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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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洪跃宗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彭菲菲立即招呼道：“哎呀，老洪，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嫂子，你又笑话我了。”“快过来看看，人肉搜索又发威了。”“什么人肉搜索啊?”“不还在搜那个教主吗?”“什么?”洪跃宗惊讶地问道，他俯到电脑前，看完“找个和尚做伴郎”的发帖，叹道：“这人真是不要命啊!”蒋子良问道：“你觉得少川还会杀人吗?”“谁知道呢?为了阻止对他的人肉搜索，也许他还会杀人。”“我觉得不会，”蒋子良说道，“他现在阻止人肉搜索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现在还担心个人信息被泄露吗?我们已经满世界抓他了!”“要不你干脆回个帖子，说他们找的教主是何少川，一个警察杀人犯，现在我们已经在抓他了。”“这种事情，没请示过郑局长，我怎么敢轻举妄动啊?”彭菲菲不屑地说道：“你是还念着旧情吧?”蒋子良说道：“菲菲……你怎么这么说呢?”“我就这么说。”“好了好了，”洪跃宗笑道，“你们两口子啊，怎么说着说着就能吵起来呢?我记得看过一幅刀刀的漫画，两只狗放在一起就咬，离开一会儿又想，说的就是你们吧?”“找打!”彭菲菲嗔道。
蒋子良说：“其实我还有一点儿不明白的，我们现在说何少川是凶手，只是在说他杀了人肉搜索他的人，可是李天亮、江麓他们呢?《孟子》谋杀案是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呢?”洪跃宗说道：“这个恐怕只有抓住他才能知道了。”彭菲菲道：“我觉得这事得从何少川的性格上考虑。我记得去年何少川曾经在一辆公交车上打伤了几个贼，手腕都是粉碎性骨折，还有一个贼甚至被车撞死了。他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那些不善待老人的人，在他眼里也是该死的吧?”洪跃宗笑道：“嫂子，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罗织罪名呢?”彭菲菲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什么?我这是从性格心理学的角度来研究凶手的作案动机。”蒋子良说道：“你就忽悠吧!”
何少川的畏罪潜逃对郑局长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一宿都没睡好，思索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也许人性本由善恶两部分组成，一帆风顺的时候，恶被压制住了，善被发扬光大了，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阳光帅气、工作认真、有点儿幽默感的何少川；而一旦精神领域出现危机，恶迅速压倒了善，何少川就变了。
来到局里之后，他调出了何少川所有的档案，回忆着他破获过的每一宗大案要案，看得越多，眉头拧得越紧。他把蒋子良三人叫到办公室来，冷峻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蒋子良感到丝丝寒意。
“说说看，怎么样了?”郑局长问道。
蒋子良说道：“根据汇总的信息来看，何少川应该还在本市。”“哦?”“我们第一时间封锁了所有的交通场站和进出本市的路口，都没有发现何少川的踪影。”“没逃出去就好，要加紧巡逻，把全市的治安员、联防员全都用上。我看是不是发布一条通缉令，贴在全市各个小区、商业楼、农贸市场、娱乐场所，我们让他插翅难飞。”彭菲菲说道：“郑局长，这也太夸张了吧?”“夸张?”郑局长反问道，“他何少川一个星期之内连夺几条人命，你说我们还不该发布通缉令?A级都够格了!子良，你的意思呢?”蒋子良心中五味杂陈，如果发布了通缉令，何少川就会成为过街老鼠了，想着昔日搭档沦落到如此境地，他不免有些感伤。可是他毕竟是凶手。发布通缉令也是理所应当。面对郑局长的问话，他一时间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洪跃宗赶紧插话道：“郑局长，我觉得缉拿何少川的事，我和子良、菲菲最好回避一下。”“怎么?你们下不了手?”郑局长冷笑道。
