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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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了几秒钟,转头看着她。

与白天那个明星人物完全不同,此刻他依旧穿着T恤裤衩,蓬松的短发耷拉在额头上,脚下是一双大拖鞋,腿毛露在外头。

一声不吭,目光深沉透亮。这一刹那,他看起来哪里幼稚了?那分明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现在的他,不经意间,就露出来了。

尤明许无端端觉得很烦躁,定了定神,不看他,直接切断一切可能性:“殷逢,你如果总是要奖励,没干什么事就这样,那我以后只能取消奖励,今天就取消。听明白了吗?又不是我欠你的。”

殷逢盯着她,还是不说话。

尤明许心头火气,从床上起来,冷着脸往门外走。结果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阿许,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乱要奖励了,不会每天要了!除非你愿意给我。求求你别把以后都取消,行吗?万一我以后表现很好很好呢?”

尤明许心想这他妈到底叫什么事?低头看去,他的五指牢牢扣在她手臂上,修长有力。她却不想抬头,看他的眼睛。

可原本更加冰冷无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都卑微成了这样子,似懂,还是非懂?却把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胸膛里。

他的手握得更紧,一时间又让尤明许想起自己从西藏把他捡回来时的情形。

“……以后看你的表现。”她听到自己说。

身边的人如释重负般应了声“好”。

尤明许的心里忽然闷极了,她想去抽烟了,抽回手,拿起旁边的烟盒,走向了阳台。

她懒得去管他。直到抽完了半支烟,才意识到自己穿了件睡衣就出来,有点冷。

刚想几口把剩下的烟抽完回去,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她站着不动。

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然后是一件外套,落在她的肩头。他的双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按。因为离得近,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她也感觉到他的胸口贴近,几乎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可是一触就走。

“阿许不要着凉了。”他说,任谁都听得出话语中的小心翼翼和情绪低落。

“嗯。”

然后就听到他慢吞吞又走回了屋子里。

奇怪的是,他这么跑来一下,尤明许原本烦闷、僵硬的心情,居然轻松了几分。她想,也许在同一屋檐下,和他相安无事下去,并不是件多困难的事。她只要强硬一点,他不就服服帖帖了吗?

再过些天,他的注意力和喜好被别的东西吸引,他们俩的那点事,他大概根本就不会记得。

又或者,等他恢复了记忆和神智,这点事,于他而言,又能算什么?

————

秋高气爽。

这是个周末,尤明许起床后吃了早饭,就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阳光安静地从阳台洒进来,她照例刷着一部雷剧爽剧。看完一集,她看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那家伙又睡懒觉,没点成年男人的样子!

等她又看了半集,门终于开了。她看他一眼。殷逢头发如鸡窝,T恤也睡得皱皱巴巴的,鞋不穿,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然后他直接走到她身边,继续窝进沙发里,还抱着双腿,一动不动。

尤明许说:“先去刷牙洗脸,把鞋穿上。厨房有他们送来的早饭,吃完再回来。”

“我想休息一下……”他低声说。

尤明许怒道:“刚睡醒你要休息什么?去!”

他这才站起,耷拉着头,走向了厕所。

听着厕所里传来的水声,整个屋子不再宁静。尤明许的心情就变得很不错,舒展身体摊在沙发里,电视也看得有滋有味起来。

自从上次,两人约法三章后,殷逢大概是真的怕了,再也没提过“奖励”的事,也没有再似懂非懂地揩油。两人似乎又恢复了最开始的“主人与小狗”的关系。

尤明许觉得这样最好。他到底没开窍,被她把男女情~欲扼杀在萌芽状态,也懵懂不知。不然照之前那么干柴烈火搞下去,两人哪天真的睡了,她是真的没脸见局长厅长还有满警局的小弟。

殷逢仔仔细细刷完牙,把脸也洗得干净透亮,听到客厅里没动静,他抬起头,看到的就是一副生动的美人图。

尤明许的双腿架在茶几上,光着又瘦又白的脚丫,人歪在沙发里,要多懒散有多懒散。还显出几分平时没有的孩子气。她大概看到什么好笑的,盯着电视,嘴角弯着。

想上,真的好想上。殷逢有点垂头丧气地想。

这些天,也不知中了什么魔,想很多次了。自从那天晚上,她跟他说了“上”这个字,那他又去网上查了资料……

可别说上了,哪怕是心里对她的喜欢,他都不敢让她知道。否则她一言不合就会翻脸,说不定把他赶出去。。

他只能继续当她的乖宝宝。等着她的石头心,开花的那一天。

作者感言:

