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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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可以安心地死,弟媳和侄儿我已经安顿好了。”李靖宇凑近李玖耳边低声说道,“昨天晚上,陈涛是第九十八个。你的死会换来那个秘密,很值得。”

李玖喉间“咯咯”作响,咳着血沫,身体慢慢向后倒去。李靖宇拽着尸体走近饮马池,一件件剥掉李玖的衣服。从腰囊内摸出一柄半月形巴掌大小的弯刀,顺着李玖的发际线划了三寸长的口子,拽起割裂的头皮,拿弯刀把皮肉切离,灌进一囊水银。

只见李玖的面部膨胀起一个巨大的肉球,两个眼珠从眼眶中顶出,连着肉线耷拉在嘴边。水银聚成的肉球流到脖子,把皮撑得锃亮,顺着脖子散落,“嘶啦”声不绝于耳。李靖宇把尸体放入水中,前后左右翻倒,使水银遍布全身每一寸皮肤。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李靖宇双腿夹着尸体的脚,两手抓着尸体头部的残皮,左右分扯,向下猛地一撕,整张人皮脱落。饮马池被血水染得通红,李靖宇就着池水洗刷完整的人皮,那具被剥了皮的尸体半浮在池里,血管像是晒干的蚯蚓,缩进热腾腾的肌肉,淡黄色脂肪油在水中凝成棉絮状漂荡。湖底散落着水银颗粒,在月光的辉映中星星点点,如同一池银珠。

李靖宇捧着人皮上了岸,把裂口用针线细细密密缝合,又缝住五官、下体,用白花花的猪肉蘸着蜡油涂抹针脚封住空隙。忙完这些,李靖宇擦了擦额头的汗,把嘴凑到人皮肚脐眼位置留下的口子,鼓着腮帮子吹了起来。干瘪的人皮慢慢膨胀,不多时变成圆滚滚的人皮气球。

李靖宇把人球推进池子,人球漂到池中心,荡漾的水波托着人球打着转。成群的小鱼从池中游来,聚在人球下面啄食着人皮上的皮屑,突然挣扎跳跃,直挺挺地坠入池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连池中小鱼都不例外。”李靖宇冷笑着抬头望着满月,一抹乌云散尽,月色凄惶苍白。

他再次吹响埙,一曲作罢,紧张地盯着池面!

他本是米脂逃荒至此的乞丐,入城后靠施舍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一天他饿得实在受不了,抢了小孩手中的半块馍,被小孩家的恶狗追得落荒而逃,仓皇逃窜到饮马池,踉跄摔倒,胸口绷着的那口气儿顿时泄得干净,再也跑不动了,只能闭眼等死。没想到恶犬“吱吱”哼着不敢近前,转了一会儿夹着尾巴跑了。他这才看见一个头发稀疏,全身结着血痂,身下沤着一小摊黄脓的老乞丐,下半身泡在水里正往嘴里塞着馍。

李靖宇一摸怀里,千辛万苦抢来的馍摔倒时掉落,滚到了乞丐手里!他“嗷”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抢了最后一点儿馍,也顾不得沾着脓血,囫囵吞进肚里。

“呵呵…”老乞丐眯着浑浊的眼睛,“不嫌脏?”

“饿极了人都吃。”李靖宇伸长脖子,馍块顺着食道滑进胃里,“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老乞丐从满是泥污脓水的身上抠了一片血痂:“如果把它吃了,就有机会享尽荣华富贵,你吃不吃?”

