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黎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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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采香在进入那老板的公司前做了一年的调查,对老板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随后以应聘的方式进入其公司前台工作,因为长相清纯,做事认真,但从不八卦,也能忍受其他人的欺负,加之会在恰当的时间让老板注意到自己,很快就被那老板从前台调走,到了公司办公室工作,再接着就变成了老板的秘书之一。

为什么要变成秘书之一?因为老板也不笨,如果这个女的直接成为自己的贴身秘书,白痴都知道他和她有事,而且他还有一个敏感到连他回家都要检查内裤的老婆。

随后,佘采香开始佩戴一些玉器首饰之类的东西,吸引老板的注意力,老板自然而然就会与她聊起这些事情,她告知老板自己父亲是收藏家,有很多这样的物件,但她并不是太懂,玉器首饰也都是父亲所送的。

老板闻听她的家史,立即产生出浓厚的兴趣,表示要上她家中去看看,她一再推辞说那样不太好,父亲也不喜欢见陌生人,老板只得作罢。

之后的日子中,她与老板走得越来越近,直到某一天,老板已经快忍不住要一口吞掉她,但找不到太合适的借口时,她突然消失了。

老板当时很奇怪,四下找她,就在老板快放弃的时候,偶然在古董市场上看到了摆摊的她,一问才知道她父亲得了重病,需要去美国治疗,她不得已只得瞒着父亲来变卖家中的一些古董,但这些古董都不是很好的物件,卖不上价钱,因为大件的重器,她父亲是死都不会出手的。

老板当即花了几倍的价钱,买下了她摊位上的物件,再拿钱的时候,她直接拒绝,然后考虑到不让老板吃亏,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就是让老板去她家,看到有上眼的古董就当下交易。

到这个时候,佘采香的局便开始张开大网彻底罩住了这个老板,老板在她家中果然发现了很多稀奇的玩意儿,也花了略低于市场的价格买下,也见到了佘采香的“父亲”。

随后佘采香父亲如愿以偿去了美国,美国多久,传来消息,希望老板能帮忙,在其公司做个担保,他的一个朋友要从美国弄一批古董回来。

老板当时便对那批古董,也就是那五件瓷器产生出兴趣,答应担保,因为有美国方面的鉴定报告等等,手续齐全,他只是担保不会出任何意外,等东西运回国,他一看,当时差点晕倒,因为那些都算是稀世珍宝。

与此同时,原本要买下这批瓷器的人,却因为资金的问题无法出手,老板立即表示自己愿意买下,同时带着鉴定师去鉴定,前三次鉴定结果都表示全都是真品,老板大喜过望,立即拿了三千万直接买下。

三千万买三件汝窑和两件元青花,绝对是非常划算的一件事,但此时的佘采香却站出来,一再提醒老板要小心注意,也许这其中有问题,因为她父亲也提醒过她,也许有诈。

老板当时也清醒了些,也更加相信佘采香,毕竟在这种关键时候,的确需要人给他泼冷水,随后,他四下找朋友,终于找到了天朝奉郑苍穹,而郑苍穹则因为不愿意离开哈尔滨,便派了徒弟刑术前往……

刑术说到这,扔掉自己的饮料罐:“之后的事情,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而这些事情,都是我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佘采香之后,她直言告诉我的。”

马菲都听傻了:“这个局的确布得大,用三年时间骗了几千万也的确划算,但是漏洞很多,其实可以说得上漏洞百出,那老板也的确很笨。”

刑术道:“其实他不笨,是个人都会上当,你设身处地想想就知道了,老板就算在商场上经历再多,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布三年的局骗自己,而且这个局中最精彩的就是所谓的漏洞百出,如果没有漏洞,太完美,相反会让老板警惕,这就是为什么越简单的骗局越容易让人上当的原因,如同是你看到街头那些说自己没钱回家的乞讨学生一样,他每次就要五块钱,十块钱,而且谎言中漏洞也很多,甚至第二天你还会看到他在那里,但是有多少人会上前指责他是个骗子呢?”

