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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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人探头进去,从我的角度看,是看不到后备箱里面的状况的。很快他就好像是扛着麻袋一样,把一个女人给扛了出来,这个女人真是杨安可,她的手脚都被胶带死死缠住,嘴巴上也封了一层胶带,而她被扛出来的时候,竟然一动不动,但身体还是软软的,说明她已经昏死过去了。

那个人扛着杨安可进屋,然后把她放到了那个锈迹斑斑的折叠床上。我这时候才看清,杨安可的左脸眼角处,有一个很明显,大约拳头大小的淤青范围,毫无疑问,杨安可之所以昏迷,应该是被人打了一拳才昏过去的。

当杨安可躺在床上之后,赵老吩咐我也坐过去,把杨安可的脑袋枕在我的腿上,他告诉我:“小姑娘脑子受了点伤,我知道你们关系好,我也不是无情的人,你就帮忙别让她睡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了。”于是我走了过去,轻轻将杨安可的脖子抬起,接着我坐下,将她的头放在我右边的大腿上。赵老见我已经坐下,于是也收起了枪,不再对准我,接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捆东西丢给那个司机,然后说道,你把他们倆的手捆床上吧,小姑娘的手脚都可以解开了。

丢在地上的那捆东西,是一卷扎带。这东西成本低廉,做工简陋,却能够当手铐用。某种程度来说,比手铐还更结实。于是那个司机先是走到我边上,把我的左手捆在了折叠床一侧的栏杆上,而他割断了杨安可手脚上的胶带,把杨安可的其中一只脚,捆在了另一侧的栏杆上。

如此一来,仅仅两根扎带,造价恐怕还不值一毛钱,就把我们两个大活人固定在床板上,哪儿也不能去。

赵老这才把枪放到一边靠着墙,然后他和那个司机分别在屋子中间的小木凳子上坐了下来。赵老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眼神很是奇怪,但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此刻是极度不好。隔了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问道:“除了打电话发信息,还有你们的微信之外,你们有其他办法可以联系到杨洪军本人吗?”我说没有了,电话都被你收了去,想联系也联系不了。

赵老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这些电话,一打开之后就能够根据卫星信号查到位置,而你们跟杨洪军走得这么近,不可能没有打开这个功能。”我心想这老家伙还真是个老狐狸,连这个都知道。我的确是在一直盘算着诱骗他打开电话,因为我知道杨洪军此刻已经知道我遇到了危险,所以应该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开始了对我手机位置的定位了。只要一打开电话,杨洪军那边就立刻能知道我此刻的地点。

赵老说道:“那不难,我会想到办法让他知道的,因为我本来也需要他到这里来,所以他早晚都得知道。”赵老接着说:“凯子,你知道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用的吗?”我说,这应该是给水库管理员准备的临时住宿地。赵老赞许地点点头说:“我当初果真没看错,你的观察力是你最大的特长,就这么短短时间,你就能猜对。这个水库已经存在很多年了,附近人少,最近的一家人也在三五里地之外,视野开阔,背靠森林,任何人任何车辆只要到这里来,想要不被发现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你别想着耍花招,这没用的。”

我一听来气了,可能是自己的小算盘被这个老狐狸看破了,于是我有点恼羞成怒。我说道,谁跟你耍花招了,怎么耍呀,我都被你捆上了。赵老却哼了一声说道:“你还不耍花招?鬼点子最多的就是你,几次三番都让你耍小聪明化险为夷,你忘了半个多月前,那个跟你一样的摸骨师吗?他难道不是被你故意通风报信给外面的警察,才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吗?”

赵老顿了顿说道:“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时其实已经给了你一条活路,让你加入组织当中,可你非但不听劝告,还害得我送进去三个人,你自己说说,我还能留你吗?”我也哼了一声说道,那既然如此,昨天晚上在我父母的房间里,我打开窗户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有直接开枪爆头?岂不是错失了机会?赵老回答道:“当时没开枪打死你,只不过是因为你并不是主要目标罢了,可是我也没有料到,我们的那个枪手竟然这么不中用,连开两枪,都没能打死一个人!换了我当年,一枪打死两个也不是没可能!”

我嘲讽他道,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当枪手,假手于人,那可就没什么保障了。你还不是害怕自己在这个时候被人看到,功亏一篑,这张老脸被人给认了出来,你哪里还有机会算计我跟杨安可,此刻恐怕早就饮弹自杀了吧。

我说话也开始毫不客气,因为这一次我算定了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或者什么也不说不做,赵老都不会放了我跟杨安可活着离开,索性也就不管那么多了。谁料到赵老却说:“没错,原本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身在其中,而现在我也藏不了了,如果我被调查,会牵扯出很多人来,辐射范围太广,而我已经这把岁数,就想着能够安度余生了,谁料到却在这个当口失了手。”

他叹气道:“没办法,也许注定了我今时今日,会有此遭遇,昨晚我一夜没睡,想了很多,杨洪军若是不死,我就难逃一死。现在你们抓住的那些人里,只有那个会摸骨术的人见过我,但他并不知道我过去的身份,即便是他把我给供了出来,我也不会承认,而且我认为他不会有供出我的机会。”

赵老这句话听上去冷冰冰的,就好像是在说,那个强哥很可能会因为某种原因,在供出赵老这个人之前,就会死去一样。我曾听闻过有些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秘密而不择手段,却没想到赵老的不择手段,竟然冷血无情到这样的地步。

于是我反而释然了,开口对赵老说,这么说来,我和杨安可也是必死无疑了吧,否则你怎么会告诉我这么多。既然如此,你哪来的自信心,我们一定会配合你,帮你把杨洪军骗来?反正左右都是个死,我为了鸡毛要让你这么痛快?