望着黑血结成的痂片,李靖宇怒火大盛:“老不死的竟然敢消遣我!”老乞丐“哈哈”一笑,从水里摸出一块银灿灿的东西,攥在手里慢慢展开:“吃了这个就属于你。”

李靖宇大吃一惊,这分明是块银锭!他看看左右无人,从绑腿中抽出尖刀,插进老乞丐后背。

老乞丐似乎早料到了:“我果然没看错,你够狠毒。临死前居然遇到你,也是天意。水中有个油囊,你拿走吧。”

头一次杀人,李靖宇难免心慌意乱,夺了银锭,隐隐看到水中有一坨黑乎乎的包裹,探手拽出,塞进怀里跌跌撞撞地跑了。

逃出城外,他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摞厚厚的竹简,上面写着稀奇古怪的文字。他就算再笨,也知道一个能随手摸出银锭,不在乎生死的老乞丐说的话肯定有几分原因。他再次入城,用银锭置办了衣服,装作富商子弟,带着竹简去书院求教授书先生。

授书先生打开竹简,发现文字居然是千年前的古文,读了片刻大吃一惊,急忙退了礼金,坚决不肯说出竹简内容。李靖宇百求不得,杀机又起,捅死授书先生,一把火烧了书院。

此后两月,李靖宇把竹简文字逐个摘出,四处拜访文人名士,终于拼凑出全文内容——

春秋战国时期,道、儒、墨三家成为显学名传天下,秦国以法家学说强国,一统六国后建立秦朝,为统一思想,禁止言论,按照李斯建议,收天下书籍于咸阳,焚烧《秦记》以外的列国史记,对民间医药卜筮种树之书以及不属于博士馆的私藏《诗》、《书》也限期交出烧毁。焚书后一年,在国都咸阳南郊小城长安坑杀星占、神仙、房中、巫医、占卜的方士数百人。

自此,坑杀之地在月圆之夜会响起埙声,伴着阵阵哀号。有人醉酒路过此地,围着坑圈走了一夜,把脚后跟都磨烂了,直到天亮才突然昏倒。百姓人心惶惶,传言是方士的阴气作怪。

过了几天,一队士兵拥簇着一位身穿青衣的老者赶来。老者指挥士兵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位钉入桃木桩,拿着罗盘站在中央演算了半天,圈出一大处空地,命令士兵挖掘。臭气熏天的土中夹着大量腐烂尸骨,挖到十丈见深,骇人的一幕出现了,三具没有腐烂的尸体并排躺在坑底。左边的人手中拿着陶埙;中间那人面带微笑,嘴唇张开,仿佛在唱歌;右边的人更是奇怪,头顶长出一截树根。

他们身穿稀奇古怪的服饰,并非秦朝式样,按照肖像画对照,坑杀方士中并没有这三个人。

老者面色大变,命令士兵倒入半坑石灰,撒了一层糯米,围观百姓隐隐听见坑中传来凄厉的嚎叫,吓得一哄而散。一个月后,一条水渠由城外引灌入巨坑。石灰遇水变热,足足沸腾了三天三夜,整座城满是刺鼻的硝灰味儿。

七天之后,硝烟散尽,水面满是烧死烫烂的鱼尸。老者走到池边察看,鱼尸中蹿出两条通体漆黑的怪鱼,刺入老者双目!

老者仰面摔倒,一咬牙拔出怪鱼,尖锐的鱼嘴串着两颗血淋淋的眼球。老者眼眶里淌出乌黑黏稠的鲜血,不仅没有哀号,反而哈哈大笑:“天意难逃。”士兵们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扶起老者。

老者指着一处地方:“此地建鼓楼,周边建筑高度不得超过此楼,把我的双眼埋在鼓楼由东向西第四十九块城砖之内,我当日夜守护。呵呵…此地王气已成,三十年内天下必有巨变,希望借此王气守住那里。”话音刚落,老者头颅“咯咯”作响,缩成拳头大小又瞬间膨胀,随着一声闷响,一蓬血雨迸出,脑袋爆裂。

据传老者为秦朝道家传人陈宇子,知阴阳断生死,精于望气,深得追求长生的秦始皇信任。焚书时陈宇子表面应允,暗中将珍贵古籍藏于这座小城某处。有几个知晓真相的方士得知古籍中有一本奇书,还有价值连城的财宝,便煽动方士们聚众作乱,妄图趁乱寻到秘密藏书之地,引发了“坑儒”惨剧。

