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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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看着林中草木,果然有一条不明显的压痕延伸至树林深处。我俯身顺着痕迹寻着,在一处潮湿的泥地发现两个脚印。

印痕一前一后,距离大约一米,我迈步丈量间距,那个人和我差不多高。我再仔细观察,更觉得奇怪,脚印居然是不规则的圆形,完全分不出前后脚,倒像是把巨人的脚砍掉,只剩脚骨留的印子。

我想起出发前收集的资料中关于“白头山雪人”的传说。

当地猎户口口相传,白头山经常有雪人出没,全身长满白色毛发,身材高大接近两米,能徒手撕熊搏虎。曾经有猎户村落在猎人外出捕猎时受到雪人袭击,掳走了两个女人。隔了八九个月,全身赤裸的昏迷在村口,身体满是爪抓留下的疤痕。苏醒之后目光呆滞,任由怎么问,只会说两个字:“雪人…雪人…”

村里老人们传言,这两个女人是被雪人抢走生育后代,被糟蹋了身子。猎户们自然深信不疑,把她们锁在屋子里,一天送少得可怜的水饭。又过了一个多月,猎户们睡得正熟,听到村里犬吠不断,以为是野猪、熊瞎子进村偷食。大家穿好衣服扛着火铳出了屋,十几条狗被生生撕裂,满地残肢。锁着女人的屋子后墙砸开一人半高的大洞,女人不见了。

满村都是巨大的圆形脚印,一直延伸到山林。“白头山雪人”传说不胫而走,一时间好几个猎户村落搬离。

我量着脚步大小,心说如果真是雪人还好对付,这玩意儿只抢女人,估计对我没什么兴趣。可是树上的刀痕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雪人进化了,会使用自制刀具?

我又接着想到另一种可能:有人走在前面追捕雪人,沿途留下记号。怎么会这么巧?偏巧也是这座山峰?

怪事实在太多,我索性不去想。月饼曾经说过:“该遇到的迟早会遇到,半道纠结最浪费精气神。”

我摸出军刀,又踹断一根手腕粗的枝条,把军刀绑在枝条前段,做了个简单的刺矛防身。手里有了家伙,多少踏实些,正想继续出发,前面不远处“扑棱棱”惊起一片飞鸟,隐约看到毛茸茸的人形怪物蹲在树后。

我关了手电,握着刺矛,手心微微冒汗,猫着腰轻手轻脚走过去。怪物似乎没有察觉,靠树蹲坐,一抹红光忽明忽暗。黑夜里看不真切,怪物周身似乎散发着烟雾。

“应该是汗气。”我居然有些猎手捕猎的兴奋感。屏住气越走越近,隔着树模糊看到怪物半个肩膀露在树外。走到五六米距离,我单手持矛,准备掷出把它扎个对穿。

“让你糟蹋女人!”我暗骂一句,跃身而起,正要掷出刺矛。

怪物突然说道:“南瓜,背后对兄弟下刀子,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还有没有了?”

我正腾空绷着劲儿,一听这话,他妈的是月饼!急忙把即将脱手的刺矛向地上扎去,身体顺势下坠。也该着倒霉,居然扎到了一块岩石。树枝折断,军刀别着劲向我飞来,要不是躲得快,差点把自己扎个对穿!

我吐了口泥巴:“月饼,你丫不是…”月饼打扮得像个丛林狙击手,全身上下捆着草,顶着树枝做的帽子从树后走出。

“明明点了你的昏睡穴,怎么醒得这么快?”月饼扒拉开挡着脸的草叶,满脸奇怪,“难道平时练点穴练多了?有了抗体?”

“我…你…”我一时语塞,好半天把这句话接上,“明明是我用银针扎了你的昏睡穴!”

“那是我用被子包的假人。”月饼拧亮手电往我身后扫了扫,“南瓜,你不安心睡觉跑出来干嘛?”

“我他妈还没问你呢!”我摸出烟,一时间没找到火机,“借个火。”

月饼丢给我火机,摘着身上的野草。我一时乐了:“月饼,你怎么这个打扮?”

