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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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洪军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有些吃力地撑着床沿,想要稍微把身子坐起来一点。我看他的样子挺费劲于是就帮着扶了他一把,他坐好之后接着说道:“可我如果不追查的话,因为这个组织而起的案子,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凶,越来越离奇。我们以为抓住了凶手就算了结了这件事,可我太天真了。”

说罢杨洪军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牛皮纸信封,然后递给了我。

第19章 信封

杨洪军的语气当中透露着焦虑不安,还有踌躇跟无奈。即便是他没有递给我这个信封,光是听他的这一番话,我也会觉得他目前遇到了大难题。于是当我接过信封来的时候,竟然也没多想,就打开原本就已经撕开的信封口,发现里边有一些好似纸片的东西,于是就伸手进去将它们拿了出来。

里边是一张白纸,和一张照片。照片是对折的,底面朝外,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刻意去将照片展开的话,我是看不到里边的内容的。但是白纸却是摊开的,却见上面写着八个字:

“替天行道,罪恶剋星。”

说是写的八个字,却也不尽然。因为这八个字没有一个是用手写的,都是用大小差不多,从报纸上或者杂志上剪下来的字,贴在白纸上而形成的。于是除了大小之外,字体和颜色,多多少少各不相同。

而让我注意到的是那个“罪恶剋星”的“剋”字。一般来讲,我们会用“克星”而非“剋星”,虽然两者字面上的含义一模一样,但偏偏这个字采用了繁体字的写法。也就是说,这个字来源的报纸或杂志,应当不是境内读物。

而在这八个字的下面,则有一枚印章式的小图案,图案整体是个圆形,下半部分是一朵左右对称盛开的莲花,上半部分却是一双手,这双手以一个正在合十的姿势呈现。不过只有指尖和掌肚是互相紧贴的,中间手掌的部分却明显看到有微微的隆起,也就是说,没有贴合在一起。

看到这个印章一般的图案,连我这样的外行人,也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和来头。因为先前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案件当中,那一男一女两个死者,都是以这样的手姿死去的,于是这个印章出现在这里,或多或少在给我传递着一个信息:把这封信交给杨洪军的,应当正是这个组织的人。

除此之外,那张白纸上没有别的东西,但是有一种非常古怪的味道,说不出来但却好像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索性也就不想了。我就把白纸放到一边,伸手去展开那张对折的照片。

这一打开不要紧,却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照片上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长得肥头大耳,鼻子有些塌陷,腮帮子或许是因为肥胖的关系,而显得往外凸出,以至于整个头型看上去上窄下宽,很像是一只梨。但是这个男人面对着镜头,露出一副非常凶悍的表情,扬着眉毛,撇着嘴,因为嘴角下坠的关系,导致嘴唇没有合拢,露出了里头的牙。而因为这个“愤怒”的表情,此人的鼻梁上端横向被挤出了三道褶,双眉之间则竖向被挤出了三道褶。

而我之所以差一点被吓死,则并非是因为此人那凶悍的表情,而是因为此人那粗肥的脖子上,喉结位置,被切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这道伤口从脖子横穿而过,两头窄中间宽,看上去像是一片长长的柳叶,区别只在于,这是一片红色的“柳叶”。

这道伤口意味着,照片上的人是死人,是尸体。因为我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带着这样的伤口继续活下去。

而脖子以下的部分到达锁骨的位置,就没有被拍到了。这张照片就好像是一个人的正面登记照,区别只在于他已经是死尸了而已。

从锁骨的部位来看,皮肤上光溜溜的,看上去好像是没穿衣服一般。伤口早已经干涸,透过伤口还能够看到里头那深红色被血液凝固后的肉。我实在不相信有人会以这样的表情死去,因为我虽然没死过,但我知道那是一件痛苦的事。就算是再怎么稀里糊涂,也绝不至于在死亡的时候,还流露出一副愤怒至极的样子。

然而让我有些吃惊的是这个人脸上有很多痣,有暗红色的,也有黑色的,有凸起来的,也有皮层下的。除此之外,更加让我吃惊的是此人额头上,也有一个印章式的印记,就如同那张白纸上的一样,分毫不差。

这就说明,制作这章八个字的白纸的人,和杀死这个男人的人,肯定是同一个组织,甚至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并且这个可能性相当巨大。

仅仅一眼,这个死人可怕的样子就难以在脑子里被抹去。由于心里害怕,我就将目光从照片上迅速地移开,转而看着杨洪军。而此刻杨洪军也在看着我,和早前几次找我求助的时候不同,之前他渴望着我给他一些信息,所以眼神里充满了期待,而这一次,他的眼神当中,也有不解和恐惧。

我俩就这么对视了半晌,谁也没说话。直到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杨警官,你说我好好地来探望你,你给我看这东西是什么意思,也不提前说一下里头是死人,存心吓唬我对吗?我可还没答应你要跟着你一起做事呢。”

