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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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抬头望着面前的屏幕。

“他午夜的时候到了女孩的公寓。当时天太黑,很难确认那个人就是他,所以沙姆龙决定等一等,等到我们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之后再行动。他们在公寓里做爱,一直到下午才去圣日耳曼大街的一间咖啡馆吃午饭。照片就是那个时候拍的。午饭后,他们散步回了公寓。当时天还没黑,但沙姆龙下令行动。

“我步行跟踪他们。他左手搂着那个女孩的腰,把手插到了她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右手则放在自己夹克衫的口袋里。那是他放枪的地方。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但又继续往前走了。他和那个女孩午饭的时候喝了两杯酒——我猜他当时的警惕性不太高。”

又是良久的沉默。加百列看了看照片上萨布里的脸,目光又回到了自己的双手上。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显得异常空洞,仿佛他只是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

“他们在大门口停了下来。德尼丝喝醉了,一直在大笑。她低下头,在手包里找钥匙。萨布里让她快一点儿,说想马上脱掉她的衣服。我本来可以在那儿就行动,但当时街上人太多,所以我放慢了脚步,等着她找到那把见鬼的钥匙。我经过他们身边,看到她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萨布里又望了我一眼,我也回看他。他们进了走廊。我转过身,趁门没关上跟了进去。萨布里和那女孩已经走进了院子里。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他的手正从口袋里抽出来,我已经看到了枪柄。萨布里用的是斯捷奇金手枪,那是他的克格勃朋友送给他的礼物。我当时还没掏枪。这是沙姆龙规则。‘我们不能像街头流氓一样拿着枪满街走。’沙姆龙经常这么说,‘一秒钟,加百列,你只有一秒钟。只有真正的天才才能在一秒钟之内掏出枪并瞄准射击。’”

加百列停了下来,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大家直直地望着他,等着他开口。

“伯莱塔的弹匣有八个子弹位,但我发现如果把子弹填得密一点,可以放进十发。萨布里没能拔出枪来,他转身的时候我已经开火了。我记得我的第一枪和第二枪打中了他的左臂。我走上前去,击倒了他。那个女孩一直在尖叫,用包从背后打我。我对他开了十枪,然后退出弹匣,把我后备的子弹填进了枪里。只有一颗子弹,第十一颗。这一枪是为他在慕尼黑杀害的所有犹太人而发的。我把枪管放进他的耳朵,开了枪。女孩瘫倒在他身上,说我是个杀人犯。我穿过走廊,走到大街上。一辆摩托车开过来。我坐上去离开了。”

只有在以色列占领区经历过杀人行动的雅科夫敢打破沉默。“阿萨德·阿勒-哈利法和他的儿子跟罗马事件有什么关系呢?”

加百列望着迪娜,用眼神提出了同样的问题。迪娜拿开了萨布里的照片,又放了一张哈立德在他父亲葬礼上的照片。

“萨布里的妻子丽玛听说他在巴黎被暗杀之后,就在贝鲁特公寓的洗手间里割腕自杀了。哈立德发现他的母亲躺在一地的血泊中。现在他是孤儿了,父母双亡,自己的宗族也七零八落。阿拉法特收养了他。葬礼之后,哈立德就消失了。”

“他去了哪里?”约西问道。

“阿拉法特将那个孩子视为革命的象征,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护他。我们认为他被送去了欧洲,以另一个身份生活在一个巴勒斯坦的流亡富人家庭。可以确定的是,二十五年里,哈立德·阿勒-哈利法再没出现过。两年前我曾向勒夫申请对他进行秘密搜寻,但我找不到他。葬礼后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或者就像死了一样。”

“你的结论是?”

“我相信阿拉法特一直在准备,要让哈立德成为他祖父和父亲的继承人。我相信哈立德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为什么?”

“因为阿拉法特又亲自参与到了这场战斗中。他使用了属于他自己的那套方法:暴力和恐怖袭击。他把哈立德当成了武器。”

“你没有证据。”雅科夫说,“欧洲有一堆恐怖分子的巢穴,太多人希望打击我们了。我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找一个鬼影子上。”

迪娜又把另一张照片放上投影仪。照片上只有一栋坍塌的大楼。

“布宜诺斯艾利斯,1994年。一辆装满了炸药的卡车在安息日餐时炸毁了犹太社区中心。八十七人死亡。最终也没能找到凶手。”

又是一张幻灯片。更多的断壁残垣。

“伊斯坦布尔,2003年。两辆炸药车在城中最大的犹太会堂外同时爆炸。二十八人死亡。依然没有找到凶手。”

迪娜请约西打开灯。

“你说过你有证据,能把哈立德和罗马事件联系在一起。”加百列的眼神突然变得明快起来,“但到目前为止,你所说的全都是推测。”

“可我真的有证据,加百列。”

“那么它们的联系在哪里?”

