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迷雾中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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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喝点水。”刘树鹏舔着嘴唇道,刑术对石大龙一扬头,石大龙扔了一瓶绿茶过去,刘树鹏大口喝着,喝了半瓶后,这才开始讲述——

刘树鹏从前一直就在古玩城混着,也就算混个半饱,基本上就能骗一些刚入行,刚来古玩城不熟悉情况的人,基本上古玩城内没有人不认识他的,都知道他是个骗子,曾经警察也找过他,但法律上对古董这方面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所以他之前也就因为较大金额的诈骗蹲过半年,出来后继续重操旧业。但那时候,有一些药头看上了刘树鹏,认为刘树鹏这种职业比较好掩饰,于是就按照交易提成的方式,让刘树鹏帮他们在古玩城散货。

刘树鹏干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一天去预定地点见药头,去的地方就是绝世楼外的那间危房之中……

刑术听到这里立即问:“为什么会在绝世楼那的危房?”

“我怎么知道呀!”刘树鹏摇头道,“总之那家伙就住在那,同住一起的还有个叫王磊的,好像是开赌档的,我们虽然有时候一起喝酒,但那两个家伙都闭口不提自己的买卖,都在东拉西扯,我觉得应该是都不相信对方吧。”

刑术掏出本子来记上这些事情,同时问:“那个药头叫什么名字?平时都干什么?”

“他叫张海波!”刘树鹏说完,石大龙又是一脚。

石大龙骂道:“叫什么海波,海涛的整个东北遍街都是,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刘树鹏急了,再次竖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

“发你妈的誓!把中指给我缩回去!剩下两根手指头给我立着!”石大龙指着骂道,刘树鹏只得缩回中指,留下食指和无名指,石大龙曾经也是个社会人出身,整人的法子一套一套的,而且十分随机,刘树鹏就单独竖起食指和无名指,过不了多久手指头就得抽筋。

刑术记下名字,再问:“他平时都干什么?不可能只卖药丸吧?”

刘树鹏道:“不,他手下有一批兼职的姑娘,他是个点炮的。”

贺晨雪在后面纳闷:“点炮的?”

“嫂子,这是道上的话,就是拉皮条的。”石大龙在一侧低声解释道。

贺晨雪点头表示明白,喃喃道:“逼良为娼,真恶心。”

“嫂子!现在还有谁傻到逼良为娼啊?都是自愿的,来钱快啊!有些都是自愿上门来做的。”刘树鹏在那解释道,看起来他也应该干过这勾当。

石大龙上去又是几脚:“晒脸是不是!?怎么跟我嫂子说话呢,是我嫂子,不是你嫂子!”

刑术低头记录着:“那也是组织妇女卖淫罪,好了,你说下你刚才没说完的,你去见了他之后怎样了?”

刘树鹏当天去了那间屋子,刚进去就看到张海波被人绑在床上,打得满脸是血,他一惊,知道不好,转身要跑,但被埋伏在门后和门外角落中的人直接拽了进去,拽进去就是一顿毒打,打得刘树鹏都觉得自己快死了。

刑术立即问:“当时他们几个人?”

“四个……对,四个,个头都不一样高,但是有一个走路有点不稳,像个瘸子。”刘树鹏回忆道,“四个人当中有两个人不爱说话。”

刑术低头记录着:“四个人当中两个不爱说话,包括瘸子吗?说清楚点。”

刘树鹏靠着墙回忆着:“瘸子不说话,只下手,还有一个稍微胖点的,主要是他说话,但是他说话结巴,好像还有点大舌头,第三个呢,挺壮的,个子也比其他人较高一点,他的话最多,唠唠叨叨说个没完,都是废话,好像脾气不好。对了,对了,还有个女的!但是那女的不说话,怎么都不说话!”

刑术猛地抬头,将笔一下捏紧,问:“什么?女的?多大年龄?多高?你怎么知道是女的?”

刘树鹏道:“哥,女的有胸啊,不好掩饰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又不傻,她没说话,我想都是故意的。”

刑术坐在那思考着,不说话的有两个,一个瘸子,一个女人,剩下两个说话的人,一个说话大舌头还带结巴的胖子,一个是又高又壮,说话唠叨起来没完的家伙。

刑术想了下,道:“继续说。”

刘树鹏道:“当时他们就威胁我,让我以后不要卖药丸了,跟他们干,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他们设了一套,让我和齐八爷配合着将张护士网了进去,同时也用油画绑死她闺女,但是没有按照约定给我钱,他们让我去一个地方等着,我多了个心眼,去了之后远远看着,结果发现那四个人埋伏在周围,于是我就跑了,跑到我二舅家,但是他们不知道怎么找来了,就把我装箱子里了,如果你们不来,我肯定死了。”

刑术又问:“你们平时都怎么联系的?”