“不用回避，”彭菲菲说道，“何少川已经不是我们同事，不是我们朋友了，该抓就得抓。”“这就对了。”郑局长指着洪跃宗说道，“你一个大老爷们还在这里婆婆妈妈的，还是菲菲看得开，这就叫巾帼不让须眉啊。好，那就立即发布通缉令吧!”“不!”彭菲菲说道。
郑局长没想到彭菲菲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自己的命令，于是不满地看着她，问道：“你说，为什么不能发布通缉令?”“影响不好，”彭菲菲说道，“何少川毕竟不是一般的罪犯，而是警察杀人。如果这么兴师动众地全城抓他，我怕舆论对我们不利。老百姓本来就喜欢说警匪一家。如果再这么轰轰烈烈地闹腾，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呢。”郑局长沉默了，这一点他倒没想过。杨佳杀害上海公安局闸北分局六名警察后，网上的舆论就很奇怪，网民没有一边倒地大骂杨佳，反而有不少人尽情嘲弄警方。这几年，各种社会矛盾越来越突出，任何一个公权机构出了哪怕一点点小事，都会被网民尽情奚落。此时发布通缉令，看来的确是太草率了。
“那你说，不发布通缉令，我们就这样在各个交通站干等着?”郑局长问道。
“守株待免以静制动，何少川总有憋不住的一天，他肯定会想方设法离开本市的。”洪跃宗说道：“这样的话，我们太被动了。如果何少川一直躲下去，我们就一直守在交通场站?我们就不用干别的事了?”彭菲菲反驳道：“以他的性格，整天憋在家里，他会难受死的。”蒋子良说道：“我同意菲菲的意见。”“夫妻店!”洪跃宗说道。
彭菲菲不高兴了，说道：“什么叫夫妻店嘛!”郑局长这时候只好当裁判了，连忙劝解道：“有事说事，不要东拉西扯。子良，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同意菲菲的意见，何少川肯定耐不住寂寞，他不可能永远躲着。但是，老洪的意见也有可取之处，我们不妨在一些出租房屋集中的城中村以及宾馆旅社附近加派人手，把何少川的照片给治安联防员看看，要他们盯紧点儿。”郑局长沉吟半响道：“这样，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内找不到何少川，我们只好不要脸面了，发布通缉令，甚至召开新闻发布会，全城缉拿何少川。”“是!”三个人同时说道。
“如果没有意见了，你们就去部署一下，行动要快!”
人肉搜索越发火热了，这次的人肉搜索系列事件相比往年的任何一次，都更加悬疑诡谲振奋人心。以前都是有人先出事然后被人肉搜索，如今网友们更关心的是，刘振辉等人除了在《网络通缉令》里被公布的罪行之外，他们还干过什么?而且X007组织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以前网友的行动跟狗仔队差不多，而现在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福尔摩斯了!“找个和尚做伴郎”揭露了他们的阴谋之后，大伙立即掀起了人肉搜索的高潮。
人无求品自高：我搜索了“达摩克利斯之剑”以及刘振辉近年来的所有帖子以及讲话，最后发现他在六年前针对一次人肉搜索事件发表过多篇帖子和讲话。当年他还是处长，在一次全市青少年道德教育工作会议上，抨击过六年前被人肉搜索的小女孩，而且还在网站上发表过多个帖子，主题跟他会上讲话内容一致。我有一种直觉，六年前这个小女孩与最近发生的事情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人无求品自高”的猜测得到很多人的认同，也有很多人表示怀疑。
青莲佳旭：假如另外几个人也与六年前的人肉搜索有关，结论才能成立。可是，现在没有证据表明是有关系的。
蓝巴鲁：那几个人参与人肉搜索的方式可能不同，比如说他们当年也许给小女孩打过电话，结果电话号码被记录下来了。现在，又根据电话号码追踪到他们。
盖钉：当年小女孩的电话号码被公布后，全国不知道有多少人打过她电话，为什么单单选中了这几个人来进行人肉搜索?
蓝巴鲁：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会平安无事呢?每个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一旦被放到网上，肯定会被放大无数倍。也许马上就会轮到其他人了。……
接着，第465楼，网友“半个颜色”回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帖子：半个颜色：第五道《通缉令》的当事人，那个警察何少川，他的ID是“网络小生”，此人六年前曾经发表过几个帖子，恶意攻击那个小女孩，后来他幡然悔悟，把帖子都删除了。目前，已经有两个人证实与这次人肉搜索事件有关。另外三个人呢?会不会也有关系?