“好吧,我服了。”马菲点头,又问,“而且她也利用了知道老板喜欢她,想占有他的心理,每次下手的时机也抓得很准,就是不让老板得逞,就如同用鱼来引诱一只馋猫是同样的道理,一旦让猫吃到鱼,一时半会儿猫就不会跟着你走,但如果你只是让猫每次都觉得快要得手的时候再拿开,继续前进,猫也会不顾一切跟着你前进,因为那时候猫眼里只有鱼,而不顾周围对自己不利的环境。就算后来,老板想追究她,但因为手里有把柄,哪怕是这件事被老板的老婆知道,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因为这件事在她老婆眼中,完全就是因为他被佘采香勾引,才产生的连锁反应。”

刑术道:“对,她也是那样利用了我,只不过她对我用的是纯感情招数,如果她勾引我,我相反会觉得有问题,在这个基础上,我找到她,她再坦白,我就会产生疑惑,第一反应就是要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菲看着刑术:“她怎么回答?”

刑术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吻了我,深情地告诉我,她爱我。”

马菲愣了下,随后笑了:“真的是用最简单的办法,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效果。”

刑术低头:“其实我当时一直在对自己说,不要相信她,她是个骗子,但是那时候的我,已经被她迷住了,我始终只是个普通的男人。”

马菲笑了:“说实话,我以前也认为你冷静得不像个普通人,贺晨雪的事情才让我发现,其实你也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男人,后来呢?你放她走了?”

“不,我决心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放她走,我一直跟着她,想看她要搞什么花样。”刑术看着门口,仿佛又看到了先前站在门口的佘采香,“之后她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告诉我原因,我不管怎么问,她都没说,我就那样和她在一起呆了几个月的时间,说真的,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几个月,因为我当时觉得也许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就这样和一个女孩儿厮守终身。”

马菲看着刑术,小心翼翼问:“你们同居了?”

刑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马菲也自然地点了下头:“然后呢?你直接说结果吧,她又怎么把你甩掉的。”

刑术笑了,再次苦笑,站了起来,又打开一罐子饮料:“我向她求婚了。”

“啊?”马菲目瞪口呆。

刑术又道:“她当时答应了,但是说在我们去登记结婚之前,她要告诉我一件事情,她不愿意隐瞒我,因为她说那是自己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等等!”马菲抬手制止刑术说下去,“这次还是让我来猜,如果我是她,我当时一定会会告诉你,我不堪回首的那些过去,而且都是和男人的事情,对吧?”

刑术靠着桌子点头:“对,那是每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实,她说了好多,而且,还说了之前那个骗局中,她其实失策了,某个夜晚和那个老板发生了关系,后来被迫还发生了好几次,她故意说得很详细,让我无比愤怒,她看着愤怒的我,只是茫然无措的样子,只是默默流泪,随后我摔门而出。”

马菲笑了,仰头大笑,笑了好半天才合拢嘴说:“等你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还是愿意接受的时候,再回来发现她消失了,还留下了类似信之类的东西,让你痛哭流涕,后悔不已?”

刑术看着马菲,许久才点头,又沉默了好久,才开口继续说:“她没有留下信,只是在电脑上建立一个文档,写了一封信给我,大概意思就是指,认识我很高兴,是她一辈子最幸运的时候,但是她发现自己配不上我之类的话,我伤心了很久,回去之后师父也没有责怪我,只是让我自己冷静下来,我足足冷静了半个月才发现,我又被她骗了。”

马菲把目光从刑术的脸上移到了墙壁上:“怎么说呢,我觉得她的确聪明,至少比我聪明吧,但是,这些招数真的只能骗男人,如果当时你身边有个女人,估计很快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所在,当然了,就算告诉你,当时的你也听不进去,而且呢,她是的的确确和你发生了关系,对吧?最关键的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即便你知道她在骗你,你心里也会纠结两件事,第一,她是不是真的爱你,第二,她以前是不是真的和那么多男人发生过关系,这就是这个局布到最后,留给你的后遗症,也是这些后遗症,导致你根本无力,也不敢去追查她的过去,从而去得到她身在何处的详细线索,无比精彩,我真的想为她鼓掌了。”

刑术沉默了,因为任凭哪个男人,遭遇了当年与他一样的事情,想法都会和他一样,更何况那还是他的初恋。

刑术伸了个懒腰:“都快凌晨两点了,睡吧,我去洗漱。”

刑术走进洗手间的时候,马菲似笑非笑走到门口,问:“喂,今晚我可以允许你和我同床共寝,但是事先说好,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用特殊的方式来安慰你,所以,你千万不要误会,你要记住,我不是佘采香,更不是贺晨雪,虽然这两个名字会刺激到你,但我不得不说,希望你能更加清醒一点,同样,我也觉得自己一直跟着你,简直是最明智的选择,否则的话,在接下来的日子中,你肯定会被她再次欺骗。”

刑术从镜子中看着门口的马菲,淡淡道:“我再去开间房吧。”

马菲摇头:“不用了,我也相信你不会做什么,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你还能对我产生兴趣,那你真的就是畜生了。”

马菲说着走开,当刑术俯身下去洗脸的时候,她又突然退回来,站在门口问:“喂,你真的对我这样的大美女,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吗?”

