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冻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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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尔古纳山黑头山边境口岸,那辆满载油画的集装箱车在递交了相关证件,接受最后一次检查之后,告别护送自己的两辆安保公司越野车上的成员,通过古纳界河上的桥梁,驶进了俄罗斯的领土。

在中国境内的那两辆安保公司的车辆掉头离开,刚开出口岸不过两百米,两辆拉着警笛的警车便从其身边呼啸而过,越野车上的驾驶员下意识减慢车速,停在路边,探头出去。

警车随后急刹车停在边境口岸之上,边防武警立即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而车上跳下来的几名警察拿出证件表明身份之后,领头的那人拿着搜查证递过去,问:“这辆车是不是已经过关了?”

带班的武警排长看着搜查证上面的车牌号码以及车型,点头道:“刚刚过关不久。”

“完了,晚了一步!”领头的警察看着远方皱眉道。

武警排长下意识问:“出了什么事?那辆车的所有证件都没有问题,这里每辆车过境之前,海关方面需要检查检测好几次的,就算这里通过了,对面俄罗斯也会再次严格检查的,但是他们手头的证件很齐全,还有俄罗斯方面的初检文件,也就是说,他们过了界河之后,在对面只需要递交证件就可以离开,到达另外一头的海关之后才会再次检查,走正常的清关程序。”

领头的警察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随后拨通了电话号码,接通后道:“晚了,已经过关了。”

与此同时,在口岸对面的俄罗斯境内,那辆集装箱货车正以时速60公里的速度朝着前面行驶着。

车内的两名正副驾驶员都打着哈欠,在这种一马平川的路上开车,太容易犯困了,在国内还好,草原周边不管是国道、高速哪怕是边境公路,每隔一段距离,两侧都会出现树林,这样的话可以避免驾驶人员的视觉疲劳,但在俄罗斯这头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公路,你会认为一眼看去前后左右都是一模一样的地方。

“我觉得吧,咱们公司雇什么保安公司都是多余的。”驾驶员看着前方,“听说就跟着咱们这么跑一趟能赚不少钱呢?”

副驾驶摇头:“我们拉的东西值钱呀,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值钱?都是孩子的仿作!要真值钱,就用飞机了。”驾驶员笑道,“那才安全呢!”

两人说笑着又开了许久后,车终于驶过了第一座小镇,驶过的同时,一辆卡玛斯货车从一侧的公路行驶上来,以缓慢的速度行驶在前方,驾驶员按着喇叭,但那辆车就是不让,他拼命按着喇叭,但对方就是不理睬。

副驾驶此时立即道:“没事,前面路就宽了,到时候咱们再超车,这里是俄罗斯,出了事不好办。”

驾驶员耐着性子点头的时候,后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他从后室镜中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又跟上来了一辆乌拉尔牌的货车,正在那按着喇叭。

驾驶员火了,在那吼道:“前面不走,我他妈有什么办法,你们俄国人是不是都有毛病!”

当然,驾驶员的吼叫声前后的货车都听不到,也看不到比他们所驾车辆车身高度矮了许多的货车车顶上已经站着两个背着工具包,戴着滑雪面罩的男子。

两名男子从乌拉尔货车顶端跑过去,滑到汽车引擎盖上,随后朝着车内的驾驶员竖起大拇指,驾驶员立即微微加重油门,将车头靠近集装箱货车尾部,随后其中一人先行跳过去,接过后面那人递过去的钳子,剪断上面的外部锁链后,蹲下去轻松将上面的锁打开,随后慢慢打开车厢门,将稍微敞开的车厢门用一根支撑棍固定住之后,迅速爬了进去。

爬进去的同时,最前方那辆卡玛斯货车上的驾驶员按下对讲机,用带着浓重俄国口音的英语说道:“你们只有五分钟!四分半之后,你们要是找不到,就必须离开!”

“明白!”蹲在最后那辆货车上的另外一个蒙面男子按下计时器回答,“如果马菲的消息是正确的,那咱们要找的东西一定会在这里!”

说完,男子抬眼看着车厢内部,里面的男子正对照着里面的木箱编号寻找着,随后蹲在一口木箱之前,用撬棍打开,从其中抽出一幅画来,看着上面的编号之后,又抽出一幅,此时后面的男子按下对讲机道:“先初步鉴定!快点!来不及了!”