“刚才就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身后有人,捆些草准备躲在树后伏击,一时大意还惊了鸟。”月饼伸个懒腰,靠着树伸腿坐着又续了根烟。

我们俩就这么一根一根抽着,眼瞅着地上的烟头插成一窝韭菜,月饼才说道:“你也做了那个梦?”

“嗯。”我老老实实回答,“这么说?”

月饼灭了烟,讲述了同样的噩梦。唯一不同的是,在梦中他换成了我,我换成了他。

我们对视着,终于憋不出笑了出来。

“月饼,我还纳闷按照你的警惕性,三针都没反应。”

“南瓜,你的昏睡穴是怎么回事?”

我摸出烟盒,中间凹了一块儿:“睡觉的时候掉了,替我挡住了。路上抽烟我还以为是碰到哪儿了,烟都断了几根,心疼得我。”

东方升起一抹鱼肚白,天色渐亮。

月饼打了个哈欠:“早知道就好好睡一觉了。”

我们心照不宣,再没提起那个梦。

穿过松林,山势渐渐陡峭,沿途草木越来越少,终于只剩覆盖着厚厚白雪的岩石。最后的一百多米,山体几乎垂直上下,只能攀岩而上。还好出发时带的装备足够多,我们换了攀岩鞋,把不需要的装备丢掉,备好了主绳、安全带、铁锁、快挂、岩石塞、岩钉,腰里别着镁粉袋,还特地开了存在手机里的视频重温了一遍攀岩步骤,才咬牙切齿的攀爬。

爬了十来米,我叫苦不迭。悬崖挂满落雪,每向上爬一步,首先要扫干净雪找到岩缝,还要用冰镐敲掉缝隙里的冰,才能钉进岩钉,别上铁锁穿安全带。况且气温极低,手指几乎冻成萝卜,抠着岩缝刀割般剧痛。好几次要不是月饼拉着,我就直接坠崖被安全绳吊着当蜘蛛侠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凸起的两米多宽的巨石,我和月饼耷拉着腿坐在休息。我极目远眺,白头山脉白绿相间,群山起伏,冷冽山风透进胸膛,精神为之一振。

“月饼,你说令狐把自己藏在这儿,百年苏醒,怎么下山?”我抠了块冰棱含嘴里化着,味道甘甜洁净,比城市里的矿泉水好喝不知道多少倍,“该不会是滚下去吧?”

月饼望着山顶:“那是九尾狐,又不是人,下个山还不容易。”

我也顺着山势望去:“令狐长什么样?有王祖贤漂亮么?”

“应该只好不差吧。”月饼往手掌呵着热气,“漂亮的女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甄嬛,一种是德妃。”

“就不能是小倩?”我盘算着还是小倩靠谱。

“有可能。”月饼故作沉思状。

然后,沉默…

还有最后五十多米,就可以找到青铜棺材和令狐。其实我们心里也明白,十有八九是以卵击石,那可是千年的狐狸,想玩个聊斋我们也不是蒲松龄和宁采臣啊。

我和月饼心照不宣,有一句没一句斗着嘴。这种时候,保持放松心态,遇到危险多少能有些帮助。

“月饼,我不想死。”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一路上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妈的快到了结果怂了。真丢人!”

“我也不想,活着多有乐趣。”月饼棱角分明的侧脸闪着冰棱映出的阳光,“所以,咱们尽量不要死。”

“轰…轰…”

山顶传出闷鸣,山体剧烈晃动,我们坐的横岩“喀拉”一响,与悬崖连接的地方裂出闪电状缝隙,摇摇欲坠。我们急忙抓住安全绳保持身体平衡,横岩如同活物,随着抖动的山体上下跳跃,齐根断落,向山谷坠去。我脚下一空,悬挂在崖壁晃悠着,腰部绷紧力气荡着身体,几个来回才蹬住岩缝。月饼大喊一声:“登山镐,钉住,快!”

积雪纷纷落下,闷鸣声越来越响,仿佛有千百个霹雳在头顶炸响。我把登山镐钉进岩缝,抬头看去,眼睛差点瞪裂。

大片的积雪如同洪水,卷起漫天雪沫,由山顶喷涌而落。无数小雪球越滚越大,携着雷鸣般落势坠下。

雪崩!

