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活下来的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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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刘先贵20岁,在这个原本人生最好的年华,却遭遇了大灾,也就是后来所称的“三年自然灾害”,也叫“三年困难时期”。

那一年,刘先贵老家遭遇大旱,颗粒无收,刘先贵的父亲就那么整日整日地坐在田坎上,看着荒芜的农田不发一语,终于有一天倒在田里。等刘先贵赶到将他爹背回家的时候,他爹已经奄奄一息了。

临终之前,刘先贵他爹却没有如其他人一样劝说刘先贵外出逃难,而是叮嘱他,首先必须要活着,其次要守好家里的田。

“老子就是不信,老天爷硬是一滴雨都不下!”这是刘先贵他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刘先贵草草掩埋了他爹,然后便跟着村里同龄的一些青壮年进山,朝着观雾山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要进山?

刘先贵的回答是:“好多人都往大城市跑,有啥子用嘛?大城市吃勒东西还不是乡坝坝里头种出来勒,农民都在饿肚子,你城里头的人还有东西吃?只有往山里头跑,山里头啥子都有,有野菜,有野物。”

在那个时候,食物和人是不成比例的,所以人越少的地方,相反食物就越充足好莱坞制作。

自然界中,动物比人类相对单纯,所以其生物特性注定了它们会按照自然规律来生存,而人恰恰相反,人的私欲导致了他们会向大自然不断索取,最终导致自然界的完全枯竭。

原本打算走大路的刘先贵等人,因为担心路上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的队伍,导致进山后找到的食物分配不均,所以只能让猎户刘建国带领着从小路前进。

因为刘先贵所在的村子基本上都姓刘的关系,所以同行的五人基本上都属同族,都姓刘,且叫刘建国的就有两个,平日能大家都不叫“建国”,都是大刘小刘的称呼,而领头的正是大刘,他们称为刘大娃,较小的称刘幺娃,还有两人分别叫刘卫东、刘苞谷。

为什么会有刘苞谷这个名字?原本他的名字叫刘麦,文革时期因为这个名字他全家都被批斗,批斗的原因是认为他们全家都是资本主义思想,给孩子取个“麦”字做名,“麦”可是细粮呀,那不是资本主义是什么?

无奈,刘麦的爹只能给他取个名字叫刘苞谷,苞谷就是玉米,玉米总是粗粮了吧?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怪名字,在那个时代也的确是荒唐至极。

当这五个刘姓青年来到观雾山范围时,已经是五天之后了,五天以来,他们都是吃着灰灰草草根骗饱肚子,一路挺过来的,可没想到来到山脚下之后,却发现到处都有脚印。

刘先贵当时就傻了:“完唠,完唠,搞锤子啊,来晚唠,一看就晓得来唠好多人。”

除了大刘之外,其他人都垂头丧气地往地上一坐,不愿意再前进。

饿得头昏眼花的刘苞谷坐在那,看着旁边的草,扯了一把就要往嘴里送,被刘卫东一把抢下来,抬手给了他一耳光:“莫吃,吃不得,不是灰灰草吃唠要闹肚子!”

刘苞谷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我饿得很,走不动唠,现在咋个办嘛?”

刘先贵掏出水壶来,晃了晃,递给刘苞谷,让他先喝口水,随后问站在那一直看着大山的大刘:“刘大娃,咋个办?是进山还是回切?”

“进山!”大刘攥紧拳头,“有个地方肯定有吃勒,但就是看你们敢不敢切。”

其他四人眼睛都亮了,刘先贵立即问:“啥子地方?为啥子你要说敢不敢切?你想带我们切偷东西?”

刘大摇头:“不是偷,是拿,没得人要,你还记得到不?我以前给你说过,我有个舅舅每年冬天都要切观雾山里头打猎,我十来岁勒年有个冬天,跟到他进山,误打误撞找到那个地方唠,里头有果树,到处都跑得有兔子。”

说着,刘大咽了口唾沫,其他四个人也互相对视着,刘先贵立即道:“要走好远?晚上走不走得拢?”

“其实不算远,但是喃,要在山沟沟里面绕,至少要走到明天晚上。”刘大看着其他四人,“你们切不切?”

刘先贵使劲点头:“反正也是等死,切!你们喃?”

剩下的三人也立即点头,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切(去)!”