里面的男子点头,撕开包装膜,将画框上端小心翼翼启开,然后取下来,在其中摸索着,随后从里面抽出一幅画的一部分来,拿出手电筒照了照之后,回应道:“是列维坦的《晚春》!”

“快点!递给我!时间快到了!”引擎盖上的男子急道。

“还有其他两幅需要鉴定!”车厢内的男子也焦急道。

引擎盖上的男子举起计时器:“没时间了!都拿过来!前面就会变成四车道,他们一超车,我们就完蛋了!”

车厢内的男子没有办法,只得将画一幅幅递出来,引擎盖上的男子拿到之后,立即将其倒着放进背包后面的固定架之上,放好两幅画的同时,那人交给他第三幅,随后快速取下支撑棍,在合上车厢门的同时,朝着里面扔了两颗烟雾弹,随后跳回引擎盖之上。

后车此时减速,最前方的那辆货车也加快速度,开到前面岔路口的时候,朝着右边驶去,很快就消失在公路之上。

集装箱货车的两名司机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车厢中冒出的浓烟,驾驶员一脚刹车踩住,紧急停在公路边上,然后抓了灭火器就朝着后面跑去。

就在两人拿着灭火器站在车厢门口,发现锁链断开,锁也被打开的同时,先前尾随他们的那辆货车从其身边呼啸而过,在前方路口左转而去,与此同时,坐在货车车厢中的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正在仔细鉴定着剩下的两幅画,而另外一人则已经打了报警电话:“对,在紧挨舒瓦镇的公路上,一辆集装箱货车,应该是从中国过来的,后面冒着白烟,好像有爆炸物,是的,你们赶紧去吧,天啦,太可怕了,我的老婆和孩子都吓坏了,我叫伊萨克,对对,伊萨克,好的。”

男子说完挂了电话,拉起面罩问:“其他两幅都是真的吗?”

戴着面罩的男子叫关盛杰,坐在他对面的叫白博然,开车的是綦峰。这三人正是几个月前假意受刘志刚委托,实际上被马菲雇佣的库斯科公司bm小队a小组的成员,全都是华裔。

白博然放下专用的10倍放大镜后道:“都是真的,的确是之前从俄罗斯国家历史艺术博物馆中丢失的,这里有三幅,当时一共丢了五幅,剩下的在哪儿?”

关盛杰摇头:“马菲说她只知道这里有三幅,至于其他的,她说,如果我们做的好,顺利让警方发现那辆车的秘密,她会将其他两幅画的下落告诉给我们。”

白博然皱眉道:“那只能看俄罗斯方面的警察是不是聪明了。”

“没关系,马菲说,中国警方已经通过国际刑警联络了俄罗斯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关盛杰盯着那几幅画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将这三幅画藏起来,第二,告诉马菲行动已经成功了,让她履行诺言。”

白博然点头的同时,关盛杰按下对讲机到:“綦峰,把车开去安全屋。”吩咐完毕后,关盛杰掏出卫星电话拨了出去。

关盛杰电话拨通的时候,身在哈尔滨的马菲正站在龙塔的观景台上,今天不是周末,来参观的人极少,马菲拿着电话远离人群走到一侧,这才道:“任务完成了?”

“完成了,按照你的情报,已经找到了那三幅画,初步鉴定结果,的确是列维坦的。”关盛杰在那头平静地说道,“现在,你应该履行承诺了。”

“没问题。”马菲笑道,“不过还需要你们用一点小手段,将这三幅画交还给俄国国家历史艺术博物馆之后,我才能说出剩下两幅画的下落。”

关盛杰在那头捏紧电话:“马菲,你当我们是什么?你的雇佣兵吗?”

马菲只是淡淡道:“关组长,你是把自己真的当贼了吗?我让你们做的是好事,你们拿走画,交还给博物馆,就算这个行当的人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唾弃你们,要知道,谁都讨厌贼,对吗?”