一时意乱情迷的擦枪走火告一段落,不过放心,殷逢会不断地拱心爱的大白菜的,直到拱得她再也拒绝不了。 新的一周到了,业精于勤荒于嬉,记得投你们的推荐票。

第73章

那天晚上,雨很大,就跟盆子往下倒似的。“啪啪啪——”的声音撞在窗玻璃上,令这偌大的房间,跟外头雨蒙蒙一切,像是两个世界。

她站在镜头下,光着身体,感到非常羞耻。旁边站着几个男人,还有女人。他们的表情看似很平静,可眼珠子都盯在她身上。

拍完以后,有人把衣服丢给她,也有人柔声细语安慰。她的脑子里糊涂一片,完全没有办法判断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也许,是真的吧,否则,她要怎么办呢。

后来有人拉着她喝酒,大家一起喝,亲热得好像之前胁迫她的,不是他们。事情是什么时候失控的,她也记不清了。她好像看到有人目光闪烁,她也不记得自己喝下了什么。起初她好像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快乐世界,很多只手在她身上摸。她虽然已不是处女,还是感觉到了疼痛。她不断被摆弄成不同的姿势,换着法子地让她疯狂让她痛……

她的意识好像进入了一条长长的昏暗河流里。她嘴里分明说着“别这样”、“求求你们放过我”……可是没人听。隐藏的獠牙终于暴露,他们开始变回一群吃人的兽。

再后来,有人撒钱,把很多很多钱,撒在她身上。那些纷纷点点的红色,就像血一样映在她眼睛里。钱啊,那是钱啊,她想,自己不是一直想要钱吗?她突然傻傻地笑了出来,有钱,她就什么也不用怕了,不用退缩,可以过任何她想要的生活。

再后来,她连意识都渐渐不清了,只感觉自己躺在冰凉的地面。他们似乎也玩累了,一具具肉体如同蛇般,盘踞在周围的沙发上。而她不知道,自己雪白而年轻的身体,躺在那堆钞票里,就像是沼泽里盛开出的百合,令所有人眼眶微痛。

只是某个瞬间,她感觉到有人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他们玩够了,起来回家吧。别再来了。”

她却没有动,慢慢闭上眼,想:我回不了家了。我已经被重重绳索,缠在这里。这辈子都完了。

——

一入深秋,湖南的雨水更多了。出了长沙,往湘西方向去。山峦绵延,整日都是雨雾蒙蒙,时有江水在一片雾泽中,缓缓流动。江边是公路或是水田,偶尔有几只水牛静静矗在田里。这正是沈从文先生笔下清秀曼丽的湘西小景。

下了高速公路,驶入国道,再换省道、县道,路就不那么好走了。再加上刚下过雨,路况更糟,这辆被调用的中巴车,时而上下颠簸,时而以极慢极慢的速度和对向车并道,开得车上每个人都昏昏欲睡。

尤明许原本还想在车上看一眼案件资料,只好作罢,看着窗外一片湿淋淋的郁葱景色。

殷逢摸出保温杯,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喝掉,看她一眼,又倒一杯递过去:“阿许喝热水。”

尤明许接过喝了,他把保温杯收回背包里,又摸出两个苹果:“阿许你今天还没吃过水果。”

坐在他们前排的樊佳噗嗤笑了,好在许梦山还在仰头酣睡。别的同事也都在打盹儿。尤明许没理樊佳,轻声说:“我不饿。”

殷逢点点头,把水果收回去,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把牛肉干颗粒,递给她。这下尤明许被逗乐了,拿了一颗吃,说:“你是小叮当吗?”

这高大的家伙,一身运动衣裤,小白鞋,胸前挂着张专家证,抱着一个好大的运动背包,他当自己来秋游的么?