尸坑底部的三人,正是煽动叛乱的方士,用异术藏在尸坑里隐藏踪迹,在月圆之夜苏醒,继续寻找藏书地,被老者识破,坏了异术,死于池内。

自此,老者与方士两派后人寻书护书缠斗千年。

饮马池边被杀死的老乞丐,正是方士后人,穷尽一生也没有寻到藏书地。李靖宇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在马厂子谋得一份马卒的差事,偷偷学习竹简里记载的异术,用异术把马养得膘肥体壮,由此当上了马厂子总管。

这些年他暗中勘察,根据古城风水格局,终于确定藏书地的位置——就在饮马池附近。为破掉藏书地玄关,他每到月圆之夜,杀一人制成人皮球囊,用饮马池水储纳阴气,凑够九十九道阴气,就是藏书地现形之时。

李玖的人皮漂在池面,李靖宇掌心微微冒汗,既激动又紧张,除了寻找藏书地,有件事情始终在他心头萦绕——这一代的护书人没有出现过!

更夫的梆子声响起,已经是丑时。人皮球囊渗水沉进池底。传说中的藏书地并没有出现,李靖宇大失所望,好在早就养成了隐忍的性格:“既然没有成功,一定是哪里出了差池,回去慢慢琢磨。”

他把李玖剥了皮的尸体装进布袋拖回马厂子,巡逻士兵见到李靖宇从外面回来,识趣地回避。李靖宇把尸体放进铡草料的铡刀凹槽,摁着铡刀把手,由头至脚一刀刀切成薄薄的肉块。他抹了抹满脸的血点,把肉块堆进石臼,踩着石杵捣成一臼血肉酱,再掺进喂马草料,一杵杵捣着。

天微微亮时,他一勺勺往马槽里舀着血肉酱和草料捣成糨糊状的马食。马群打着响鼻,大口吃着人肉草料。这种从竹简中学来的养马异术,喂出来的马异常雄骏,性如烈火,奔跑如飞。李靖宇拍着通体火红的骏马,遥望着鼓楼和饮马池方向,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想了许久也没个结果,他抬手伸个懒腰,一股滚热的液体顺着袖子流进脖子。抬头一看,发现右手肘部以下只剩半根支棱着的骨茬,那匹红马正像啃萝卜似的嚼着他的手臂!

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下意识挥挥手臂,确定到底是不是幻觉。半截骨头里的骨髓被甩出,落在马群身上。马群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嘶吼,冲向李靖宇,张嘴咬下。马圈顿时成了血肉横飞,惨呼连连的修罗地狱。

几声鸡叫,阳光照进马圈,马夫们平静地冲刷着血迹,铺了一层黄土。除了马槽底下多了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司机师傅的陕普虽然磕磕巴巴,好歹我也明白了八九不离十。每个历史悠久的城市或多或少都有些奇闻传说,翻来覆去离不开爱情、离别、背叛、守望、财宝这几个主题,没多大新意。一开始我听得没多大兴趣,月饼更是直接,歪头做聆听状,其实已经睡着了。直到司机讲到了藏书地,才引起我的注意。

换作两年前,我可能会问:“藏书地、私人图书馆,好相似!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但这几年经历的事情太多,我已经不是当年宅在宿舍那个“不倾城不倾国的安静美男子”了。司机讲的这个传说和我们即将前往的私人图书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机场到图书馆也就四五十分钟路程,沿途看去,这座城市早已被霓虹灯和高楼大厦覆盖,只有鲜少的几栋古建筑还保留着千年古城的历史味道。

“到了,”司机在一个酒吧前停了车,“这就是菊花园饮马池的旧址,酒吧白天不开门,晚上挺热闹。饮马池早就没了,马厂子也没了,只有市八中校园里还有一方青石马槽。”

“师傅,问您个事儿。”我推了一把熟睡的月饼,“你们俩合伙串通晃点我好玩么?”