关盛杰看了一眼白博然,稳定了下情绪:“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吗?你不如换个方式,让俄罗斯警方直接发现,他们自然会将画交还回去的。”

“不,事情远比你想象中的复杂多了。”马菲道,随后看向窗外,盯着那些远没有她身处的龙塔高的那些高楼大厦道,“关组长,我希望的是保持长期合作,你放心好了,将来我提供给你们的情报,以及带你们去寻找的东西,是现在这些物品价值的几百倍,我的话说到这,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都是你的事,注意安全,再见。”

……

地下。

从镜屋屋顶通道爬上去后的刑术三人,发现上端是一个地下洞穴,和小矿洞差不多,宽度够一个半成人,平均高度一米八的模样,但很多地方还需要弯着腰低着头,否则就会碰着头。

“这是什么鬼地方!?谁挖出来的。”胡三千在前面慢慢走着,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大家的体力都恢复得不错。

刑术摸着旁边潮湿的洞壁:“三千,我觉得现在我们肯定在地下好几十米的地方。”

“也许更深。”胡三千说着找了一个较软弱的地方,将自己的一根棺材钉使劲插了进去,随后再使劲晃动着,让固定在里面的棺材钉稍微松了一点后这才慢慢拔出来。

刑术凑上前看着,胡三千看着棺材钉中带出来的泥土道:“很深,至少50米以下了。”

“50米!?”贺晨雪非常吃惊,“怎么会在这么深的地方?”

胡三千依然看着棺材钉上的泥土:“这不奇怪,虽然哈市主城区地处区域相对来说稳定性高,地势平坦,区域地质灾害少,但是有一个问题是永远无法解决的,那就是季节性冻土。”

刑术点头,摸了下那棺材钉上面的泥土,泥土很软,感觉上带着极重的水分。

“在这里一旦进入零下之后,地表以下一定深度范围内的岩土体以及岩土体空间缝隙中的水就会发生冻结,但通常来说即便是达到了零下30度左右,也不可能冻结到好几米,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哈市冻土的深度最多200厘米,在整个中国冻土深度最深的就是天山下面,最高纪录接近500厘米。”胡三千将棺材钉上面的泥土甩下来。

刑术摇头:“既然这里最多冻到200厘米,你是怎么判断出我们现在深入地下50米左右的?”

“土质,水分,还有土壤内所含的东西。”胡三千看着棺材钉留下的那个小孔,“北方房屋地基一般都用的钻孔灌注桩,基坑基本上在7到15米左右,正常都是7、8米的样子,不过要考虑到哈市下面的人防工程还有地铁站等等,最深的基坑可以达到30米,如果这个洞穴并不深的话,早就被刨出来了,综合这些因素,我才判断应该是50米左右,还有这个洞穴应该算是半天然的。”

刑术摸着洞壁:“半天然?”

胡三千继续朝着前面走,边走边解释:“也就是说,很早以前这里因为地震或者其他原因出现过地缝,或者是较小的一些连通的洞穴,挖掘的人扩大这些个洞穴,将其连在一起,这种地质现象在北方其实挺常见的,特别是在曾经有火山的附近区域内。”

刑术掏出自己的手持gps来,没有信号,所有电子设备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胡三千拿出罗盘来试图辨别方向,发现罗盘指针不断在转,总之十分不稳定。

胡三千停下来,看着弯曲朝前,看不到尽头的洞穴:“这里的磁场好像有问题,而且前面还很远。”

“没事,这次我带足了电池,就担心发生上次的事情。”刑术拍了拍自己的背包。

胡三千摇头:“要考虑到一切的可能性,只是我现在有件事想不明白。”

“什么?”刑术问。

胡三千盯着前方道:“潘峰带着小白去了哪里?以小白的身手,要被潘峰抓住,除了被偷袭,不可能有其他的办法,但潘峰要偷袭小白的最好位置就是在镜屋,最早的小通道乃至于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都不适合偷袭,因为无处可藏,但是偷袭之后,潘峰背着小白这样一直走下去,得走多久?”

刑术寻思了一下道:“你是说,时间上合不上?”

“对,就算潘峰和小白提前我们几十分钟,还得算上破解门和通道机关的时间等等,他们也不可能跑那么远,要知道,我的体力都扛不住爬那么久,走那么久,更别说他们了。”胡三千看着刑术,随后下了一个定义,“所以,潘峰不应该在我们前面。”

贺晨雪也看向后方:“你的意思是指,那个镜屋还是有问题?”