五人在大刘的带领下继续前进,如大刘所说,他们在山沟里边足足绕了一天一夜,第三天的早上终于走到一个隘口前,同时也看到了那里整片的野苹果树。

“真勒有吃勒。”刘先贵指着林子喊道,“是救兵粮!”

这种野苹果在当地被称为救兵粮,还叫山里红,但这是四川部分地区的叫法,与北方所称的山里红并不一样,但不管怎样,这种东西能吃,而且在当时对这五个人来说,算是极品美味。

五人如疯了一般冲进苹果林中,各自守着一棵树,采摘野苹果,大口吃着,笑着,就像是刚从地狱逃离的人一般卖主角的小主神。

五人吃饱吃撑后,靠着树干坐在那对视着傻笑,刘卫东和刘幺娃两人打着哈欠就要睡,这一个哈欠打下去,立即传染了剩下三个人。

四川有句俗话说“饱打瞌睡,饿精神”,原本就饿了好久的五个人,好不容易吃饱,加上路途的疲惫,很快便沉沉入睡,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之时,刘先贵被山中的寒气冻醒,他抱着胳膊坐起来,半眯着眼睛四下看着,觉得肚子又有点饿了,于是站起来又去摘那野苹果,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刹那,他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刘先贵转身,看着其中一颗野苹果树右侧有个微微隆起的土包,土包前方还摆放着一些野苹果,只不过那些苹果早已腐烂。

因为昨天他们看到野苹果树林的关系,太过兴奋,谁都没有留意树下有这样的土包。

刘先贵在周围走了一圈,发现每颗苹果树下都有两三个这样的土包,他深感疑惑,立即去叫醒其他人,却发现大刘和刘幺娃竟然都不见了。

刘先贵立即叫醒刘卫东和刘苞谷,两人醒来,看着昨晚大刘和刘幺娃睡过的地方,还有遍地的土包,加上刚睡醒的关系,直接懵了。

“人喃?”

好半天,刘苞谷口中才迸出这两个字,曾在批斗中受过严重惊吓的他,胆子变得很小,面对这种情况,他立即站在了刘先贵的身旁,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服。

刘卫东较为冷静点,上前摸着昨晚大刘和刘幺娃睡过的地方,随后道:“他们两个才走了没得好久,你们来看,他们睡过勒地方,草还是压平勒,上面也没得露水,应该走唠最多不超过半个钟头。”

刘卫东看着刘先贵一直盯着那些土包,上前问:“贵哥,你在想啥子?”

刘先贵指着那些土包:“你说,这些东西看起来像不像是坟包?”

刘先贵这句话一出口,刘苞谷直接吓得躲在他身后,贴紧他,从他肩膀后面伸出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但想到自己身旁和身后都还有这些土包,他立即转身,背靠着刘先贵,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苞谷,你要爪子嘛?”刘卫东见刘苞谷这幅模样就心烦意乱,“贵哥,你说,咋个办?”

刘先贵想了想,看着浓雾弥漫的隘口里:“必须把他们找到。”

刘苞谷看着隘口:“我不切,这哈有吃勒,那头还有条小河,啥子都有,我们为啥子要进切嘛?”

刘卫东不耐烦道:“我们切,你留下来嘛。”

刘苞谷又立即甩头,刘先贵刚准备抬脚向隘口前进的时候,想起来什么,脱下外套和帽子:“多装点救兵粮。”

刘卫东和刘苞谷立即照做,三人尽量装了足够多的野苹果之后,朝着隘口走去。

走进隘口,三人才发现,里面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太多,高耸的大树和茂密的丛林阻挡着他们前进的路,再加上浓雾的关系,能见度十分低,导致他们既无法看到太远的地方,也行走得相当缓慢和吃力。

刘苞谷战战兢兢地跟在两人身后,刘卫东则故意将周围的灌木踩倒,掰断垂下的树枝,算是做记号,万一迷路可以顺着这些记号再重新返回,而刘先贵走在最前面,仔细观察着大刘和刘幺娃留下的行走痕迹。

走了快半小时后,刘先贵停下来,看着大雾弥漫的丛林前方:“莫得痕迹唠,啥子都没得,咋个办?是回切还是继续走?”