“抓牢!”月饼顶着落雪,向我挪动。

我张嘴想说话,落雪瞬间堵了满嘴,强烈的气压顶着鼻腔,几乎窒息。我握着登山镐,指节用力过猛,撑裂了皮肤。我低着头,身体绷得笔直,减少受力面积,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单手抓镐的力量根本抵抗不住狂猛的落雪!登山镐摇晃松动,眼看抓不住镐柄,一团雪球砸下,我被重重击中,瞬间脱力,手指一松,随着雪势坠下。

刹那间我什么都没有想,视线里只有漫天雪幕,一只熟悉的手突然从雪幕中探出,牢牢抓住我的手腕。月饼咬着牙,额头青筋乍起,单手抓着登山镐,另外一只手死命拉着我。轿车大小的雪球砸在他的后背,月饼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被雪势和我的坠势扯得笔直,从他的手心传来“咯吱咯吱”关节扯裂声。我提起一口气:“你他妈的松手!”

又是一个雪球滚落,砸中月饼后脑。月饼眼神涣散,慢慢闭合。抓着我手腕的手,反而更加用力!我摸着腰间的德国铲,雪崩带来的巨大气流压力让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艰难无比。我狂吼一声,用尽力气抽出铲子,对着自己手腕砍下!

手断,血溅!身体坠落,铲子余势斩到崖壁,刃尖崩断,斜着插进右腮,尖棱的断茬顶着口腔无法闭合,积雪灌进嘴巴,塞进喉咙,瞬间窒息。耳边响着尖利的风啸,我甚至感觉不到疼痛。月饼依旧牢牢抓着我的断手,身体像一枚钉子,坚硬的楔进岩壁。

我离月饼越来越远,他渐渐淹没在落雪中,我闭上了眼睛:“再见了,兄弟!”

清亮长啸压住雪声,破空传响!两道白色影子穿透漫天落雪,向我飞扑而来!下坠之势被猛地阻住,我背部受到巨力撞击,咳出了喉咙里的积雪。啸声几乎刺穿耳膜,一双有力的胳膊托着我,把我向空中一扔,单手接住背着,顶着雪崩向山顶爬去!

雪白柔软的皮毛异常温暖,我软软靠着,再也没有力气,连思维都停止了。

坠雪声渐渐平息,落雪越来越少,直至零星几团,雪崩终于停止。悬崖露出本来面目,大半个崖壁铺满厚厚的冰层,如同镶嵌着一堵水晶墙。上百具穿着各朝各代衣服,面部恐惧表情栩栩如生的冻尸封冻在冰层中,整个冰壁宛如一口巨大的冰棺!

左侧传来长长的啸声,一只两米多高,体型魁梧的白色人猿背着月饼,手脚并用飞速上爬。背着我的人猿跟着啸起,十几个起落,我们终于到了山顶!

山顶凹陷出一个小山谷,人猿背着我们跃进山谷。

人猿把我们放在地上,滚烫的地面几乎把我烫熟。我习惯性的撑地起身,右手腕传来剧痛,这才想起手已经被自己砍掉了。我抬起手臂看着光秃秃的手腕,断口在低温中已经冰冻止血,斩断的骨茬支楞着刺出。我意识里想动动手指,可是手腕上什么都没有,这种空荡荡的失落感很难形容。

刺在脸腮的铲刃依然顶着上颚,我一咬牙拔出,滚烫得疼痛几乎绷断神经。

我呕了口血,慢慢闭合嘴巴。这时月饼身体动了动,缓缓睁眼,看到立在面前的人猿,弹腰而起。

“月饼,它们救了咱们。”我急忙喊道,脸腮的裂口又扯裂少许,钻心的疼痛还透着阵阵热风。

两只人猿“吱吱”叫着,指手画脚不知道在交流什么,忽然长啸着跃下山顶,攀着悬崖远去。

月饼望着我怔了怔,脸色一变:“你的手呢?!”