我有些生气,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耍了。杨洪军摇摇头说道:“凯子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拿出来给你看看罢了。”他顿了顿说:“当天我撞了车,伤的比较重,倒地后支撑了几秒钟,也就失去了意识。而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自己依旧躺在原地,身上的血迹很新鲜,疼痛感也非常剧烈,这表明我中途失去意识的时间,可能只有短短十几秒,最多也就几分钟。”

杨洪军接着说道:“但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衣服里就出现了这封信,并且这封信是藏在我衣服里面,扎在我的皮带上的。这就表明开车撞我的那个人是看到我昏厥之后,专程下车来,把这东西塞到我衣服里的。”他苦笑道说:“这大概就是那通电话里提到要我去取的那个“包裹”吧。”

我对杨洪军说道:“可是昨天马天才跟我说,你之所以被车撞伤,一方面是对方本身是在对先前那个案子的报复,一方面是故意留下你这个活口,还给了你这信封里的东西,可那八个字用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还有这张照片。”

我抬起手来扬了扬手上的照片,然后说道:“这难道是在向你示威?表明要在你眼皮子底下杀人犯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除暴安良”显然和对方的行为毫无关系,更不要提什么“罪恶剋星”了!”

这是我此刻最为不解之处,因为这八个字,两个词,都是在对英雄的歌颂。可照片上的内容却截然相反。然而两个看似完全相反的东西,却有一枚共同的印章,表面它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必然的联系。

杨洪军摇摇头说他也想不透这一点,不过他却对我说:“凯子,你能不能按照你此刻的想法,告诉我这个人你觉得会是什么人?”说完他用还能动换的左手指了指我手上的相片。

此事事关重大,杨洪军认真的表情已经在说明这一点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于是我再次忍住心中的恐惧,重新看了一下那张照片。

结合先前我看到的那些这个死者的种种特征,对照摸骨术里的一些说法,于是我告诉杨洪军:“此人头型头顶圆弧比较小,骨相当中,称之为“笋头”,因为看上去好像是刚刚冒芽的竹笋。一般拥有这种头型的人,若非智力非常低下,那就是善于察言观色,把握时机的人,换句话说,是典型的投机主义者。”

我接着说道:“此人虽然表情凶悍,在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似乎,双眼的内眼睑是朝鼻梁的方向下坠的,此刻的双眼是一个倒八字状。内眼睑的部分,骨相里称之为“泪堂”,本身没有什么太多值得考究的地方,不过当泪堂和别的骨相结合起来,就能够产生含义,这个地方,就是他的鼻梁。”

“他的鼻梁很低陷,你察觉到了吗?”我问杨洪军道。杨洪军点点头,我接着说道:“鼻梁顶端,也就是两眼之间的这个区域,称之为“山根”。这一个区域通常是在反应一个人的内脏健康和心情情绪等,本身也很少单独列入考虑,不过当山根和泪堂在一起,以此人为例,是典型的“山根低、泪堂深,总有六亲不相认。”那意思吧,大概是说此人虽然能够成功,赢得很多人的尊重,但是却在六亲之中,并不是被人喜欢的那个。”

我接着说:“然而他眉心之间的这三道褶,这就有说头了,此处叫做“川字纹”,而所在区域,正是我们常说的“印堂”。”

一般来说,形容一个人“印堂发红”,就是说这人要走好运,相反如果是“印堂发黑”,则有灾祸发生。当川字纹出现在印堂处,骨相上也有一种解读,叫做“斩子剑”。顾名思义,就是杀死儿子的剑,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杀,说明心肠很硬,下得去手,这样的人大多没什么子孙缘,且多为心胸狭隘,易生嫉恨报复之心的人。

我告诉杨洪军:“加上此人耳垂很大,腮帮有肉,这是营养过剩,说明条件不错,能吃能喝能玩乐,懂得把握机会,又是铁石心肠,所以我认为此人必定为官。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死者,应该就是前阵子第一个男性死者的那位上司,对吗?”

杨洪军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除了还是有些踌躇,此刻却多了一分欣喜,一分骄傲。

第20章 吵架

杨洪军说道:“凯子,我果然没看错人,你的某些方面能力,的确是其他人无可取代的。你说得没错,这个人就是第一个死者的上司,也就是那个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杨洪军顿了顿说:“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送来这封信的人,才会写下这八个字吧。”

“除暴安良,罪恶剋星”。我不禁再次看了看那八个字,经过杨洪军这么一说,这八个字显得那么的讽刺。

杨洪军说:“照片上的这个人,自从第二个死者出现的时候开始,我们根据分析几个死者之间的关系网,就曾经怀疑过他,但是正打算监控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潜逃了。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在第一个死者死亡之前,他就已经逃走了。”杨洪军接着说道:“之后案件发生,我们根据一些线报找到了凶手,事情就算是败露了,于是对方组织可能认为这名上司的行为对组织造成了危险,于是就杀人灭口,并借机向我们扬威。”

杨洪军指了指我手上的那张照片说道:“凯子,你看看这张照片上的拍摄日期。”于是我再次看了看照片右下角,有一个淡黄色的相机编码,上面写着“2013.2.11”。现在这年头,人人都有手机,手机也都具备非常不错的拍摄功能,相片也大多从纸质的过度为数码相片。这种带数码信息的照片一般都是几年前的老设备拍摄的,而且想要专程冲洗出来,只怕是也不太容易找到冲印店。

杨洪军说:“相片上的日期是2月11日,而我撞车的时间,就是2月12日。两个日子相隔一天,根据我的经验,说明对方在杀死这名死者,摆出这样的表情,专程拍下这章照片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要把照片给我了,否则大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人便是。而时间相隔仅仅一天,这说明死者在死亡当天,其实应当还在本地,否则对方怎么能这么迅速?”