离开郑局长办公室后，蒋子良和彭菲菲部署完缉拿何少川的方案后，便坐在电脑前看帖子，本来每个回帖都稀松平常，网友们尚不知道教主就是何少川，也不知道刘振辉等人已经遇害，更不知道六年前那个小女孩已经跳楼自杀了。可是，“半个颜色”这个回帖却让蒋子良感到了恐惧，何少川的ID，他是怎么知道的?何少川发过的帖子已经删除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难道是同事把这件事给泄露了?那会是谁昵?蒋子良立即查看“半个颜色”的详细资料，发现注册时间就是今天，回帖也只有这一个。他马上援打追远网网络安全工程师武泽峰的电话，请求他协助查找一下“半个颜色”的真实身份，武泽峰立即照办，很快就有了反馈，然后蒋子良就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问道：“不会吧?你确定?哦，好，谢谢。”彭菲菲急忙问道：“怎么啦?”“‘半个颜色’是我。”“什么?”“我就是‘半个颜色’，有人用我的身份证注册了一个ID。”“太猖狂了!会是谁呢?”“不急，我马上查!”蒋子良立即查出了“半个颜色”发帖的IP地址，然后来到网监处交给小张：“帮我查查，这个地址在哪儿。”小张进入数据库，不到五秒钟的工夫就查出来了：新河公馆4栋11A。
蒋子良和彭菲菲顿时面面相觑，那是他们家!
发帖时间是十分钟前!
两人二话不说，立即驱车往家赶。房门敞开着，蒋子良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屋子里空空荡荡的，电脑开着，页面停留在第465楼。“半个颜色”发完帖就跑了。
蒋子良查看门锁，一点儿破坏的痕迹都没有。
彭菲菲疑惑道：“难道是何少川?”“怎么可能?”蒋子良说道，“何少川现在被缉拿难道觉得不过瘾，还要引火烧身?他公布自己发过帖子，难道就是要让网友把他搜出来?”“那还有谁有咱家钥匙?”“还有我呀，还有你呀!”“你着急什么?不就是发个帖吗?”彭菲菲说道。
蒋子良不理会菲菲，又坐到电脑前看回帖，此时帖子已经到587楼了，在“半个颜色”之后，网友们开始对六年前的人肉搜索进行再搜索。
首先，有人找到了那段视频，并根据台标断定那是在山东某市。当初，警方想找出万菁的时候顾虑重重，怕给万菁带来二次伤害，但是网络是无所顾忌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就不择手段。事实证明，不择手段的效率就是高。
第501楼，凄美的蚂蚁：这个小女孩叫万菁，是我中学同学。很奇怪，大伙怎么突然翻起旧账来了?去年还有一个警察来找我问万菁的事情呢，这个警察好像就叫何少川。对了，万菁现在已经不在山东了，在辽宁鞍山。
第505楼。找个和尚做伴郎：现在就交给鞍山的朋友们啦，这个女孩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我们已经取得了巨大的突破，胜利在望啦。
第512楼，文文Good：我们高三的时候，从山东转过来一个同学，就叫万菁，不知道你们找的是不是她。她后来考上大学了，好像就在你们那里。
第513楼，找个和尚做伴郎：看，她果然在我们这里。很可能，这一系列事件就是这个万菁做的，万菁也许就是发布五道网络通缉令的人。
第520楼，走笔移花：你们不用找了，我是万菁大学同学。她已经死了，跳楼自杀，大概七八个月前的事。
第521楼，找个和尚做伴郎：那万菁在大学有没有男朋友，或者她有没有兄弟姐妹?
第550楼，找个和尚做伴郎：走笔移花呢?我们等着你的信息啊。
第572楼，走笔移花：人都已经死了，你们就放过活着的人吧。
第573楼，找个和尚做伴郎：你这话就不对了。一，我们没有恶意；二，与万菁有关的那个人发布了五道网络通缉令，他(不好意思，不确定性别，只好用他)怎么就没有放过别人呢?
