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不敢知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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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室中一片寂静,刑术继续叙述着自己从各方面得来的资料总结在一起的事情真相——

齐八爷从那之后经常去孤儿院,因为他是做字画买卖的,自然而然对学校中那些喜欢绘画,并且有天赋的孩子们很留心,并且提议修建了画室,培养这些孩子们的兴趣,他认为往往这些表面上看起来缺陷越大的孩子,隐藏的天赋就越大。

纪德武、夏婕竹、潘峰很快被挖掘了出来,不过,好景不长,孤儿院开始经费吃紧,因为孩子越来越多,而孤儿院和特殊学校又不是盈利性质的,钱都只出不进。相对的丁伟生意也越来越糟糕,齐八爷的买卖再好,也养不起这么多人,民政局的经费也有限,因为孤儿院和特殊学校不止这一家。

齐八爷觉得可以做点字画生意,以慈善的名义包装这些孩子们的画出售,是条绝好的路子。丁伟也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他四面打听,而一个曾经与他有过生意来往的俄罗斯人表现出了兴趣,丁伟认为如果真的可以将这些孩子的画带出国门,不管对孩子们本身,还是孤儿院都有好处,于是他开始与对方接洽,可对方带他去见的却是俄罗斯黑手党……

“从俄罗斯方面传回的消息来看,黑手党早就有计划了,所以,他们开始就二话不说,花钱买下了孩子们的第一批画,也就是一批水平并不高的仿作,并让丁伟签下了一份全是陷阱的合同。”刑术看着丁伟道,“当时的丁伟浑然不觉,只知道自己有钱继续维持孤儿院的运作,没有发现那是一个套,后来,俄罗斯方面拿着合同要挟丁伟,那时候丁伟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但按照合同,他必须赔偿一大笔违约金。”

说着,傅茗伟拿出了一份俄文的合同影印本:“俄文并不精通的你,竟然会蠢到签下这样的东西?违约金是八百万卢布,约合人民币八十多万,但合同是具有法律效应的,他们真的要告你,你就完蛋了,而且与你签订合同的公司表面上是清白的,如果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是查不到他们与黑手党有联系的。”

丁伟点头:“我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接受对方开出的条件,那就是伪造名画,但我没有相关的技术,对方虽然可以提供,但危险性太大,于是我只能找到了八爷,同时,我也没有告诉给玉兰,我怕她担心。”

王玉兰只是呆滞地坐在那,对丁伟的话毫无反应,对她来说,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

齐八爷接着丁伟的话:“我是做字画买卖的,伪造做旧我也清楚,可以说,我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但不敢做大,而且在油画方面,我不算太精通,但是俄罗斯人传来了相关资料,纪德武和夏婕竹竟然一看就明白,并表示愿意帮助孤儿院,哪怕是违法也没关系,于是,我找了一个最安全的地方,那就是绝世楼的地下室……”

刑术此时立即问:“八爷,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发现绝世楼下面的地下室的?”

齐八爷抬眼看着刑术:“我知道那里是因为一幅画,你知道绝世画吗?”

刑术内心一惊,眼角的余光下意识瞟了下旁边的傅茗伟,他发现傅茗伟再次闭眼,仿佛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刑术只得摇头谎称自己不知道,齐八爷又道:“早年有个名画家叫陈汶璟,绝世画就是他的杰作,但知道的人很少,除非是那些痴迷国画的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刑术此时听得更是目瞪口呆,因为陈汶璟就是自己的师祖,田炼峰太奶奶的父亲,还是自己手上那幅绝世画仿作的作者陈大旭的师兄。

刑术点头:“我……我听说过。”

“做这行的不知道他不可能,传说他画那幅画的时候,就躲在绝世楼中做的,因为文革时候他被批斗迫害,逃出来后躲在那里,但最终也死在文革之中,那是他的最后一幅画,绝世楼绝世画,故意就想与世隔绝吧。我得到那幅画之后,去了绝世楼,很想知道作画的人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能画出那样的精品,最终我发现了那个地下室,所以,我将那个地点提供给了纪德武他们,并且加以改造。”齐八爷平静地叙述着。