刑术点头:“有可能,有可能那个镜屋内还有个其他的暗室什么的,而潘峰带着被偷袭的小白就在那个暗室内,和我们也许就一墙之隔。”

胡三千看着两人:“知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刑术道:“潘峰背后到底是谁?这个人与潘峰是不是有直接联系,与那学校是不是有联系,不管是谁,这个人必定对这下面的世界了如指掌,甚至还亲手改造过镜屋的机关。”

“走到前面应该就会有答案!”胡三千转身继续前进,“刑术,你断后,盯死后面。”

刑术点头,故意放慢了下脚步,三人又在洞穴中走了一阵后,胡三千很肯定道:“这虽然有脚印,但不是最近才留下来的,说明昨天潘峰绝对没有走到这里来,昨天在地铁上,我注意过他的鞋子,他穿的是一双球鞋,而这里的是皮靴的印记,也许是他以前来的时候留下来的,亦或者就是那个帮他的人,有脚印就好办了,跟着脚印走吧。”

三人并不知道,他们在地下沿着那忽宽忽窄,忽高忽矮的洞穴走了足足快两个半小时都没有看到尽头,三人已经完全累坏了,只得用防水布铺垫在地上,靠着洞壁喘气休息,而且这个位置无比的潮湿闷热,让人非常难受。

“快点,应该快到了。”胡三千蹲下来看着脚印。

贺晨雪喝着水问:“你怎么知道?你也太神奇了吧。”

胡三千扭头道:“我一直在留意脚印,之前比较新的那一组鞋印前后深浅不一,说明人走得很累,有些地方脚印还被拖长了,但是在这里脚印基本上就深浅一致,而且脚印前端明显较重一些,这个人肯定知道要到了,所以加快了脚步,想一口气小跑过去,走吧,我们也抓紧时间。”

“好!”刑术搀扶起贺晨雪,跟在胡三千身后加快了脚步。

胡三千走了一阵,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九十度的拐角,拐角另外一头明显有些许的亮光,他走过去探头一看,只见拐角另外一头的洞穴还有一个拐角,在拐角的一侧有个石制的灯台,灯台上面摆着一盏油灯。

“继续!”胡三千走上去,看了看那油灯,走向下一个拐角,再绕过去,就看到一扇加固的石门出现在那,而石门外明显有火光映射进来。

胡三千示意刑术和贺晨雪留下,自己则手持棺材钉慢慢朝着前面走去,走到那石门口,朝着外面探头看去的时候,胡三千吃惊地一下愣住了,随后扭头对刑术喊道:“刑术,快来,前面看样子是一座监狱!”

监狱?刑术和贺晨雪为之一愣,随后加快脚步上前,想知道为什么在地下五十米竟然还有一座监狱!

第三十一章:契丹图腾

胡三千、贺晨雪和刑术三人站在石门口,往外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面洞壁之上的那些每一个间距大概有近两米的石门。

对面的与他们所处的这边完全相同,一共有五层,每一层从左至右一共有20个石门,总体高度20米左右,而外面的整个洞穴形状是长方形的,大体模样与现在某些大型监狱类似,只不过那些个石门的样子看起来又像是石窟,借着挂在周围火把上面的火光,隐约可见其中似乎有床之类的物件。

胡三千蹲在那看着下方:“20米,太高了,我们还剩下几根绳子?”

刑术看着两侧,同时回答:“还有3根,每根20米,只能把其中两根接在一起才能下去,不过你发现没?左右两侧上下加起来各有100个石门,全部加起来应该是200个,但这200个当中只有咱们所在的这个连接着通道,其他的都像是牢房,最重要的是,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朝代修建出来的。”

贺晨雪立即道:“200个这么多,我们没有一一去看,怎么知道其他的没有通道?也许还有其他的通道呢?”

胡三千上下看着:“贺小姐说得对,我们没有办法一一查看,上下五层,高度达20米,差不多是普通楼层六楼那么高,而且每一层都没有平台,一旦被关进去的人,除了被关在第一或者第二层的人之外,第三、第四、第五层的人要直接跳下去,非死即伤。”

刑术努力探头出去看着自己侧面的那间牢房:“三千,你先接绳子,然后想办法固定,放下绳子下去探路,我想办法去隔壁牢房看一眼,看看里面有什么。”

刑术说着扣上虎爪之后,让胡三千帮自己拽着安全绳,紧接着自己顺着一侧的洞壁表面上的那些窟窿搭着手脚慢慢爬过去,随后道:“行了,你先接绳子吧。”

刑术说着打开头灯,照着自己身处的这间牢房,毫无疑问,这的确是牢房,一侧的墙壁上明显是有人用石头划出的计算时间的印记,六道竖杠中间划一道横杠,表示一周的时间,刑术大致数了一下,上面记录的时间一共是一年零一个月零三天,也就是说这里关押着的这个人,在这里住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走了,但死去的可能性较大,因为周围还有一堆稀烂的衣物。