“在贝特赛义德。”

他们在黎明之前从扫罗王大道出发,搭上了一辆情报处防弹车。车子的窗户是有色玻璃,因此即使天色早已开始变亮,车里的光线依然很暗。到达佩塔提克瓦时,太阳已经染红了犹大山脉的山脊。这里已经发展成了特拉维夫的现代郊区,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房屋和碧绿的草坪。但加百列望出车窗时,眼前浮现的却是昔日的石房子和聚集在一起的俄罗斯定居者——他们在一起抵抗一场屠杀,一场由阿萨德酋长和他的圣战队伍发起的屠杀。

佩塔提克瓦连接着一片广阔的农田。迪娜让司机开到了一条两车道的路上,沿着高速公路的一边前行。几英里之后,他们转上了一条围着一片果园的土路。

“就是这里,”她突然说道,“停车吧。”

货车停了下来。迪娜下车后快步走到树林中。加百列跟着迪娜下了车,后面是约西和芮莫娜,最后是雅科夫。他们走到果园的尽头,五十码外是一片农田,果园和农田中间隔着一片长满了鹿蹄草的荒地。迪娜停了下来,转身面对众人。

“欢迎来到贝特赛义德村。”她说。

她领着他们往前走。很快,大家就明白了自己正置身于一座村庄的遗骸之中,这片灰色的土地上依然保留着它的痕迹:村舍、石墙、小小的院落和水井。加百列在耶斯列谷和加利利都见过这样的村子。新来的占领者无论花多大力气,都无法彻底抹去阿拉伯村庄的痕迹,就像是对一个死去孩子的记忆。

迪娜在一口水井旁边停下了脚步,其他人围在了她身边。“1948年4月18日,大概是晚上七点钟左右,一支帕尔马赫先锋队包围了贝特赛义德村。在短暂的交火之后,阿拉伯民兵逃走了。村庄彻底失守,人们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三天后,代尔亚辛村的一百多名村民被伊尔根和斯特恩帮的成员杀害。不用说,贝特赛义德村的村民肯定不想遭遇同样的命运,所以让他们卷铺盖逃走绝非难事。村民离开后,帕尔马赫的成员炸毁了他们的房屋。”

“这和罗马有什么关系?”雅科夫不耐烦地问。

“达乌德·哈达维。”

“哈达维出生的时候,这个地方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没错,”迪娜说,“哈达维出生于杰宁难民营,但他的祖辈生活在这里。他的祖母、父亲和很多姑姑叔叔乃至表亲,都是在1948年的4月18日从这个村子逃走的。”

“那他的祖父呢?”加百列问。

“他祖父在几天之前被杀死了,就在利达的附近。达乌德·哈达维的祖父是阿萨德酋长最信任的人。沙姆龙杀死阿萨德酋长的那天,那个守卫就是他的祖父。他就是沙姆龙走进村舍前杀死的那个人。”

“就这样?”雅科夫问。

迪娜摇了摇头:“布宜诺斯艾利斯和伊斯坦布尔的爆炸都是4月18日的七点发生的。”

“上帝。”芮莫娜轻声说。

“还有一件事,”迪娜转向了加百列,“你还记得你在巴黎杀死萨布里的日期吗?”