刑术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在绝世楼地下室中看到了那幅绝世画,那应该是陈汶璟的一幅草稿,或者是他最早画出的绝世画,但是遮挡绝世画的人是谁?肯定不是潘峰他们,难道是璩瞳?璩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刑术不敢往下细想,因为他得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在齐八爷提供的绝世楼地下室画室中,纪德武、夏婕竹两人制作了第一批高仿油画,然后由丁伟带领着去了俄罗斯,俄罗斯黑手党方面无比赞赏,表示要长期合作,但是去的当晚就发生了那件事……

可当刑术叙述完那件事之后,齐八爷却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反问:“你说什么?”

刑术一惊:“你不知道?”

齐八爷慢慢扭头看着丁伟:“他说的是真的?”

丁伟默默点头,齐八爷猛扑过去,王玉兰则趴在桌子上抱头咬牙一声不吭。

傅茗伟立即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已经开门要冲进来的狱警:“我们能控制得住,不麻烦你们了。”

领头的狱警皱眉道:“傅队,别为难我们。”

“明白,感谢。”傅茗伟点头,微微回头看着身后的刑术用力的抱着齐八爷,随后将门慢慢关上,门外的狱警们一脸为难,互相对视着摇头。

刑术将齐八爷拖拽到一侧,齐八爷在那里泣不成声:“婕竹……婕竹还是个孩子,你这个畜生,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你这个王八蛋,你不是人……”齐八爷哭了一阵,又用头撞着墙壁,“我现在才知道潘峰是为了什么才去找纪德武,我现在才知道!”

随后,会面室中哭声一片,齐八爷贴着墙放声大哭,王玉兰捂着嘴趴在那,而丁伟则呆呆地坐在那,眼泪滚出眼眶,又浸入面部的纱布和绷带之中。

一小时后,刑术在同样的地方见到了潘峰,他故意让人拆走了墙壁上的挂钟,因为他担心潘峰看到时间会联想到其他的事情,导致伤害自己,毕竟他是个病人。虽说在法律鉴定方面,认为他的疾病并不是构成他犯罪的主要原因,所以,应当承担所有的法律责任。

潘峰坐下之后,看着刑术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你。”

此时,原本坐下的傅茗伟起身离开,一句话也不说,开门走出,站在门口,像是门神一样立在那,门外的其他狱警下意识挪动了自己的位置,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纪德武事件算是你这个案子的开始,但你当初并不是为了要绑架他,而是为了找他问清楚那晚发生的事情,你认为他有罪,他没有保护好夏婕竹,应该受到惩罚,但是纪德武却在你无法真正下手的时候,自断十指,因为他内心有愧,一直活在煎熬当中。不过你没有想到的是,纪德武并没有说出实情,而是对警察谎称有人找他做假画,他不从,才被迫自断十指,而且他还故意模糊了你们四个人的模样,实际上,他的目的是希望警察朝着做假画的这个方向追查到孤儿院,可惜线索太少,后来他真的疯了,这个案子也变成了悬案。”刑术摇头道,“但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夏婕竹死之后,当天晚上,你和齐八爷处理完夏婕竹的尸体后,你带着她的尸体离开了,带回了绝世楼下面,虽然你没有参与制作假画,但从齐八爷那里知道了那个地点,你觉得那里是适合藏尸的地方,发生了那种事之后,丁伟就不会再去,夏婕竹死了,纪德武疯了,那个地点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刑术深吸一口气,等了等,而潘峰则只是点头,刑术又道:“也就是那晚,在地下室,你遇到了璩瞳,面对一个陌生人,一个神秘人,你没有往日的警惕,而璩瞳也用自己的方式取得了你的信任,因为你们两个都是想复仇的人,更不要说,在当时,璩瞳身边还有一个人在帮他,这个人是谁,也许你知道,也许你不知道,但在案子中,他扮演的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当时的璩瞳,因为凡君一的推荐,一心在想如何才能将刑术拖拽进自己的计划当中,潘峰的出现,让他知道有了希望。但当时意外发生了,潘峰找了纪德武,纪德武也自断十指,导致事情变得复杂,璩瞳知道必须挽救,否则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麻烦,而与此同时依然在齐八爷处打工的潘峰,在古玩城内遇到了经常来古玩城帮助摆摊母亲张护士的女儿张舒云,张舒云有着与夏婕竹相同的绘画本领,说是奇才也不过分。

