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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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举枪打她,不过这次她看清了击打的来路,举起双手隔挡。“求你,”她哭道,“别打我了。”

他放下枪,好像根本就没打算举起来。“比起上一次我见他的时候,他看起来有点显老了。我猜这也难免,考虑到他所经历的一切。”

杰奎琳感到了自己内心的抵抗,她不肯就此崩溃。这就是谍报工作的现实。以前,那只是一场猎奇,她可以获得一份满足,让她感到自己除了身体和脸蛋还有更多的价值。然而眼前的现实才是谍战的真实本质,肮脏而暴力,她自己恰好深陷其中。她必须想个办法掌握主动,或许她可以弄清楚他的计划和意图;又或许她可以想办法警示加百列和沙姆龙;也许可以自己找到自救之路。

“他们会来抓你的,”她说,“加拿大和美国一半的警力此刻多半正在找我们呢。你永远也到不了纽约。”

“说真的,我料想除了你的朋友加百列和沙姆龙,没有谁会找我们。我估计他们都不敢向加拿大官方求助,因为加拿大人和美国人多半根本不知道他们就在此地。如果他们现在发现了,你所效命的机构就会身陷十分难堪的境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给她捂伤口:“顺便说一句,从你走进尤瑟夫的生活那一刻起,我们就知道你在为机构工作。”

“怎么知道的?”

“你真的想知道这个?”

“是的。”

“好吧,不过首先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你真的是法国人吗?”所以,他并不是什么都知道。她说:“是,我是法国人。”

“你是否也是犹太人?”

“是的。”

“多米尼克·伯纳德是你的真名吗?”

“不是。”

“你真名叫什么?”

她想,我的真名是什么?我真的是杰奎琳·德拉克罗瓦吗?不,那只是玛瑟尔·兰伯特给一个马赛靓妞取的名字。如果我就要死了,我要与我出生时的名字相伴。

“我真名叫萨拉,”她说,“萨拉·哈勒维。”

“多美的名字。好吧,萨拉·哈勒维,我想你毕竟有权利知道,你为何会深陷如此狼狈的境地。”他望着她,看她作何反应,然而她只是径直盯着他,带着冰冷的敌意。“顺便再告诉你,你要是愿意,可以叫我塔里克。”

他不间断地讲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显然颇为自得。说到底,他毕竟挫败了世界上最令人生畏的谍报机构。他告诉她,他们是如何发现加百列应招归队,就为了抓到他。他告诉她,他们已经向自己系统内部的所有特工发出了警报。他还告诉她,尤瑟夫一接触到她,就立即向他的直属上级汇报了这位法国丽人的情况。

“我们告诉尤瑟夫,继续和你幽会,同时我们査了你在巴黎的底细。我们发现了一个破绽。小破绽,可破绽就是破绽。我们在伦敦拍到了你的照片,把它同突尼斯和加百列合作的那个女人做了对比。随后我们告诉尤瑟夫,要他深化同这个多米尼克·伯纳德的关系。我们要求他同这个多米尼克建立一种情感的纽带:信任的纽带。”

她想起了他们之间漫长的谈话。他的长篇大论,悉数巴勒斯坦人民的苦难。他坦白背上伤疤的来历,回顾沙提拉的恐怖之夜。从头至尾,她认为自己在掌控局面,自己是施展骗术的操盘之人,谁料恰恰相反,尤瑟夫才是。

“等我们觉得你们俩的关系培育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告诉尤瑟夫,让他向你索要一个非常特殊的帮助:你愿不愿意陪伴一位巴勒斯坦重要角色共赴一项重要的秘密使命?你演了一出十分逼真的拉锯戏,不过最终你还是答允了。那自然不在话下,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多米尼克·伯纳德,不是什么伦敦画廊里的小秘书,你是萨拉·哈勒维,以色列情报部门的特工。阿里·沙姆龙和加百列认定这重要角色就是我,他们的判断不错,因为我以前也惯用没有疑点的女性做我的掩护。他们把你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因为他们想得到我。不过现在我要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了。我要用你来把艾隆钓到我手里。”

“放了他吧,”她说,“你让他受的苦够多了。”

“艾隆受过苦?加百列·艾隆谋杀了我的哥哥。比起他给我的家庭带来的苦难,他受的苦算得了什么。”

“你哥哥是个恐怖分子!你哥哥活该去死!”