语气虽然强硬,但我心里多少还是存着一丝侥幸。我手中没有任何筹码,这可能是我唯一的办法,不是为了逃离死亡,而是为了给自己跟杨安可多争取一点时间,每多一分钟,我们的希望也就大了一丝一毫。

赵老摇摇头说:“你们配不配合都是一样,只要你们俩在这里,我就有办法。杨洪军算是我的学生,我可能不够了解你们,但是我的这个学生,我是非常了解他的。”说完他的那张老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这个笑容让我感到非常恐惧,于是我也不说话了,盘算着他可能会用什么样的方式通知杨洪军,既然抓了我们来这里,肯定是要让杨洪军知道,既然要让他确信,我们俩就必须在他来这里之前活着。

我问赵老,你是怎么抓到杨安可的,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知道她会到医院来跟我见面?赵老笑了笑说:“这可能就是天意吧,因为我们一开始就打算只抓这小姑娘就行,所以今天白天我们就埋伏在她家门外,却在傍晚的时候看到她匆匆忙忙地出了门,这是天赐良机,当场就把她给抓了。”他顿了顿说:“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看了你们的通话信息,知道她是要去医院找你,于是就干脆跟着来了。”

我明白了,因为如果杨安可迟迟不到的话,我会起疑,会找人,也会把这件事告诉杨洪军。而在那个时候估计赵老的计划还没有完全布置好,杨洪军的突然行动会让他的计划产生很多变数,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我一块抓了,一能防止消息走漏,二能增加砝码。

很不幸,他还是得逞了。

第144章 对错

当下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山里的夜晚显得格外安静,即便是关着房门,也能够听见外头水库里,那一阵阵青蛙的叫声。赵老在跟我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也就不再继续做声,只是微微低着头,有点驼背地做着,眼睛怔怔的望着地上那一盆并未烧起来的木炭。他看上去好像在想着什么,但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一辈子刑侦警察的脑筋,此刻都用在了怎么对付我们,怎么逃脱自己的责任身上,想起来还真是可悲,而当他不言不语就这么坐着的时候,看上去其实就是个非常孱弱的老人。

那个司机则把凳子挪到了靠墙的地方,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用手里的匕首削着随手捡来的一根小木条。他的这个行为似乎没有目的性,也不见得要把这小木条做个什么东西,只是好像打发时间一样,每一次刀刃跟木条的接触,就发出那种刷刷的声音,听上去这匕首也是挺锋利的。大家一言不发地这么坐着,本来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却好像谁也没有睡意一般。

我低头看了看躺在我腿上的杨安可,她红肿的眼角似乎还挂着泪痕,要说这姑娘也当真是命苦,难怪她性格这么倔强要强,想必从小就比别人经历得更多吧,有杨洪军这么个叔叔,也算是注定了她这辈子命里头会比别的女孩子要接触更多丑恶的东西。

我感觉她呼吸均匀,想来除了受了惊吓和被打晕之外,应该没有大碍。可是这晕过去的时间是不是稍微久了点,不过眼下看来,她就这么安静睡着也挺好,起码不用睁开眼看到眼前这一幕,再被吓得花容失色。

这是从上次我们俩一起被绑之后,又一次我跟他共同遭难。上一次因为想要解开蒙住眼睛的毛巾,我们第一次有了比较近距离的接触,我至今都还记得她那滚烫的脸和柔软的嘴唇,我也是俗人,和杨安可这种若有若无似远似近的感觉,反而让我觉得过瘾,相比起那种能够很顺利地交往,然后亲密的女人来说,她给我的感觉会更好。所以即便当时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但这安静的一幕,我还是感觉到享受,甚至是感动。

当时我心里打定主意,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这一次再侥幸逃脱一死,我一定不会再浪费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我要跟她明明白白的说出我心里的感觉,绝不再像从前那样遮遮掩掩。

这时候赵老突然说话,却不是对我说的,他对那个正在无聊削木头的家伙说道:“你的手机能不能上网?”那人回答道:“现在还有谁的手机不能上网。”赵老又说:“这样子,你注册一个电子邮箱,账号密码都尽量简单一点,明天天亮之后,我们需要往里头存个照片。”

听到这里我就明白了,这张照片,必然是我跟杨安可目前现状的照片,而那个邮箱,就是要通知杨洪军去查看的。赵老没有选择直接给杨洪军打电话或者发微信,也没有用什么外头的公共电话打公安局的电话,因为这样一来,他知道会引起除了杨洪军之外更多人的注意。但假如只让杨洪军看到这个邮箱里的照片的话,那知道的人就只有杨洪军一个,或许赶来救援,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即便是杨洪军没打算这么做,赵老也会让他这么做的。

而在杨洪军赶到之前,赵老就一定会找个地方藏起来,刚才他说这背后就是森林,如果他藏在森林当中远远地用枪瞄准,当杨洪军来了以后,以赵老多年刑警的技能,这个距离下一枪爆头,完全就是基本功。

只要杨洪军敢来,赵老就注定了会开枪。杨洪军一死,他基本上就算是安全了,而那个开车的家伙也会在这个时候开始逃亡,我们对他的信息掌握得极少,要找起来是非常费劲的,等查到线索的时候,估计这家伙早就拿到了赵老支付的一笔钱,逃去了国外。

而在他们开始逃亡之前,还需要做一件事,就是顺便也送了我跟杨安可上西天,去跟杨洪军打斗地主去了。而这还没完,马天才虽然现在一定被层层保护,但肯定也会被赵老暗中下手,如此我们这个铁三角才算是彻底瓦解。我心想这赵老狠毒起来可真是人不可貌相,要不然不出手,要出手,就会让敌人全军覆没。

那个司机点点头答应,然后就摸出手机来。赵老立刻提醒道,让他关闭那什么定位系统,以免被查到。可是这家伙把手机拿在手里晃来晃去了很长时间,好像是因为这个地方的信号很弱,一直没有网络一样。没过一会儿,他就开始不耐烦,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一些方言的句子。赵老也心烦了,于是对他说:“这屋里没信号,你就去外面找信号,外面的天又没遮盖子,难道还找不到吗?”