“回切无限之配角的逆袭!”刘苞谷立即说,说完看着刘卫东注视着他的眼神,立即低下头去闭嘴不说话。

刘卫东四下看着:“走!回切勒话,那点野苹果,我们迟早要吃完,不如闯一哈,碰哈运气,我觉得,刘大娃肯定晓得这个山里头有个好地方,他不想给我们说,你想嘛,刘幺娃是他幺爸的娃娃,是他个人家里头勒人,我们三个是外人,他肯定不想让我们跟到他们。”

刘先贵点头:“有道理,那就走吧,苞谷,莫害怕,你跟紧点,你要是饿唠,就先吃点。”

刘苞谷默默点头,走在两人之间,边走边吃野苹果。

……

刘先贵回忆到这里的时候,不再说下去了,只是再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之后,又倒了第二杯,就在他举起第二杯的时候,陈泰东一把按住他的手腕,问:“兄弟,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刘先贵看着陈泰东,木讷地摇头,随后又咧嘴笑着,笑完掰开陈泰东的手,又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陈泰东看着刘先贵一杯杯的喝着,不再说话,给刑术递了个眼色,刑术立即起身,走到坐在门口的店老板旁边蹲下,问:“你爸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说一半就不说了?”

店老板转身看了一眼,已经醉得不成样的刘先贵,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都说唠,他脑壳有问题。”

刑术摇头表示不明白,店老板又道:“我都是十来岁勒时候,才听我老汉说起当年那件事勒,但是喃每次他讲这个事,都只是讲到他们走进那个山里头,然后就不说唠,我也不晓得为啥子,而且每次都说到哪儿就喝酒,不让他喝还不得行,他就要发疯,只有喝唠酒,他才好点,刚才我都说唠,你们硬是不信。”

刑术转身看着已经趴在桌子上的刘先贵,朝着陈泰东无奈地摇头,表示没有问出什么来,就在他起身要回去的时候,店老板又说道:“不过有个事是真勒,他们当时啊,五个人切,最终回来勒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我老汉,一个就是他刚才说勒那个刘苞谷。”

刑术重新蹲下来,问:“你的意思是,刘苞谷还活着?还住在这里?”

“还活到在,后来他走唠,听说切了北方还是哪个地方哦。”店老板看着刑术道。

刑术叹了口气:“好吧。”

就在刑术再次准备走的时候,店老板又道:“但是喃,前几年刘苞谷又回来唠,就住到镇里头在。”

刑术差点没摔出去,站稳之后看着店老板道:“大哥,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店老板反倒是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刑术:“你又没问。”

刑术点头:“行行行,我的错,你能不能告诉我,刘苞谷住哪儿?在镇上的具体地址?”

“你出镇子,往西边走,镇子边边上,你一眼就看得到他的房子,好巴适哦!别野!人家自己修勒别野!”店老板一脸的羡慕,“看看人家刘苞谷,再看哈我老汉,哎呀,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莫法比!”

刑术点头,准备纠正店老板的发音时,店老板起身道:“我晓得,那个叫别墅,不叫别野,但是我说习惯唠,反正你都听懂唠嘛?”

苦笑不得的刑术点点头,起身来,朝着陈泰东点点头。

陈泰东脸上有了点笑容,看着还在吃饭,已经吃了第五碗米饭的马菲,问:“咱们该走了,老板,算账三国吕布逆转人生。”

马菲放下碗筷:“行,我也差不多了,吃了八分饱。”

陈泰东一愣,趁着付账的时候,偷偷问刑术:“刑术呀,你这未婚妻可真能吃,五碗啊,五碗白米饭啊,她哪儿是马菲呀,是猪菲!”

刑术看着桌子上的空碗,还有起身来,胃部都没有隆起的马菲,朝着她竖起大拇指,马菲反倒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就在刑术他们前往刘苞谷的别墅的同时,两条街之外的那家装修很是像样的饭馆包间中,佘采香和凡孟的交谈也即将结束。

凡孟小心翼翼地吃着面条,艰难地吞咽下去之后,道:“你该回去了,否则他们会怀疑你的。”

佘采香无动于衷,跟前摆着的饭菜也完全没动:“我想知道他还好不好。”

凡孟摇头:“你不应该问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个送信的,但是,你也不能因此拒绝你的任务,否则的话,他会死。”

佘采香捏紧手中的包,起身来:“你转告连九棋,不要食言,等我找到了《九子图》,也必须一手交书,一手交人!”