璩瞳在得知张舒云的母亲是个护士之后,知道可以利用,于是他让潘峰找到齐八爷,以要挽救自己的错误为理由,与齐八爷一起设局,让张护士入套,受他们的摆布。

“齐八爷并不知道璩瞳的存在,但他知道纪德武断了十指的事情,他为了你,被逼无奈下了套给张护士,而璩瞳下的这个套,一方面是为了弥补你犯下的错误,另外一方面是为了设局把我拽进来,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件东西就成为了我与这件事情的关键,那就是绝世画。”刑术看着潘峰道,“毫无疑问,我手上有绝世画的事情是马菲告诉你的,至于你和马菲是怎么认识的,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将马菲所说的事情告知给了璩瞳,而璩瞳也知道地下室中的那幅绝世画,严格来说,他也许对那幅画知道的比我还多,而且还知道纪德武也清楚那幅画在地下室,他赌了一把,赌我也许会为了调查画的事情找上纪德武这个天才,所以,他用了某种方式加深了纪德武对那幅画的印象,用的什么方式,你可以告诉我吗?”

潘峰慢慢抬眼道:“那个自称是马菲的女人并没有找上我,而是到了下面找到了恩人,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们的计划不可能那么顺利,包括让你们追到地铁之下,你说得没错,的确是因为她,我们才可以完善计划最重要的一部分,拉你入局,而纪德武对绝世画有印象,完全是因为我们做了两件事,其一,假扮绑匪将张护士弄到地下室去,借张护士的口告知你们那个准确地点,其二,利用随时可以接近纪德武的张护士,加深他对绝世画的印象,让他看绝世画的照片。”

刑术点头:“张护士所做的一切,都在你们的安排之中,都是有目的性的事情,但她自己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就那样,我走进了你们设下的局中,按照你们设定好的方向追查下去,从这里开始,整个计划就真的开始了,而在那之前,你在叙述自己遭遇到的所有人当中,璩瞳选择了杨海波这个替死鬼,杨海波是个毒贩子,你利用他的时候,就想杀了他,因为你认为夏婕竹当年发生那种事情,完全是因为毒品惹下的祸,于是你拽杨海波入局,控制他,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发财,还假扮一个被杀死的警察,张护士口中所说的被杀死的警察,就是杨海波所扮的,只是我不理解,你怎么能控制得了杨海波?”

“毒品,真正的毒品,而不是软毒品。”潘峰笑道,“恩人给了我很多名贵玉器,我变卖之后有钱购买毒品,用来控制杨海波,与他交换身份,让外界以为他是我。”

刑术点头:“原来如此,我们继续……张护士暴露的那晚,计划出现了问题,你原打算直接将我引到绝世楼,但没想到我第一个注意到的是齐八爷,而且齐八爷知道我也许发现了什么,就做了那么一出蹩脚的戏,导致计划走向变了,你不得不在璩瞳的指示下立即焚烧了绝世楼,让警方和我把全部注意力投到绝世楼之上,璩瞳的计划很高明,让你故意在监控头下面走来走去,警方不傻,他们会明白,你的目的并不是想让他们去注意你,实际上你的目的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不应该注意的是你,而是绝世楼。”

潘峰继续点头,刑术又道:“因为当时如来眼失窃的事情已经发生,铸玉会四大首工没有任何头绪,凡君一等着一个机会,等着贺晨雪向他们推荐我,随后他也可以加一把劲,因为他早就认识了我,绝世楼被烧没了,铸玉会方面就会急于调查,我就相当于得到了他们的授权,这一点是璩瞳和凡君一的目的,第二个目的,那就是让警察看到在绝世楼地下室之中的四具尸体,将线索引向孤儿院,因为你很清楚,一旦你们几个人失踪,王玉兰一定会报案,警察就会顺着这条线索调查孤儿院,最终达到调查清楚假画的事情上面,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你最好的三个朋友?”