刘树鹏道:“他们给了我一个对讲机,让我把对讲机随时带身上,还带耳机,还带几块电池,没电就换。”

刑术摇头道:“看来他们就在你附近盯着你,离你应该不远。”

“这我也知道啊,要不为啥我害怕呢。”刘树鹏寻思了一下又道,“他们铁定不是什么道上的人,肯定是杀人放火那一拨的!”

刑术问:“那个张海波呢?人呢?还有,你去找他们那天,是在道外那几座楼失火前,还是失火后?”

“失火后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不记得了,总之是失火后,这点我记得清楚。”刘树鹏使劲点头肯定道,“是失火后,肯定是,因为那晚失火的时候,我不在,后来我知道失火了,还回去看了一眼,但没看到王磊和张海波,我还琢磨他们是不是被烧死了,因为后来我就没有见过他们,再后来我就躲起来了,啥事儿也不知道。”

刑术起身,转身出去,石大龙和贺晨雪也走了出去,将门关上,随后刑术道:“小龙,这家伙你负责帮我看着,费用我出,事儿完了之后我再一并给你。”

石大龙立即道:“大哥,你这话说的,就他能花几个钱呀?别说这些,你吩咐,我做,就这么简单。”

刑术摇头:“两码事,这是我做事的规矩。”

贺晨雪在一旁问:“刑术,你准备怎么处理他?”

刑术道:“事儿完了之后,得把他交给警察。”

“啊?”石大龙瞪圆双眼,“大哥,这不妥吧!”

刑术皱眉道:“他要只是在古玩城玩玩小骗,小偷小摸,我都不会那样做,但这小子是卖药丸的,小龙,你也曾经说过,你碰什么都不会碰毒品,这是原则。”

石大龙点头:“好,大哥,我听你的。”

刑术道:“你放心,如果警察找你麻烦,我帮你扛着,这事儿是我拖你进来的,有什么损失,我也赔给你。”

石大龙立即道:“大哥,别这么说,我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要不是你暗示我,我当年肯定被那老杂碎骗得倾家荡产,只能去投江了,而且那件事之后,行当里都传你不守规矩,也害你损失了不少。”

刑术笑着拍了拍石大龙:“我是开当铺的……人呀,当什么都可以,别把良心都当了,那玩意儿换来的,只能是死人用的纸钱。”

石大龙点头,让刑术放心,然后送了刑术和贺晨雪离开。

回去的路上,刑术立即打电话给阎刚,让他马上查一下张海波和王磊两个人,找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他们分头行动。

而电话那头的阎刚则回了一句:“放心,我现在这里有个帮手。”

刑术立即问:“帮手?谁呀?”

阎刚看了一眼自己对面坐着的,正在喝面汤的白仲政:“是小白,白仲政先生。”

刑术笑了:“既然他在你跟前,那说明那三个人又想裹进来了,没事,那就裹进来吧,反正我需要帮手,赶紧帮我去查。”

刑术挂掉电话,与贺晨雪赶回医院,他想找张护士确认一下,刘树鹏所说的那四个人的特征,是不是也与带她去地下室的那些人一样,是不是也是四个人,亦或者还有其他人在场,还得询问一下关于张舒云的事情。

在刑警队的办公室中,傅茗伟和董国衔已经发现了那个纵火犯,因为这个人太显眼了,可以说显眼得如此的刻意——在几个主要监控头下,这个纵火犯都刻意做了停留。

董国衔完全搞不懂了:“这个人是在挑战警察吧?他在这么多摄像头跟前,故意站着,手中还提着一个桶,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我们,他就是纵火犯吗?”

傅茗伟盯着暂停下来的监控画面,画面上的那个人就站在那,微微抬头看着监控头,与王磊描述的一样,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身材微胖,戴着手套和帽子,面部还戴了口罩。这种装扮在冬季的哈尔滨满街都是,根本不会引起人的任何怀疑,但是这个家伙为什么要那么做!?真的是在挑战警察?