我暗暗点头,心想杨洪军果真是专业刑侦出来的,这些分析虽然不能直接证明个什么,却把有些必要信息的范围大大缩小了。杨洪军接着说道:“关于这个印章上的图案,在我撞车后被送到医院,就一直拜托我们组员对此展开调查,但是关于这个符号的信息可谓少之又少,即便找到的,也仅仅是与其相似,并不完全相同。此处的莲花和双手合十,都是代表着一种宗教,利用宗教控制他人为非作歹,这是典型的邪教作风,只不过目前关于这个组织,我们能够查到的消息实在太少,少到完全不能作为证据。”

我继续不吭声,毕竟我看到照片和那八个字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想法。可我并非专业刑侦人员,仅仅凭借眼下的这些线索,我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外加我直到此刻,依旧在犹豫要不要答应杨洪军,做他的助手和线人,所以此时此刻,还是尽量别说话的好。

杨洪军大概是明白我的意思,于是叹气说道:“凯子,我是个单身汉,这么些年几乎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了警队,我并不为我的职业感到骄傲,可是正因为有我这样的人存在,老百姓的才有太平日子可过。但是现在的我,感到害怕和担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我又不是你肚皮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是为什么。杨洪军说道:“因为我害怕,将来有一天,这照片上出现的人,会变成我在乎的人,或者我认识的人。”

杨洪军这句话一出口,我突然觉得身体一震,尽管他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这个他“认识的人”,想必也是包括我在内了。这一回杨洪军虽然没有再逼我,但却给了我前所未有莫大的压力,我当然不希望变成这照片上的人,而昨天马天才的话和今天杨洪军说的种种一切,似乎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倘若我得过且过,命运将不再掌握在我自己手里,我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摔下,变成破碎的尸体。

我胆子不算大,毕竟岁数还小。这一个多月以来经历的事情,曾经离我的人生那么遥远,此刻却突然汹涌而至,让我毫无准备。就在我心乱如麻的时候,突然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了,打开的方式依旧那么粗暴,走进门里的,还是刚才那个对我非常不友善的小护士,也就是杨洪军的侄女。

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有例如纱布绷带一类的医疗用品,看样子是到时间该给杨洪军换药了。从她进屋直到走到杨洪军床前,她都是瞪着眼睛看着我,就好像我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为了防止她再撞我一下或者踩我一脚,在她向我靠近的时候,我刻意地朝着边上挪动了两步。

小护士一边给杨洪军换药,一边还时不时地怒瞪我一下。我只能无辜的笑笑,她毕竟是杨洪军的侄女,我还是不要当面跟她互怼比较好。杨洪军看到小护士对我那么不待见,于是打个哈哈说道:“可可,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你可得有礼貌,人家凯子可帮了叔叔的大忙。”

谁知道小护士哼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怪名字,好好一个男子汉,起个名字叫凯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傻是吧?”杨洪军看她不依不挠,估计也是怕她惹我生气,于是赶紧说道:“可可!你可不要胡说!叔叔这次能不能化险为夷,可全仰仗这位小兄弟帮忙呢!赶紧给人家赔不是!”

他虽然口气很凶,但语气当中却满是对侄女的怜爱。杨洪军是个单身汉,自己没有孩子,于是才会对家里的晚辈这么疼爱吧。我赶紧摆手说不用了,没关系,我不在意。只听那小护士说道:“幺爸,怎么,他就是你前几天说的那个,会点奇术的人吗?”杨洪军说话看起来有些吃力,于是只点了点头。小护士接着说道:“就他?这幅德行还让你心心念念的啊?有真本事吗?你该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

这个叫“可可”的女孩,大概跟我八字犯冲,句句都针对我。于是我说道:“姑娘,怎么能以貌取人呢?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职业,职业上的专精这不算什么,就好像你精通护理,而你叔叔精通刑侦,我精通一点点摸骨术而已。领域不同,不懂没关系,但别瞎评论,这样会显得你很无知,然后很没家教的。”

我也是有些忍不住了,才脱口而出,没有顾虑杨洪军的感受。杨洪军却也帮着我说道:“没错可可,这位凯子哥将来也许会加入幺爸的队伍,和我一起参与抓捕坏人,你应该要尊重人家才行。”

