能从进入小区那一瞬。而我无从知晓自己现在面对着的到底是哪一种境地,我对眼前的境况一无所知。

片刻我决定上楼去看看,我希望林默能在楼上某个房间里,如果他在的话。

可是上楼之后所看到的东西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突破。

二楼没有楼下那种潮湿的味道,它散发着地板和护墙板上淡淡的松木香,这让它显得很干净舒服。一条走廊上分别有着四个房间,两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间储物室。每个房间都有窗,每扇窗被推开后都一如既往地出现了同样的房间,就好象被我推开的不是窗户,而是面镜子。

而每一扇门里都没有林默的踪影,他真的不见了,而我很显然的被困在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每一道通往外界的门、通向外界的窗,它们的背后不是外面广阔的天空和被修正得很漂亮的丛林小道,而是相对的、完全一样的另一个房间。我站在两个孪生的空间里,像挤压在一个古怪缝隙里的虫,往前走是错,往后走又是错,甚至转个身我就分不清楚到底哪一边才是我刚才进来时的真实。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想不出来,它甚至不能被称作为‘鬼打墙’,几次遭遇‘鬼打墙’的经历可以让我这么肯定。

下楼时的步子变得异常的沉重。

如果说上楼之前我还存着点希望的话,楼上转过一圈后,我连一点希望都不存了,我真的被孤立在了这幢房子里,外面下着大雨,也可能已经停了,可是推开客厅的门,我只能看到一间同样安静整洁的卧室,就像我所待着的那块地方。

然后坐在沙发上我发了很长一阵子的呆。

花了很久去整理这一切的细枝末节,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幻觉?可是幻觉可会这么真实?除了那扇通往外界的门,以及通往外界的窗外面所展现在我眼前的东西之外,我感觉不出有任何异样的地方,我能闻到厅里潮湿粘腻的味道,能听到钟滴答的声响,还有沙发上毛糙的柔软。

最终目光再次落到对面那扇虚掩着的门上,我站起身朝它走了过去。

可以感觉那双窥视着我的眼睛似乎闪烁着兴奋的东西,我又一次听到了门板上的剥啄声。可是门板纹丝不动,感觉不出任何附着在它上面的力度。

抓住门把,我一把将它朝里推开。

门里斜出来一片阳光让我吃了一惊。

这么明亮的色彩,明亮得让我觉得不像是真的。以至呆站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站在一间阳光灿烂的房间里。房间收拾得很整齐,没有熏香那种浓郁诡异的味道,更没有从墙壁里渗出来的湿气,有的只是干净和温暖,还有淡淡阳光的香味。

我的目光落到门前那张大床上。

床铺得很整齐,被子摆在靠墙的一角,平滑的床褥上看不出曾经有人躺过的痕迹。

方洁不在房间里,虽然除了我上楼那会儿这扇门就没出过我的视线范围,和林默一样,她不见了,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边上有什么东西轻轻哼了一声,在我对着这一切发呆的时候,我低头循声看过去,就看到方洁的那只花皮猫懒懒在墙跟边横着。似乎被我的脚步声吵醒,它仰头眯着眼看着我,半晌舔了舔嘴又躺下来,身上的毛在阳光里散发出柔和明亮的光泽,它有节奏地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而这一切并没有让我兴奋起来,虽然这房间有着一扇唯一通往外界的窗,一阵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泥土和阳光的味道,这味道不是幻觉。

可是哪儿来的阳光呢,就在半个多小时前明明外面下着瓢泼的大雨,要停并且出太阳,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地上的水呢?半个小时前下过的暴雨,为什么没在窗台和外面的树枝泥土上留下一星半点的湿意??