他的语气仍旧很不客气,可是那家伙也不敢说什么。此刻看来,该来的人都到齐了,只差杨洪军。只不过为什么那个枪手不在这里,我就不得而知了,而且我也没打算开口问赵老,因为我知道,即便是我问他,他也不见得要告诉我。或许事发之后,那个枪手眼见失手,早就逃掉了,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那家伙拿着手机就出了门,到外头寻找信号去了。赵老在那人出去之后,转头对我说:“凯子,你别怪我,我也没办法。真希望我们不是在这样的方式下认识的,如果你没有帮着杨洪军,我真希望你能够来帮我。”

我呸了一声说道:“帮你?帮你干嘛,为非作歹吗?我虽然是个小老百姓,但我也知道你做的事情是伤天害理的,要我李义凯做这种事,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身为一个老警察,竟然知法犯法,干这些非法的勾当,你也没几年时间好活了,你就等着死后下地狱吧!”赵老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下地狱,地狱在哪儿?我们是共产主义者出身,信奉的是资本论唯物主义,哪来的什么地狱?人早晚都要死,区别只在于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什么好,什么坏,那些都是活着的人才会评断,我为何要为此操心。”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早已看透了一切一般。但我仍旧不相信他当初会无缘无故地进入这么一个邪教组织,于是我问他,你明明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会害人,可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赵老轻蔑地说:“害人?什么叫做害人?那取决于你的立场。比如现在的你,你心里认同的那一套东西,你觉得是正确的,所以你才会觉得我的做法是在害人,可你换成我的角度想想,我还认为你在害人呢!”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就算是立场不同,但是作为人最起码的是非观总该具备吧?于是我反驳他道,你干了一辈子警察,倒头来却参加了这么一个邪教组织,你还真是愧对国家对你的栽培,当你踏出那一步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已经错了,只不过跟我们先前抓住的那些家伙一样,你知道错的很深,深到没办法去扭转跟改变,所以才一错到底,难道不是吗?

赵老摇摇头说:“凯子,还真不是。我当年加入组织的时候,是义无反顾的,并且那个时候,我还在警察局里,身居高位。或许你觉得,以这样的身份和威望,我完全没必要进入这个组织,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为了贪图另外一种活法,而是在你们所谓的正确世界里,我早就已经看透看淡了。”

他接着说道:“我辛辛苦苦一辈子,为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你知道我得到了什么吗?我的父辈因为那十年的动乱,被妄加罪名,在监狱里迫害致死,而那个监狱,却正是我当年工作的地方。自己的父亲死了,他是因为触犯了所谓的人民而死,可你知道当时的领导跟我怎么说的,他说这才叫死得其所,反动分子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父亲,都不许我表现出丝毫悲伤,非但如此,还要我高高兴兴地庆祝一个反动分子的死亡!”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或许当年的那一段经历,在此刻再一次深深刺激了他。他接着道:“我工作了这么一辈子,本指望着到了职业生涯的末期能够带好这一批新警察,可是我却迟迟没有得到升职,直到退休,我都仍旧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威望是有了,人家是怕我上去了,抢了自己的饭碗!这样的环境之下,你还指望什么?所以当时我非常灰心,恰好又认识了这个组织的人,几番游说之下,我就毫不犹豫地加入了。”

赵老叹息说:“这个组织给了我许多,让我得到了我曾经想得而得不到的东西。我也立志要以它为根基,把我认为错的事情纠正过来,把那些你们自以为对的颠覆下去!”

我哑口无言,连叹息都没有了力气。

第145章 骂战

于是我也不再说话了,只是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赵老,赵老一把岁数的人了,怎么会连我这种眼神也看不出?可他非常倔强,他坚持他的想法是对的,并且不容我有质疑的机会。所以他也用那种带着强烈对抗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即便在此时此刻,他也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这就好比是在走夜路,或者敲黑门,你并不知道门后面到底是五彩世界,还是万丈深渊,所以大多数人包括眼前的赵老在内,都会选择坚持自己的想法,即便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是错无再错。

看他这么执着,我就把我的眼神转移开去,不再看着他,而是低头看着杨安可。她仍旧还没有醒过来,我也没打算把她叫醒。过了几分钟,那个司机重新回到了屋里,进门后就对赵老说,已经搞定了,问什么时候拍照片?

赵老说现在太晚了,这屋里光线也不好,等明天天亮再说吧。赵老告诉那个司机,咱们俩轮流休息,醒着的那个人一方面要盯着外头的情况,一方面要提防我耍什么花招。我苦笑了一声,却没说话,心想我还能耍什么花招,难道我还能凭借膨胀我肌肉的方式把那扎带给绷断么?我特么又不是施瓦辛格。还是说我能够直接把这床板高举过头,以它当做武器,把这俩货给砸死?我特么也不是绿巨人啊!

赵老随后又转头对我说道:“凯子,你也睡一会儿吧,明天…哎!明天可是漫长的一天啊…”这句看似意味深长的话,其实再明显不过,其实就是宣告了这件事的结果,那就是明天我们就会死。既然如此,我还是不睡了,好好享受在人间的最后一点时光吧,幸好杨安可现在睡在我的腿上,虽然长时间的压迫让我的腿有点发麻,不过这样的画面,也许是我短暂人生中,为数不多美好的回忆吧。

虽说是打定了主意不睡,但人总归是对抗不过疲劳的。于是那一夜,我几乎睡一会醒一会,杨安可大约在凌晨两点左右才醒了过来,她显然花了点时间来习惯眼前的一幕,毕竟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我正在打瞌睡,并且角度是从下巴往上的一张大脸。

杨安可醒后,由于她的其中一只脚被捆住,所以即便是坐起身来,她也只能斜靠在我的身上才能够保证不摔倒,于是她就这么靠着。这种比较亲密的动作在此刻的场景看起来,像极了一对苦命鸳鸯。为了化解尴尬,也的确没什么好害怕的了,于是我就当着赵老的面,当他不存在一般,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杨安可毕竟岁数小,又是个急脾气,当场就把赵老骂了个狗血淋头,任何难听的话语都从她嘴里骂了出来。

很显然她作为杨洪军的侄女,跟赵老的接触要比我多很多,所以这种失望的情绪也就大了许多。更不要说我告诉了她,赵老此举的目的,不光是要我们俩的小命,在那之前,还得先杀了杨洪军。这更加让杨安可怒不可遏,若不是因为手里没什么东西可抓,我想她可能会把我大卸八块,然后当做暗器投向赵老。