司机莫名其妙地眨眨眼,月饼眼皮颤动不止,显然在装睡。我心里有气:“你丫要是再装憨,信不信我扭头就走?”

月饼睁开眼嘿嘿一笑,扬了扬眉毛:“几天没见,进步不小啊。”

我懒得和月饼废话:“师傅,您头发里面的针是我帮您拔掉还是您自己动手?”

司机看我的眼神这才讶异起来,伸手从头发里拔出一根针,不多时已经拔出了三根。每拔出一根针,他的面部就会产生奇异的变化,整张脸像是荡漾的水纹起伏不止,直到第七根拔出,哪里还是个中年沧桑大叔,分明是个淡眉小眼,鼻梁略塌,颧骨高耸,嘴唇薄薄的年轻人。

“我就说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月饼打了个哈欠,“费这么半天周折,真没必要。”

“你好,我叫李奉先,异徒行者第四十七代接送人。”李奉先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向我伸出手。

乍一听我以为这哥们儿叫“吕奉先”,心说吕布都来了,貂蝉也不远了吧!再加上又是什么“异徒行者第四十七代接送人”,一时间还以为这是穿越了拍武侠片。

月饼拎包下车:“奉先,今天进去几组?”

李奉先很猥琐地笑着:“两组,第一组上午就出来了,第二组下午进去至今没出来。哈哈,我还用手机合了影。”

我清清嗓子:“你们俩把我当隐形的?”

“这事儿很复杂,下了车慢慢说。”月饼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悠闲地吐了个烟圈。

我拽着行李下车,李奉先一个油门就窜了,灌了我满嘴汽车尾气。瞅着月饼这时候还在摆造型,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月无华,如果不相信你,我这一拳早就砸断你的下巴了。”

“你也要有这个实力才行。”月饼从背包里掏出手机丢给我,“如果你不相信我,干吗要跟来?”

我接过手机,早就没电了,顺手连上随充:“我以为你丫被下了什么蛊,要不就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不能当面说。”

“怎么发现的?”月饼摸了摸鼻子,自顾自站在街边看着酒吧进进出出的人们。

“我有两台手机,分别联系你和编辑,昵称相同微信号不同。发给你的那段语音,是联系编辑的微信号,根本没有加你。你是在我昏迷时把我加上的吧?”我摆弄着手机,顺手拍了两张从酒吧出来的小姑娘,“吃火锅,衣服会有火锅味儿;吃烧烤,会有烧烤味儿对不?”

“那又代表什么?”月饼整整发型准备进酒吧。

我开了手机,微信里一大堆编辑的催稿信息,头都要大了,回了句“有要事,回头再聊”,才说道:“你回来的时候,身上有股子土腥味儿,和这个城市的味道一模一样。在一个城市待久了,自然就有那里的味道。更何况你丫这么冷静的人,发现了摄像头居然不调查,直接跑到这个城市?月公公什么时候这么冲动了?”

月饼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外星人:“一个来月没见,长脑子了?”

“我脑子一直很好用。”我打了个响指,心里多少有些得意,“平时太聪明,怎么能显出月公公您那点儿小心思。”

“进去吧,里面是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世界。”月饼抬头望着酒吧logo,眼中透着一丝迷茫。

“我想确定一件事情。”我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我绝对不会进这家酒吧。我可以允许朋友做错事,却很难原谅朋友的欺骗。

“老实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镜子里面有摄像头的?”

“刚搬进去没几天就察觉了。我一发现被监视,就开始调查,才追到这里的。我觉得你当作家挺好的,实现了你的梦想,没必要再被牵扯进来,所以没告诉你。来了之后才知道,终极选择的时间还没有到,而我又根本不可能独立完成这件事情,只好在招聘书寄过去的时候赶回去。”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你不能代替我去选择梦想对么?而且,我的梦想,就是能够和最好的朋友经历不同的人生。”我把编辑能联系到的手机塞进了下水道,“走,进去!”