刑术抹去脸上的水,无奈地开口要解释什么的时候,马菲突然哈哈一笑,转身跑离洗手间门口,跳到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笑着,笑着笑着,马菲突然间却不笑了,因为在先前那一瞬间,马菲突然觉得,刑术真的和自己所判断的太不一样。

因为以前在马菲心中,认为刑术是个凌驾于行当内很多高人之上的人物,加上他的一些神乎其是的传说,她都快认为这个人是个半神,而如今,她发现,他就是个普通的男人,而且是个有趣的好男人。

也许是累了,马菲抱着枕头就那么沉沉睡去。

等刑术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睡着的马菲,他只是小心翼翼走到窗口,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深呼吸了几口,然后先柜子中拿了枕头和被子,直接就躺在了窗口下面。

刑术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心里却有着与之前马菲相同的念头,那就是,这次幸好有马菲随行,因为在他看到佘采香的那一刻,他差点没有冲上去抱住她。

我以为我变了,变得更加坚强,更加理性,更加冷静和谨慎,将这些贴在自己的体表制成了厚厚的盔甲,谁知道,当我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才明白,只需要她的一个眼神,便能卸去自己所有的防备,变成以前的那个我。刑术深呼吸一口气,憋在胸口,许久才吐出来,盯着黑暗的房间,听着马菲轻微的呼吸声,然后用被子将自己完全包裹了起来。

……

哈尔滨机场外的一家小旅馆内,陈泰东却是失眠了……

在他决定要去北京面见钱修业之后,他立即订了第二天早晨的机票,将自己仅有的那些生活用品塞进破旧的牛仔包中,那个牛仔包里装着的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原本傅茗伟和吴志海还准备私人凑一笔钱给他,因为此时要申请经费已经来不及了,需要写报告,需要层层审批,毕竟规矩就是规矩,不是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开绿灯的。

陈泰东婉拒了两人的好意,出门之后立即驱车前往机场的一家小旅馆,在那里拨了一个电话,打给一个叫陈三的人,陈三接到陈泰东的电话,立即赶到陈泰东所住的宾馆,等陈泰东上车后,立即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名牌包亲手交到了他手中。

陈泰东拿过提包,打开后,看着里面装着的那些成捆的钞票,以及一个钱包,两个手机后,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开车悍马来陈三见陈泰东不高兴了,立即道:“东哥,我没别的意思,我一接到您电话,马上就赶来了,我办公室里平日也就放这么多现金,如果您嫌少,我马上派人去取。”

陈泰东从包中拿了两万块现金出来,想了想又将其中一叠美元也拿了出来,再拿起其中一个电话,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求你帮忙,又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讹诈你,所以,我拿这些就够了,其他的你带回去吧,还有,这个手机有说明书吗?我刚从监狱出来才不到两个月,还不适应,不看说明书,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操作。”

“有有有。”陈三立即道,从手机包装盒中拿出说明书,“这呢,其实特别简单,你打开就知道了,一目了然,就跟带个小电脑在身上一样。”

陈泰东点头:“谢了,这些钱过段时间我再还你。”

“东哥,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什么还不还的,我这条命,不,我全家的命都是你救下来的,这是我该做的。”陈三立即道,又拿起钱包递过去,“这个钱包里有些零钱,还有加油卡、电话充值卡、酒店储值卡,和一张银行卡,你拿着用,俗话不是说了吗?穷家富路。”

陈泰东打开钱包,一下就乐了:“你里面装的全都是百元大钞,和成捆的钞票有什么区别?还零钱呢,我用不上,对了,现在坐飞机能带这么多现金吗?”