赵老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挨骂,脸上的表情在告诉我们,他根本就不在乎。而他跟那个司机显然是低估了杨安可的战斗力及词汇的丰富,一般人在得知自己即将被杀死的时候,如果不是如我一样静静等待,就一定会跪地求饶,却很少有人像杨安可这样,即便手上够不着,嘴里也要让自己好好痛快一番。

这场单方面的骂战,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那司机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不是我们本地人,我们本地的方言外地人乍听之下也不太容易听懂,更不要提杨安可骂人的词汇当中,大多都是一些我们本地人才能听懂的俚语。于是他很快就极度不耐烦地站起身来,一边挖着耳朵,一边摇着头逃离了现场。房间里能够挨骂的人就只剩下了赵老,他这么一把岁数的人,被一个年轻小姑娘指着鼻子臭骂,心高气傲的他很快也开始不高兴了,于是他对杨安可说道:“小姑娘,你有一张破嘴你知道吗?死到临头了,你还张狂什么。你信不信明天我当着杨洪军的面先杀了你!”

杨安可毫不示弱,大骂道:“你这臭不要脸的老王八蛋,等我幺爸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堆老骨头给揍散架了!反正我都要被你杀,但我会记住,我杨安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俩人这般对骂,一边旁观的我觉得精彩万分。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有这么一场撕逼大战,还真是带劲。男人跟女人吵架,本来就没有任何胜算,赵老又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所以他不会动手打杨安可,只是在被骂得无力还口的时候,只能冷笑一声作为回应,不过那微微抽动中、松弛的脸部肌肉已经说明,他早已愤怒至极。

于是他也站起身来,走到了门边,将身子靠在门框上,这样他既能听见屋里杨安可的骂骂咧咧,随时一回头,也能看到我们的动静。

我灵机一动,心想这可是个好机会。转头一看,赵老先前靠在墙边的那杆三八式步枪仍旧还在那里,枪的位置距离赵老大约有两米多,而距离我则差不多有四米。假如我此刻手没有被束缚住,而能够自由活动的话,我是有足够的信心在这个距离下比赵老先抢到枪的。可我手边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弄断手上扎带的工具,唯一有可能变得尖锐一点的,就是我裤子的拉链,但我未必能够掰得下来。

人总是这样,在危难关头,总能够激发一些平日里所不曾被发现的潜能。这时候杨安可还在指着赵老那半个背影破口大骂,当她把手抬起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她手上的假指甲。

于是我将脑袋微微一侧,朝向了杨安可的方向。她本来就是斜靠在我身上的,所以我的这个动作,可以距离她的耳朵很近地说话。而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杨安可!你接着骂,骂大声一点!”

杨安可知道我鬼点子多,迅速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继续滔滔不绝地骂了起来,我在想这姑娘将来要是跟任何人在一起生活,都不要激怒她,否则背都能给你骂肿起来。眼看赵老还没有转过身子,我迅速用能够活动的那只手,把杨安可的手抓了回来,然后轻轻在她的指甲盖上指了指,那意思是,我需要你的假指甲。

杨安可斜着眼睛看着我,嘴里还在继续大骂,她轻轻点点头,因为她的双手是都能够活动的,只不过我并不知道女孩子做假指甲,会不会粘得非常结实,总之杨安可在那儿折腾了好几分钟,才把那假指甲给掰了下来。我看她的表情流露出那种微微吃痛的感觉,想来还是会有点疼。可当下我来不及细想这么多,就偷偷从杨安可的手上接过了假指甲。

我手里拿着这硬邦邦的假指甲,然后把手背到了背后,摸到了床板上一块稍微平整但有点生锈的区域,开始来来回回幅度很小地,磨着那指甲。

是的,也许你已经想到了,通过这样的打磨,可以让指甲的边缘出现类似于刀刃的斜切面,虽然不如刀子那么锋利,但如果快速在人的皮肤上划拉,还是能够很轻易就割出一道划痕来的。我尽可能让它变得锋利一点,才好趁人不注意,把扎带给割断。

当然这是我理想化的想法,实际上操作起来的时候,还是困难重重。因为我一方面要一只手用力把扎带绷紧,另一只手还要成拉锯状在扎带上来回割开一个小口子。绷开的力道加上指甲的割动,尽管速度奇慢,但的确在几分钟后,把扎带割出了一个三分之一的小缺口来。

我喜出望外,因为我知道这个计谋是可行的,只要我不被现场抓住的话。于是我必须非常小心,随时随地都要注意着赵老是否会转身过来。每次只要看到赵老的身子微微一动,我就会跟做贼似的,迅速回到原来的姿势。

杨安可虽猛,词汇量虽然丰富,但那毕竟不是无穷尽的。我偷偷摸摸割扎带的速度非常慢,于是没过多久,她的词语就即将枯竭了。她用胳膊肘轻轻撞着我,那意思似乎是在问我搞好了没有她快顶不住了。我连回应她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又过了几分钟,杨安可实在是没力气继续骂下去了,赵老才突然转头,笑嘻嘻地看着杨安可,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你骂啊,你怎么不接着骂了。

杨安可果真不骂了,而是改唱歌。她把她会唱的歌不管是通俗的还是儿歌,统统把歌词改成了辱骂赵老的话,听上去别有一番滋味。赵老无奈,怒目以对,几秒钟后,又转过了头去。

好机会,于是我趁着这个当口,开始拼命地加速割起扎带来。

第146章 反击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要知道一根铁杵,可是能磨出不少根针来呢,况且为什么不直接买一根针呢?我曾经一度对这个故事相当不解,可直到我自己开始动手割扎带的时候,我才深切地感受到,用极端简陋的条件去办成一件事的时候,是多么不易。

由于我的左手一直在绷着使劲,这个过程中会有对扎带形成一个拉扯的力,而被磨得有些锋利的假指甲,每一次割下去,都因为那股力量的关系,一次变得比一次更加容易一些。所以其实在割断扎带的过程中,其实后半段要比前半段省力跟快速了不少。