这个人在监控头里面的出现,证明傅茗伟早先的推测完全是错误的,纵火犯一开始就在摄像头前不断经过,放火之后出来,也刻意在几个主要摄像头跟前走了一圈,随后进入一个巷子消失了。

随后,他们又调出了那家伙消失的巷子周围的摄像头,完全没有看到这个人,如果这个人换了衣服再出来,而且是呆了很长的时间,亦或者是好几天后再出来,这段时间从几个摄像头下面经过的人就无法计算了,根本无从查起。

傅茗伟一口气将凉咖啡喝完,闭眼揉着鼻梁,大口喘着气。

董国衔知道,傅茗伟遇到难题就是这幅模样,这案子真的让他头痛了,对方下手的这个人很聪明,而且有着周密的计划,他们现在手头的线索等于是全断了。

董国衔试探性地说:“傅队,按照案子的常理来说,如果这家伙不再犯案,留下明显的线索,我们根本查不下去。”

傅茗伟淡淡道:“他不会再犯案的,绝对不会,我们也不可能找到他的任何线索,他的任务完成了,但是,我们因此得到了一个最重要的线索。”

董国衔立即问:“什么线索?”

傅茗伟睁眼道:“他出现在摄像头跟前走来走去,让我们留意他,目的是什么?”

董国衔道:“注意他啊!”

“对!”傅茗伟点头,面朝董国衔,“这就是他的目的,他希望我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而不是他纵火的那座楼上面,所以,我们现在的调查重点是那座被焚烧的楼,而不是他,只要查清楚了楼,自然也查清楚了这个纵火犯。”

董国衔看着画面,想了一会儿道:“对呀,是这样,否则的话,他干嘛故意这么招摇?”

“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挑战警察吗?”傅茗伟用手指着电脑屏幕道,“他不蒙面,不伪装,那才叫挑战,这个人只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仅此而已,走吧,去火灾现场,我得催促下文化局的那批人,实在不行,我找上头想办法直接介入!”

再说,回到医院的刑术和贺晨雪,询问了张护士之后,发现那天带走张护士的那些人也是四个,当然,那个“被杀的警察”除外,而且那四个人的形态举止,也与刘树鹏所说的基本一致,只是张护士说那个壮汉当时根本没说话,不像是话唠。

刑术深吸一口气:“嫌疑犯人数基本上确定了,四个人,现在的要事是找到张舒云。”

张护士立即道:“刑术,你说了会带我闺女回来的!”

刑术摇头:“张护士,现在的最大问题是,我怀疑你闺女是自愿跟着他们走的,并不是被控制了,她也没有吸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依然是你眼中的乖乖女。”

张护士一脸疑惑,摇头表示听不懂刑术在说什么。

刑术道:“我问你,你闺女是不是喜欢画画?”

张护士点头:“对,可喜欢了,但我觉得画画没出息呀,当时报考大学的时候,没让她选择什么艺术方面的专业,但我知道,她很喜欢,也偷偷在外面学。”

刑术再问:“她画得怎么样?”

“我也不懂呀,但有一次她来古玩城找我,翻包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一幅画,我拿出来看了看,看起来觉得还不错,恰好当时齐八爷也在场,称赞说画得确实不错,还说什么假以时日,肯定能成大器之类的话。”张护士说完又叹气道,“其实我也有些后悔,没让她选择自己想学的专业,我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喜欢,而且自己跟着人学,都能画那么好。”

贺晨雪在一侧道:“这就对了,我想,你闺女能跟着那批人跑了,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不要自责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更不是你担心害怕的时候,因为那批人应该不会把你闺女怎么样,也许只是想让她画画。”

张护士摇头:“为什么?”

刑术道:“你在古玩城摆了一段时间的地摊,也知道,如果高品级的赝品,只要卖出去价值也不菲。”

张护士立即道:“你是说,他们是想让我女儿帮他们做假画?”

刑术点头:“现在看起来应该是这样,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知道的线索告诉给警察,让警察去追查。”

张护士愣在那,脑子中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此时,刑术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电话之后,就听到那头的阎刚道:“坏消息,张海波失踪了,王磊呢,则因为聚众赌博,以赌博目的盈利,被警察抓了,事实已经确定,现在人在看守所,我打听了下情况,王磊是肯定出不来的,至少判三年。”

刑术一听,拿着电话就出去了,贺晨雪紧随其后。

刑术走到走廊窗口处,想了想道:“现在很重要的两个人,都在看守所,都在一个看守所吗?”