“可可”一脸不以为然,看样子似乎是打从心底跟我怼上了。她嘲讽般地对杨洪军说:“幺爸啊,你自己也说了,只是也许,这件事我听你念叨了几百次了,可他却今天才来探望你,并且还是没答应你吧?这种人我见多了,有事求人没事就跑,当你想要拜托他个什么事的时候,能躲一天算一天,要是他真有诚意加入你的队伍,早就答应你了,你就别痴心妄想了,老老实实养病养伤吧。”

这姑娘嘴可真厉害,长得一副秀色可餐,却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家伙。幸好可能将来没什么机会见面,否则见一次吵一次,那多没劲。而且她跟杨洪军说话的方式也是大大咧咧,就好像一贯都是这样的语气一般,杨洪军倒也不生气,对她的包容也可见一斑。

可是他们都没有料到,我虽然胆小,但却不算是个怂人。而且我从小到大,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别人用这样的方式来挤兑我,就好像我真的没什么用似的。不过我相信杨洪军也没有把先前的案子特别仔细地说给这个姑娘听,正所谓隔行如隔山,知道的越少,对她反而越安全。可是我受不了这样的言语刺激,我心想这初次见面彼此没个好印象也就算了,你话语之间三句两句不说我怎么行,光说我怎么不行,那还真不行,我不接受。

于是我嬉皮笑脸地对小护士说道:“小妹妹,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也别觉得我是骗子,今日与你匆匆一会,互相没什么好感,我想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我不怪你。不过你柳叶八字眉,虽修剪过但看得出眉毛很长,这本是善人之相,可发际线下麟骨边有两道锐角和头发形成夹角之势,这说明你心性不稳,容易冲动,要知道,这冲动可是魔鬼啊。鼻梁虽挺但中有骨节凸起,说明你固执执着,性子很直,但容易与人争吵,甚至是家里人,想必你和家人关系也常常时好时坏吧。鼻尖比较尖锐,如果你不是整容怪的话,那么一定是个斤斤计较之人,或许正因如此你才会对我这样的陌生人咄咄相逼。你下眼睑发黑,有小人之相,这古怪脾气应该得罪过不少人,想必为此不喜欢你疏远你的人,不在少数吧?”

我故意这样炫技一番,仅仅是我眼睛看到的部分。其实如果她肯让我摸骨的话,我能给她断个八九分。但即便如此,她在听到我说的这些之后,还是惊诧得目瞪口呆。

她的表情告诉我,我刚才这一番话,其实大部分都是准确的,她也深知自己的问题。这让我不免有点得意。她有点怀疑地问我:“这…都是看相看出来的?”我摇摇头说:“纠正一下,这不是看相,这叫摸骨,就你这副尊容,俗人之相,不用摸,一眼就看得出。”

我顿了顿说:“你放心,我有没有本事,不必向你证明,你幺爸杨洪军的事,我会帮助他的,毕竟我不想变成一张照片,他也不想你变成一张照片,你说对吧,杨安可小姐?”

这下她更加惊诧了:“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这也是…摸出来的?”

第21章 表情

我摇摇头跟杨安可说:“那倒不是,不用摸,看都看得到。”说罢我朝着杨洪军病床的床头一指,上边的住院卡上赫然写着“主管护士:杨安可”的字样。

实际上起初我也不知道这“杨安可”是不是她的名字,不过既然她是杨洪军大哥的女儿,自然也姓杨。加上杨洪军口中称呼她为“可可”,前后加在一起,应当就是她本人无疑。

我这一番长篇大论,算是在这小妞面前扬眉吐气了,但就如我说的那样,我受不得别人激我,这样一来,我也算是答应了杨洪军拉我入伙的邀请。实际上我也知道我没有别的选择,每个人都有想要保护的人,在这一点上,我和杨洪军并没有什么差别。

杨洪军听我这么说,显得非常高兴。他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却仿佛忘记自己也是个伤员一般。我赶紧阻拦他说:“杨警官,您就好好歇着,我和马天才不一样,他有人脉,有路子,但是我除了会摸骨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我不指望自己能帮上你多大的忙,但是从现在开始,你有任何觉得我可以帮的都可以来找我,或者给我电话也行。我尽力而为。”

接着我又说道:“不过我希望你能够记得你的承诺,假如这件事咱们齐心合力能够解决的话,你需要给我一个身份。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身份,我也无法保护我自己和我的家人。”其实这也是我这些天一直在犹豫的一个方面,杨洪军承诺过我会让我加入警队,这也让我明白,想要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那就必须自己足够强大。一个小小的按摩师自然是不强大的,我需要这样验明正身的机会。

话已出口,就无从反悔。杨洪军喜悦之情难以言表,我也知道,此刻任何一个对他有帮助的人,都是珍贵的。只听杨洪军对杨安可说道:“可可,你换完了没有,换完了先出去,我跟凯子有些事要聊。”

很显然刚才我的一番炫技,是震惊到了杨安可。她大概在我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前,都认为我只是一个小瘪三,甚至不理解杨洪军为什么会这么信任我。她狐疑中带着惊讶地给杨洪军换好纱布,然后离开了病房。这次她没再粗暴地对待我,而是轻轻关上了门。