“他们自己选的,他们要赎罪。”潘峰淡淡道,“信与不信由你,我只是阐述事实,当然,我对警察不会这样说,我告诉警察,是我杀了他们,那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刑术不解:“约定?”

“他们要赎罪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当年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在发现她死后,立即通知了丁伟,如果他们没通知丁伟,丁伟没来,我们就会按照八爷的指示报警,一旦报警警察就会顺藤摸瓜发现油画的事情,可丁伟来了,丁伟建议不要报警,不知情的八爷为了孤儿院同意了,所以他们决定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这个错误,用尸体将警察引向孤儿院,因为没有参与油画伪造的我们,在没有直接证据的前提下报案,只会适得其反。”潘峰平静地说,“当然,还有第二个目的,那就是希望……”

刑术见潘峰停顿了一下,立即问:“希望什么?”

潘峰眼神抬高,微笑着道:“刑先生,你知道我们是弃儿吧?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王立天他们死前告诉我,如果他们死后,尸体被发现了,一定会登报或者有消息出现在网上,如果亲生父母看到,也许会来认领的。”

刑术下意识起身:“你们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说完,刑术才知道自己说得不对,但潘峰却还是带着笑。

“因为……因为我们活着的时候,是有缺陷的孩子,是不完整的孩子,是拖油瓶,是累赘,可那不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对吗?我们也不想,所以,等我们死了,就不会那么麻烦了,那时候也许亲生父母看到,就会查一查,收一收骨灰什么的,变成骨灰的我们,不会给他们添麻烦的,那样,我们兴许又能回到父母身边了。”潘峰笑着看着窗外,“其实我知道,那都是我们一厢情愿的幻想,就好像是小时候,我们几个人天天都从窗口看着孤儿院的大门,幻想着,也许突然间爸爸妈妈就出现了,带着我们高高兴兴的回家。”

说着,潘峰抬起带着手铐的手,竖起一根手指头:“哪怕只有一天,不,只有一个晚上也好,能睡在爸爸妈妈的中间,多好,对不对?”

刑术无言以对,此时,他才明白,为何警方查出来王立天等人在药效没有产生之前就故意让自己那么痛苦地被烧死,那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们想要赎罪,他们觉得那是自己应该接受的惩罚。

当然,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但刑术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第四十一章:遥不可及

过了许久,刑术才从潘峰那番话中走出来,定了定神道:“潘峰,其实整个案子相对来说很简单,只不过璩瞳遵循了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化简为繁,将简单的事情变复杂了,当然,因为你的一些原因打乱了璩瞳的原本计划,导致这中间出现了很多漏洞,不过好在是,不管是你、璩瞳、凡君一还是马菲,最终的目的都不是为了隐藏这件事,而是为了曝光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在计划外所做的一切,都会导致计划中途流产,但你还是杀人了,你杀了杨海波,还险些杀了王树鹏……你其实是想杀死王树鹏的,你放过他,是因为你希望他能够传达一些错误的讯息给我,例如,让我误以为你们四人是铸玉会的四大首工,从而让我将注意力转移到这四个欺骗过璩瞳的人身上,因为你们当中有一个高低脚,恰好四大首工中也有一个瘸子。我想,就算我当时没有托人找到王树鹏,你也会想办法告诉我王树鹏所在的地方,不会让他死。”

潘峰点头:“是,因为我的任性险些害了恩人,其实恩人一直反对我伤害他人的性命。”

刑术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他对璩瞳一点儿都不了解,至少现在来看,璩瞳如果要复仇,一定会选择另外一种方式,比如说利用自己。

潘峰抬眼又问:“刑先生,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刑术道:“夏婕竹?”

潘峰点头,直视着刑术的双眼,等待着答案。

夏婕竹是怎么死的?

凶手是谁?

为什么要杀她?