而就在咔嚓一声扎带断掉的时候,我顾不得赵老可能在这个时间转过身来,一下子用手把杨安可的身体推开,我则脚下发力,快速朝着那杆枪冲了过去。

我之所以这么不顾一切,是因为我担心赵老再一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就是他进屋的时候,虽然我自认为蛮力上可以完胜如今七旬高龄的赵老,但手里没抓到抢,终究还是不放心,毕竟外头还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家伙,更不要说此外还有个枪手始终没见着人,虽然我觉得他可能是跑了,可谁知道究竟是不是呢。

短短的不到四米距离,我却在冲过去的时候,如同看了一部放慢速度二十倍的慢镜头短片一样,我在冲到差不多两米的时候就顺势伸出了手去,手的方向自然是朝着枪的方向。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脚步的动静也引发了赵老的警觉,他迅速转身看到我正冲到了一半,立刻就明白我想要干什么,于是他也转身一声呼喝朝着枪冲了过去。

他在明,我在暗,而且我先动,他并没有准备,加上我年轻体壮,在冲出去之前就已经经过了思考,不像赵老一样,转头看到我的时候还要思考一番我想要干嘛,所以我以绝对优势抢到了那把枪,却因为冲过去的力道过猛,我左侧的肩膀一下子结结实实地撞到了砖房的墙壁上。

顾不得被撞得生疼的肩膀,我一下子端起那把枪,不假思索地把枪口对准了正在跑来的赵老,嘴里却蹦出一句“不许动!”

这是我第二次摸到真枪,第一次是上大学新入学的那一年,军训实弹打靶的时候摸到过,所以我知道这种枪应该怎么拿,也知道那枪身右侧的小拉栓,就是用来上膛的。

赵老被我这么拿枪一指,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并在我喊出不许动之后,他也将自己的双手微微抬起,慢慢举了起来。这番动静惊动了原本在屋外的另外一个人,他也跟着走到了门边,看到我手里抬着枪的时候,他脚下一顿,迅速侧身一闪,就把身体藏在我射击不到的门外。

我心里非常忐忑,毕竟当年军训打把那一次,我以五发脱靶的成绩笑傲了全班,此刻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我仍旧对自己毫无信心。我只是觉得我拿着枪的这个举动,已经足以让这两个人知难而退。

可很快,赵老原本惊恐的表情,就变成了微笑,随后他缓缓把手放下。我拿着枪往前一顶,大声喝道:“把手举起来!谁特么让你放下的!”可赵老根本不加理睬,似乎是根本不相信我会开枪一样。我心想事到如今你还跟我玩心理战,难道你没听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枪杆子才是政权吗?还是你认为自己比我老辣,所以不相信我敢开枪打你?想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进一步吓唬他一下,于是腾出右手,拉动了枪栓。

原本我打算这一拉一合的咔嚓声,能够传递给赵老一个信息,就是我没跟你闹着玩。但在拉动之后,我立刻就明白了赵老为什么微笑着放下手的原因。因为这枪里头,压根就没有子弹。

这很容易区分,因为押弹的时候,那种顿挫感是非常明显的,并且声音也会比较实,不会如现在这般空荡荡的。我这才回想起来,早前赵老把我押进屋子的时候,把我的手束缚住之后,就已经取出了枪里的子弹。估计是因为这把枪太过老旧,担心走火吧。

果然赵老放下的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摸出了那半个被他取出来的弹夹。说是弹夹,也算不上,其实就是三颗并联在一起的子弹,好像是弹壳之间有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子弹是两段式,子弹头是非常尖锐的那种,弹壳上窄下宽,被这样的子弹击中,估计也是一个对穿肠的下场。

而得知我没有子弹后,门外藏着的那个家伙就放心大胆地走了过来,他指着我的鼻子嘲笑道:“你这白痴,没子弹的枪你当个宝似的,你还能打死人哪?我求求你快给我一枪吧!”言语之中,充满嘲讽,这是为了激怒我,顺便贬低我,我知道。赵老则在一边微笑着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心性并不是那种特别冲动的人,相对于很多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我可能要稍微更加沉稳一些。所以那家伙的挑衅言语,对于我来说其实没有什么作用,反而被我反讽道:“我看你才是个白痴,我有枪还能用枪把打人,你光有子弹有个鸡毛用啊,你打算当暗器丢我吗?”说完我也嘲讽地哈哈大笑起来。

门口那家伙脸上刷的一下子难看了起来,看来他刚才嘲笑我的时候,是真的没想到过这个问题。由此可见,他的智商其实并不怎么样,跟我比起来,应该足以碾压。于是他被我这么一刺激之后,就恼羞成怒,掏出那把看起来很锋利的匕首,嘴里一边恶狠狠地骂着,一边朝着我走了过来,好像是想要用那匕首在我身上捅几个窟窿一样。

严格来说,他手里的刀的确比我手上这把空枪要构成的伤害性更大,所以这才给了他有恃无恐的理由。但这家伙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就是我手上这把三八式步枪,足足有一米多长,所以当我意识到他想要来捅我几刀的时候,我将枪头反转,枪把对准了他的脑袋,右手顺势一猛用力,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晚上,我过得真是足够郁闷了。压了一肚子的火,正找不到出气筒。这家伙拿着刀子过来,这不是明摆着给我泄愤嘛。这一枪把正中他的眉心,那个地方有眉骨跟鼻骨,可以说除了眼仁之外,此处是整个头部最脆弱的地方。而撞击之下并不会让他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却会因为撞到了鼻梁,会让他脑袋发胀,泪流不止,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流泪,并不是哭泣的流泪,而是一种外力刺激下的生理反应,是控制不了的。这会大大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样的剧烈痛感,也会让他把身上大部分力量集中在对抗痛楚上,而不是接着捅我几刀。

被我打中之后,这家伙踉踉跄跄朝后退了两步,双手捂住鼻子,嘴里“嗯嗯”地叫着,我没等他反应过来,冲上前去,伸腿将那家伙的脚反方向一绊,双手分别握住步枪的两端,用中间的部分朝着他的上半身猛烈一推,他就一个倒仰,倒在了地上。