月饼嘴角微微上扬,笑了:“南瓜,这次的选择,可能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早就回不去了。”迈进酒吧那一刻,胸口一股热血,燃烧着我许久未曾有过的豪气。

进了酒吧,烟草味、酒精味、香水味混杂着喧闹的音乐,与街道的冷清格格不入。

音乐实在太洗脑了,我不由自主跟着节拍扭动:“果然是想象不到的世界,我以为是泰国曼谷RCA娱乐大街出现挖眼人妖的蛊人酒吧。”

月饼居然也晃着肩膀,说话都透着一股子R&B:“比那里,有过之,无不及。”

“好好说话!”

月饼眉毛一耷,苦着脸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在这里待了一个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脑补月饼这么高冷的人,天天“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确实很有喜感。刚想调侃几句,从人群里挤过来一个人,远远就冲我打招呼。

晶亮的小眼睛和两条略向眼角耷拉的淡眉很有喜相,我心里一愣:这不是那个号称“异徒行者第四十七代接送人”的李奉先么?他不是开着出租车溜了么?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

“我靠!兄弟,你可算来了!我叫李隆基。”那哥们儿一点不见外地捶我肩膀一拳,“开车的是我弟弟。”

“杨贵妃最近过得还好么?”我忍着笑一本正经问道,心说这哥俩的爹妈还真有幽默精神,给俩儿子起名,一个吕布一个唐明皇,闹哪门子幺蛾子。

“哈哈,有文化就是不一样!”李隆基竖着大拇指,“不愧是大作家。”

“下午进去一组?”月饼从李隆基出现就心事重重的,似乎很紧张。

“估计没戏。”李隆基抓着乱蓬蓬的头发,“跟我来吧,你们是第七组。”

月饼这才面色一松点头“嗯”了一声。这时舞池里突然有个女孩神色极度兴奋,满脸潮红地指着月饼:“大神!”月饼头都没抬,慌慌张张就想跑。更多女人看到了月饼,潮水般涌来,把月饼里三层外三层包了个严严实实。月饼赔着笑脸,尴尬地戳在女人堆里,和她们脑袋凑一块儿,四十五度角自拍。

我被挤到人群外面,和一群满眼妒意的男人并排站着,心说月饼当了明星?看这架势知名度不低啊!

“兄弟,月无华本来让我保密。既然是兄弟,那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你说是不?”李隆基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

“有屁就放!”

“终选时间还没有到,月无华就自己找来了。馆长不允许他去破阵,结果月无华异常执着,放了几句不让破阵就怎样怎样的狠话。馆长拗不过只好答应,和月无华约定,破阵失败一次,在酒吧领舞一周。”李隆基满脸羡慕地望着月饼,“长得帅也就罢了,舞跳得还好。这不才一个月,大姑娘小丫头都成了他的粉丝。很多女人还慕名而来,就是为了和他合个影。”

我听罢如同五雷轰顶,“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月饼居然在酒吧里领舞!细想一下,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他总共破了多少次阵?”

“每天一破。”

“哈哈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了,笑得肚子要抽筋。

“对了,你来之前月无华和馆长保证了,天下没有你破不了的阵。”李隆基语气里有点怀疑。

“他说这个我不犟。”我微微一笑,做云淡风轻状。

“所以如果破不了,你们俩一起领舞。”李隆基摇了摇头,“兄弟,自求多福,这可是个体力活,而且没工钱。”

“什么?!”我情急之下差点拔出瑞士军刀,敢情月无华这个畜生是逼急了没办法才喊我来搭伙的?