杨洪军对我说:“我这伤,可能十天半月是好不起来。警队里我的组员已经在开始调查,他们每天都会跟我电话汇报调查结果,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你和马天才的存在,也更加不知道你们是我的助手。所以这件事不能让他们知道,尤其是你的事,毕竟是属于玄学,我担心他们会不相信。”

我点点头说:“这些我都没问题,一切听你安排就是。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杨洪军说:“不瞒你说,我现在就需要你的手艺,你看看照片上的死者,我相信凶手刻意让死者出现这样的神态表情绝非随机行为,而是有某种含义。而死者死亡时间和我撞车的时间相隔一天,这说明死者的尸体如今若是没被彻底销毁的话,应该是在我们本地某处,很有可能是他逃亡期间的藏身处。而凶手很明显是知道这个藏身处所在位置的,所以如果我们能够找到死者,哪怕只是尸体,或许我们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凶手的一些线索。”

我说那我应该怎么帮你?杨洪军说:“用你的摸骨术,根据这章照片,你还能够看出一些什么?如果你需要别的关于这个死者的信息,那么我也可以马上提供给你,先前在调查他的时候,有些信息我们是掌握了的。”

于是我再次拿起那张照片,更加仔细地查看了起来。假如真的如杨洪军说的,照片上的这个日期就是死者遇害的日期的话,那么这个日子作为小六壬起局的时间线索,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无论最终的死法是怎样,在死亡的一瞬间,是绝不可能自行摆出这样的神态表情的。所以毫无疑问,这个怒目而视的表情,是凶手在割喉杀人之后,用了某种手段让死者的脸出现这样的表情。

我是学习推拿的,推拿的首要任务就是熟悉人体的各个经络、穴位等。而这些经络和穴位,都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神经,连接着不同的肌肉腱,人的关节可以活动,懂得行走,能够开口说话,可以做出各种表情,都是因为神经接受大脑命令,然后牵动肌肉而造成的。换个角度想,如果我是凶手,我想要在先杀死对方的前提下还让死者的脸部出现我所想要的一种表情,那么我必然也要从神经和肌肉下手。

如此一来,我不免在这张照片死者的脸上多多观察了一番,这才发现原来死者脸上起初我看到有很多痣,有突出的也有在表皮底下的,但那毕竟是照片,是平面的而非立体的,如果说这脸上的痣有一部分并非是痣,而是被外力刺入形成的小伤口的话,那么我也可以让这个死者出现这怒目而视的表情。

这就是中医的针灸。

针灸是传统医学的辅助手段,一些病症无需汤药,只要扎针就能够缓解甚至根治。例如面瘫,其根源就是因为神经和大脑不协调,或是长时间保持同样一种状态,导致神经末梢的退化迟钝,无法控制面部表情。而通常对面瘫的治疗,大多都使用按摩和针灸。

说白了,就是利用扎针对神经末梢和肌肉腱形成一种刺激,这样的刺激会带动条件反射,就好像我们敲击膝盖的时候会不受控制地弹腿一样的道理,只要神经和肌肉活络了,病症也就治好了一大半。

例如在颧骨外侧下边缘处,有一块用于控制嘴巴张合的肌肉,如果以针灸的方式去刺激这块肌肉的某个穴位的话,是可以让人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但这个穴位张开嘴巴的方式却是嘴角上扬,好像咧嘴大笑的表情。照片上的死者却是嘴角下垂的,所以在扎下第一针的似乎,需要在两腮的位置,斜向扎针进入下颌骨与大牙之间的咬合肌肉,就能够让嘴角从上扬的状态,变成下垂。

为了证实我的推测,我刻意查看了死者的这两处穴位,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两个地都有一个细细的红色斑点,乍一看好像是脸上的痣,但其实是已经止血结痂的针孔!

这个发现让我非常兴奋,但我嘴上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接着观察。果然按照这样的逻辑,我在死者的鼻梁两侧、眉骨上方的小凹槽处,以及死者眼下颧骨上方外侧的位置,均找到了左右对称的暗红色小圆点,这些统统都是针孔。在这些地方以不同的深浅和角度扎针的话,即便是换成毫无针灸技艺的我来弄,估计也能做到这一点。

这时候我才把我的发现告诉了杨洪军,并且我对他说道:“这个发现其实是佐证了你先前的推测,人的肉体在死亡后几个小时就会僵硬,一旦发生僵硬,就很难再通过这样的手段来进行改变。这说明凶手在杀死对方后不久,尸体僵硬之前,就已经下手扎针了。这就不难察觉,凶手是一个有一定针灸基础或者熟悉人体神经肌肉的人,他刻意把死者的表情弄成这幅样子,我只是猜测,应该是在对看到这张照片的人,也就是你,表达他此刻的愤怒。”

杨洪军听后沉默不语,表情凝重。

我接着告诉他:“由于不像上次那样,你们找到了尸体,所以摸骨术的施展其实是有很大限制的,我先前已经把我能够观察到的内容都说给你知道了,倘若需要进一步知道这个死者的其他信息,我恐怕要实实在在在尸体的头上摸一下才行,就好像那次在你们单位的停尸房里面一样。”