阎刚道:“都在第一看守所,我想办法看是不是可以去看一看。”

刑术应声道:“好,抓紧时间吧,现在能找到的线索只有他们两人了。”

刑术说完,也不说话,只是呆呆看着远方,在心中思考着有没有什么是自己遗漏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在刘树鹏提到嫌疑犯有四个人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铸玉会的四个首工,而且那么巧其中有个女人,又那么巧那个女人不说话,看来自己是得去见一见其他两个首工了。

想到这,刑术转身对贺晨雪道:“晨雪,你能不能联系下丁万安,我想见见他,请他吃顿饭聊聊。”

贺晨雪点头,拨通电话,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进入正题,随后挂掉电话道:“丁叔说他人就在厂子里,叫咱们过去。”

“在哪儿?”刑术问。

贺晨雪道:“江北有个凯利汽车城你知道吗?就挨着中源大道和世茂大道之间的聚源街上,那里地下有修理厂,他在那里新开了一家。”

刑术点头:“我知道,走吧。”

刑术与贺晨雪驱车赶往丁万安处的同时,傅茗伟与董国衔赶到了火灾现场,看到现场依然被封锁着,外围除了值班的民警之外,还有很多执法局的城管。

两人出示了证件之后,径直走了进去,刚进去就听到里面有工作人员叫他们注意,因为好多没有完全烧毁的楼房只剩下半边,随时都有可能倒塌,必须走固定路线,同时戴好安全头盔。

傅茗伟上前,拿出证件问一个低头正在检查一块木头的工作人员:“你们这里的负责人是谁?”

“我们的负责人是戴局长,但是现场的指挥是凡教授,他人就在那边呢。”工作人员指向远处的废墟。

傅茗伟点头:“凡教授?”

工作人员点头,看向那边:“凡君一,他还是首都师范大学文物鉴定专业的客座教授,也是我们文化局聘来的顾问,现场都由他指挥,他就在那边,诶,你看,就是那个,走过来那个。”

傅茗伟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满脸皱纹,年龄看起来至少快60岁的老头儿,从废墟上面小心翼翼地走下来,随后好像发现了什么,蹲下来又仔细看了看,随后摇头走了下去。

傅茗伟对工作人员道:“谢谢你。”

说完,傅茗伟朝着凡君一走去,伸出手道:“你好,凡教授,我是道外刑警队的傅茗伟,这位是我的同事董国衔!”

第十一章:再次关联

傅茗伟伸手的同时,做了自我介绍,却发现凡君一并不热情,可也不冷漠,有一种魂不守舍的感觉,给傅茗伟一种这座被焚烧的绝世楼好像是他家的错觉。

凡君一皱眉看了一眼废墟,直视着傅茗伟道:“傅警官,有线索了吗?”

“什么线索?”傅茗伟装傻。

凡君一笑了:“傅警官果然是刑警,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傅茗伟继续装傻:“怎么说?”

凡君一道:“如果我说,自己刚才问的是纵火犯的线索,正常来说,你会反问我是怎么知道这座楼是有人刻意纵火的?那么傅警官,你猜猜我会怎么回答?”

傅茗伟觉得凡君一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微笑着摇头表示不知道。

凡君一指着外面的派出所民警道:“首先,我一来,他们就告诉我了。”

董国衔憋住笑,傅茗伟也露出微笑来。

随后,凡君一又指着后面的废墟:“其次,文物鉴定行当的范围很广,只要给足时间,我们就能从房屋倒塌的方向,角度,发现最初着火点,从而判断出房屋着火的大致原因。就以这些屋子来说,基本上没有电,就算有电,都是偷偷住在这里的人从外面偷接过来的,因为不专业,所以起火的可能性较大,另外,烟头、明火做饭、甚至是鞭炮烟火都可能导致这种老建筑失火,可惜的是,我刚才所说的都不是房子着火的原因。”

傅茗伟笑着看着凡君一:“哦?凡教授请赐教,说真的,我们也是因为有证人证明有人提着类似油桶的物件走进来,我们才判断为纵火,不知道凡教授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凡君一道:“被纵火的前后几天内,哈市气温突然上升,到了零上2至3度的样子,房屋上面的积雪融化,如果不用燃料之类的辅助性液体,要点着很难,当然,还有一种方式就是从屋内点燃。”

傅茗伟立即问:“那凡教授为什么认定不是从屋内点燃的呢?”