后退着出门我把那扇房门关上,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了下去。墙上的钟指着四点。从来这里到现在我已经在这房子里待了一个小时了,而我现在应该怎么从这地方出去。

忽然瞥见茶几上的电话,我赶紧把它抓了起来,正准备打回家看看狐狸在不在,还没拨号,里头一直线的滴声让我把它挂了回去。这是电话线没被接通的声音。

我趴到地上循着那根电话线找着它的插头。片刻在台灯边的插座旁找到了,插头就歪在一边,一头已经烧焦了,根本没办法再接上。

丢开线我站起来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有任何目的的。然后突然冲到大门口再次用力把它拉开。门外那间客厅里滴答的钟声传了进来,像是不甘于整个空间过于寂静的沉默般,它在我耳边同我头顶那只钟的摇摆声一起,一前一后搭配响得欢快。

我把门重重关上,贴着门坐到地上,扫着厅里的一切。

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除了对着这个像被赋予了某种奇特魔力的房子,像只被困在镜子做成的牢笼里的小耗子。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我知道这是自己焦虑前的先兆,可是我不能焦虑,一焦虑头脑就要发昏了,那时候我会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必须做些什么,我对自己说。在一切还没变得更糟糕之前。

就在这时一阵模糊的轻响从那扇被我关紧了的房间门里传了出来,很细小的声音,在这当口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声炸雷。那是人呼吸的声音。

声音有点粗,而且混乱,但可以肯定是人发出来的。几乎是在意识到这点的同时我从地上直跳了起来,一个箭步跨到房门口把耳朵贴在了门背上。

门里的呼吸声更清晰了点,一下下,像是奔跑后急促的喘息。然后有个女人的声音以一种更细小的音量响了起来:“轻点…林默…轻…”这个名字让我脑子里咯噔一下。再听,房间里的声音消失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就在我以为里面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的时候,里头突然发出来的一声低哼把我惊得一跳。

猫似的低哼,像是痛苦,又像是欢娱。我想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很多电视里总是无时无刻用这种声音暧昧地教育着电视机前的人,提醒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他们眼前隔着墙,隔着屏幕,隔着门。

但这种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是林默?那个女人又是谁?

疑惑着,用一种不会引响到任何人的细微动作,我小心翼翼拧着把手将门推开,推出一道刚够我眼睛看清楚里面动静的缝。

然后我的心一沉。

我看到林默背对着我躺在房间那张大床上,光着身子,同一个同样赤身裸体的女人。他把那个女人抱得很紧,紧紧地纠缠,紧紧地吻着她的嘴唇,嗅着她那把光亮丰厚的长发和丰满得像棉花般柔软有弹性的身体。下身不断地□,一下一下,每一下让他身下的女人发出那种猫叫般消魂的呻吟。

女人不是方洁,那个被他珍爱得揉在手心都怕会捏碎的病弱的妻子。

她是谁?

呆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左半边的脸有种冰冷的感觉。下意识回头,一望之下我的呼吸差点停窒。

一旁站着个女人,脸色苍白,神情严肃。一双漆黑闪亮的眼睛深深险在发青的眼眶里,她和我以同样的姿势在目不转睛朝里看着,看着床上那两个人。而那两人□纠缠着的身影在她黑玻璃一样的眼珠里反复扭转。

女人是方洁。

第七章

就是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再回头看向房间,房间里什么人都没了。

斜搭着的窗帘让房间恢复了我第一次进去时那种昏暗,依稀可以透过窗帘看到外面淅沥沥下着的雨丝,我不知道把窗推开之后,那些雨和草地是不是还存在,但不敢轻举妄动。方洁就在我边上站着,脸离我不过就几公分的距离,带着种从没见到过的冰冷表情看着里面,似乎房间里还在上演着几秒种前那段香艳。

那么静静看了片刻,她一转身朝客厅里走去,似乎完全没有把我的存在放在眼里。于是我得以推门走进房间。

“喵…”

进门听见一声猫叫,我抬头看到那只虎皮大花猫在橱顶上蹲着,头朝下垂得很低,两只琥珀色眼睛随着我的动作一路追随着我。

我没理它。

径自跑到窗前把那扇窗打开,但之后并没有得到任何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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