“在你手里。”我举起光秃秃手臂指着。

月饼这才发现手里还握着一截断手,几步跑过来,拿着断手就往断臂对装:“一定能接上,一定能接上!”

我第一次见到月饼如此惊慌失措,断手摩擦的伤口传来剧痛,我疼得只吸凉气,被扎穿的腮帮子也跟着往嘴里倒气:“月饼,你当我是壁虎啊!断了尾巴还能长出来!再说也不是接上去的啊!”

“怎么断的?怎么在我手里?”月饼抓着我的断手,“操!我想知道了!你自己砍断的!”

“谁他妈的能想到有人猿救咱们!”我左手很费劲的从右裤兜摸出烟,用膝盖夹着烟盒摸出湿漉漉的烟,“我这壮士断腕算是白费了。月饼,你说要不要给这只手立个墓啊!或者烧成骨灰,随身携带?”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月饼举着我的手吼道,“这可是手啊!”

我强挤出笑容,腮帮的伤口更加疼痛,却仍然不如心里疼。笑着笑着,我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他妈的也知道这是我的手!”

“对不起。”月饼抬头望着天空,深吸了口气,“代价太大了。”

“能到就好。”我抽着鼻子,努力接受断手的事实。

月饼指着我身后:“还有办法的。”

从坐起身我就一直背对着,直到这会儿心情才略略平复。我转过身,滚烫的热风扑面而来,浓烈的硫磺气息熏得几乎睁不开眼,而我所看到的奇景,让我讶异的完全忘记了疼痛!

山顶中间蓄着一汪直径五十多米的幽绿色湖水,我们距离湖边大约有五六米距离,依然能感觉到森森寒气。湖心的水却是赤红,岩浆由湖底涌出,炽热的岩浆和冰寒的湖水交融,像是冰与火的搏斗,边缘“嗤嗤”作响,冒着硝烟和蒸汽。岩浆不能前进分毫,湖水也无法完全覆灭岩浆。

一座三四米宽火山岩凝固的圆形小岛矗立在湖心,正中端放着一具青铜棺材!与我们在泰国、日本、印度、韩国不同的是,这具棺材光滑如镜,没有任何镂刻花纹。

“南瓜,你别动,我游过去!”月饼伸手试了试水温。

这个场景我在梦中见过,水怪穿透月饼的情形历历在目。我急忙喊道:“月饼!快回来!小心身后!”

月饼也想到了那个梦,拧身、翻跳,注视着幽静的湖面。

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水怪。

“也许我们的神经太紧张了。”月饼揉着太阳穴,眼中满是疲惫。

“那也不可能做同样的梦。”我话音刚落,湖面如同煮沸,跳跃着密密麻麻的水珠。忽然,湖底像被凿了个洞,湖水卷成漩涡,越扩越大,一条巨大的黑影顺着漩涡旋转游荡。牛叫似的吼声从湖中响起,水面剧震,漩涡荡散,水雾弥漫如雨,湖里钻出一只脖子三米多长的怪物!

月饼搀着我后退到岩壁,怪物卡车般大小的身体隐在水中,只露出一截披满水锈的后背,粗大的脖子扭动出厚厚的褶皱,蛇头状脑袋顶着两个长满鳞片的肉瘤。“嗷”,怪物张嘴吼叫,窄长舌头从细细密密牙齿中伸出,许久才合嘴,冷森森注视着我们。

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型动物,在它面前,心中不受控制的产生了对“大”的恐惧!

“咚…咚…”怪物走向湖心岛,湖面震着滔滔巨浪,山谷颤抖!

距离熔浆还有五六米距离,沸水煮着怪物身躯,燎起篮球大小水泡,“啵啵”破裂。怪物低声悲鸣,身体踉跄,探长脖子咬住青铜棺材,转身向岸边走来,直到把青铜棺材放到岸上,才静静地退回湖中。

水波激荡许久,不能平复,如同我此刻的心情!

山谷突然安静了,那具寻找许久的青铜棺材就在眼前,我却没有丝毫兴奋,反而极度疲倦。

不知道过了多久,棺材没有丝毫反应。

月饼弹了一枚石子击中棺材,“叮咚”脆响,里面竟然是空的!