杨洪军摇摇头说:“我也知道,可这目前看起来就是最困难的一步。我们知道此人已死,但却没办法找到尸体,各个片区也没有接到发现尸体的报警电话,所以也许此刻尸体还在凶手的手里,或许已经烧了,或许已经埋了。”

我对杨洪军说:“那其实未必,刚才我第一次看这张照片的时候,我觉得这上边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但是一直想不起了曾经在哪里闻到过。最初我还以为是在暗房用药水冲洗照片的时候那药水的味道,后来直到你侄女再次进屋来的时候,我才回想起来,这不是什么冲印药水,而是一种防腐剂,叫做福尔马林。”

福尔马林是用来浸泡尸体的一种防腐药水,我在上大学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跟着别的院系的同学在标本室里面看到过,闻到过那种呛人的味道。假如凶手杀了对方拍了照片之后就要毁尸灭迹的话,那何必要用到福尔马林?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保存尸体,却又不能让尸体随着时间腐坏。

我把我的推测告诉了杨洪军,他兴奋地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调查的方向没错的话,我们是很有可能找到尸体的?”我点点头:“可能性极大。”

他问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说既然有死者的正面照片,你也掌握了死者的姓名和身份信息,加上这照片上还有对方的死亡时间,这三者加在一起,足够起局了。

说罢我就在左手布局,用以上信息,测了一局小六壬。

第22章 莲花

在起局的时候,我曾有些犹豫不决,因为我不知道该以什么事或方向来作为“所问”去求这个卦。例如求事件顺利,或是求结果好坏。在起卦的时候,如果没有目的性,那卦就未必会准确。

如果说求破案,我自问现在还为时过早,凶手既然敢如此嚣张,自然也做了万全的准备。然而杨洪军此刻苦于没有更多线索,就好像是一个关在黑屋子里的人,只有当门外的人愿意打开门给你东西,你才能够有所获得。此刻的他是盲目的,根本摸不清方向,而唯一能够摸清方向的方式,无非只有两个,要么就是凶手主动给你线索,例如自己投案自首,眼下来看,这个可能性几乎是个负数。要么就是借助身边的帮手,去寻找更多的线索。

毫无疑问,这个关键的帮手此刻就是我了。而我若需要找线索,首先需要有和线索相关的东西,例如凶手的照片,或者凶手的身份信息等,这些看起来目前也是非常困难的,起码是现有条件杨洪军加上我都无法办到的一件事。而相对容易的,就是寻找死者,如果找到尸体,杨洪军可以根据自己的刑侦技巧顺藤摸瓜,我也可以借由尸体的骨相得到更进一步的信息。

那么我在起局的时候,就是以“寻找尸体”这个理由为我所问。但尸体毕竟是死物,我只能以“寻走失”的理由去问,此刻尸体不见其踪,就好像是一个走失的人。根据死者的相关信息查问之后,第一卦卦落“大安”,这出乎我的意料,第二卦,则卦落“空亡”。

这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卦,一个为吉中之吉,一个为凶中之凶。不过就此卦的解读来看,也要一分为二,前者是过程,意味着会很顺利,能够寻找到我们要的结果――也就是那具尸体。而后者则是结果,意味着即便是找到了,也未必能够有所突破,甚至难关重重,搞不好还有把自己卷入其中的危险。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小六壬作为一项简单的预测手段,需要做到的就是尊重结果,一事一问。也就是说,同样的事情不能问两次,第二次测算的结果也许会大有不同,但也相差很大。一事多问,选择最佳的结果的话,那是作弊的一种,根本不会有结果。

我把我得到的卦象告诉了杨洪军,他让我跟他解释一下个中含义。我告诉他,此处之“大安”,按寻人寻物来算的话,意在东北方,人平安,但暂不能回,需等候。我强调道,这里的人平安是按照活人的方式来算的,大概意思就是说,现在尸体在东北方向的某处,完好无损,并未被烧或者被损毁,但暂时可能不会显山露水,需要一点时间才会出现端倪。

我告诉杨洪军,这里的需要时间,结合大安这个卦象本身是吉卦来看,应该不会太久,短则三五日,长约一两月。而后面的空亡,则代表我们前面若是找到尸体甚至找到线索,意味着我们距离真相稍微进了一步,对手的藏匿被我们挖浅了一分,同时我们的危机也更大了一分。这个结果是很危险的,若不提前预防,很有可能全盘皆输,把小命搭进去,也是相当有可能的。

我尽可能用比较通俗的语言解释给杨洪军听,因为他本身不懂,解释得再细他仍旧不会明白,还不如直接告诉他答案得了。杨洪军听后问我:“东北方向可是个大方向啊,我们应该以什么地方为起点朝东北方向寻找呢?”我告诉他:“这个局起局的地点在这里,时间是此刻的时间,所以是以此处为起点。你可以尽快吩咐你的手下,多多注意一下此地东北方向的一些异常动静,因为既然卦象是这样显示的,那么在较短的时间之内,一定会有些蛛丝马迹出现的。”