自从殷逢帮他们破了上个案子,加之本来就有专家证,陈枫不知何时还替他走了内部流程,于是他现在也算在系统里挂职,可以名正言顺协助破案了。

殷逢却只微微一笑:“你累了可以靠着我睡。”然后把背包放在地上,闭上眼,做出很认真睡觉的样子。只不过朝着她那边的肩膀,明显有点倾,等着人靠。

尤明许笑笑,闭眼往窗户上一靠。他们天没亮就出发了,很快她就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感觉车过了个坑,腾起了一下。她没睁眼,皱了皱眉,刚要继续睡,就感觉到什么东西重重地压过来,还有点热热的。

她睁开眼,就看到一颗乌黑的脑袋,压在自己肩窝里。某人完全睡成了平常的姿势,长手长脚全部摊开,一只胳膊还搭在了她大腿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过来,睡得呼哧呼哧的。

还说要让她靠,结果自己都成了没骨头的。

他的头发很柔软,脑袋带着温热的重量,尤明许发现这么靠着还挺舒服的。

过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

殷逢其实感觉到她动了一下,知道她醒了。但他把眼睛闭得紧紧的,故意搭在她大腿上的那只手,微微出汗。

她没有推开他。

又过了一阵,殷逢缓缓睁眼,感觉到她的头靠在了自己头顶,呼吸绵长,应当是睡着了。这样依偎的感觉,实在太好。殷逢忍不住就笑了。

结果嘴巴刚咧开,就看到前座的许梦山竟不知何时醒了,扭头看着他。那目光极为玩味。像是刚才殷逢的举动,他都看到了。

殷逢的反应是……闭上眼,还发出了两声梦里砸吧嘴的声音,转了转脑袋,把脸往尤明许怀里埋了埋,继续睡。

饶是从来笑看山河的许梦山,看到这小子的骚操作,也忍不住瞪大眼。再看看“怀抱”着他的尤明许,分明睡得毫无戒备。许梦山突然觉得,尤女王这回,可真是养了头披着羊皮的小狼啊。

载满省里精英刑警的中巴车,在县道旁停下。这里已是湘西腹地,属于怀城范围。

县道旁是片土坡,土坡下有片河滩,长满杂草,枯黄枯黄,伴着碧色江水,远远望去,如同江上荒原。

他们下了车,拨开草丛,越过那片河滩,面前出现一个小湾,水面约莫有三十余米阔,对面是个小岛。。

这次的案件,是怀城报到省里,成立专案组支援。专案组领头的,是位姓谭的老刑警,尤明许是带队干活的副手。可巧不巧,殷逢两年前,曾为采访过老谭破过的一起重案。约莫殷逢现在,也看不出太明显的脑残。所以尤明许带他来,老谭没意见。

第74章

怀城警方调了艘小船过来,众人渡到小岛上去。只见河岸边,还停了艘破旧的小船,满是剥落的船皮,尽管船身完好,俨然已弃用很久。几名警察正在小船上勘验,期望找到任何属于死者或者凶手的痕迹。

据说这小岛一涨水,就被淹去大半,加上位置又偏,人迹罕至。若不是今日清晨,有渔家回乡下,从这里抄近路,看到了岛上那个东西,尸体不知何时才能被发现。

说是小岛,不过几百平方的小土丘,杂草丛生、碎石嶙峋。行至岛心处,有片低洼地,里头放着个黑色箱子。

箱子是20寸的,又旧又脏,此时箱盖是打开的,里头折了个人。

说“折”,真的就是字面意思的“折”。因为20寸的小箱子,本来是放不下个成年人的,哪怕是苗条的女人。死者全裸,肤色白皙。肢体表面看来完好,仔细一看,就有点古怪。

“樊大头,你不是个瑜伽达人吗?”许梦山对樊佳说,“能把自己身体折成这样塞进这个箱子不?”

樊佳白他一眼。

尤明许拿起死者的小腿,果然,里头是断的。只怕是全身几个主要关节都被打断,否则怎么能把身体折得这么平整方正?

殷逢在她身旁蹲下,盯着尸体,蹙眉沉思。

尤明许问:“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樊佳说:“不久前确认了。死者名叫刘伊莎,23岁,怀城理工大学学生,今年刚毕业,辰溪县人,目前一个人生活在怀城,没有工作。父母都在老家。所以到今天,都还没有人发现她失踪。”

“法医怎么说?”

许梦山答:“初步判定死亡时间在2天前,致命伤是头部的一处钝器伤,目前还无法确定凶器。死者身上还有其他多处软组织挫伤,但都不致命。她的身体被清理得非常干净,暂时没有发现任何指纹和DNA。死前曾经遭受性侵,**严重撕裂。多处关节遭遇钝器击打断裂,是在死后造成的。”

大家一时都不出声。

冷不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所以,凶手反复强奸她很多次,然后杀害,又把她从里到外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一节节敲碎关节,整齐折进箱子里?”