月饼急赤白脸地合完影从人群里挤出来时,我已经抽了三根烟。月饼摸了摸鼻子,难得嬉皮笑脸一回:“晓楼,久等了。”

“差不多该你们进去了。”李隆基摸出手机看看时间,“那两个也应该淘汰了。”

我鼻尖冒出细细密密一层汗珠,手心潮湿,久违的兴奋感让我有些战栗。

“别紧张,没什么危险。”月饼低声嘱咐道。

我伸了个懒腰:“嗯,大不了失败一次当一周舞男。月公公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试第二次。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您在这里安心当舞神,我老老实实回去写小说。”

“魂淡!说好了保密!”月饼双眼喷火,盯着李隆基转进吧台后面小仓库的背影,手里多了几根桃木钉。

认识月饼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恼羞成怒,心里无比痛快:“无华,待小爷救你于水火之中。”

月饼难得跟在我身后没作声,我推门而入,才发现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没有暗室机关,这里居然是个小院落!

门“吱吱呀呀”关闭,隔绝了酒吧嘈杂的声浪,院落显得更加安静。四十几平方米的院落,破旧的青瓦白墙,几棵一人环抱的古树,稀疏的叶子衬着夜风簌簌作响。一栋木质结构的三层古楼坐落在院中央,三楼木制窗户透着昏黄的灯光,两个人影在窗前晃来晃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馆长,他们俩来了。”李隆基对着古楼恭敬地鞠躬。

古楼的木门悄无声息地开启,扑面而来透着木香的寒气,干涩的轱辘声从楼内黑暗中传出,悬挂在门前的两盏白灯笼突然亮起,一个人低头坐着轮椅出现在屋内。

“月无华,你终于决定把南晓楼带来了?”馆长始终没有抬头,阴影中看不清模样,声音说不出的别扭,像是在嘴上套了个罐子带着沉闷的回声,“对坏事的好奇心是一种可诅咒的毛病,是从一切不洁的接触中产生的;对好事的好奇心是一种可欣赏的优点,是从一切未知的探寻中索取的。”

我虽然很想回一句“说人话”,但看到月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只好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他们俩快出来了,很快就轮到你们。隆基,我想呼吸这座城市惶恐而浮躁的空气。”

李隆基几步走进屋里,推着轮椅往外走。我心说大爷您想喘口气儿就直说,一大把年纪就别装文青了好不好?李隆基推着轮椅到了院落,馆长缓缓抬起头,脖颈处咯咯直响:“南晓楼,久违了。希望我不会给你带来困惑。”

“馆长相貌有点特别。”月饼悄悄说道。

“困惑你妹!双头蛇神、裂口女、九尾狐我都见过,你一个老头,能把我困惑到哪儿去?”我实在受不了馆长直冒酸水的说话方式,心里默默吐着槽。

看清馆长模样,我愣住了,再仔细一看,强烈的恐惧带来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到发梢。馆长不是坐着轮椅,而是长在轮椅里面。

我明白这么写出来很难理解,可是我分明看见一个血红色轮椅爬满手指粗细,暗青色的藤蔓,把馆长下半身层层包围,轮椅轱辘滴着殷红血珠,渗进蔓藤,汩汩流动着输送进馆长的双腿。馆长赤裸的上身长着一片片巴掌大小的树皮,缝隙里淌着墨绿色的黏液,像是披了层恶心的鳞甲,脖子上钻出一根根白蛆大小的肉芽,密密麻麻地蠕动,光秃秃的脑袋被椅背的蔓藤层层缠住,只露出皱巴巴的脸。一道恐怖的抓痕由左眉划裂至右嘴角,翻转的红肉如同趴在脸上的大蚯蚓,泛着暗红色油光。

“如果不是血木,我早在三十年前就死了。”馆长说话的时候,刀口右边的半张脸根本不会动,显得更加诡异恐怖。

我忍着视觉心理双重恐惧带来的强烈呕吐感,强装出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楼道里突然传出急促的脚步声,“咣当”,有人在下楼时摔倒,不多时跌跌撞撞跑出一男一女。

女人满身泥土,双手撕扯着头发泪流满面:“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哭号着推开暗门跑了出去。

“隆基,快去看看!”馆长情急中扭头说道,钻进后脑壳的蔓藤绷断几根,斜斜地耷拉下来。

李隆基急忙跟了出去。随后出来的男人却对着馆长九十度鞠躬:“谢谢您,我懂了。”

他的相貌声音非常熟悉,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差点喊出声!