杨洪军点点头,立刻打了一通电话。从他在电话这边的语气口吻和所说内容来看,是在吩咐他手下的其他警员以这个医院为圆心,扇形方向往东北寻找线索,一切有可能和死者相关的案件,都要及时通报。可是在挂上电话之前,杨洪军在电话里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只需要好好调查就行了。

说完他挂上了电话。

不难听出,就像他说的那样,我的身份是不能曝光的,即便是他手下的那些警员。我相信这是对我的一种保护手段,很有可能马天才也是如此,我们默默地藏在阴影里为杨洪军提供线索,也默默地被他保护着。

到了临别的时候,杨洪军让我平日里多多注意,如果发现家的周围出现任何可疑的现象,都立刻联系他,他也会安排人暗中对我进行保护。

出了病房门,我就看见杨安可在不远处站着,一直望着杨洪军病房的方向。在看到我出门的时候,表情突然又变得有些凶巴巴了起来。我就纳闷了我是欠你钱还是怎么着,凭啥我无缘无故要被你翻白眼呢?想到这里的时候,嘴贱的毛病又犯了,于是我嬉皮笑脸地对杨安可说:“呦,您还在这儿盯梢呢?别盯了,快进去吧,我就不在这儿碍您的眼了。咱俩估计也没机会再见面了,临走之前,我给你一个迷人的微笑,记住我的好吧。”

说完我裂开嘴非常做作的朝着杨安可笑了起来,那样子有些像个变态。杨安可被我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撩,看得出她非常不爽,就在她打算开口骂我的时候,我转过身去,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这报复,爽!

我按照杨洪军的吩咐,这些日子以来,小心翼翼地过,平日里每天都会跟杨洪军每天发一条信息,互报平安。但是这件事我始终没有告诉我的父母,父亲也许还会理解,但是我母亲可能会因为我的决定而着急,甚至责备我。我并不害怕这种责备,而是害怕这种责备之后,我会怀疑我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依旧没有杨洪军那边传来进展的消息,我开始有点着急,按理说大安的卦象之下,不该等这么长时间才对,我告诉杨洪军时间长的话大约得一两个月,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长,只是我为了确保我的准确度而刻意把时间说得比较久而已。以我自己内心的判断,十五日前后,应当就有消息传来才是。

就在那一天,晚上和父母一起吃饭的时候,因为父亲眼盲无法看新闻,所以多年来一直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晚上吃饭的时候,要听收音机里的广播,了解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父亲不会太关注国家的大事,因为他的世界注定了就是这一片小小的天地,所以日常出了听戏剧之外,就是听听本地的广播台。

而那天晚上,广播里播放了一条新闻,却引发了我的注意。

这个电台每天同一时段,都会播放一些本地市民家长里短,老百姓的身边事。同时段的收听关注度是相当高的,在广播人群里,有着不菲的听众量。那天的新闻,却说了这么一件奇怪的事:

在本地城郊一处被村民承包的鱼塘里,就在这段时间里,鱼塘里的鱼开始莫名其妙地陆续死亡,更加古怪的是,从未栽种什么水生植物的鱼塘,竟然在短短时间内,水面中央长起来一株粉红色的莲花。

新闻里说,经过品种观察,这株莲花有十八瓣花瓣,花朵较大,通体粉红透白,是难得一见的古莲品种。而这种莲花并非本地有的品种,鱼塘也不适宜这种莲花的生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待专家进一步考证。

新闻的末尾,播报员说道:“某某台记者,在某某地发来报道。”

这里提到的某某地,在我听见之后迅速在脑子里找了找在地图上的方向,正好位于杨洪军住院的地方东北方向,而那株奇怪的莲花,会不会跟那个有着莲花标记的组织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些离奇死亡的鱼,如果是水质的原因,为什么鱼死了,莲花却绽放了?而且莲花的生长绝非朝夕之功,我们都知道莲花的根是埋在淤泥里的莲藕,如果是鱼塘主自己栽种的后来却忘记了,那他为什么就独独栽种这一棵呢?

杨洪军说过,有什么不解之处,立刻给他打电话。于是我吃完饭后就给他发去了信息,强烈地表达了我对这个鱼塘的怀疑,我怀疑的理由多少有点乱枪打鸟的意思,但就算我的猜测是错误的,也无非是一个失败的调查罢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突破,不差我这一次。

杨洪军听了我的分析后,立刻告诉我让我放心,他明天就回派人去调查这个鱼塘。而第二天到了差不多傍晚的时候,我接到杨洪军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我,林业局对鱼塘里鱼类死亡的化验结果,是死于高浓度甲醛。初步怀疑是有人投毒,但是在放干鱼塘的水准备重新蓄水的时候,却发现鱼塘的底部,有一个密封的玻璃缸,缸里有一具被不明液体浸泡的尸体。

我问杨洪军:“是我们要找的那具尸体吗?”