“是三月初,”他说,“具体的日子我不记得了。”

“是3月4日。”迪娜说。

“和罗马的袭击是同一天。”芮莫娜说。

“没错。”迪娜环顾了一下这座古老村庄的遗迹,“五十年前,一切从这里开始。罗马背后的策划者就是哈立德,二十八天后,他会卷土重来。”

PART 2 通敌者

8

法国,普罗旺斯,艾克斯附近

“我想我们又找到一个,教授。”

保罗·马蒂诺手脚着地蹲在挖掘坑的阴影里,慢慢地转过头来,寻找打扰了他工作的声音来源。说话的是伊维特·德布里,一个主动报名参加这次挖掘工作的年轻研究生志愿者。在普罗旺斯上午明媚的阳光下,她化成了一条颀长的黑影。马蒂诺经常觉得她是一件隐藏得很完美的艺术品。她短短的黑发和硬朗的五官让人觉得她一身男孩子气,但当他的目光向下移到她丰满的胸部、纤瘦的腰肢和浑圆的臀部时,就会马上感受到她的美丽。他曾经用他灵活的手探索过她的身体,剥开神秘的角落里盖着的尘土,寻找古老的伤口中掩藏着的快乐与苦痛。但勘察队伍里没有人怀疑过他们的关系,保罗·马蒂诺很善于保守秘密。

“在哪儿?”

“在集会堂后面。”

“真的还是石头的?”

“石头的。”

“姿势?”

“面朝上。”

马蒂诺站起身来,双手放在坑的两边一撑,跳了上来。他掸了掸手上沾着的普罗旺斯的泥土,笑望着伊维特。和平常一样,他穿了一条褪了色的斜粗纹牛仔裤,一双比其他平庸考古学家爱穿的靴子稍微时髦一点儿的瑞典靴,上身是一件灰色羊毛衫,脖子上围着一条深红色的手帕。他的头发又黑又卷,深棕色的眼睛大而深陷。一个同事曾经说过,保罗·马蒂诺的脸集合了曾经占领过普罗旺斯的所有人的特色——凯尔特人、高卢人、希腊人、罗马人、西哥特人、条顿人、弗兰克人以及阿拉伯人。他的俊朗是毋庸置疑的,被他吸引的学生绝非伊维特·德布里一个。

从名义上来说,马蒂诺是著名的艾克斯-马赛第三大学的兼职考古学教授。不过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野外的挖掘上,同时还是法国南部十几所考古博物馆的顾问。他是普罗旺斯前罗马时期历史方面的专家,虽然才三十五岁,却被视为同代人中最杰出的法国考古学家。他最近的一篇关于普罗旺斯利古里亚霸权的消亡的文章,被视为学界在此领域的标杆著作。目前,他正和一家法国出版商协商出版一本关于这个区域的古代历史畅销书。

他的成功、女人和关于他财富的传闻让他成为了学界嫉妒和闲谈的对象。马蒂诺虽然很少谈到自己的私人生活,但并没有隐瞒过他的身世。他已故的父亲亨利·马蒂诺曾经涉足过商业和外交,但都没有成功。马蒂诺在母亲去世后,卖掉了亚维农的大宅和沃克卢斯农村的另一处房产,此后便一直过着舒适的生活。他在艾克斯的学校旁边有一间大公寓,在拉科斯特的吕贝隆村有一栋别墅,在巴黎的蒙马特高地还拥有一间面积不大的临时居所。当人们问他为什么选择考古学时,他会回答说,文明的到来与消逝以及什么导致了文明的消亡,这些问题让他感到非常痴迷。周围人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倔强,某种沉寂的、看似波澜不惊的愤怒,至少是一时间的愤怒,以至于他必须要将手伸进旧时光,去压抑心中的怒火。

马蒂诺跟着那个女孩穿过迷宫一样的深沟。在俯瞰埃托依雷的山顶上坐落着一座砖墙垒的山堡,这座山堡是被称为“杀人王”的凯尔特-利古里亚部族建造的。最初的挖掘得到的结论是,这个山堡包含了两个部分:一个属于凯尔特贵族,另一个则被认为是属于利古里亚的低下阶层。但马蒂诺却有他自己的理论。属于低下阶层的那一部分建造得非常仓促,建成时间恰好和利古里亚跟希腊人在马赛附近的战争时间相符。这次的挖掘工作中,马蒂诺已经证明:后建的这一部分相当于铁器时代的一个难民营。

现在他面临着三个问题:为什么仅仅过了一百年,这座山堡就被丢弃了?他在中央集会堂附近发现的大量头颅——有些是真的,有些是石头铸的——拥有怎样的重要意义?它们仅仅是蛮荒的铁器时代人们获得胜利的象征吗?会不会和凯尔特神秘的“砍头教”有关?马蒂诺怀疑,这个祭祀仪式可能与山堡的废弃相关,所以才告诉其他人,如果发现头颅,就要通知他。在漫长的工作经历中,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线索——无论看上去多么无足轻重——都不应该被忽略。这些头颅的分布位置如何?附近还发现了什么物件或碎片?周围的地下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这些问题不能让一个研究生来解答,即便是像伊维特·德布里这样聪明的学生也不行。