“我哥哥是为人民战斗的。他不该像条狗一样被人射杀在床上。”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杀了我,放过加百列吧。”

“你很高尚嘛,萨拉,不过你的朋友加百列可不会甘心从我手上再失去一个女人,他会奋起一战的。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下吧。我们今晚还要赶好长的路呢。”

塔里克的车疾驶着经过白石大桥,进入皇后区境内,此时天色已近破晓。他经过拉葛迪亚机场的时候,车流开始变得稠密起来。曙色已经奏响前奏,将东方的天空映成了浅灰色。他打开收音机,听了一段路况广播,接着他将音量调低,专心驾车。又过了几分钟,东河出现在眼前。杰奎琳已经可以看见最初的几缕阳光从下曼哈顿的摩天楼上反射出来。

他下了高速路,沿着布鲁克林的街道行驶。现在天已经亮起来,自打昨天下午以来,她又一次看清了他的脸。连夜驾驶对他产生了影响。他脸色苍白,双眼充血,眼皮紧绷。他只用一只右手开车,左手放在大腿上,握着马卡洛夫手枪。

她看了看街标,科尼岛大道。这一带是中东和亚洲人的社区。有一些花里胡哨的巴基斯坦露天市场,其中有些水果摊位一直挤上了人行道。有些黎巴嫩和阿富汗餐厅,几家中东旅行社,一家卖地毯和瓷砖的商店。还有一座正面是绿白相间仿大理石的清真寺,耸立在一座砖结构的商用建筑之上。

他转进一条居民区的僻静街道,街名是帕克维尔大道。他慢慢驶近一块街区,来到第八大街的街角,在一幢方形的建筑前停下。这是一座三层砖结构的房子,一层是一家熟食店。他熄灭引擎,短促地按了两声喇叭。二层的公寓里,一盏灯短促地闪了一下。

“我下车给你开门,等着我,”他平静地说,“别开门,如果你开车门,我就杀了你。我们下车后,直接走进楼里,上楼梯。如果你发出声音,或者想逃跑,我就杀了你。你懂了吗?”

她点点头。他将马卡洛夫放进外套的前襟下面,然后下了车。再接着他绕过车身,为她开了门,伸手把她拽出来。他关了门,两人迅速穿过马路。一楼的门虚掩着。他们穿过一道丢满废纸的小门厅。厅里有一辆生锈的自行车,没了轮胎,正斜靠在油漆剥落的木质嵌板上。

塔里克走上楼梯,一路紧紧攥着她的手。他手上的皮肉又热又潮湿。楼梯间里弥漫着咖喱和松节油的味道。一扇门开了,黑暗中短暂地闪现出一张面孔,那是个穿白袍的大胡子男人。他瞥了塔里克一眼,随即缩回他的公寓里,轻轻关上了门。

他们来到一道标着2A的门廊里。塔里克轻轻敲了两次门。

蕾拉开了门,伸手先把杰奎琳拽了进去。

43

纽约市

一个小时后,阿里·沙姆龙来到了第二大道和第四十三大街的路口,这里是以色列驻联合国外交使团的驻地。他穿过一群抗议示威的人,微微低着头,走进了大楼。一位使团的保安人员正在大堂等着他。在保安陪同下,沙姆龙来到一间密室。总理就在里面,身边围着三位面色焦灼的副官。他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沙姆龙坐下来,望着总理的办公室主任说道:“给我一份他的日程表,然后离开这间屋。”

副官们出去后,总理说道:“蒙特利尔发生了什么事?”

沙姆龙向他作了一番详细汇报。等他说完,总理闭上双眼,用手指捏着自己的鼻梁:“我打断了你的退休生涯,请你出山,为的是重振机构的声威,阿里,可不是为了再制造一起灾难!我们在蒙特利尔的踪迹,还没有被加拿大方面发觉吧?”

“没有,总理阁下。”

“你认为你手下的那位特工还活着吗?”