因为这家伙摔倒的地方就在赵老脚边不远,于是赵老也冲了上来帮忙。原本打得有点兴起,我真想连这老狐狸一起打了,但是拳脚无眼,加上我手里又是硬邦邦的木质枪托,只怕只打一下,这赵老就能化作一股青烟驾鹤西去了,回头我没能抓住元凶不说,自己倒落下个过失杀人的罪名。毕竟现在的情形来看,若不是杨洪军或者其他警察亲眼所见,断然是没人肯相信我说赵老就是那个幕后的主使人。

于是看到他冲过来,我本来撞过去的枪托,硬生生地缩了回来。我心想我就算不打你,也要把你推倒地上摔一跤,你这把岁数估计也摔不起了,但不会死人,而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他将来讹我。于是在缩回枪托的时候,将手顺手一挥,就把赵老朝着屋子中间的方向给推了过去。上了岁数的人,毕竟脚下是虚的,我这还没怎么用力呢,赵老就跌跌撞撞地晃了过去,途中还踩翻了那没生火的炭盆,发出哐铛铛清脆的声响。接着就一各屁股墩儿坐到在地上。

于是我也就没再搭理他,一下子跳到那司机的身上,跨坐在他的腰间,裆下使劲,以防止他翻身逃脱,手也没闲着,先是用枪托朝着他的面门上补了一下,由于他的手捂着鼻子,这一下直接打在了他的手背上,手背没什么肉,估计这下击打,让他的指骨都在生疼。我朝着他劈头盖脸地打着,手里始终抓着那杆枪,打了十几下之后,这家伙已经开始发出杀猪般哀哀的叫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我身子后面穿来一声怒吼:“凯子!你给我住手!否则我现在就杀了这小姑娘!”

转头一看,赵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蹿到了床上,手里抓着刚才被我殴打而掉在地上的那个司机的匕首,一只手手肘锁住杨安可的脖子,另一只手把匕首的刀尖,抵在杨安可耳朵边的皮肤上。

第147章 屈服

杨安可双手都抓着赵老的手臂,但由于她的脚被拴在了床栏杆上,身体本来就有点失去平衡,虽然嘴上骂得凶,但此刻却只能受制于人。

匕首的刀尖距离杨安可的皮肤估计只有几毫米,而且晃动中,还不免轻轻被扎到,杨安可露出惊恐的表情,嘴里再也骂不出来,只是傻傻地看着我,那眼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很害怕,希望我救她。

我何尝不想救,可现在我任何一个不按常理的动作,都有可能导致赵老直接一刀扎进去。那个地方差不多在耳下的位置,是头骨和下颌骨接缝的地方,本身有一层肌肉,只要角度正确,里边是没有骨头的。那把匕首我目测得有差不多两寸长,这一下子毫无阻力地刺进去,会割断杨安可脑袋里的大动脉跟无数神经,必死无疑,根本没有抢救的可能性。

于是我只能不动,怔怔的望着赵老,嘴里说道,你冷静点啊,我不动!我不动!赵老似乎情绪激动,并且伴随着愤怒,他大声咆哮道:“你把枪给我扔过来!扔到我脚边!快!”我有些犹豫,刚才我能够这么大胆地动手,完全是因为对方手里没有枪只有子弹而已。而我也非常清楚,如果我听了赵老的话,把枪丢过去,那我手里就没有任何足以跟对方抗衡的东西了,唯一仅存的,就是杨安可那半枚假指甲。

见我愣着不动,赵老又大声咆哮了一声:“快点!你再不丢下枪,我就刺进去了!”说罢做出一副就要手上用力给杨安可脑袋上钻个窟窿的样子。杨安可吓得尖叫了起来,但是她却不敢用力挣扎,因为她也害怕自己扭动身子一旦幅度过大,就会自己刺到匕首上去。

我也没办法了,都说狗急了会跳墙,赵老如果真的急起来,恐怕真的下杀手,于是我把枪托往地上一杵,松开了手,枪就倒在了地上,我在踢了一脚,把步枪提到了他跟前。接着我举起双手,向他示弱,表示我不再反抗,让他不要伤害杨安可。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双手从我的背后袭来,一下子穿过我的腋下,然后往我身后一掰,就把我的双手掰到了身后。接着就是一阵哗啦啦拉动扎带的声音,我的手再次被束缚了起来,和先前不同的是,这次两只手都被捆住了,并且是捆在一起,想要故技重施,只怕是也没有办法了。

我当然知道背后这双手是那个刚刚被按在地上狂揍的那家伙,当我被捆上了之后,他一下子踢到了我膝盖的内关节处,我脚下一下子失去平衡,就单膝跪倒在地上。那家伙如同泄愤一般,一只手抓着我的头发,弄乱了我的中分,另一只手开始在我脸上脖子上胸口上,疯狂地殴打着。极度打到了我的眼窝上,让我的眼睛出现了充血和闪白的情况,鼻子上也中了几拳,看来这就是现世报,我也开始流眼泪,然后他把我按在地上,不断用脚踢着我的肚子。我双手都在背后,无法护住自己的小腹,只能用蜷缩起双腿的方式来保护自己。那家伙一边打我,一边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具体骂的什么我听不清,也听不懂,只是耳边传来杨安可的哭喊声,她一直在叫着别打了别打了之类的,感觉很是无助,也非常可怜。

被打了多久,我不记得,我只记得当他停止,是因为被赵老喝止了。而那个时候的我,虽然谈不上奄奄一息,但也是翻江倒海,头昏脑涨,难受至极。赵老在我倒地之后,就放开了杨安可,然后捡起了地上的步枪。我耳朵里听着那咔嚓咔嚓的声音,知道那是在装填子弹。于是我心里一阵懊恼,真后悔刚才我没有直接对赵老动手,只是把他推开,现在好了,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赵老装好子弹后,把步枪背在肩上,然后对那个司机说道:“你把他拉到外面去,面朝着来路的方向跪着,脚也顺便捆。这天快亮了,待会可就要给杨洪军发邮件过去了。”那家伙点点头,粗暴地从地上拉起我,以一种拖动的方式,把我往屋外拉去。看来赵老心里也清楚,当下的情形,最好还是让我跟杨安可分开。

当我被拖到屋外,接着又被强行按着跪倒在地上,地上全是绿豆大小的碎石子,虽然已经入秋,但天气还没有很凉,夜里除外,所以我出门的时候,衣服并没有穿很多,被这么粗暴地按着跪在地上,那些小石子磕着我的膝盖,感觉挺疼的,加上夜晚山里的气温要低很多,尽管空气清新,却让我瑟瑟发抖。

在我跪下之后,这家伙有用扎带捆上了我的脚腕,让我的双脚能够分开的幅度非常小,仅仅只能保证我跪在地上可以掌握平衡而已,想要以这样的状态逃走,根本就不可能。显然对方也是知道了这一点,于是在他捆好我以后,从我身后在我的脑袋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然后说道:“小畜生,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你本来可以舒舒服服在床上,有个美女陪伴,谁让你这么不老实,该!”