“南瓜,这具棺材,是个整体,没有缝隙。”月饼冷着脸,眼中透着浓浓的失望,走近棺材踹了一脚,“或许九尾狐早就死了。”

其实就算月饼不说,我也看得清楚。难道就这么结束了?我要带着断了手,烂了脸的身体回去?月野他们怎么办?

月饼怒吼着,一拳拳击向棺材,鲜血斑驳!

“月饼,水怪把棺材送过来肯定有用意,人猿救咱们也绝对不是巧合!”眼看月饼就处于崩溃的边缘,我只能推测着找各种理由让月饼平复情绪。

“用意?巧合?这他妈的根本就是个千年骗局!诱使寻找九尾狐的人为争夺棺材自相残杀,或者死在这座该死的山峰!”月饼眼睛赤红,嘶哑着吼道!

想到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想到为青铜棺材死去的那些人,想到悬崖上冰冻的尸体,我承认月饼说的似乎是对的。那只叫令狐的九尾狐早就死了,临死前设下这个惊天骗局,诱使异术家族为了欲望主动赴死!

我下意识的四处看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目光胡乱扫视着山谷,岩石、湖水、熔浆、棺材…

忽然,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座山谷,缺了什么东西。

“月饼,你不觉得奇怪么?”我单手扶着岩壁站起,“我总觉得好像少什么东西。”

月饼稍稍平复,眯着眼睛观察,摇了摇头。如果没有水火交融的自然奇景,没有这具青铜棺材,没有湖中水怪,这座山谷和普通山谷没什么不同,但是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我伸手挠着头,手掌抓了个空,才想起右手断了。有时候人的联想很奇怪,看着空荡荡手腕,我想起了德国铲,又有一样东西从脑子里冒出!

我终于知道山谷里缺什么了!

刚才一瞬间,我想到了木制铲柄,而山谷里,缺少的正是木头!

我又扫视一遍,这么大的山谷,居然没有一株植物一棵树!

我再次整理思路,岩石、湖水、熔浆、棺材、木头!

土、水、火、金、木!五行缺一!

“月饼,你爬上去往下看。”我指着山谷顶端,“这个湖是什么形状!”

月饼攀上岩壁俯视湖泊,很快爬了下来,在地面画了一个太极阴阳鱼:“岩浆和湖水把湖泊分成阴鱼和阳鱼。从这个角度咱们只能看到湖水代表的阴鱼,雾气挡住了那半边的岩浆,也就是阳鱼!放棺材的小岛正好处于阳鱼阴眼。水怪冒出的地方,是阴鱼阳眼的位置!”

说到这儿,月饼扬了扬眉毛笑了:“南晓楼,真有你的。居然能想到这一层!”

我心里顿时亮堂了!虽然不知道九尾狐在哪里,但是这个山谷,却是按照“阴眼聚气”布置的格局。自古以来,游历方士喜养异兽,为了增加异兽灵识,会寻到天然五行缺木的地方布下“阴眼聚气”,利用八卦阴阳反冲,阴阳二气均化成阳气助异兽补阳。之所以缺木,是因为“久木必成阴”,一旦有了木,风水格局就会毁掉,异兽现形。

月饼蹲在棺材前,指着左上角白虎玄武交叉的直角位说道:“南瓜,你看这里,有个空缺。”

我凑过去一看,棺材好像在抬放的时候崩掉了一块青铜,残留着类似于五角星和梅花相结合的缺口。我伸出左手食指比量深浅,心脏极速跳跃:“月饼,这是开棺材的钥匙孔。”

“找块木头,按照这个形状磨好装进去!”月饼刚要起身,被我一把拦住。

我摁着他的肩膀,一字一顿的说道“月饼,钥、匙、在、我、这、里。”

“你说什么?”月饼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外星人。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我的手不方便,帮我脱掉左脚的鞋。”

月饼帮我脱掉登山靴,解开紧扎的袜子,脚踝上用红绳穿着一块铅墨色木片,轮廓厚度和棺材缺口完全吻合。

“孤儿院的阿姨说,这块木头,从我出生时就放在襁褓里。这些年,我一直带着。”我用牙齿咬断绳子,木片塞到月饼手里,“别问了,我也不明白。”

月饼掂了掂木片:“阴沉木?”