他们来到了沟槽旁边,那条沟有五英尺长,与肩同宽。马蒂诺弯下身子,尽量不碰到周围的地面。底土上,一个人鼻子状的凸痕清晰可辨。马蒂诺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镊子和一把刷子,开始工作。

之后的六个小时,他再没有从坑里上来过。

伊维特跷着腿坐在坑边上,偶尔递给他一瓶水或一罐咖啡,但他总是拒绝。每过几分钟,就会有队里的人过来打听一下他的进展。他们的问题完全得不到回应,只有马蒂诺工作的声音从坑里传出来。夹,夹,刷,刷,吹;夹,夹,刷,刷,吹……

渐渐地,那张脸从古老的土壤中显露了出来,嘴角带着最后的痛苦,眼睛紧闭。随着上午的时间慢慢过去,他终于将那颗头颅挖了出来,并发现不出所料:这颗头被一只手抓着。凑过来看的那些人并没有意识到,对于保罗·马蒂诺来说,这张脸并不仅仅代表着一件来自于遥远过去的艺术品。在黑色的土壤中,马蒂诺看到了他的敌人的脸——而且用不了多久,他也会用自己的手托起另一颗被割下来的头颅。

暴风雨在午间向罗纳河谷袭来。大风夹着冰冷的雨水,像汪达尔劫掠者一样扫过挖掘地。马蒂诺爬出那个大坑,飞快地爬上山。他的队员们都在那堵老城墙底下避雨。

“收拾东西吧,”他说,“我们明天再来。”

马蒂诺和他们道了别,向停车场走去。伊维特没和大家一起走,跟着他走了过来。

“一起吃晚饭吗?”

“我很想去,但恐怕不行。”

“为什么?”

“烦人的同事聚餐。”马蒂诺说,“系主任要求我必须参加。”

“明天晚上呢?”

“也许可以。”马蒂诺握了握她的手,“明早见。”

墙的另一边是一个长满了草的停车场。在志愿者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考古学家残破的轿车和摩托中间,一眼就可以看到马蒂诺那辆崭新的奔驰。他钻进车里,启动了引擎,沿着D14大道向艾克斯行进。十五分钟后,他已经到达了自己位于市中心米拉波大道附近的公寓楼停车场。

那是一栋漂亮的18世纪建筑,每扇窗户外面都有围着铁栏杆的露台,面对大街的楼面左边有一扇大门。马蒂诺从邮箱里拿出信件,搭电梯来到了四楼。电梯外是一个铺着大理石的小门廊,他的门口摆着两尊罗马水盆,但他一直告诉别人那只是仿制品。

这间公寓并不像是一个考古学家和兼职教授的住所,更像是艾克斯贵族的宅邸。它原本是两间独立的公寓,但隔壁寡居的邻居突然去世了,马蒂诺刚好有机会把它们之间的隔墙打通,合并成了一间。房子的客厅极大,装修得甚是夸张。挑高的房顶,正对大街的长窗,家具都是普罗旺斯风格,比他在拉科斯特的那栋别墅少了些质朴。其中的一面墙上挂着塞尚的风景画,另一面墙上则是两幅德加的素描。书房的入口立着两根罗马柱,书房里收藏着几千部考古学文集,以及这一领域很多伟大人物的田野记录和手稿。家是马蒂诺的圣地,他从不请同事来家里做客。能受到邀请的只有女人——而且最近只有伊维特。

他迅速地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两分钟后,他又回到了那辆奔驰轿车上,快速地沿着米拉波大街前行。他没有朝着大学的方向开,而是穿过市中心,转向了通往马赛方向的A51车道。他对伊维特撒了谎,而且这绝不是第一次。