“难说,不过形势显然相当严酷。希望渺茫。以往落在塔里克手里的女性结果都不太妙。”

“这回媒体又有的忙了。我已经看得见标题了:法兰西时尚丽人实为以色列秘密特工!真操蛋,阿里!”

“没有任何依据把她和机构牵连在一起。”

“有人会把故事挖掘出来的,阿里。总有这样的人。”

“如果有人敢,我就会利用像本杰明·斯通这样的朋友摆平他。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情绝对可以推脱得干干净净。”

“我不要什么干干净净!你向我承诺过,要取来塔里克的人头,而且不留一点痕迹,不惹一丝麻烦!塔里克的人头我还等着要呢,而且杰奎琳·德拉克罗瓦的性命也得给我保住。”

“我们想要的也是这个结果,总理。你的安全是我们的首要考虑。”

沙姆龙拿起日程表,开始阅读起来。

“联合国的仪式之后,要到金融区去会见一些投资人,接着是要在纽约股票交易所露面。再接下来,你要去乌尔多夫参加由锡安会主持的一个午餐会。”沙姆龙抬头看了一眼,又道,“这是上半天。午餐后,你要去布鲁克林访问一个犹太社区中心,在那里讨论和平进程的问题。然后回到曼哈顿,参加一轮鸡尾酒会和招待会。”

沙姆龙放下日程表,望着总理:“这样的安排,简直是保安工作的噩梦。我要求把艾隆全天安排在你身边。”

“为何是艾隆?”

“因为他在蒙特利尔见过塔里克一面。如果塔里克出现,加百列能认得出他。”

“告诉他,他必须穿礼服。”

“我觉得他不会有礼服的。”

“弄一套来。”

这是一间小公寓。陈设简单的起居室,两个灶台的厨房,其中的陶瓷水池碎裂了,一间单人睡房,一间湿气弥漫的卫生间。窗户上都挂着厚实的窗帘,彻底遮住了日光。塔里克打开储藏间的门,里面有一只很大的硬木衣箱。他把箱子拎进起居室,放在地上,打开。黑色华达呢裤子,折叠得整整齐齐,白色正装夹克,白衬衫和领结。在隔层里,还有一只皮夹。塔里克打开它,审视着里面的东西:一张纽约驾照,名字是艾米利奥·冈萨雷斯;一张富士信用卡;一张音像店的租借卡;几张不同商家的收据;还有一枚标着假身份的名牌。凯末尔的活儿干得地道。

塔里克望着照片。艾米利奥·冈萨雷斯是位谢顶男子,所剩下的头发是灰白相间的颜色。他有一副浓重唇须。他的脸颊比塔里克的饱满,不过几颗棉球即可补足了。他从箱子里拿出衣物,小心地搭在一把椅子的椅背上。接着他从箱子里取出最后一件东西——一只皮革小包,里面装着洗漱化妆用品。再接着,他进了卫生间。

他将洗漱用品放在水池边,将冈萨雷斯的照片放在镜子下面的架子上。塔里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几乎认不出自己的脸了,眼窝下是深色的黑眼圈,两颊瘦削,皮肤苍白,嘴唇全然没了血色。一部分原因是睡眠不足,他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了。然而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的疾病。肿瘤已经缠住了他:手足麻木,耳鸣,难忍的头痛,疲劳。他活在世上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他来到了历史的这一刻,这个地点,而自己拥有的时间也不多了。

他打开小皮包,拿出一把剪刀和一把剃须刀,开始修剪自己的须发。他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完工。

改头换面是项大工程。头发染成银色,戴上假唇须,加厚脸颊,他变得同照片上的人惊人地相似了。不过塔里克明白,他的举止细节同外貌一样,也十分重要。如果他学得像,那么不会有哪个保安或警察对他质疑。如果他的举手投足就像一个搞自杀袭击的恐怖分子,他就会在美国的监狱里等死。

他进了起居室,拿起衣服,穿上了那身侍者的制服。接着他又回到卫生间,最后照了照镜子。他的秃顶是刚做出来的。他梳了梳剩下来的稀疏头发,模模糊糊地感到一阵压抑。死在陌生的土地,顶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戴着一张陌生的面具。他寻思着,对于他所经历的一生,这也许是一个合乎逻辑的下场。眼下只有一件事要做了:在剩下的时间里,确保他的生命不曾浪费在一份失败的信念之中。