这些疑问也一直在刑术脑子中盘旋着,直到他去药店见田炼峰,站在计生专柜前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璩瞳所说的那番话——“到底谁是凶手,我也是在查看尸体之后才知道的,我已经说了这么多,我相信以你的智慧,就算不查看尸体,你也能推测出来。”

“意外。”刑术对潘峰说,“是意外。”

潘峰皱眉:“意外?怎么可能是意外?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是意外?”

刑术并不直接回答,反问:“你是怎么到画室的?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躺在血泊当中吗?”

“当天晚上半夜,她发短信说让我去画室,她有事找我,我担心真的出什么事,自己一个人帮不上忙,于是找上了王立天他们一同前往。”潘峰摇头道,“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就躺在血泊当中,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我之前杀了她,也许是想嫁祸给我。”

刑术点头,随后道:“她是大出血死的。”

“啊?”潘峰摇头表示不懂,“伤在哪儿了?”

刑术指着自己的腹部:“她怀孕了,俄罗斯那晚之后,到她死的那天,差不多三个月,肚子中的孩子差不多成型了,肚子也大了,也就是俗称的‘出怀’,我想,那个时候,她也许和纪德武有了男女关系,不过经历那晚的事情之后,她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很害怕,也不敢告诉纪德武,更不可能告诉给丁伟或者其他人,她思来想去,觉得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于是叫你前去,但是在那之前,她自己冒险服用了堕胎药,要知道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是不能服用这种药物的,最终造成了大出血,导致身亡。”

潘峰傻在那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刑术接着道:“当时那种情况下,你和王立天他们都傻眼了,以为她被人杀害了,而且当时你们只是单纯的孩子,根本不懂这些,而夏婕竹也不过比你略大几岁而已,生活圈子狭窄,对这些也不了解,我想就连那种药都是从特殊渠道买来的,再者,当时在场的人,除了死去的夏婕竹之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就是丁伟,所以除了他之外,连齐八爷都无法意识到夏婕竹真正的死亡原因。”

潘峰点头:“我也是后来找到纪德武的时候,他才告诉我在俄罗斯发生过的事情,我想他应该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他没有说出来。”

刑术道:“我想查看过夏婕竹尸体的璩瞳也应该知道她真正的死因,也许他和纪德武一样,担心刺激到你,索性隐瞒了。”

潘峰点头,坐在那许久,抬眼又问:“刑先生,我明白她想做什么,我们都是弃儿,所以她不想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生下来也和我们一样,对吗?”

“不。”刑术摇头,“那是两回事,如果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是纪德武的,我想,她无论如何都会生下来,可是她无法确定,她只是做了每一个经历过那种事的女性,都会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错误的地点和错误的时间,用了错的方式。”

潘峰叹气道:“刑先生,你果然和恩人所说一样,他说你很聪明,如果一开始我就遇到了你,你恐怕会想到更完美的办法。”

刑术只是摇头,迟疑了一下道:“潘峰,任何事情只有相对,没有绝对。”

潘峰笑道:“我无法理解,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太深奥了。”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你应该回答我几个问题。”刑术说完,见潘峰点头,立即道,“张舒云在哪儿?至今为止,她并没有现身。”

“她一直都在学校,帮我盯着,我需要知道警察是不是去了学校,什么时候去的,见了什么人。我没有绑架她,她是自愿帮助我的,但她也会出庭作证,目的就是为了增加我一条绑架罪。”潘峰平静道,“麻烦您对张护士,也就是舒云的妈妈说一句话对不起,是我们不对,吓着她了,她是个好人。”

刑术点头:“这么说,她会自动出现?”

“对。”潘峰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关于凡教授和马菲,你知道多少?”刑术盯着潘峰的双眼,“我希望你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刑先生,我答应过恩人,什么都不能说,你别问了。”潘峰立即回答,显得比先前还要平静。

刑术知道潘峰不会回答,只得拿出手机,指着上面从傅茗伟手机中接收来的那张翻拍的三人合影照,问:“你、夏婕竹和纪德武当年的关系那么好,你和夏婕竹走得那么近,当她成为纪德武的恋人之后,你嫉妒吗?”