这家伙刚才被我揍得很惨,如果不是赵老出言阻止,估计此刻我早就被他打了个半死不活。所以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我此刻跪着的位置距离小砖房的门大约直线距离有四五米远,山里安静,即便我是在户外,还是能比较清楚地听到屋里的动静。只听见当那家伙转身进屋后,似乎对杨安可做了什么,杨安可一边尖叫一边哭喊,我害怕这家伙当着赵老的面对杨安可做出什么荒唐事来,于是大声喊道,有什么冲我来,不要欺负女孩子。

这时候赵老走到门边,斜靠着门,和我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然后对我说道:“凯子,别把我们想得那么龌龊,只是在捆住小姑娘的手而已,没对他做什么。”即便赵老今晚在我心里的形象可谓是彻底颠覆,但他一贯的稳重和威望却还是存在,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竟然相信了。赵老接着说道:“凯子,你刚才是怎么把那扎带给弄断的,本事不小啊。”我哼了一声说,更大的本事还有呢,你想不想看啊?我这是在嘴硬,其实谁都知道,此刻我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从这小碎石子地面上站起来。

赵老笑了笑说:“本事再大又怎么样,老天爷都给了你机会,结果你还是输了,这证明什么了?证明你做的事是错的,而我们是对的。这注定了天亮后杨洪军来,我会得偿所愿,你们就比较倒霉了,只能当垫背的。你也许察觉到了,打从昨晚开始,我就没打算瞒着你什么,并非不怕你知道这些,而是因为我相信你清楚,即便你今天听到了所有内幕,也没有可能活着走出山去。”

我不语,虽然早已想到,但他这么一说,还是如同被宣判了死刑一般。他接着说:“都是命啊,可惜了,可惜了!”说完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转身回了屋里,放心大胆地留下我一个人跪在屋子外面。但他没有关上房门,透过门洞,他仍旧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我的全身。

我跪在地上,心里不知道是悲观还是绝望,想到我远在市区里的父母,心乱如麻。抬头看了看天,山里的空气比城里好太多,这里还能看到满天的星星。我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这么认真而专注地抬头看星空是什么时候,这一刻,我就如同在等待执行死刑的最后一晚,我要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美女如云,只需要这黑幕中的星星点点,就能带给我足够的平静。

“不过如此吧!”我心里叹道。眼看着远处的天已经开始有点微微发白,目测此刻的时间,应该是在早上五点多。再有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天就会彻底地大亮起来。而屋里杨安可也没有继续哭泣,我转头看过去,赵老跟那个家伙一起,都坐在进门不远的地方。

旁边是水库,在风的吹动下,有一些细微的浪花。浪头拍打在堤坝上,发出那种哗哗的声响,倘若我闭上双眼,再在心里放大这种声音,很有种在海边的感觉。如此舒服的环境,却是我在等死的地方。而这时候,我身后的门边传来一个声音,是那个被我揍的家伙在跟赵老说话,他说道:“怎么回事啊,怎么给冲到这里来了。”赵老一愣说:“什么东西?”那家伙说:“你自己来看。”

于是赵老走到门边,顺着那家伙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他指着我身边不远处的水库,于是我也没忍住,跟着转头过去看,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到,却觉得大煞风景。

因为距离我不到十米的水边,漂浮着一具尸体。双手反绑,面朝着水下。就这么随着水波飘荡着。

第148章 等待

这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以来,我也算是渐渐习惯了生死。对待死亡的畏惧感,已经平和了许多。只是在这半昏暗的环境下,突然近距离见到这么一具死尸,还是会有点震惊。

这个死人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姿势跟我一样,这就说明,他是被人谋杀的而非自杀或者失足掉落到水库里。考虑到人在临死的时候会本能地挣扎,所以应该是先被杀死,然后被抛尸到水库当中的。由于死人正面在水下,我看不见其样子,当然我也并不想看。可是从衣着打扮和体型来看,排除掉被水长时间浸泡等原因,我判断出对方是个男性。而他的穿着并不老气,反而还有点时尚,加上反绑在背后的手,手臂上有一个大大的下山虎的纹身,所以我认为这个男性应该不是个上了岁数的人,很可能是在四十岁以下。

既然这个死者岁数不会太大,且身上有着江湖味的纹身,他就不可能是这个地方看管水库的管理员,因为我最早见到尸体的时候,还以为是赵老等人为了占据这个地方,而杀害了原本在这里的管理员。既然如此,那么这个人会是谁,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这里?从那个司机说话的语气来看,他们是知道这水库里有个死人的,只是没想到会浮出水面来。那就意味着,这个人基本上就是他们俩杀害的。

赵老和这家伙杀了人,抛尸水库里,那么这个人必然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他们俩,我迅速在心里回想了一番,这次来枪杀杨洪军的人一共有三个,加上赵老算是四个,那么袭击者已经被抓住了,现在正在公安局里。而赵老在车库里截住我的时候,手里是拿着枪的,这就意味着在当时开了两枪之后,赵老曾经跟枪手有过一次碰面,拿回了这把枪。赵老和另外那个接头的人都在这里,所以这个死者最有可能就是那个枪手了。