他走进了卧室。

他一进门,蕾拉就站起来,面带警惕,举起了枪。

“是我啊,”他用阿拉伯语轻轻说道,“放下枪,别走火伤了人。”她照他的话做了,然后惊叹地摇摇头:“太妙了。连我都完全认不出你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显然是入错了行。你应该当演员啊。”

“所以,万事俱备。我们就等着加百列·艾隆了。”

塔里克看看杰奎琳。她四肢摊开,躺在小床上,手腕、脚踝被四只手铐锁住,嘴巴被沉厚的绝缘胶带封住了。

“我当时就觉得好有意思,因为你刚到蒙特利尔的酒店,还不到几分钟,就给你在伦敦的公寓打电话,说是要检査留言。我给巴解组织工作的时候,我们发现以色列人能够监听到世界上任何一通电话,通过一条保密专线直接转接特拉维夫的总部。显然你在伦敦的电话也是如此。你拨通了那个号码,就等于向总部报告,你当时正在蒙特利尔的伊丽莎白女王酒店。”

塔里克坐在床缘上,柔和地将杰奎琳脸上的头发拨开。她闭上双眼,努力想避开他的触碰。

“我要再使用一次你们这套设备,用它来欺骗阿里·沙姆龙和加百列·艾隆。蕾拉自己就是个好演员。等我做好了准备,向目标进攻的时候,蕾拉假扮作你,拨通你在伦敦的号码。她会告诉总部我在哪里,打算做什么,你的总部会告诉沙姆龙,沙姆龙会迅速将加百列·艾隆派往现场。显然,我事前就能知道加百列会来。如此一来,我就占尽先机了。”

他拿出马卡洛夫,用枪管抵住她的下巴:“如果你做个乖女孩,好好表现,可以给你一条活路。蕾拉打过电话以后,她就必须离开这个地方。阿里·沙姆龙是不是会在此地发现一具锁在床上的尸体,就取决于她高不高兴了。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杰奎琳用冷冷的愤怒目光盯视着他。他用枪口戳着她颈部柔软的肌肤,直逼得她呻吟出声为止。

“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点点头。

他站起来,将马卡洛夫塞进裤腰带里。接着他走进起居室,穿上一件大衣,戴上手套,出门去了。

这是个寒冷的下午,天气晴好,阳光朗照。塔里克戴上一副太阳镜,立起大衣的领子。他走到科尼岛大道,漫步走过一排商店,一直来到一家专卖中东货的杂货店。伴随着入口处的小铃铛一声轻响,他走进了拥挤的商店,随即就沉浸在浓重的气味之中。有咖啡和香料、烤羊肉,还有蜂蜜和烟草。

有位十几岁的少年站在柜台后面。他身穿一件扬基汗衫,说着一口语速很快的摩洛哥口音阿拉伯语,正在讲电话。

“枣子,”塔里克用英语说,“我在找干枣^”

男生停顿片刻:“后排左边。”

塔里克穿过狭窄的走道,来到商店的深处,枣子都在货架顶部。塔里克伸手去抓的时候,他都能感到马卡洛夫在挤压着背部。他把枣子拽下来,看着标签。突尼斯产的,多么美好。

他付了钱,走出店门。他从科尼岛大道向东走,经过安静的居民区街道,经过了几幢公寓楼和几幢小砖房,一直来到纽科克大道地铁站。他买了张票,走下阶梯,来到小小的月台上。两分钟后他登上了一列往曼哈顿去的Q线列车。

加百列渐渐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塔里克了。此刻他正坐在一辆黑色面包车的后座,疾驶在派克大道上,周围坐着的都是总理的其他保安人员。他们之前数英尺远的地方,正是总理的加长豪车。在他们的右手边,是一辆警卫摩托车。加百列穿着一件灰色正装,那是他从另一名保镖那里借来的。上衣太大,裤子太短。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小子,好像一个人要进高档餐厅,却没有得体的穿戴,不得不去借一套运动衫。不过不重要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