第581楼，找个和尚做伴郎：没有你，我们还会有别的办法，只要大伙一起努力，找到真相绝对不成问题。
看着新留言，蒋子良喃喃说道：“这个‘和尚伴郎’好积极啊。”“我觉得他现在处境很危险。”“你觉得何少川还会继续杀人吗?”“难说。”“可到底是谁到咱家来了呢?难道是洪跃宗?发布通缉令不成，他就调动网友的力量?”“你不是说过，只有何少川有咱家钥匙吗?”“哎，我最近好笨啊，总觉得被人在牵着鼻子走。”“拜托。你什么时候聪明过?”彭菲菲调笑道。
蒋子良查看“找个和尚做伴郎”的个人资料，写得倒很详细，性别男，年龄26，职业律师，家住本市。蒋子良不知道这些信息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IP地址不会错，他几个回帖的IP地址没有变过，但都不是本市的地址。搜索出一个IP地址查询的网页，输入IP，点击确定，结果显示这个地址在浙江宁波。
彭菲菲说道：“这人难道在宁波吗?”“不一定，也许这是一个代理服务器的地址。”“那我们立即请求宁波警方协助。”“干什么?”“查查这人到底在哪儿啊?如果在我们这儿的话，何少川也许会动手的。”两个人回到局里，正巧洪跃宗也从外面回来，说他从汽车站回来，在那儿等了几个小时也没见到何少川的影子，其他同事还在留守。彭菲菲说道：“网上这些人太凶了，他们已经查到六年前的小女孩是万菁，现在正要搜索万菁的男朋友。”“啊?这帮人真是绝了，这都能想到?”“是啊，要不怎么说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也是啊，我们当初早点儿用这招就好了。”洪跃宗说道，“你们这是去哪儿?”“查一下这个最活跃的ID，看他在什么地方。”“那你们先忙着去，我上网看看。”蒋子良和彭菲菲开了一份公函之后，立即传真给宁波警方，要求对方协助查找一个IP地址，宁波警方非常合作立即答应，并说将尽快查找，第一时间把结果传真过来。之后两人就一直等着，可是到了傍晚下班时间，传真还是没有发来。彭菲菲嚷嚷着：“走吧，咱们先吃饭。”“再等等吧，万一咱们前脚刚走，传真后脚就到了呢?”“也不差那一会儿，饿死我了，走吧!”“你再忍一忍吧!”蒋子良不耐烦地说道。
彭菲菲兰花指一掐，扭捏作态道：“师太，你就从了老衲吧!”蒋子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拗不过菲菲，只好站起来说道：“那好吧，吃饭去!喂，老洪，吃饭去!”“哎呀!我看这帖子都看上瘾了，天都黑啦。”洪跃宗走过来，“这个……我不跟你们吃了。”“你们也不用天天粘在一起嘛。”彭菲菲笑道。
洪跃宗傻笑道：“也就一起吃个饭。”三个人走出公安局大门便分道扬镳，蒋子良和彭菲菲在单位附近一家川菜馆吃饭，彭菲菲说道：“当初咱们俩刚好的时候有这么黏糊吗?一天不见面就像丢了魂儿似的。”“咱们现在不还是挺黏糊的吗?”蒋子良笑道。
“去你的，没个正经的。”吃完饭后，两人回到局里，传真已经发来了，时间是十分钟前。宁波警方回复道：经查，此IP地址系宁波一代理服务器，由于这一服务器刚刚投入使用不到一个月，所以使用的网民还比较少。我们根据你们提供的IP地址登陆时间段，排除了其他可能性，最后只剩下一个IP地址。这个应该就是你们要的。
两人立即来到网监处，小张正匆匆忙忙地走进办公室。
“蒋警官，彭警官，有什么吩咐啊?”“哪敢吩咐啊?来查一个IP地址。”蒋子良说道。
“张警官，你去哪儿了?”彭菲菲问道。
“呵呵，去个洗手间。”进入数据库，输入IP地址，小张疑惑地说道：“咦，奇怪，这个IP地址刚刚被查过啊!”“什么时候查的?”彭菲菲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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