居然是这几年非常火,演了多部都市暖心电影,被粉丝称为“首选老公”,前段时间爆了出轨绯闻的著名演员!

“为了破阵,他们俩也是蛮拼的。”馆长冒出一句不伦不类的话,“可惜了他们的事业。”

我立刻想到跑出去的那个女人是谁了!

他们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进去吧。月无华,希望这次不会让我失望。否则咱们的约定还要继续。”轮椅载着馆长闪到树下,“如果有意外,立刻拉响挂在墙上的古钟。”

月饼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言语,径自进了古楼。

我站在院子里,眼看着月饼一步步走上楼梯,灯光映着他的影子,斜斜长长地延伸到门口。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诡异,以至于我几次想挪动脚步,都没有迈出去。

“你的命运,就在里面。找到那本书,你就可以知道真相。”

我硬着头皮进了屋子,意料之中,房门自动关闭,积满灰尘的楼梯上印着乱七八糟的脚印,我暗骂自己一句:“该死的好奇心!”

上到三楼,虽然从照片中早就看过图书馆的布置,亲眼所见仍然为之震撼!星星点点的小射灯照着一层层四五米高的书架,书架上堆满竹简、线装、布帛制品的古籍,压得隔架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塌,古朴沉重的气息更是让我望而生畏。

我小心地躲着书架避免碰倒,用脚步丈量方位距离。虽然不知道要找什么书,但肯定不是随随便便一本那么简单。李隆基说到“破阵”,那肯定还是从书架的布置中寻找暗藏的阵局,找到那本书。在家里我摆过书架位置,如今身处实地,破阵应该不是难事。

至于晕倒以及那段奇怪的话,我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中国古代两军交战,都以布阵应敌。为了防止敌方有高人登高掠阵,研究破阵之法,宋代一黄姓道家大师创了奇怪的阵形,俗称“迷魂阵”。这种阵颠倒阴阳错乱五行,如果只是从图纸或者沙盘摆弄研究,琢磨越深神智越混乱,轻者胡言乱语,重者昏迷不醒。

中国当代武侠小说大师曾经在两部描写宋代江湖纷争的巨著中以此人为原型,尤其是对他的阵法极为推崇,着重笔墨详细描写。

这是题外话,暂且不提。

“南瓜,有眉目么?”月饼隔着好几个书架问了一声。

我还没琢磨出端倪,不过月饼这么一问心里还是暗爽。月饼在这里面待了一个月,签了卖身契,不可能我一来就茅塞顿开,轻松破阵,再说这也不是他的强项。

我抬眼瞧见书架里居然有一本篆文《彭祖房中之术》,不免见猎心喜,准备破了阵偷摸顺走带回去好好研究:“你丫别躲在角落里抽烟!都是易燃品,烧起来也就几分钟的工夫,化成烬鬼可是永世不得托生。这里面可有不少孤本,烧掉了可是历史文化的损失。”

月饼应着声,脚步由远及近,手里拎着一个人头从前面的书架闪出。我吓了一跳,险些撞到背后的书架。月饼拽着绳悠着人头向我扔来,我下意识伸手接住才看明白,是一个老人的木制人头。

“古钟里居然放了个人头。”月饼随手抽了本书看了两页,“眼熟,想不起是谁。”

我端着人头看了半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人头雕刻得活灵活现,乍一看还真分不出真假,轮廓间更是像极了历史课本里面某个古人,尤其是那双细长的眼睛,逼真得简直就是真人眼睛!

我想到哪点不对劲了:“月饼,别动!”

月饼莫名其妙地戳着一动不动,我把人头放在他的肩膀上,退后几步对比,左右量了量:“古钟在哪儿?”

古钟类似于寺庙的撞钟,人头连着绳系在钟里就是撞锤,我把人头放回原位,用手机照着亮,确定了人头左眼看的位置,招呼着月饼在钟体外面做了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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