到目前为止,还没出过什么问题。总理同一些高端银行家一同喝了咖啡,讨论了一番以色列的商业机遇问题。接着他参观了纽约股市交易所。加百列全程不离他的左右。他滴水不漏,务求万全。他注视过每一张面孔——银行家、交易者、清洁工、街上的过客——他要找塔里克。他记得塔里克的脸。在蒙特利尔的圣丹尼斯大街上,他一脸讥讽地微笑着,将杰奎琳推进车里,扬长而去。

他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他想到了在塔里克手里殒命的一连串女性:在巴黎的美国人,阿姆斯特丹的妓女,维也纳的女店员。

他向另一位保安官员借了一部手机,向身在使团驻地的沙姆龙询问。沙姆龙什么消息也没有。加百列中断了通话,轻声咒骂着。他开始感到希望渺茫。看起来他们又败在塔里克手里了。

车队开进了乌尔多夫酒店的停车库。总理从豪车里出来,同几个人握了手,在引导陪同下来到了豪华的礼宾大厅。加百列紧随其后,只有几步之遥。总理走进大厅的时候,上千人起立,开始鼓掌欢迎。喧声如雷,足以覆盖住枪声。总理走上讲坛,沉醉在热烈的欢迎之中。加百列缓缓在大厅里游走,找寻着塔里克。

塔里克在百老汇-老佛爷街车站下了Q线列车,又登上了一列上城区五号线。他在东区第八十六大街下车,从列克星敦大道漫步穿过城区,来到第五大道,一路浏览着宏大的旧式公寓楼和砂石建筑。接着他向上走过两个街区,来到第八十八大街。他到一座俯瞰着公园的公寓楼前停下。一辆精英饮食公司的卡车正停在第八十八大街的中心。一些穿白色制服的侍者端着盛有食物的托盘和酒水,正在进入公寓楼的大门。他看了看自己的腕表。要不了多久了。他穿过第五大道,坐在一条阳光下的长凳上,等待时机。

杰奎琳闭上双眼,努力整理着思路。塔里克打算用以色列机构的资源和技术引诱加百列钻进陷阱。她想象着他伪装的新扮相,连她自己也几乎没认出来,而他们已经在一起面对面共处了十八个小时了。对加百列来说,要想认出他,即使不是不可能,也会非常困难。塔里克是对的,他会占尽一切先机主动,加百列没法觉察他的踪迹。

蕾拉进屋来了,双手捧着一杯茶水,手枪插在身前的牛仔裤里。她慢慢踱着步,望着杰奎琳,喝着茶。接着,她坐在了床缘:“跟我说说,多米尼克。你们在蒙特利尔的时候,你和塔里克做过爱吗?”

杰奎琳盯着这个女孩,琢磨着此时此刻问这样的问题有什么用意。女孩掀起杰奎琳的衬衫下摆,露出她的肚子,将滚烫的茶水浇在她皮肉上。

胶带遮盖了杰奎琳的尖叫声。那女孩轻柔地朝灼痛的地方吹了吹气,然后将杰奎琳的衬衫盖了回去。即使是棉布的轻轻触碰还是让她皮肉生疼。她闭上眼,感到自己的热泪从颊上滚下来。

蕾拉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和塔里克做过爱?”

杰奎琳摇摇头,仍然闭着双眼。

“那你太不幸了,”她说道,“人家告诉我,他可是个情场高手。巴黎的那个女孩子给我说过所有的细节。要是这么说,我认为塔里克后来杀了她那是她的幸运,因为再也不会有男人和她那样做爱了。她的爱情生涯将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望。”

杰奎琳意识到,她休想活着踏出这个门了。蕾拉是个变态狂,她不会存心放她一条生路的。说真的,她多半会把杰奎琳的死当作一桩乐事。不行,她心想,如果她要去死,就必须死得有价值。她要拼死解救加百列。

可是,该怎么做呢?

她必须自己创造机会脱身。要做到这个她必须先骗蕾拉把她放下床。

隔着胶布她竭力嘟囔着说出:“我要上厕所。”

“你说什么?”

杰奎琳更加奋力地又说了一次。

蕾拉说:“真的非上不可,那就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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