大部分的艾克斯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向往马赛。保罗·马蒂诺同样也经常会情不自禁地被它所吸引。这座被希腊人称为马赛利亚的港口城市现在已经是法国的第二大城市,也是大部分阿尔及利亚、摩洛哥和突尼斯移民来法国时的人口。马赛被伽农比尔大街分成了两个部分,每一边都有自己的特色。大道南边,也就是旧港口的边缘,是一座道路宽阔美丽的法国城市,有独一无二的购物街区,人行道上的户外咖啡馆错落有致;大道的北边则是帕尼埃区和贝桑思区。那里的街道狭窄,基本上只能听到阿拉伯语,容易成为犯罪目标的外国人或法国本地人在天黑后基本不会在阿拉伯区域停留。

保罗·马蒂诺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他把奔驰车停在雅典大街那条通向圣查尔斯火车站的长台阶下面,直接向伽农比尔大街走去。在到达大街前,他转进了右手边狭窄的疗养院街。这条巷子的宽度基本上开不进一辆小轿车,巷子一路向下直通港口,也就是贝桑思区的中心地带。

天色已晚,马蒂诺感到背后一阵冷风吹来。夜晚的空气中飘着一股炭烟、姜黄和一丝蜂蜜混合的味道。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正坐在一栋出租房门廊的椅子上吸着水烟袋,表情木然地望着从眼前走过的马蒂诺。突然,一个黑黢黢的半瘪足球滚到了他的跟前。马蒂诺用一只脚踩住球,然后把它踢回了它来的方向。那个穿着凉鞋踢球的男孩看到这个西装革履的高个子陌生人,马上转头钻回了一条巷子里。马蒂诺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炭烟、姜黄和蜂蜜的味道……一切恍若贝鲁特南部的街道。

他来到了两条街的交叉口。路口的一角是一个卖沙威玛烤肉卷的小摊,另一边是一家突尼斯饭馆。三个十来岁的男孩站在饭馆门口,用挑衅的目光看着马蒂诺。他用法语向他们问好,然后扭头转进了右边的巷子。

这条小巷比疗养院街还要窄,人行道上都是卖廉价地毯和铝锅的小摊。街的另一端是一间阿拉伯咖啡馆,马蒂诺走了进去。咖啡馆最里面的卫生间附近有一条楼梯,黑漆漆的没开灯。马蒂诺慢慢地走了上去,楼梯顶端有一扇门。他还没到门口,门就一下子打开了。一个身穿阿拉伯长袍、面部光洁的男人走了出来。

“一切平安。”他说。

“一切平安。”马蒂诺跟着那个男人走进了房间。

9

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是名副其实的山城。它高高地屹立在犹大山地的顶部,一条楼梯般的道路蜿蜒曲折地穿过沙尔哈盖山峡,直通滨海平原。加百列和大部分的以色列人一样,还是习惯叫它的阿拉伯名字:巴布·阿勒瓦德。他放下他那辆公用斯柯达的车窗,把胳膊放在了窗框上。凉爽而轻柔的晚风带着松柏的清香,拂着他的衣袖。他经过一辆生了锈的装甲运兵车残骸,那是1948年战争的遗物,这让他想起了曾切断耶路撒冷生命线的阿萨德酋长和他的队伍。

他打开收音机,希望美妙的音乐能让他忘了这些事,可听到的却是耶路撒冷中心雷哈维亚区发生枪击和自杀式爆炸袭击的消息。他听了一会儿新闻,当低沉的音乐响起时,他关上了收音机。这种音乐意味着死亡。音乐越长,死伤就越多。

1号高速公路突然从四车道合并为了一条宽广的大街——也就是著名的雅法大道,从耶路撒冷西北角一直通往古城城墙。加百列顺着路转向左边,经过一段缓缓的下坡之后,就到达了混乱的新中央公共车站。虽然刚发生过爆炸案,但涌向车站大门的人群依然熙熙攘攘。大部分人都别无选择,只能盼望自己要坐的那辆公共汽车不会被行凶者选中。

他继续前行,经过了杂乱的马卡恩·耶胡达市场。一名穿着制服的埃塞俄比亚女警站在一个金属障碍物前,检查进站人员的包裹。在停下来等红灯时,一群穿着黑大衣的极端正统派信徒从汽车的长龙间闯了过去,恍若几片飘零的落叶。

几次转弯后,车子驶入了纳齐斯大街。这儿没有停车位,他只好把车停在转角处,沿着两旁种着桉树的林荫路走回了自己的公寓。他突然想起了威尼斯,那是一段苦乐参半的记忆,是柔波上的运河屋,和屋后拴着的小船。