杨洪军说:“正是这具。”

第23章 尸体

诚如我说的那样,我上过大学,我是读书人。所以前些日子在医院里探望杨洪军的时候,我曾断言照片上那股子奇怪的味道,就是用来当防腐剂使用的福尔马林。于是后来等待消息的这些日子,我也曾经对这种化学品有过一些了解,于是我猜测,那口玻璃缸里用来浸泡尸体的不明液体,应当正是福尔马林。

这其实不难猜测,因为鱼塘里的鱼死于高浓度甲醛,而福尔马林正是甲醛高浓度液态的表现。只不过能够装满整整一缸,这恐怕是需要不少福尔马林才行。于是我在电话里告诉杨洪军:“你先想办法把场面控制住,暂时不要外传,先把尸体弄到手再说。”

杨洪军可是一只老鸟,虽然眼下受伤,行动不便,他还是有发号施令的权利。只是我和他心里都清楚,我们的下一步线索,一定是从这尸体上去寻找,凶手杀人后装了玻璃缸,其密度大于水的密度,于是就沉入了鱼塘底下。只是这鱼塘水面上那朵莲花,凶手若是想要掩人耳目,大可不必专程放上独独的那么一朵,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具有仪式感的东西,似乎凶手丝毫不害怕尸体被我们找到,反而生怕我们找不到一样。

对于警察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挑衅。而我却知道,这个挑衅却是针对杨洪军的。杨洪军在挂上电话之后,很快就派了车子来接我,但是车行驶的方向却并不是警察局,而是直奔东北面,路上我猜测,这估计是要到案发现场去了。

但是这却让我不免有些担心,不是说好了我只是秘密工作,不抛头露面吗?这如果让我去现场勘查,岂不是摆明了跟那个凶手说,我也全力在参与此事?可是由于来接我的那位警察一路上并未跟我说什么,我也不方便先开口询问,心想着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兴许杨洪军此举,有他自己的安排。

车一路开到了城郊,却并未朝着案发现场的方向而去。只是在靠近那个地方的时候,转而去了一处公墓。我正寻思着难道这短短时间内,就已经给死者买好了墓地,然后匆匆下葬了吗?这是要我开坟掘墓,到坟里摸尸体吗?

这是一座民政公墓,除了贩卖墓地安葬逝者之外,这里还有告别厅,火化炉,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公墓的运营单位还是很有服务意识的,知道现在城里办丧事也不方便,索性提供便利,让老百姓一站式解决。这人生的最后一程走到了这儿,也算是安得其所了。

可是开车的警官在停好车以后,却把我直接带到了从接待处往墓地走中间的一栋小楼里面。我在进楼之前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牌子,上边写着“某某区公安分局,指定法医解剖室”。于是我才恍然大悟,想必是杨洪军知道这种浸泡后的尸体长途运输不便,也容易招人耳目,于是就近联系了一处有条件存放尸体的地方,然后把我给接了过来。

进屋之后,一个满身市侩气的中年微秃男人凑了过来,满脸含笑与我握手,嬉皮笑脸地说道:“呦,凯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过来了呢!”

此人正是马天才,想必是在我和杨洪军电话通话结束之后,他就立刻联系了马天才,因为他自己本人身体有伤,无法前来,办案的警员多多不便参与我和马天才调查的事,于是就让我们俩碰个头,好先行了解一下情况。

我看马天才一脸笑容,低声对他说道:“马大哥,你没搞错吧?这是什么地方,你笑这么撒欢干嘛?注意注意场合,注意注意形象,你是一个侦探,不是瘪三二混子!”

马天才年长我许多,却被我这么训斥了一番。他可能也觉得是有点不妥,于是挠挠头干笑两声,把我给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凯爷,您既然来了,想必是跟我一样入伙了,从现在开始咱俩可就是同事了,您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啊!”我心想这厮哪来那么多客套,于是略去了那些无聊的客气,直接问他道:“你比我先到,在我来之前,你可知道些什么情况吗?见到尸体了吗?”

马天才纠结着脸,啜着牙花子说道:“哎呦,可不是看见了么?那模样可真不好看,这尸体上血色全无,都发胀了!”马天才说得有点真切,这让我情不自禁联想起尸体的样子,由于我小时候在江边游泳曾经见到过一具溺水死亡的尸体,你被水泡胀后,亮澄澄的皮肤,感觉一丁点外力下,就会皮开肉绽,迸出好些尸体里的浓水来。待会要看的这具尸体,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想到此处,顿觉一阵胸口发闷,就想要干呕出来。

带我来的那位警官对我和马天才说道:“两位,我就在门外等候你们,杨警官交代了,一切以你们为主,有什么事,只管叫我一声就行。”说完他就转身出去,反手替我们关上了门。

我问马天才,现在就咱们俩吗?马天才说道:“不知咱俩,那屋里还有一个法医,现在正在那儿摆弄尸体呢,我觉得恶心,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出来候着了。”说完马天才朝着不远处一个防盗门指了指,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上边赫然写着三个字“解剖室”。

如果说先前那次去警察局停尸房摸尸体,已经算是我的极限的话,此刻的我也预料到,今天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绝不会比那天更好过,我只求待会尸体不会一按之下就尸浆乱喷,好让我顺顺当当摸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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