凡孟点头:“我可以代为转告,不过我修饰下你的语气,因为,如果我照你的语气直接复述,连九棋就会让他吃苦头。”

佘采香愣了下,随后道:“对不起。”

凡孟笑道:“接受你的道歉,快走吧。”

佘采香转身离开包间之后,凡孟慢吞吞将手机拿出来,拨出号码去:“我是狗毛,她基本上确定《九子图》就在刑术的手里边。”

电话那头人冷冷道:“《九子图》任务之一,奇门的线索也必须弄到手,这一点,你应该转达给她了吧?”

凡孟道:“转达了,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不让我去找唐思蓉?明明最准确的线索在我手里边。”

“因为你现在不再是凡孟,而是狗毛。”那人冷笑道,“而且你也没有刑术聪明,让他去办这件事,事半功倍,你去办,只会越来越糟,你需要做的,就是按照我的计划,尾随着他们就行了,我相信,以你现在的模样,刑术也不一定能认出你来,所以,你只需要谨慎一点。”

凡孟迟疑了下,又问:“可是,连九棋那边问起来,我该怎么办?”

“放心,一切有我。”那人回答,顿了顿又道,“连九棋肯定想不到我会躲在他的背后。”

凡孟想了想,道:“谢谢您,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那人“嗯”了一声:“你别担心,只要你完成任务,我许诺给你的,都会给你,也会安排一个最好的整容医生,保证把你变得比以前还帅气。”

说完,那人长长地笑了一阵,这才挂了电话。

凡孟抓着电话坐在那,脑子里边回荡的全是那古怪又诡异的笑声,同时也在猜测着,电话那头的人到底是谁。

那个人当然不是连九棋,但肯定是库斯科公司的人,否则的话,那个人不会安排船上的人在连九棋离开之后善待他,给他最好的医疗条件,否则的话,他极有可能死在轮船之上,因为连九棋根本就是想杀死他。

凡孟捂住自己的脸,突然间有一种想哭的冲突,但并不是因为懊悔,而是连九棋给他留下的伤口真的很痛,痛彻心扉。

“连九棋,我一定要杀了你!”凡孟攥紧拳头,狠狠地说道。

第二十一章:钥匙

“这是别墅还是监狱?”走到刘苞谷那栋所谓的别墅前,刑术忍不住感叹道,因为这座别墅周围的墙壁高度近4米,墙头上除了铁丝网之外,还插满了碎玻璃,而且四面墙壁上都有监控摄像头,俨然一座监狱,而不是民居别墅。

陈泰东上前,叩响门环。

刑术则站在门前抬手看着表:“佘采香怎么还没回来?”

马菲在旁边问:“你担心她?”

刑术道:“既然同行,就是同伴,不能不顾及她的安危。”

马菲摇头:“你可时刻要提醒自己,当年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

“当然。”刑术笑道,“就算我忘了,你也会及时提醒我吧?”

两人正说着,佘采香便气喘吁吁地跑来:“怎么这么远啊。”

马菲打量着佘采香:“你没吃饭吧?我这有饼干。”

佘采香立即道:“我吃了,吃得很撑。”

刑术皱紧眉头,知道冲突即将爆发,赶紧上前与依然在叩门的陈泰东站在一起,避免自己被卷进去。

马菲假笑道:“从我们吃饭的地方到这里,至少一公里,你吃饭的地方差不多也算是一公里吧?我算了下时间,虽然你来晚了点,但是依然算得出,你是直接跑过来的,一个自称吃撑了的人,连续奔跑一公里的前提下,应该都会吐吧?你的体质可真怪。”

佘采香一愣,这才明白马菲先前的“好意”其实是在给她下套,立即道:“我的体质就是怪,你羡慕?”

马菲也不看佘采香:“羡慕谈不上,就是觉得有点怪,不仅你的体质怪,你自个儿要单独吃饭也很怪,鬼知道你干什么去了。”

佘采香凑近马菲:“我干什么去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马菲耸肩:“我可没说有关系,我只是那么一问,你自己要接话说下去的。”

就在两人的冲突要升级的时候,门口扩音器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谁啊?”

陈泰东看着摄像头,对着扩音器说道:“我们是北方来的,打听到刘苞谷先生在这里住,有急事找他。”

男子又问:“你们有啥事?”

陈泰东迟疑了下,干脆开门见山:“我们想向刘先生打听一下,关于1960年青莲沟里发生的事情,实不相瞒,我们要去青莲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刘先生能给我们一个准确的坐标。”

陈泰东说完,扩音器中再也没有声音传来,陈泰东见刑术思考着什么,低声问:“你怎么了?”