刑术蹲下来在那堆衣服中翻找着,时不时抬眼去看一下右侧那个完全石制,并与牢房洞穴本身就是一体的床,他清楚这张床是挖出这个洞穴的同时,刻意凿出来的,周围其他的牢房也应该一样。

但是,周围的这个石床也好,留下的东西也好,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人搞明白这里修建的时间,而眼前的这堆衣物也绝对不超过百年,顶多几十年的时间。

终于,刑术在一堆衣物当中,找出了一块还印有“別區監獄”四字的布匹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提起来,盯着那四个繁体汉字底部已经无比模糊的俄语,随后对着外面说:“三千,我虽然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修建出来的,但我知道以前这里关押过什么时期的人。”

“什么?”在那头接好了绳子,正在往洞穴地面打固定钉的胡三千问道。

“我找到一块破布,上面写着‘别区监狱’,我想如果这块布是完整的话,上面所有的字应该写的是‘北满特别区监狱’,而这个北满特别区监狱是在1932年东北沦陷之后,伪满洲国成立之后更改的称呼。”刑术将那块布小心翼翼叠起来装在口袋之中,“田炼峰告诉我,以前刑仁举被关押在伪满时期的哈尔滨监狱道里分监的时候,我就查过《哈尔滨市志》,仔细研究过这座监狱的情况。”

1901年,也就是当时满清的光绪二十七年,沙皇俄国颁布了《满州司法条例》,从而摄取了中东铁路附属地的司法权,在中东铁路附属地的哈尔滨道里中国大街,也就是后来的中央大街256号设置了道里监狱,监狱占地面积约一万平方米。

这座监狱设男监、女监、病监等一系列独立式监区,可关押犯人500名左右,监狱职员不到50人,全部由俄国人担任。

1920年之后,国民政府收回俄国治外法权的规定和司法部制定的《收回中东铁路司法制度暂行办法》,随后哈尔滨警察总局接管该监狱,由东省铁路护路军司令部派士兵防护,并且留任了从前监狱的大部分俄国职员。

1932年东北沦陷,伪满洲国哈尔滨高等法院再次接管该监狱,1933年7月,将其改名为北满特别区监狱,保留了原监狱机构,留任了主要官员,其中大部分依然是俄国人,设有一名由日本人负责监督的典狱佐。多年后,在1936年,该监狱更名为哈尔滨监狱道里分监。

刑术继续搜查着周围:“哈尔滨道里分监成立之后,日本人加固了监狱,因为这里不仅关押了以前部分俄国重犯,还有一些共产国际方面的间谍,还有国共两党的人士,狱警、守卫也加派了人手,还有单独的电话直通线路可以联系日本宪兵队,如有意外情况发生,宪兵可以在短时间内赶到监狱镇压。”

贺晨雪在另外一边听完道:“但也不可能是日本人修建的吧?他们不可能挖下来五十米的深度,就为了关押犯人。”

刑术摇头:“当然不可能是日本人修建的,也不是俄国人,单从石门的建筑风格来看,应该是契丹人。”

胡三千下意识看了下头上的石门:“为什么这么说。”

刑术走出来,站在自己这扇石门跟前:“耶律阿保机在没有建大辽之前,他们修建宫殿呀城堡之类的,都是他们从边境上掳来的汉人工匠主持修建的,虽说后来有大批的契丹工匠也跟随学习,但这些东西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成的,所以这些石门看起来像是砖体结构的,实际上只是用石头雕刻成为砖体外表的模样,要知道,砖体结构的房屋是唐朝开始兴起的,渤海国的红砖烧制技术全部来源于唐朝,但是在砖体烧制纹路之上,渤海国延续的是唐朝的图案,大体都是龙纹、人面纹、叶脉纹等等,而契丹则不一样,上到皇室下到有条件修建砖体房屋的百姓,制成的砖体纹路都用的是青牛白马,也就是契丹的图腾。”

贺晨雪一愣:“契丹的图腾不是狼吗?”