那栋耶路撒冷石灰石公寓楼就在大街的几米之外,楼前有条水泥小路,通往一座乱糟糟的小花园。大堂亮着青色的灯光,散发着新刷的油漆味。他没去看自己的邮箱——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儿,水电费账单会直接寄到一家内务组管理的物业公司去。

这栋楼没有电梯。加百列拖着疲惫的脚步爬到四楼,打开了房门。对于以色列人来说,这间公寓已经够大了——两居室,一个厨房,客厅和餐厅之间还有一间小书房。但和加百列在威尼斯的运河屋相比,这儿还远远及不上那里的一个主楼层。内务组曾问加百列是否愿意买下这间公寓——随着接连而来的自杀式袭击,耶路撒冷公寓的价格与日递减,在这个时候买下它相当划算。基娅拉决定先下手为强。她平时没什么事做,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逛街上,现在正渐渐把这间乏善可陈的公寓变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家。加百列回来后看到了一张新地毯,还有一张铜质的圆木腿咖啡桌。他希望这张桌子是从哪家不错的商场里买来的,而非那种卖瓶装“圣地空气”的骗人地摊。

他叫了基娅拉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他走进卧室,里面的家具一看就是为工作人员,而非情侣准备的。加百列把两张单人床合并在了一起,但夜里醒来时,他经常会发现自己陷进了中间的缝隙里,几乎就要掉下床去。床脚处放了一个小纸板箱,基娅拉把大部分东西都收了起来,剩下的就装在这个箱子里。他一直没有打开箱子,相信扫罗王大道的心理学家对此一定作了非常细致的心理分析。事实比他们想象的乏味得多——他只是太忙了,实在没有时间。而且,一个人的全部生活可以放进一个箱子里,这样的事实确实让人沮丧,就像用一个盒子能装下一个人的骨灰同样让人难以接受。这里面大部分的东西都不属于他,它们属于马里奥·德尔韦基奥,那个他曾扮演的角色。

他坐下来,用指甲划开箱子上的胶带。他欣慰地在里面找到了一个木盒,这是他进行修画工作用的工具箱,里面是翁贝托·孔蒂在他的学徒生涯结束时送给他的颜料和刷子;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垃圾,一些他其实早该清理掉的东西:支票存根、修复记录,还有一篇意大利艺术杂志发表的文章,上面是对他修复的丁托列托的《加利利海上的耶稣基督》的恶毒评论。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费时间读这篇评论,更不明白怎么把它留到了现在。

箱子最下面有一个和支票簿差不多大小的马尼拉纸信封。他松开封口处的棉线,把信封倒过来。里面掉出来一副眼镜。这是本杰明·斯特恩的眼镜,本杰明曾经是情报处的特工,后来被谋杀了。从脏兮兮的眼镜片上,加百列仍然能看出本杰明油腻的指纹。

他把眼镜放回信封时,注意到信封的底部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他再次把信封倒过来,用手拍了拍底部,一件东西掉到了地上。那是一条皮绳,上面挂了一小块人手形状的红珊瑚。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基娅拉的脚步声。他又看了看那个护身符,把它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他走到前厅,看到她刚进门,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食品。她看到加百列,笑了,好像有些惊讶他已经回来了。她把乌黑的头发扎在脑后,地中海早春的阳光在她脸上留下了一抹绯红。她望着加百列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以色列人,但她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希伯来语马上暴露了她的国籍。加百列已不再对她说意大利语了。意大利语是马里奥的语言,但马里奥已经死了。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他们才会彼此用意大利语交谈。那是对基娅拉的妥协,她一直认为希伯来语不是情人间的语言。

加百列关上门,帮她把手里的袋子拿进了厨房。这些袋子颜色不一,有的白、有的蓝,还有一个出名的犹太洁食店的粉袋子。显然,基娅拉又没听他的话,去了马卡恩·耶胡达市场。

“那儿的东西比别家的都好,尤其是菜,”她看到他不满的表情,马上辩解说,“另外我也喜欢那儿的气氛。感觉那么紧张。”

“是啊,”加百列赞同道,“爆炸的时候更紧张。”

“你的意思是,伟大的加百列·艾隆害怕自杀式爆炸袭击者?”

“没错,我是害怕。你不能不生活,但有些事还是可以避免的。你怎么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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