陈三立即道:“国内没关系,出境就不行了。”

陈泰东将东西拍了拍自己的牛仔包,将剩下的东西塞进名牌包中,扔回后座:“行了,就这么着吧,谢谢你。”

陈三道:“东哥,有事您吱声,我等您电话。”

陈泰东正要下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又将门关上,问:“陈三,你在内蒙开煤矿是吧?开多少年了?”

陈三道:“我算算,98年开始的吧,当时还是五个人合伙,当时情况不是太好,其他4个人拆伙了,后来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就是靠这个发了家。”

陈泰东点头:“内蒙的情况你熟吗?”

陈三想了想,问:“东哥,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呀?”

陈泰东道:“我是说,你和当地上上下下的关系怎样?”

陈三立即道:“这个没得说,当然了,前提是只要不违法乱纪,那就好办。”

陈泰东笑了:“放心,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也不会拽上你。”

陈三笑道:“我没别的意思,东哥,您别误会,说吧,要我干什么?”

陈泰东道:“大庆旁边挨着的那个杜尔伯特草原你知道吧?”

陈三道:“知道,我一个哥们在那里搞旅游,和我关系很铁。”

陈泰东思考了下,环视了一圈车外,压低声音道:“那你就帮我打听一件事,只是打听,不需要做什么,你就托你那哥们问问,1979年的冬天,有没有牧民在杜尔伯特草原上救过一个汉族的年轻人,就是雪最大的那段时间,具体时间我真忘记了,你受累,费费心,帮我打听打听。”

陈三拿出本子和笔准备记下来,却被陈泰东伸手按住,陈泰东同时道:“记在心里就行了,千万不要留下任何记录,这件事除了你那铁哥们之外,你千万别四处给其他人说了。”

陈三立即明白了:“东哥,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陈泰东拍了拍牛仔包:“那行了,我等你电话,回来后我请你喝酒。”

陈三点头:“行,东哥您小心点,注意身体。”

陈泰东下车,看着陈三的车掉头离开,等汽车消失在视线之中后,他才慢慢走回小旅馆中,盘腿坐在床上,努力回忆着当年关于《九子图》的所有事情,谁知道却因此一夜无眠。

第十一章:倒计时

在刑术、马菲已经抵达北京,陈泰东即将前往北京的时候,傅茗伟和吴志南也收到了一个匿名信封,信封里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上面用正楷体写了一行字——“火车北站第008号储物柜”。

除此之外,信封里还装着一把储物柜的钥匙。

一小时后,刚刚启用不久,旅客流量还不算大的火车北站被警方团团包围,傅茗伟亲自拿着钥匙打开了指定的储物柜。

柜子打开之后,傅茗伟看到其中放着一个拉杆箱,就在他准备拿出来的时候,吴志南一把按住他的手,低声道:“让拆弹组来吧。”

傅茗伟摇头:“不可能是炸弹。”

吴志南道:“这是工作程序,你要是硬上,被上面知道了,你又会挨批。”

“挨批就挨批。”傅茗伟抓着拉杆箱的把手,“反正我也习惯了。”

说着,傅茗伟环视一眼四周:“叫他们都退出大厅,到外面等着。”

吴志南无奈,只得拿起对讲机道:“全体退出大厅外,快!”

周围的警察立即慢慢退出去,吴志南则留下一面特警的防爆盾,立在一侧。

傅茗伟看着拿着盾牌的吴志南,笑了:“你干嘛?你不会真的以为里面有炸弹吧?我们是文物侦缉部,不是刑警,也不是反恐部门的。”

吴志南一脸紧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呢。”

傅茗伟提出箱子,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然后慢慢拉开拉链,紧接着再慢慢掀开,掀开之后,箱子前的两人都愣住了,因为箱子中密密麻麻装着照片和打印上密密麻麻字体的a4纸,而且都是装订好的。

傅茗伟用手敲了敲吴志南的盾牌:“收起来吧,一场虚惊,我都说了不可能是什么炸弹。”

吴志南蹲在箱子前,拿起其中的一叠a4纸,翻看了一会儿,随后道:“有意思,全都是我们需要的东西,这个行当内的一些资料。”

傅茗伟也拿着另外一叠认真看着:“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但就是不知道真假。”

正说着,吴志南发现下面一叠资料封面上印有“九子相关”四个字,立即拿起来,递给傅茗伟:“看看这个。”