刑术道:“我听这人说话的声音很耳熟,而且这个人是东北口音。”

陈泰东问:“你认识?”

刚说到这里的时候,门开了,一个光头出现在门口,随后上下打量着刑术和陈泰东,就在刑术还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的时候,那光头的笑容忽然浮现在脸上,指着刑术道:“嘿,哥们!缘分呐!”

陈泰东、马菲和佘采香都看着刑术,刑术看着那个光头,还是没回忆起来他是谁。

“半年前,哈尔滨看守所。”光头走出来,“哥们,想起来没?我还记得你叫什么来着?我想想,你的名字挺特别的,对,刑术!对吧?”

刑术点头,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潘峰案结束之后,他向傅茗伟“自首”后,被拘留了一段时间,这个司空砚当时与他和阎刚同住一间屋子,不仅是个自来熟,还是个话唠,没想到事隔这么久,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上。

刑术道:“你怎么会在这啊?”

司空砚转身看了一眼别墅大门:“我是来找我干爹的。”

“你干爹?”刑术奇怪地问,“你干爹是刘苞谷?”

司空砚点头,也很吃惊:“你怎么认识我干爹的?而且很少有人知道他以前叫刘苞谷,因为他后来改名字了,哥们,你也是做矿产买卖的?”

刑术摇头:“不是,但我的确找你干爹有急事。”

司空砚点头:“我知道,刚才这位爷们说了,你们是来找那个青莲沟是吧?进来吧,屋里没人,就我一个,你来了正好,这叫他乡遇故知,不是,应该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来来来,里边请。”

刑术四人跟着司空砚进了别墅大门,进去之后,才发现里边别有洞天,高墙之下就是花园,种满了各种植物,别墅主体就在花园中间的位置,一共有三层,但很奇怪的是,每一层的窗户外面都被钢板封死,别墅下方的大门也包裹了铁皮,简直就是一座堡垒。

走进客厅之后,司空砚才把灯打开,但只是开了一盏台灯。

等四人在沙发上落座,司空砚才从旁边的口袋中掏出一些饮料来摆在桌子上:“不好意思,这里什么都没有,吃的喝的都是我临时买来的,而且也没水没电,点灯的这点电,都是地下室那台发电机发出来的,所以得省着点,要不我还得出去买柴油。”

刑术点头,看着这个无比奢华,看起来又显得土气的客厅:“你的干爹怎么会是刘苞谷呢?”

司空砚一屁股坐在对面:“我也不想啊,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爸是东北人,佳木斯的,我妈是浙江人,我算是南北混血,我爸以前在内蒙古弄矿,认识了我干爹,拜了把子,我就认他当干爹了,但实际上我和他也没见过几面。”

陈泰东警惕地问:“那你怎么会来这儿?”

“谁想来啊?我放着自己的买卖不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司空砚摇头叹气,“虽然这里也算是山清水秀,但毕竟不是家。”

佘采香耐不住性子,问:“那你为什么来?”

司空砚坐直身子:“我是来找我爸的。”

“啊?”刑术一愣,“找你爸?”

佘采香故作惊讶道:“原来刘苞谷才是你亲爹?”

“扯什么犊子!”司空砚有些生气了,“什么叫是我亲爹?我爹跟着刘苞谷回四川了,结果人凭空就这么没了,我是按照以前刘苞谷留下的地址找过来的。”

刑术和陈泰东对视一眼,刑术也示意佘采香不要说话,自己问:“你有这里的钥匙?”

司空砚摇头:“钥匙是快递寄过来的,除了一把钥匙之外,什么都没有。我能找到这里来,也是按照快递上的寄件地址找来的。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刘苞谷,就是我干爹,以前他说过他老家就在这里。”

刑术又问:“你爸跟着刘苞谷来四川?来玩?”

“对呀。”司空砚喝了一口啤酒,“老爷子说半辈子都在忙活煤矿的事,也没出来好好玩过,我自个儿能独立之后,他就寻思着出来玩,没想到这出来头一回呀,就失踪了。”

马菲此时问:“为什么不报警?”

司空砚道:“我也拿不准呀,当时他跟着我干爹来四川之后,每天都会打一个电话,直到一个星期前突然电话不打回来了,我打过去电话关机,干爹电话也关机,这里的座机没有人接。我当时就想是不是出事了,要不要报警?就在那时候,我收到了快递,里边放着一把钥匙,我想着万一老头子跟我开玩笑呢?我要是报警,最后发现是个玩笑,我这不是把干爹得罪了吗?”