胡三千立即道:“那是小说演义出来的,契丹这一民族的起源传说中,就是一名骑着白马的男子与一个骑着青牛的女子相遇结合,最终诞生了契丹这一民族,也就是常说的契丹八部。”

“对,契丹最早是没有形成文字的,只是民间口述传说,这方面在汉朝的典籍中就有大概的记载,但并不明确,但最早开始研究契丹文化的不是咱们中国人,而是日本人,在1930年左右,日本有个学者叫田村实造就开始研究契丹文化。”刑术凑近看着上面的那些所谓的石砖,“在内蒙赤峰有个景点就是契丹的图腾柱,分别所指的就是祖先崇拜,自然崇拜和英雄崇拜,在这些当中绝对没有狼的存在,要知道契丹是游牧民族,对他们来说,动物界中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就是狼。”

贺晨雪此时看着砖体上面那些并不清晰的纹路:“这么说,上面雕刻的都是青牛白马?”

刑术也在这头看着:“对,青牛图腾使用者是契丹的原大贺氏、遥辇氏和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家族的世里氏,这三部后来都姓耶律,而使用白马的则是乙室氏、拔里氏和述律氏,也就是契丹的萧姓,耶律阿保机的皇后述律平虽然没有改姓萧,但她两个弟弟都改了,改姓都是耶律阿保机建大辽之后的事情,因为崇拜汉高祖刘邦,以及汉朝开国丞相萧何。”

(注:辽代,契丹族皇室姓氏。《契丹国志。族姓原始》称:“契丹部族,本无姓氏,惟以各所居地名呼之。”开国后,皇族以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出生地著姓,原大贺氏、遥辇氏的契丹人,也以耶律为姓。据《新五代。契丹传》:阿保机“称皇帝,自号天皇王,以其所居横账地名为姓,曰世里。世里,译者谓之耶律。”)

绑好绳子后的胡三千在那拽着绳子,试验着是否牢固,同时道:“契丹八部虽然不算准确,但也有个说法叫‘八部之外无契丹’,好了,我们可以下去了。”

胡三千说着先行顺着绳子慢慢下滑,贺晨雪则在那头道:“这么说,这个洞穴就是以前契丹人造的?”

“就现在得到的线索来看,极有可能。”刑术四下看着,又盯着对面,“但还需要多查看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洞穴后来又在伪满洲国时期被人发现过,加上我们之前看到的日军隧道的暗门,基本上可以推测出,也许是他们发现了这间牢房,先用了,随后挖掘隧道的时候又发现了深井石柱,但因为没有打开门的关系,没有将两者之间联系在一起。”

滑到一半的胡三千朝着上面喊着:“等我先下去之后,确定没有问题,没有机关,你们再下来。”

刑术应了一声,但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蹲在墙角开始四下摸索着。

贺晨雪在那头见他还没有回来,便问:“你在干什么?”

“找找有没有暗格之类的。”刑术边摸边回答,“从前这些监狱中,很多牢房都有犯人自己弄的暗格,藏一些重要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有了!”

刑术话还没有说完,就摸到靠近石床右侧的位置,有一处是松动的,他立即蹲下来吹开灰尘,用小刀将里面那块松动的石块中的灰尘和碎石都弄出来,然后用刀身将其“端”出来,石块端出来之后,他用电筒照着,看到其中有一个小洞,小洞中放着一个皮壳本。

“果然有个暗格,看样子是这里的犯人用利器慢慢在洞壁上凿出来的,然后找了其他的石头填充进去,再用灰尘填满了缝隙。”刑术说着将那皮壳本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尘,翻开第一页之后立即道,“晨雪,你的俄语怎么样?”

贺晨雪反问:“为什么问这个?”

刑术将皮壳本塞进包中,快速返回旁边的石门中,随后将皮壳本递给贺晨雪:“上面应该全都是俄语,我以前学过一点,基本上忘光了,只记得一些日常用语。”

贺晨雪拿过去道:“我看看。”

贺晨雪看了一会儿道:“基本上是俄语,但其中还夹杂着很多乌克兰语。”

“乌克兰语?”刑术有些不解。

贺晨雪看着第一页:“有一定的区别,这么说吧,就好像是普通话与四川话的区别,明白了吗?”

刑术点头:“也就是说,他还用方言写东西?”