“两点,第一点也许傅警官不清楚这座楼的来历吧?”凡君一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

傅茗伟道:“知道一点,当然,也是这座楼被纵火后我才去查的。”

凡君一点头:“这是一座机关楼,很多人都不知道,不知道的人走进去就会迷路,这是百分之百的,不信你可以去找找还在这条街上居住的人,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傅茗伟再问:“如果纵火的人,知道机关楼正确的路呢?”

凡君一摇头:“走进去再出来,就算你用跑的,都得半小时时间,他用燃料纵火,火势很凶猛,他自己都跑不出去,除非他打算与房子共存亡,当然啦,这种可能性很小。”

傅茗伟笑道:“为什么可能性很小?”

凡君一示意傅茗伟凑近,傅茗伟附耳过去,却听到凡君一道:“他又不是钉子户,干嘛要共存亡?”

傅茗伟乐了:“凡教授说得没错,纵火的人的确后来跑了。”

凡君一不接着傅茗伟的话说,而是继续先前自己的判断:“刚才我说了,我们会判断,你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房屋的倾斜方式,是朝着街道这个方向倾斜倒塌的,你从烧毁废墟的外型就可以判断出,所以,着火点肯定是在临近街道的这边,这里就是最早的倒塌点。不过这里是外院,外院现在都有这么高的积雪,就算有电线漏电产生火花,要点燃都难,哪怕是你点一堆火在那里,火势一大,就会导致周围冰雪变成水,然后火势就会被水浇灭,但如果用燃料,那就是两回事了。”

傅茗伟点头道:“佩服。”

凡君一拱手,故意作出江湖人士的手势:“承让。”

就在傅茗伟准备进行下一个话题的时候,废墟上面突然有人喊道:“凡教授!不好了!快叫警察来!”

傅茗伟立即拔腿就冲了上去,谁知道被凡君一一把抓住,傅茗伟回头看着凡君一,而凡君一则指着他跟前不远处的一块满是生锈钉子的木板:“小心。”

傅茗伟点头:“谢谢。”

傅茗伟绕开,与凡君一一起走到废墟上面,看到右侧的废墟基本上已经被清理完毕,都清理到地基的位置了,而在地基往上的位置,蜷缩着一具被烧的漆黑的尸体。

凡君一傻眼了,下意识看向傅茗伟。

傅茗伟只是道:“凡教授,看来你们的工作必须结束了。”

……

哈尔滨松北区,凯利汽车城。

刑术的车开进汽车城地下之后,按照贺晨雪收到短信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丁万安的修理厂,其实也就是一般的二类修理厂,临近的好几个铺面都是用来卖轮胎的。

刑术将车停在那几间铺面门口之后,立即有接待人员上前来问:“先生,做保养吗?”

贺晨雪看着外面,因为眼睛的关系,无法看到丁万安在哪儿,只得道:“找你们丁老板。”

“那个是不是?”刑术指着不远处铺面门口坐在椅子上面的一个中年男子,虽然艾星灵说起丁万安的年龄和他们差不多,但看起来丁万安却比他们显老。

接待人员点头:“对,那是我们丁老板。”

刑术干脆将车开了过去,停到丁万安跟前,贺晨雪终于看清楚:“丁叔叔。”

丁万安抬头看着晨雪,目光又跳到刑术身上,对刑术点头示意后,这才开门让贺晨雪下来。

丁万安用手比划了一下道:“晨雪,你长个子了?”

贺晨雪笑道:“丁叔叔,你这嗑怎么唠的?我从17岁开始就没长过个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刑术从那边下车,丁万安马上道:“别把车停在这里,挡道,你停那边的维修位去。”

说着,丁万安给小工打了个招呼,小工立即帮忙指示刑术倒车过去。

刑术倒车的时候,丁万安摸出一个烟嘴含着,问:“这小子就是刑术?一表人才,我听好多人提起过他,在哈尔滨古玩行当里面,稍微有点年头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而且他还是现在仅存的几个有真本事的朝奉之一。”

贺晨雪点头道:“也是逐货师。”

“我知道。”丁万安应道,“你知道干逐货师的最累的是什么吗?”