傅茗伟放下手中那叠,拿过去翻开,疑惑道:“这是谁给咱们的?看样子不像是假的,很详细,连这些人现在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都有,你看,这里写着的万清泉的资料和我们调查的完全一样,有些还是我们不知道的,特别是万清泉的前史。”

吴志南起身来伸个懒腰:“不管怎样,这也算是个收获,我们带回去慢慢看吧,这下又要写报告了。”

傅茗伟点头,在将资料放回拉杆箱的瞬间,拉杆箱底部传来电话铃声,两人同时一愣,傅茗伟伸手进去,从两叠资料之间摸出来一个小手机,手机来电显示上面出现了一个让他们惊讶无比的名字——连九棋。

傅茗伟拿着电话,示意吴志南别说话,然后接起来,接起来之后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整个火车站大厅之中此时安静得连他们两人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傅警官,你好,我是连九棋,我想,我的名字你应该不算陌生,但你并不知道我是谁,做什么的,别着急,我现在就给你解答这些疑问。”电话那头传来连九棋低沉的声音,“首先,我还是请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你眼中的罪犯,至少此时此刻不是,我给你的这些资料,都是你们非常想知道的,同时,我也想向你们报案,虽说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找一个就近的派出所,但我认为既然有文物侦缉部门,而我的事情又与这个行当有关系,所以,还是认为应该找你报案最恰当。”

傅茗伟拿着电话,总有一种连九棋就在周围的感觉,他看着四下,问:“连九棋,你想做什么?”

吴志南已经掏出手枪,双手紧握,食指放在扳机一侧,跟随着自己心跳的节奏观察着四下。

连九棋笑道:“别误会,我不想做什么,我也没想到,你收到我的匿名信,竟然会劳师动众派这么多人前来。”

连九棋这句话一出,让傅茗伟立即知道,他肯定就在附近,而且能清楚看到这里的情况。

“不用看了,你们找不到我的,我不在附近,我只是留了一只眼睛在这里。”连九棋的语气无比轻松,“就在火车站大厅某处,我装了一个高清摄像头,靠公共wifi传输信号,信号很稳定,我都能看得出来你满眼的血丝,傅警官,你真的应该好好休息。”

因为电话听筒声音很大的关系,吴志南也能清楚听到连九棋在说什么,他立即持枪走出去,指着门口守候的几名特警,做了一个扩大封锁范围搜查的手势。

与此同时,连九棋在电话中又说:“别找了,你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这里的客流量这么大,在半小时后又有一列火车进站,你们承担不起这么多乘客因此耽误时间造成的损失,所以,你最好是拖着行李箱,拿着电话,慢慢走出去,取消封锁,坐在车上,听我好好说,等我说完之后,自然会告诉你摄像头所在的位置。”

傅茗伟关上行李箱,拿着电话走出去,同时对门口的吴志南微微摇头,让他撤销封锁。

吴志南摇头,做了一个“很危险”的手势,傅茗伟捂住电话,对他说:“连九棋并不想害人,取消封锁。”

无奈,吴志南只得按照傅茗伟的指示下达了命令。

傅茗伟回到车内,隔着车窗看着外面陆续离开的同事们,也看着那些不断,埋怨的乘客蜂拥而入车站内,朝着候车厅跑去,对着电话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九棋道:“我就是来报案的,一桩几十年前的杀人案,现在,我说,你听,我不会再重复第二遍,至于杀人犯的资料,也在箱子中,就是写着‘九子相关’的那叠资料,没错,杀人的就是他们九个人,被害者是我。”

傅茗伟皱眉:“荒谬,你还是被害者,怎么还会给我打电话,你难道想告诉我,你是鬼?”

连九棋干笑了两声:“别打断我的话,听我说完。”

接下去的半小时内,连九棋阐述了一遍当年他如何被九子活埋的事情经过,但并没有说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说完之后,连九棋又道:“事情就是这样,一字不差,这是实情,你可以找你们的顾问陈泰东问个究竟,当然,他肯定不敢告诉你们当年他杀过人。”

傅茗伟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吴志南,示意吴志南想办法查电话来源,进行定位,但吴志南却是摇头,很为难。

傅茗伟问:“然后呢,你想达到什么目的?”

连九棋道:“目的?人民警察为人民,我是人民,我被他们活埋,他们犯罪了,你们应该逮捕他们进行调查审判,该枪毙的墙壁,还关监狱的关监狱,这个还需要我来教你们?”