尤明许心想,小说家就是小说家,同样的情形换到他口里一说,立马毛骨悚然。

尤明许看了眼周围环境,说:“这里车流量虽然不大,但一直有车经过,山上也有几户人家。

凶手必须用车,才能把尸体运到这里。我想他不会选择白天弃尸,因为还要提着沉重的箱子,穿过草地、渡到小岛上去,一定会被人看到。

查一下昨天和前天晚上,主要是后半夜,有没有经过的司机,看到可疑车辆或者可疑的人,停留在附近。”

“是!”

等现场勘验得差不多了,尤明许一抬头,看到殷逢换成坐在尸体旁,双手撑在地面,摆出个眺望远方的姿势。

尤明许走过去,踢他一脚:“走了。”

他不动,抬头望着她:“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尤明许反应了一秒钟,答:“残忍、暴力、变态、细心。”

殷逢点头:“从看待受害者的角度,强奸犯分三种。一种把受害者当’人’,会和受害者交谈,企图建立关系,甚至假装谈恋爱。这种罪犯最缺乏自信。第二种,把受害者当’物品’,他把自己视为专业罪犯,也许会伪装身份,也许会准备很多工具折磨受害者,从而达成目的。

第三种……把受害者视为’工具’,凶手是暴力罪犯,具备很强的侵略性,会侮辱受害者,并且强迫受害者参与各种性行为。他们的主要目的,是释放自己的愤怒。”

尤明许现在已经非常习惯,他不定时闪现的心理学学霸技能了,点头:“第三种。”

殷逢说:“是啊,他真的非常愤怒,对女人,对自己的人生。”

尤明许静默不语。

殷逢又说:“他身上既有市井粗犷的一面,又具备手工匠人的特质。”

尤明许一拧眉:“啥意思?”

“我问过法医了。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做到那么精准地把骨骼和关节击碎,几乎没有造成别的外伤。而且他把尸体折得干净又整齐,很有点强迫症。但他不是医生,因为医生没有那么脏和穷。他用的是最便宜劣质的箱子,尽管箱子上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但是有不少成年污垢和使用痕迹,也就是说,箱子是他常用的。如果是医生,首先不太可能用这种箱子。而且箱子里头都弄干净了,外头一定也会习惯性弄干净。他和医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职业和人生。”

尤明许听着就觉得有点扯,于是嘴角也一扯:“你的意思……凶手是个屠夫?”否则怎么能又粗俗,又有摆布尸体的手艺呢?

殷逢却摇摇头,说:“阿许你的脑子有时候不要那么直线反射。那只是其中一种可能。如果这样就断定凶手是个屠夫,那不是胡闹吗?他也可以是个兽医、木匠、铁匠、管道修理工。我只是认为,他极有可能是个出身市井、文化层次不高、手艺精湛的工匠。你们可以在死者的居住地点附近范围找一找。”

尤明许听了一会儿,却并不打算把他说的话作为一个侦查方向。太过天马行空。她当然要按照传统刑侦的路子,基于物证和事理逻辑,顺藤摸瓜,展开全面调查。。

尤明许赏了他脑门上一个暴栗:“老子的脑袋要是直线反射,你就是糊状反射!”

作者感言:

我已经有两个基友体重在100斤以下了,我决定今天开始减肥。

第75章

这起案件发生后,怀城警方之所以第一时间报告省里,是因为去年夏天,发生过一起几乎一模一样的案件。

怀城大学应届毕业生赵菲儿,23岁,湖南省会铜县人。父母都在老家,家境清苦。赵菲儿相貌普通、性格开朗,毕业后一直没找到正式工作,就在一家奶茶店兼职打工。

和刘伊莎一样,赵菲儿也租住在学校附近的那片“贫民窟”里。两人住所的直线距离,不超过2公里。

赵菲儿失踪的那个夏夜,她从奶茶店下夜班回家。由于上班地点很远,下公交车时已夜里一点多。她需要步行1.5公里左右,才能到家。

第二天,赵菲儿没有去上班。奶茶店联系不上她。

第三天,她依然没来上班。奶茶店同事报警。

又过了三天,她的尸体,在乡下偏僻的一处山腰上,被村民发现。赵菲儿被装在一个同样的20寸黑箱子里,全裸,关节破碎,她被折叠成同样整齐畸形的模样。

致命伤一致,都是头部钝器伤,造成颅骨破裂。严重性侵情况一致。尸体的清理手法一致,非常干净彻底,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DNA。

但是一年前的凶手,似乎更大意一点。鉴证人员在箱子提手内侧,提取到一枚有效指纹。

然而在警方掌握的指纹库里,没有找到匹配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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