贺晨雪摇头,丁万安看着走来的刑术扭头道:“是心,累心,因为逐货师要经历什么,连逐货师本人都不知道。”

丁万安带着贺晨雪和刑术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就在他迈步朝前走的时候,刑术突然间愣住了,因为丁万安竟然是个瘸子!猛然间,他脑子中闪回了关于刘树鹏的那些话,那四个人当中其中一个就是瘸子。

一个女人,看起来所指的是艾星灵,还有那个瘸子,现在也对上号了。还有一个大舌头结巴胖子,以及一个话唠壮汉,剩下两个人就与贺风雷、凡君一完全对不上号了。

贺晨雪发现刑术没跟上来,下意识回头道:“刑术?”

前方的丁万安艰难地走着,微微回头道:“他在观察我,因为我也是嫌疑人之一,这很正常,是我,我也这么做。”

刑术笑道:“前辈就是前辈,我在想什么,想做什么,您不用回头就知道。”

丁万安微微点头:“进来吧,喝点茶,咱们唠唠嗑,你想知道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

在丁万安的办公室内,刑术询问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同时也不断用话试探着丁万安,最终发现,除了瘸腿之外,其他事情都对不上号,不过丁万安却告诉刑术,如果想知道铸玉会大多数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好去问凡君一,因为凡君一虽然手艺不是铸玉会最好的,但绝对是最聪明,记忆力最好的,他完全就是铸玉会的智囊。

“智囊?”刑术笑道,“这个评价挺高的。”

丁万安含着烟嘴道:“名副其实!”

刑术点头:“我知道,我认识凡教授,而且交情不错,他的确是个能人,说天才也不过分。”

丁万安摇头:“你错了,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天才,但他曾经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贺晨雪听了都觉得奇怪:“丁叔叔,为什么要这么说?”

丁万安道:“我们认识了几十年,从十来岁出头就在一起,那时候的凡君一真的是个笨蛋,反应迟钝,做事没头没脑,虽然有一腔抱负,一身正义之气,但发挥不出来,因为人就是那个样子,从娘胎里出来就那模样。但是有一点我们其他三人谁也比不上,那就是刻苦。他真的刻苦,整天读书,研究,学习,四下找人询问,十来年后,当我们大家都快三十岁的时侯,他已经快超过我们所有人了,但他依然不满足,依然在拼命学,三十多岁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岁月积累下来的智慧,已经足以让人惊叹,我无法形容,你既然认识他,你应该知道。”

刑术点头:“对,他是我至今为止,所认识的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

丁万安却笑道:“那你师父呢?他难道不聪明吗?他可是我心目中在这个行当中,最德高望重,最聪明的人。”

刑术摇头:“没有可比性,不一样的。”

丁万安道:“如果非要比较的话,我倒认为郑苍穹的智商略高于凡君一,不过,说到这里,我反倒想起了凡君一以前经常爱说的一句话,他说,最聪明的人往往无法战胜的就是绝对的笨蛋,其实我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

三人较为愉快的交谈在两个小时内结束,刑术、贺晨雪告别丁万安,驾车离开。

刑术开车离开的时候,从后视镜中看到丁万安又坐回了那把椅子上面,含着烟嘴,戴着老花镜看着一份捡来的传单,随后揉成团,扔进远处的垃圾桶中。

“你觉得他可疑吗?”贺晨雪扭头问道。

刑术摇头:“现在看来是没有可疑的地方,除了他那条不方便行动的腿。”

贺晨雪立即道:“你是联想起了刘树鹏所说的那四个人当中,有一个是瘸子,对吧?”

刑术道:“对,但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或者线索,当然,还有一个冒险的法子,那就是用刘树鹏当诱饵,可从那四个人的做法来推测,这样太冒险了,咱们不能将人命当儿戏。”

等汽车上了主干道之后,贺晨雪才忽然问:“那你觉得我父母呢?他们可疑吗?”

刑术看了一眼贺晨雪道:“不知道,我无法判断,但我觉得,事情只有相对性,而没有绝对性。”

贺晨雪问:“为什么这么说?”