“嗯。阴气最重的阴沉木。”我的心情异常低落,“放进去吧。”

“退后。”月饼推了我一把。

我摇了摇头:“没必要,放吧。”

木片塞进缺口,我们还是退了几步,紧张地注视着棺材。

“吱…吱…”棺材里传出微弱的狐狸叫声。一瞬间,光线似乎黯了,天地间如同蒙着一层黑纱,无数道黑气从湖里、天空、山壁、熔浆中冒出,在棺材上方聚成漆黑的气团,飘到阴沉木的位置。棺材像一具吸风机,把黑气一缕缕吸了进去。

狐狸叫声越来越嘹亮,沉重的青铜棺材像一扇螺旋桨,在地面疯狂打转,空气仿佛都被抽了过去。棺材慢慢升起,“呜呜”转动,化成一圈青色残影。

气流爆出一声炸响!棺材停止旋转,“吱嘎吱嘎”声响起,棺材由中间裂开,一道融合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彩光线从中贯冲而出,在空中炸裂!无数条彩色光晕如同烟花落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一道耀眼白光落地,光线散褪,一只飘摆着九条雪白尾巴,周身火红的狐狸蹲坐着,双眼如同跳动的火焰,好奇的注视着我们。

“蛇神转世,伏羲后裔,居然能够找到我。”九尾狐的声音异常悦耳动听,宛如歌声,“红粉永生不受诱惑者、梦魇征兆仍旧前行者、绝境之处舍生取义者方可到达阴眼聚气之地。在此之前,也有数人破除三难到来,却参不透青棺之秘,绝望而死,化成湖中活尸。”

九尾狐光滑的皮毛如微风浮动水纹,荡漾起伏,眼中的红光逐渐内敛,缩成眼眸中红色瞳孔。

月饼问道:“你是令狐?”

“不错,我是令狐,一只罪孽深重的九尾狐。在扶桑我斩杀千人,才夺得最后一块舍利。本要立刻许下‘千年前惨死九尾狐复活的愿望’,却看到一个小男孩抱着武士父亲的尸体痛哭,我永远忘不了他看到我时仇恨的眼睛。我突然想到,这些年我追寻的是什么?九尾狐部落确实被人所杀,而我也杀了千百倍的人,那么我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冤冤相报,何时能了?我复活了九尾狐部落,世间之人必然会被九尾狐部落报复,屠戮殆尽。如果如此,一切罪孽皆由我起,那就由我而消。回到高丽,我做了五具青铜棺材,四具放在我犯下杀孽的国度,留下地图,希望有缘人发现棺材秘密,挽救将死之人。至于我,藏于此中,日夜祈福白头山万物生灵生生不息,天道循环,百年出棺食参补阳,回复灵力。为防邪心之人,设下三层业障,只有不忘本初,天资聪慧者,方能见我。”

九尾狐娓娓讲述,我听得心情跌宕起伏。真相,大大出乎意料!

放下仇恨,忘记背叛,独自承受痛苦,回到出生时的良善之心,这是多么艰难的选择!

“你们来到这里,不会只是听我讲故事。说出你们的愿望吧。”九尾狐挪开前爪,三颗晶莹剔透的舍利流连着温暖的佛光。

“请复活我们的朋友!”月饼深深鞠躬,“还有这两年因此而死的人们。”

“这就是你们的愿望?”九尾狐侧头看我,“难道你不想断臂重续,残面复原?”

“他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我笑了。

“你们通过了最后一次考验,舍小我而顾大我!”九尾狐周身红光大盛,“舍利如万物,常形于世间。复活众人,要改变无形时间。再次醒来,你们都会回到过去,忘记所有一切,重新历经十丈红尘,诸多劫难。可否愿意?”

“只要不是重复这段经历就好。”月饼摸了摸鼻子,“我们会回到什么时候?”

“时间如水,永无常形。顺势而流,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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