潘峰摇头:“不,你还是不明白,我希望他们能幸福快乐,就这么简单。”

刑术点头:“你很爱她。”

潘峰点头,露出微笑:“刑先生,我还有一封信,很短的信,交给董国衔警官了,他替我保存着,他会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你,希望你再去见恩人的时候,将这封信放在她的金身里,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死后会下地狱,见不到她的。”

说完,潘峰低下头:“但是没关系,只要事情真相大白,什么都无所谓了。”

刑术问:“还有呢?”

潘峰深吸一口气:“替我谢谢齐八爷、王校长、傅警官、张小姐、恩人,还有那些曾经在孤儿院、学校抚养照顾我们的老师,还有所有帮助过我的人,就说潘峰没有办法亲自道谢,这辈子欠下的恩情,只能下辈子偿还,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

说着,潘峰慢慢起身,跪下来朝着刑术磕头。

看着在那磕头的潘峰,刑术并没有去制止,只是看着,他不知道潘峰要磕多少个头,也不知道自己忍住了即将从眼眶中滑落的多少颗泪珠。

许久,潘峰起身:“刑先生,我这些年攒了点钱,八爷也给了我不少,虽然不多,但我还是希望能为学校做点事。虽然我知道王校长隐瞒了很多事情,包庇了丁伟,但她的初衷也是想保护学校,不想因为发生了那事之后导致学校关闭,孩子们流离失所,所以,我攒下的钱,希望刑先生帮我分成两份,一份捐给学校,另外一份交给我妈妈。”

刑术听到这一愣:“你妈妈?”

“八爷很有本事,早些年他就帮我委托了侦讯公司调查过,花了不少时间之后,终于还是找到了,她十年前就回到了哈尔滨,身边还有一个儿子,但她现在的丈夫不是我爸爸,根据调查我爸爸早年就南下去做生意了,现在人大概在广州深圳一带,但是没有找到他。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这样一个儿子。”潘峰盯着桌面,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我给妈妈钱,是因为这么多年我们母子分离,我都没有尽孝,我只能拿点钱给她,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我也不能去与她相认对吧?谁愿意有个罪犯儿子。”

刑术点头,潘峰又道:“我存钱的卡在张舒云那里,这几天她会联系你,还有,我希望你不要对警察提起关于恩人的事情,因为在整件事中,他从来没有教唆过我犯罪,实际上他所想的办法远比我实施的更完美,更容易将线索引向孤儿院,都是我的错。”

刑术道:“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节外生枝,假画案早破了,现在你已经复仇了,感觉好吗?”

“不好,我一开始就知道不会很好,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刑先生,如果是你,你也会控制不住的。”潘峰说完,将双手放在桌子上,“另外,关于她的尸体,我已经在供词里面说明,她是我杀的,尸体被我粉碎之后扔进松花江了,因为我不想她的金身落在警察手里,还会面临解剖之类的,我死之后,刑先生受累,帮着收敛一下,将骨灰带到恩人那里。”

刑术默默点头,潘峰仰头仔细想了想,又道:“没了,没其他的事情了。”

刑术看着潘峰:“你是在逼我。”

潘峰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也不说话。

“潘峰,你一心求死,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帮你澄清关键的事情,不能告诉警察夏婕竹不是你杀的,你三个朋友也不是你杀的,因为我一旦说出来,就会涉及到相关的事情,地下坐窟、铸玉会等等。”刑术说到这皱眉,“所以,整个计划的层次和步骤你们都是经过精心计划的,让警察在可以不得知其他事情的前提下结案,我很佩服,但是,就算你是罪犯,也不能背负自己没有犯下的罪名,这不公平。”

潘峰笑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你我都很渺小,也无法改变世界,只能在小范围内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刑先生,非常感谢您所做的一切,这个案子没有您,肯定破不了。”

刑术道:“你们比我聪明太多了,根本不是我破了这个案子,也不是警察,而是你们自己破的。”

潘峰摇头:“我们都不聪明,如果真的聪明,就可以想到更完美的解决办法。”