“你想的也有道理。”刑术起身来,在客厅内四下走着,“但这件事也太蹊跷了吧?感觉上,你爸或者你干爹寄钥匙的目的,就是让你来这里,不,不对。”

司空砚问:“什么不对?”

刑术沉思片刻道:“他们要是人在这里,在这个别墅里住着,没有必要给你寄钥匙,但反过来,这种方式像是给你‘留’钥匙,可‘留’钥匙为什么不留话呢?”

佘采香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对,应该是出事了。”马菲也分析道,“我感觉,寄钥匙的人,他的目的应该是要引司空砚来这里。”

佘采香和马菲的意见第一次统一,两人对视一眼,但立即又同时将目光移开,都带着一脸的不屑。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处于沉思中的陈泰东,抬眼道:“司空砚,你爸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你干爹的什么事情?重要的事情?亦或者你干爹自己说过?特别是他年轻时候的某段经历?”

刑术明白,陈泰东意识到也许这件事与1960年发生的事情有关,其实原本他们听说了刘先贵过去的那段往事,也只是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想来这里找刘苞谷问一问,谁知道在这里遇到了司空砚,还知道了一件这么奇怪的事,这绝非是巧合。

刑术走到司空砚跟前,问:“钥匙呢?”

司空砚掏出钱包,打开把钥匙拿出来:“这呢。”

刑术的手触碰到钥匙之后,下意识道:“生铁钥匙?”

陈泰东也上前,掂量了下,拿出放大镜看着,随后又咬了下:“对,是生铁的,上面还有一串数字,是什么意思?”

佘采香走过来:“现在哪儿还有纯生铁的钥匙呀?”

马菲在旁边立即搭话:“是呀,你算是开锁的专家,应该对这个很有研究吧?”

佘采香不理睬马菲的讽刺,拿过钥匙来:“的确是生铁的,现在钥匙大多数都是钢制的,一般用铜或者合金,几乎没有人用生铁做钥匙了,因为生铁容易生锈变形,而且看这个钥匙的样式,应该是开弹子锁的,但是弹子锁也分种类,按照国家的认定,大致分为a、b和超b级锁芯,这种只是开最普通的a级锁芯的钥匙。”

刑术在童云晖那学过开锁,开一般的弹子锁当然不在话下,也知道佘采香没有危言耸听,不过此时佘采香却说了一句关键的话,提醒了刑术。

佘采香道:“a级弹子锁除了很容易打开之外,还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互开率很高。”

司空砚点头:“对,我是做装修的,我也知道这些,你们的意思是,这把钥匙还有什么秘密?”

马菲问:“互开率的意思是,一把钥匙能开多个锁芯。”

马菲说完,刑术和陈泰东对视一眼,陈泰东问:“这个别墅有多少个房间?”

司空砚摇头:“昨天我来的时候,上上下下走了一遍,大大小小的算起来,连厕所,地下室,小隔间什么的,加起来有三十个左右吧?”

佘采香有些诧异:“这么多?从外面看这房子不算大呀?撑死十五个房间差不多了。”

司空砚道:“这里的房间都不大,不知道当时设计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所以房间特别多,除了一个主卧室之外,其他的房间都只能摆下一张床。”

刑术寻思了下道:“我们有五个人,分头行动,查看下这个别墅内的每个房间,对了,司空砚,这个别墅内有没有哪个房间的门是锁上的?”

司空砚摇头:“没有,我能找到的所有房间都去过了,没有一个是关着的。”

刑术道:“那就先分头找吧,在房间内仔细搜查下,看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或者房间内有什么柜子或者抽屉是上锁的,找到了之后就喊一下其他人。”

说着,刑术一马当先,走上楼梯,先从三楼开始挨个房间检查。

众人仔仔细细找了两个小时,直到凌晨时分,才重新回到客厅集合,都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找到,也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

刑术坐在那拿着钥匙,仔细看着,其他人也是一语不发。

陈泰东问:“大小房间一共三十一个,没有遗漏的吧?”

众人都微微摇头,刑术看着那钥匙,看着看着,忽然问:“司空砚,这别墅外还有其他的地方吗?车库之类的地方?或者杂物间?”