贺晨雪在那看着,听到下面的胡三千喊道:“我到下面了,你们先等一等,我查看下周围的环境,确定是否安全。”

“好!”刑术对着下面喊了一声,又道,“你先慢慢看,就当是休息了。”

贺晨雪点头,靠着一侧仔细翻看着那本皮壳本日记,刑术也在一侧喝着水,心中想着也许这里就到头了,接下来就期待着傅茗伟那边能把事情完全搞清楚。

而此时,丁伟已经被傅茗伟“请”到了刑警队的审讯室中,询问的同时等待着检察院方面的批捕书,不过丁伟被批捕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因为俄罗斯方面传回的消息称,在那辆集装箱货车中发现了大量的油画真品,国际刑警方面也与俄罗斯地方警察联合行动,迅速逮捕了俄国方面的接货人,截止到此时,俄罗斯方面已经抓捕了有关涉案人员共计36人,后续工作还在进行,推测这个犯罪组织与俄罗斯黑帮有联系,预计会遭到武装抵抗,已经让俄罗斯特警方面介入辅助。

傅茗伟站在墙角,看着坐在桌子后面沉默不语的丁伟,抬手看表后道:“你从进来到现在已经快四十分钟了,一个字都没说,就算你当哑巴保持沉默,还是会进监狱的,你涉嫌盗窃、洗钱、走私、组织犯罪等多项罪名,正常来说,你下半辈子的家就在监狱了。”

傅茗伟说完慢慢走过去,将手表放在桌子上,推到丁伟的眼前:“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很好,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认为你的妻子王玉兰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但如果你不说,以现有的证据来说,她也会被定罪,至少是包庇罪。”

丁伟只是看着表,还是一句话不说,傅茗伟起身开门出去,对门口的董国衔道:“带人进去再搜一遍身,然后你带两个人进去盯着他,我怕他会自杀。”

“明白。”董国衔点头,挥手叫了一名同事跟着自己进去,而傅茗伟则径直去了隔壁的房间,叫里面正在做笔录的刑警出去,自己坐在那,看着对面的王玉兰。

王玉兰一脸的呆滞,而傅茗伟看到笔录上所有的文字基本上可以浓缩为一句话,那就是王玉兰对丁伟做的所有事情都不知情,虽然傅茗伟也想这么认为,但某些细节却让他觉得王玉兰在隐瞒着什么。

“有些套路不想用,我觉得拿出来对付你们没用,所以,我还是直接点,实话实说,你丈夫什么也不说,而你又说自己不知情,这样对你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好处。”傅茗伟放下笔录本,“孤儿院和学校不能一天没有校长对吧?而且这件事一旦媒体曝光,孤儿院和学校都完蛋了,最终遭殃的就是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你就算什么也不想,也得想想他们,想想你办孤儿院和学校的初衷。”

王玉兰目光依然呆滞,傅茗伟深吸一口气:“我开个头吧,多年前,也就是潘峰读高中三年级那一年,学校的画室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件事一定很重要,或者说很可怕,可怕到你们竟然会将整个画室重新装修一番,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说完,傅茗伟起身离开,让人盯着王玉兰,自己则走向第三间审讯室,坐在手腕还被包扎着的齐八爷跟前,递了一支烟过去。

齐八爷微微抬头看着傅茗伟,随后接过烟点上,也是不发一语。

“齐八爷,我来只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潘峰被抓住了,潘峰供认你不是主谋,所有的事情都是丁伟,也就是玉兰孤儿院和特殊学校的副校长主使的,还有利用仿品走私真品的事情也被曝光了,俄罗斯那边的人基本上全部落网了。”傅茗伟说完这番钓鱼的谎言就走,齐八爷立即站起来,一把抓住傅茗伟,傅茗伟感觉到他的手都在发抖。

齐八爷脸色苍白,紧紧抓着傅茗伟道:“潘峰说是丁伟指使的?”

“对,但是他也承认了当年的事情,也就是说,整件事情与你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你还是有罪。”傅茗伟说完作势要拿开齐八爷的手,没想到齐八爷抓得更紧了,随后直接跪了下去。

齐八爷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傅茗伟,双眼全是眼泪:“是我做的,是我主使的,和潘峰无关呀,和那孩子无关,不关他的事,真的是我,你相信我,你信我!我该死,我应该被枪毙!”

傅茗伟一把将齐八爷抬起来,将其按在凳子上道:“齐八爷,你的供词漏洞太多,我知道你想保护潘峰,但那没用,你只会害了他,而且他已经将当年特殊学校画室的事情说出来了!”

傅茗伟说完紧盯着齐八爷的双眼,他推测,这个一直想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的人,有六成以上的可能也清楚当年在那间画室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齐八爷就是眼下唯一的最佳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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