此时傅茗伟敲门道:“时间已经超了。”

“不好意思,稍微再等一下。”刑术致歉后,又对潘峰道,“你在下面的时候,对我说,好多年前,你看过一本科幻小说,说有个地方住着一群有特殊能力的人,可以随意回到过去或者前往未来,但他们其中有一个异类,没有任何能力……”

说到这,潘峰接着道:“因为他对过去不感兴趣,他知道如果过去是起点,现在是终点,不管你在过去做了什么,试图改变什么,最终事情的走向都会变成今天这样,所以,他只是想去未来,想看到自己的希望,可惜,未来对他遥不可及。”

“潘峰,你看着我。”刑术说,等潘峰抬起头来看着他,邢术又接着道,“你一直都错了,遥不可及的不是未来,而是过去,因为只要愿意,每个人都可以拥有明天,拥有未来。”

潘峰展露出微笑:“刑先生,如果我早点遇到你,是不是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刑术起身:“潘峰,遥不可及的是过去,谁也回不去了。”

潘峰闭上双眼:“别了,刑先生。”

刑术微微点头:“一路走好。”

刑术开门离开,会面室中只留下了面带微笑的潘峰。

刑术开车离开看守所之后,傅茗伟要求下车,说自己步行回去就行了。

刑术将车停在路边,傅茗伟打开车门慢慢走下去,那姿态就和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一样。

“你停职是对的,你太拼命了。”刑术看着傅茗伟的背影道,“这段时间你几乎没睡过。”

“不知道,我没算,现在我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我看着表的时候,虽然知道是几点几分,但是脑子中没有具体的概念,就好像生活在一个五维空间。”傅茗伟走回来,侧坐在副驾驶座椅上,将双腿放在车外,“这几天我一直在写报告,最麻烦的是,我必须在报告当中,隐去你的一些事情,毕竟那些事情与案子没有太直接的关联,写进去了相反麻烦,无法短时间内结案。为了这份报告,我专门请教了吴志南,因为他是写报告的高手,但巧合的是,吴志南告诉我,他在独立调查的时候发现,齐八爷曾经委托过一个侦讯公司调查潘峰生母的事情,你猜猜他找的谁?是吴志南的弟弟吴志海,虽然人是找到了,但是潘峰没有相认,而且潘峰还说,他的妈妈以前不叫那个名字,但是我们查过,她母亲没有改过名字,一直都叫张玉霞。”

“谢谢。”刑术点头,“办完手头的事情,我会去自首的,我犯了妨碍公务罪。”

“别找我了,案子一结,我就停职接受调查,这次我真的过火了,不仅滥用职权,还对犯罪嫌疑人使用武力,最好的结果就是功过相抵,最坏的结果就是开除警队,当个平头老百姓。”傅茗伟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这是吴志海的名片,上面有他公司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我走了,再见。”

傅茗伟下车,刑术又问:“那我去找董国衔警官。”

“随便你,你自个儿进看守所赖着不走或者是去跳松花江都没有人拦着你。”傅茗伟慢吞吞地离开,“你说说,像你这种遵纪守法的人,为什么就那么少呢?”

坐在车内的刑术看着前方,看着沿着人行道朝着前面慢慢行走的傅茗伟,踩下油门追了上去,对傅茗伟说:“傅警官,你说得对,这个世界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面无表情的傅茗伟摇头,举起手来挥了挥,示意刑术离开。

刑术开车慢慢走着,一直跟着傅茗伟,他现在和傅茗伟都想着同一个问题,那就是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答——潘峰、纪德武和夏婕竹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久,傅茗伟停了下来:“刑术,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你去查吧,查清楚告诉我,我累了,真的需要休息,我甚至怀疑我不应该再当刑警了,照这样下去,我会活活逼死我自己的。”

刑术点头:“好,你等我电话。”

刑术说完又问:“真的不让我送你?”

傅茗伟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指着前方:“快滚吧,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刑术点头,一脚油门驱车离开,傅茗伟则坐在那,突然间觉得很失落,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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