傅茗伟冷冷道:“不可能单凭你一张嘴说了就算吧?现在,你应该告诉我摄像头在哪儿了。”

连九棋在电话那头笑了:“摄像头就在你手里。”

傅茗伟一愣,拿开电话,看着电话上面的摄像头,差点把手机摔了:“你耍我们?”

连九棋道:“开个玩笑而已,现在玩笑结束了,接下来的话请你听清楚——我会先给你6个小时,6小时内,你必须逮捕九子当中的其中一个人,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由我来,但是我劝你最好用法律的手段去逮捕,千万不要让我动手,因为我一旦动手,那就无需审判,就地处决。”

傅茗伟厉声道:“连九棋,你给我……”

连九棋直接打断傅茗伟的话:“傅警官,你还有5小时58分钟!你有两个选择,要不逮捕九子当中的某一个,要不逮捕我,时间一过,我会重新设定时间,如此循环,直到九子被逮捕或者全部死光,你最好设好闹钟,再见!”

电话挂断之后,傅茗伟立即道:“马上去机场,拦住陈泰东。”

吴志南看了一眼时间:“来不及了,飞机已经起飞了。”

“联系首都方面,只要陈泰东一下飞机就立即拦住他。”傅茗伟捏着手机道,“不管怎样,都得先问清楚陈泰东,连九棋所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陈泰东在前往北京的飞机上终于睡着,虽然他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1979年那个冬天,到底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所遗漏的,毕竟,活埋连九棋清理门户这件事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去回忆的,因为那是一件他虽然认为是绝对错误,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这也是为何后来的陈泰东会变得独立独行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不想再与其他同行有那种极其不合理的同盟关系,因为那样会导致自己所做的错事越来越多。

有时候,某些传统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而已经身在北京的刑术却在闹钟第一次响起的时候就翻身爬了起来,等他睁眼去看床上的时候,却发现床铺已经整理好了,马菲却不见踪影,再看洗手间,他的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电视机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杯凉白开,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早上起来喝咖啡的习惯非常不好,喝凉白开吧,我出去跑步了。

刑术洗漱完毕,刚端起那杯凉白开的时候,门就开了,拿着房卡的马菲站在门口,用随身携带的毛巾擦着汗,同时道:“早上好。”

刑术一口气喝完水:“早上好。”

马菲转身走进洗手间,进了隔间的浴室,脱下衣服拉上帘子就洗澡——整个过程中她似乎完全忘记了洗手间另外一面是玻璃墙,即便是帘子已经拉上,但因为光线的关系,还是能清楚看到洗手间内人的轮廓。

刑术背对着那面玻璃墙站着,开始做简单的热身动作,随后开始进行简单的健身,早晚锻炼身体,也是他多年的习惯之一。

就在此时,门敲响了,刑术正要去开门的时候,看到自己在地上的被子和枕头,立即将这些卷起来扔进柜子中,这才去开门。

打开门之后,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佘采香。

刑术看着佘采香,什么话也没说,而佘采香则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紧闭的洗手间大门,直言问:“这个马菲不是你未婚妻吧?”

刑术道:“佘小姐,好像这个和你没关系吧?”

佘采香微微摇头:“她不是你未婚妻,绝对不是!”

说着,佘采香咬住嘴唇,眼眶中竟含着泪水。

刑术笑了:“还玩这一招?没用了。”

佘采香直视着刑术的双眼:“当初是你逼我走的,而且我也没有向你隐瞒过任何事情,那件事的前前后后所有详细的细节,我都一五一十告诉过你,包括我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那你到底是不是跟那个老板有过关系?刑术听完佘采香的话,脑子中第一时间闪出的是这个念头,但话在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就差那么一点,自己就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我得保持冷静,刑术这样想,他也直视着佘采香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好奇的是,你盯上了我钱师叔,看样子在他身边也好几年了,你这次又准备做什么?你是不是又准备对我坦诚相见呢?”

佘采香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开了,换了一身衣服的马菲站在那,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脸不屑地看着门口的佘采香:“快捷酒店没早餐吧?”