刑术解释道:“从天地府回来,在知道了当年的穷奇案的真相之后,我心中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有时候错误并不是单方面的,但身在错误中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这一点。”

贺晨雪苦笑道:“虽然深奥,但我懂你的意思。”

另一方面,凡君一录完口供之后,独自步行走回了火灾现场,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进去了,现场被完全封锁,他只能远远地站在街对面看着,思考着,判断着,同时回想着傅茗伟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凡教授,我们可能还需要你的专业意见,以后还会多麻烦你,见谅了。”

凡君一从傅茗伟的眼中能看出,这个刑警队队长怀疑眼前看到的一切人和物。正想着的时候,他电话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上是贺晨雪的电话号码,喃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说着,他接起电话,和贺晨雪约在道外中华巴洛克的一个茶馆之中,接着自己就慢悠悠地杵着自己那把可以当拐杖的伞穿过老街走了过去。

当凡君一走到那家茶馆跟前的时候,刑术的车也刚好停到了门口,刑术与贺晨雪下车跟凡君一打招呼,而凡君一则看着他那辆越野车,看了一眼车牌后,又慢慢走到了车尾部,用手摸着右后叶子板的位置,随后扭头看着刑术问:“刑术,这车是你的?”

刑术看着贺晨雪,贺晨雪立即解释道:“不,是一个朋友的,算是无期限借给我们使用。”

凡君一摘下自己的绅士帽,指着车前道:“你们把行驶证拿出来,看看车主的名字是谁。”

刑术在旁边搭话道:“不用看了,行驶证是假的,我查过了,我托人在车管所偷偷查过这辆车的车架号,就是车辆识别证代码,发现是新车,与行驶证上面的完全不符,凡教授,您认识这辆车?”

凡君一走到车头,敲了敲引擎盖:“打开。”

刑术上车打开,凡君一指着靠近前挡风玻璃下侧的铭牌道:“你看的是这个,对吗?”

刑术点头,凡君一转身走到副驾驶位置,打开脚垫位置,指着那里扫了一眼道:“这里还有一个,你对照看看。”

刑术对照一看,发现这里的车架号与铭牌、行驶证上的完全不一样,也就是说,这辆车的车架号有三个,他因为知道这辆车是马菲弄来的原因,也知道马菲具体身份是谜,所以认为在这辆车上并没有追查线索的价值,也就没有认真去查。

刑术站在那,看了一眼贺晨雪,贺晨雪立即问:“凡叔叔,您真的认识这辆车?还是知道这辆车的主人是谁?”

凡君一却是摇摇头:“我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捋一捋头绪吧。”

凡君一站在那想了想,随后走到先前右后叶子板的位置上道:“看到这里了吗?这里有个十字标志的印记,这个痕迹是我不小心弄出来的。”

刑术与贺晨雪一愣,刑术立即道:“凡教授,您真的认识这辆车的主人?”

“不能这么说,现在这辆车是去年的新款车型,但我之前不小心用雨伞戳伤的那辆是6年前的旧车型,绝对不是一辆车!”凡君一肯定道,“而六年前,我戳伤的那辆车的车主,是古玩城的一个专营字画的老板。”

刑术此时脱口而出:“齐鲁,齐八爷!?”

凡君一也是一愣:“对,你应该认识他,但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刑术一下就陷入了混沌当中,站在那怎么想都无法将线索连在一起,这辆车是马菲给的,虽然这辆车并不是齐八爷当年的那辆,却有着相同的戳伤痕迹,也许某个位置的车架号也与当年齐八爷那辆车的相同,最重要的是,这个戳伤还是眼前凡君一当年不小心弄出来的。

凡君一叹气道:“走吧,进去再聊。”

三人进了茶馆,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刑术坐下也不说话,看着眼前的桌子发呆。不知为何,凡君一提到车,他又联想到了很多事情,例如说丁万安就是个修理厂的老板,汽车的原始车架号要重新做,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多修理厂都能做,但因为是违法的,而且基本上没必要,所以一般人不会那样做。

而且,这样一细想,他觉得铸玉会的四个首工似乎人人的嫌疑都那么的大。

丁万安虽然没有嫌疑,但丁万安在言语之中不断夸奖凡君一,目的似乎想将刑术将凡君一那里推,而到了凡君一这里,又那么巧合,凡君一又提到了这辆车的事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辆车是马菲给的!马菲到底又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刑术觉得脑袋都快炸开了,他愣愣地抓起桌子上的杯子,也不管温度是否合适就要往嘴里送,随后被对面的凡君一一把将手腕捏住。

刑术一愣,回过神来,看着直视着自己双眼的凡君一。

凡君一松开刑术的手道:“年轻人,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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