想到这里我基本上能够确定,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会杀了他,但肯定是因为他提出了一些和这两人不同的意见,导致的被杀害。而那个司机嘴里说尸体“浮起来”了,则表明他们最早抛尸的时候,是打算把尸体沉到水底的,也就是说,可能会在尸体的腰间拴上一块大石头,石头的密度大过于人体,所以能够让人沉在水底。想到这里,我不禁往尸体的腰间一看,昏暗的光线之中,的确见到一根细细的绳索,这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果真听到赵老骂道:“你这糊涂东西,不是跟你说了,石头要多绑几块,栓牢实一点吗?”他这话一出,几乎就等于是承认了杀人。只听那家伙辩白道:“我栓了啊,栓了好几块,可能是在水底下晃悠,给晃掉了吧。”赵老说道:“你这蠢货,赶紧给我把尸体捞上来,重新栓石头再沉下去!”那家伙明显有些抗拒,可能是觉得不愿意再去摆弄死人。于是他扭扭捏捏地说道:“这黑灯瞎火的,怎么弄啊,等下天亮后在搞吧。”

赵老骂道:“你怎么想的?天亮后我们要发照片了,哪还有时间啊?你脑子是不是只有花生米那么大啊!”那家伙说:“不会啊,反正你发了照片还要等一两个小时杨洪军才会来,这时间足够了。”赵老没有继续坚持,只是哼了一声说道:“反正在人来之前你给我弄好,否则出了什么岔子,你就自己认了杀人,罪加一等!”

如此说来,这人是这家伙杀的。那么刚才那么暴揍我却没动手杀我,是不是算手下留情了。于是这二人不再管这具死尸,任凭他在我不远处晃荡,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心情可就不那么平静了,时常会忍不住转头去看那具尸体,但却明明很抗拒,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这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但是光线已经非常充足了。只听见屋里一阵动静,那家伙好像是要把杨安可也押出来。我在地上跪了很长时间,脚早就又痛又麻,难受得要死,看到屋里的动静,就知道我们距离死亡又更近了一步。只见那家伙带着杨安可出来,按在我的身边,也让她跪下后捆住了脚,接着他跟赵老就退到我们面前约两米多远的位置,用手机把我们俩的照片拍了下来。

赵老吩咐道:“把这照片存到邮箱里。”一阵哔哔哔的按键声后,那家伙说已经传好了。赵老却蹲在我们身前,眼睛在我和杨安可脸上来回扫视,但嘴里却对那家伙说道:“你现在编写一条短信,内容这么写。”

“杨警官,你的人在我们手上,现在你一个人到我这里来,你来了我就放了他们,记住,要一个人来。我们这里视野开阔,可以很远就看到来路的方向,不要耍花招,否则刀枪无眼。照片我已经存在邮件里,你可以去查看。等你到上午十点,在此之前你不来,别怪我杀了他们。”

赵老说这番话的时候,全程都是盯着我和杨安可的,我也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那种无情。因为他这条信息,其实也是在撒谎,因为无论杨洪军来不来,我和杨安可其实都必死无疑。说完赵老补充道:“你把昨晚这个邮箱的邮箱名和密码附在最后,一起发过去,电话号码是…”

他直接口述了杨洪军的电话,这个号码他早就记在脑子里了。他这招倒是聪明,用发信息的方式告诉对方,并且直说了这里的地点,省去了杨洪军调查的时间。并且给了杨洪军一个时间限制,那就是十点以前。算了算时候,估计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小时左右,赵老故意把时间留这么仓促,就是不给杨洪军任何准备和计划的时间。而且信息里话说得非常明白,他如果不出现,我们就会死。

以我对杨洪军的了解,他一定会来。并且这件事牵扯到了杨安可,赵老让他一个人来,他虽然未必就真的一个人来,但是从那条小路拐进来的时候,他也一定是一个人。虽然赵老说会放了我们,但杨洪军一听就知道那并不可能,而且他此刻还不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他敬重的赵老。

发完信息后,赵老让那家伙打开了网络跟定位,然后把手机摆在了距离我们不远的地面上。接着赵老对那家伙说,你现在赶紧去处理尸体,然后把车开去后山坡上等着,把车稍微停得隐蔽一些。等一下我会在屋后树林里埋伏狙击,人到了这里我就会开枪,然后我就来跟你汇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一切胸有成竹。不得不说,他的这个计谋的确看起来是万无一失,后山通向哪里,我们不得而知,但赵老等人肯定是早就观察过地形,并计划好了逃跑路线。藏在茂密的树林里狙击,远处而来的杨洪军,的确是不太可能看得到他的位置。而赵老这次打算自己亲自狙杀,一来是对自己的枪法有足够的信心,二来他也无法再放心别人了。我知道他还剩下三发子弹,估计是我们三人,一人一颗了。

杨安可听到后,嘤嘤地哭了起来。她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可谓是心力交瘁,毕竟是女人,比起我来说还是脆弱了许多,于是她哭的时候,我并没有宽慰她,哭吧,痛痛快快的,这世界上放眼看去,估计也没有比这件事更值得让人哭的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那家伙在收拾好尸体后,就按照赵老的吩咐把车给开走了。而在距离约定的时间大约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赵老走到我和杨安可身边,分别轻轻地拍了拍我们的肩膀,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一句话也没说,随后就端着枪,朝着屋后的树林走去。

很快,周围就变得一片安静,除了那时常拍打在岸边的波浪之外。杨洪军一定会准时出现,但就在赵老离开后大约十分钟,我看到远处来路边的树林里,突然陆陆续续飞起来许多鸟。叽叽喳喳地叫着。一般来说,只有树林子里有动静的时候,鸟才会被惊动,难道说是杨洪军没走大路,而是从树林里穿过来的吗?我忍不住斜着眼睛望了过去,可树林很密集,我什么也看不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摆在我们面前的那部被遗留在现场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锁屏界面上,有一条信息的字样。可是由于熄灭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看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屏幕就黑了。

于是我心想,这条信息,会不会是杨洪军发来的?难道说他观察到我们跪在这里,而周围没人,在无法联系到我们的情况下,才用这样的方式想要告诉我们点什么吗?毕竟杨洪军是知道这个号码的。

于是我凝神定气,打算等屏幕二次亮起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看清楚。想到这里,我压低嗓门跟杨安可说道:“安可,你跟着我一起,慢慢地往手机挪挪位置,记住,别太快,一定要慢到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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