佘采香立即换了一副表情回答:“有,但不是很好,师父让我来请两位到店里去吃,已经备好了,我在楼下等两位,等下见。”

佘采香说着转身离开,马菲看着今天换了一身装束,换了牛仔裤,穿着夹克的佘采香背影问刑术:“我刚才都听见了,你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被她拖回到多年前的原点了。”

刑术关上门:“对,我现在得搞清楚她到底来做什么的,有什么目的,然后……”

“停!”马菲看着刑术道,“我们的目的是沿着线索继续找下去,抢在库斯科公司前面将刑仁举留在西南铁唐家的东西找到,同时避开亦或者对付库斯科公司派来的人,至于连九棋,至于《九子图》,至于这个佘采香,都不是我们下一步行动的重点,你必须清楚这一点。”

刑术道:“我知道,但是,我一直不相信巧合,你想想看,连九棋出现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报复九子,怎么会那么巧万清泉死了?又怎么会那么巧佘采香就在钱师叔身边?还有,我师父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哈尔滨,他已经几十年没有离开过哈尔滨了,他想做什么?他在哪里?”

马菲靠近刑术,一字字道:“越复杂的事情其实越简单,别忘了,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你还是没有恢复成从前的模样,我越来越担心下一步行动了,对了,我想问你,你除了规划了路线之外,你有没有明确的计划?”

刑术坐下:“没有,计划不如变化,这一点你也应该清楚,半路杀个陈咬金这种事,随时都会发生,这不,开头杀出个连九棋,现在又跑出个佘采香。”

马菲穿上外套,也将刑术的外套扔了过去:“穿衣服,去吃饭。”

两人下楼后,跟随佘采香一路走向“隆德宝库”,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铺子前围了一群人,刑术意识到不好,立即上前拨开人群,随后便看到满头是血的小黑斜靠在店铺门口。

刑术立即上前问:“小黑,怎么回事?钱师叔呢?”

小黑指着北面道:“被几个人弄上车走……走了。”

“车?”刑术下意识看了一眼小黑所指的方向,“什么型号的车,车牌号码,几个人?”

小黑有气无力道:“三……三个,加上开车的应该有四个人,是一辆黑色的奔驰。”

刑术按了下小黑的手:“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说着,刑术转身便拨开人群去追,在冲出人群的时候,他看到一脸疑惑的佘采香正拿着电话站在外围,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刑术扭头对跟着自己出来的马菲说:“你盯着她!别让她跑了!”

刑术说完撒腿狂奔,紧接着又停下,直接骑上旁边一辆自行车又追了上去。

就在刑术走之后,马菲径直来到佘采香身边,佘采香放下电话,看着马菲道:“我不会跑,我知道,即便你不是刑术的未婚妻,你也是他很信任的朋友,因为他不会让一个不信任的人和自己睡在一起的。”

马菲听佘采香这么一说,却是笑了:“你很聪明,你先前那番话是试探我的,因为你认为,如果我真的是她未婚妻,那么我听到你所说的话,自然会想起当年你们的事情而怒火中烧,反过来,如果我不是,那样对你来说当然更好,因为你可以故技重施,再用今天早上见刑术所用的那一招对刑术步步紧逼。”

佘采香摇头,刚说了一个“你”字,脸上就挨了马菲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记耳光之后,马菲直接拽着佘采香进了当铺,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走进当铺后,马菲将佘采香一把推到角落:“刚才那一耳光是我替过去的刑术打的,很女人的做法不是吗?如果你是男人,你的手已经骨折了,听着,我不管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你都不能阻扰我和刑术接下来的任何事情,还有,你现在最好告诉我,带走钱师叔的那几个人,是不是你叫来的?”

佘采香微微摇头,马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其往前一拽,谁知道这一拽,佘采香则是单脚蹬墙,双手一推,再一用力,借力顺势将马菲直接推到了对面的墙上,紧接着一个抬腿就朝着马菲的面部扫去。

马菲抬手挡住的同时,感觉手腕一阵刺痛,侧目一看才发现佘采香的鞋底竟然有细钉。

佘采香见马菲挡下,立即收腿,收腿之后刚一落地,又是一记回旋踢,马菲闪身避过,佘采香那一腿结结实实踢在旁边的那面木头所制的装饰墙之上,直接踢出了个窟窿。

马菲看见那窟窿,深吸一口气道:“刑术倒是没告诉我,你有这么好的身手。”

佘采香收腿站好:“他没告诉你的事情还多着呢。”

说着,佘采香转身就朝着屋内跑去,马菲立即拔腿就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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