司空砚站起来:“对呀,后面有花园,那里有两个车库,一间狗舍,但是狗已经没了,还有个配电室。”

刑术立即道:“走,去看看。”

就在众人离开客厅大门的那一刻,灯突然间灭了,屋内顿时漆黑一片。

司空砚立即道:“完了,发电机没油了。”

刑术问:“这么大个别墅,为什么要用发电机发电?有现成的电不用,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奇怪呀。”司空砚在前面带路,“昨天我到了之后,要不是去了地下室,都发现不了这一点,先前你们也看到了,放了那么大个柴油发电机在里边,我看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佘采香在后面又问:“但不是有配电室吗?”

“对呀。”司空砚回答,“这不是矛盾吗?但是配电室有总闸的那个箱子上了锁。”

“锁?”刑术突然间站定,“走,去试试看,能不能用这把钥匙把配电室闸门的锁打开。”

刑术的话提醒了众人,随后在司空砚的带领下进了配电室。

刑术用电筒照着总闸箱外面的那把大锁,试着将钥匙往里边一插,再轻轻一拧,随后锁真的打开了。

锁被打开,发出轻微“咔嚓”声的瞬间,周围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刑术将打开的锁取下来,然后将总闸箱门打开。

打开之后,借着电筒光,众人看到,里面竟然只有一个总闸,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在下面看到其他的分区闸门,这是非常不合理的地方。

刑术抓着总闸,慢慢推上去,推上去那一刻,供电室的灯立即亮起,但紧接着便听到大量机械转动的声音。

刑术立即跑出供电室,发现花园里的灯全部亮了,别墅窗口外层的那些钢板也全部打开,整个别墅内外立即变得灯火通明。

刑术立即问:“司空砚,有没有分区控制的开关?这么大的光亮,把周围的人引来就麻烦了!”

司空砚仔细回忆着,拔腿就冲向已经打开的车库内,没多大一会儿,别墅花园的灯熄灭了,司空砚又跑出来:“喂,别墅里边的灯必须要进去关。”

刑术扭头对陈泰东和佘采香说:“陈师叔,你带着佘采香在外围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我和马菲、司空砚进屋再仔细找一次。”

两批人立即分头行动,但陈泰东和佘采香在外面一无所获,反倒是在别墅内厨房中的刑术和马菲有了收获——厨房内那个双开门冰箱的门打开了,里边却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刑术凑近冰箱:“这冰箱肯定有问题,否则怎么会自己打开?”

司空砚一听刑术这么说,下意识看向自己身后:“会不会这里还藏着其他人?”

马菲立即否定:“不可能,先前我们楼上楼下都搜索一遍了,有人的话,早就被咱们找到了。”

刑术在冰箱中摸索了一番,找到了旁边一个调节温度的开关:“奇怪了,这种冰箱都是外面液晶屏调整温度什么的,里边怎么还会有个开关?”

说着,刑术下意识扭动了下,扭动之后,双开门冰箱开始朝着外面移动,刑术、马菲和司空砚下意识退到厨房门口,此时陈泰东和佘采香赶到,看到这一幕,也很是吃惊。

“暗门。”佘采香走上前看着,“而且是电动的,用的是一体式电路,有利也有弊。”

司空砚问:“什么意思?”

“简单点来说,就是必须要打开总闸,否则这个暗门的电源开关不会启动,同时这条线也连接着其他的电源线,在周围某个地方埋了一个计流器,如果屋内某个原本设定好,应该用电的东西,没有使用电源,这个机关就不会启动。”佘采香看着冰箱后面那扇已经移开的暗门,“比方说,这个屋子内的某盏灯或者某个正在用电的电器损坏,继电器立即就会感应到,然后机关便不会打开,什么都不会发生。”

刑术道:“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在总闸被打开,又想紧急封闭暗门的前提下,只需要破坏其中一个电器,或者是打碎一盏灯就可以做到了。”

陈泰东走上前:“看样子,咱们必须留一个或者两个人在外面,否则的话,一旦全部进去,外面有人动了手脚,极有可能被封死在里边。”

刑术扭头看着佘采香:“你对这种室内机关比较熟悉,你和司空砚留下吧。”

“我不同意!”马菲立即道,“鬼知道她会不会故意把我们困死在里边,她必须进去,我和司空砚留下,刑术,别忘了,我是你未婚妻,你必须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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