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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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来看第五议“固邦本”,何为邦本?国家之本也,就是老百姓富不富、社会稳定与否。这一条,江陵先生说得言辞恳切,逻辑严密,即使我们后来者聪明无比,也不得不服——原来古人什么都明白!

这一条,也多含有法家思想。法家,总是要讲强国、讲实际的,除去那些不尽情理的严酷,我看法家的真理还是多一些。现在常说的“以人为本”,就是管仲曾经说过的。管仲是齐国成就霸业的大功臣,他说:“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要想称霸,大国崛起,不是多生产钢铁枪炮的问题,而是怎么样以人为本的问题。

我们来看张先生的教诲。

张居正首先指出,我听说,帝王之治,欲攘外者必先安内(草民按,彼时之胡说,今日之真理)。《尚书》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就算是古代大治的时代,也有外患和盗贼,但百姓却能安乐,丰衣足食。为什么呢?因为邦本深厚坚固,所以无虞。如果老百姓愁苦思乱,民不聊生,外患内盗才会乘机而起(江陵先生的意思是说,这个因果关系不要弄反了)。安居乐业的老百姓一般喜好仁义,过不好日子的老百姓就容易为非作歹(危民易于为非),这是必然的(其势然也)。

他说,去年因为是元年,国家减税一半,结果国用不足,边防开支又大,国库空虚,不得已派了四个御史分道去催税款,这虽然是权宜之计,但老百姓就受不了这种搜刮了。臣近日听取了外官的议论,都说这事情办不了啊,原因是御史作为钦差出去了,目睹老百姓穷苦,又没有别的渠道清理欠税。只好将各地官库的储存全部调到京城来,以致各省库藏空虚,一遇到水旱灾害,眼看老百姓饿死而没办法救济。这么搞,国库没等充实,国家元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张居正还教导我们说,臣窃以为,矫枉者必过其正。在当今民穷财尽之时,若不痛加节省,恐怕这局面就不可挽救了。我叩头恳请皇上念惜民穷,多给百姓一点实惠,凡是不急的工程(草民按,譬如高楼宽路广场等等),没有益处的征收摊派,一切都应停免。您本人则应该崇尚节俭,为天下先。

我乞求皇上下令吏部,要小心选择好官,让他们善待小民。考察官员贤与不贤,要把那些律己廉洁、实心爱民的,作为“上考”,也就是称职,尽快给予升官。如果只会巴结上司、企图跑官要官,而无实政惠及老百姓的,即使有才干,也只能给予“中考”。其贪污显著者,严限追赃,并押送到边防管制,什么时候退完了赃,什么时候另行发落。

张居正强调指出,陛下应责令户部反思,为什么天天琢磨来钱的方法却财政匮乏?其弊端何在?现在准备的新举措,是根据什么原则?当今风俗奢侈,官民穿华丽衣服、造豪华大宅都没有什么限制,加上豪强兼并土地,赋税不公平,偷税漏税,恃强不纳,田赋征粮偏重于小民。各衙门小金库到底存了多少钱粮,漫无查稽,谁也不清楚。假公济私盛行,官吏当然要滋生贪污之心。

张居正痛心疾首地指出,上述种种,皆耗财病民之大者。如果能严厉追查那些私吞国家财产的家伙,把他们干掉,又何必求索于穷困之民、而消耗国家的元气呢?

——张居正先生一点也没有危言耸听。明代自正统年间以来,财政情况就一蟹不如一蟹,每况愈下。《真定府志》载,成化以前,民间除了两税、草马(供给边防用)之外,不过给官家服几天役而已。到了弘治以后,中央和地方两级每年增派的税收多了十倍。凡是官员级别高一点的,都盯着下面的财富,公派的私加的,像老鹰攫肉,必获乃已。小民怎能不因贫困而逃走?村里壮丁不足服劳役的数,就加派田赋。这情景怎么得了!

史载,当时的官员考核,就是一个税收情况如何(长吏考课,唯问钱粮),其余公务,不过虚应故事。到了这位隆庆爷,更是专派御史到各地去“清库”,有点钱就运回皇宫来供他玩乐。天天晚上狂游灯会,喝酒取乐,以为盛世已经千秋万代。

真的就千秋万代了么?灯山酒海里,人也难清醒。草莽之夜哭泣,难以越高墙。

可是张先生关于“危民易于为非”的警告,并不是在吓唬他。皇爷,祸起萧墙的时候,上吊可都找不到安静的地方!

最后一条,第六议,讲的是边防的事。这事,也是当务之急。

就在张居正上这道疏的前一年,隆庆元年九月,秋高马肥,俺答曾率6万骑犯边,寇大同,陷石州,另一彪人马土蛮部落犯蓟镇,抵滦河。北京再次戒严,有人甚至吓得弃官逃走。到十月敌人才退去。大明帝国又被折腾一回。

张居正是个博览群书的人,颇知兵事,负责国防后,更是相才将才兼备,确有些诡异的天赋。他对军饷、兵源、选将等诸多事宜都有独到见解,这里就不详述了。同时他还提出了举行“大阅”的建议。大阅,就是大阅兵。一是能够检验官兵能力勇气如何,二是可宣示远近,让人知道皇帝已加紧了军备,以此煞一煞狂虏的锐气。

从嘉靖二十八年张居正上《论时政疏》起,迄今已经19年过去。这19年,官场历练把他造就成了一个真正的相才。当年还不过是书生论政,颇逞意气,现在提出的这几条,都是成熟的治国之道。

《陈六事疏》的命运,也比以前的那一道疏好些,隆庆好歹批了几个字,说“览卿奏,俱深切时务,其见谋国忠恳,该院部看议行”。

奏疏交到各部去议了,有些大臣不禁感到兴奋,总还可以谈论一下实事了。都御史王廷、户部尚书马森、兵部尚书霍冀,都有谈感想的折子上来。不过说一通,也就罢了。

张居正可能会失望,也可能会彻底明白——明朝的变革,靠的不是观念,而是权力。一个末相,说得再多又怎样。当然万历年间也有人看出来了。他这奏疏,虽然没有毛遂自荐,但自我推销的心机已经表露无遗(《国朝典故》)。张居正多年后回忆,说此举是“往者冒昧,妄有所陈,诚激于时弊,不得已耳。”(《答广西熊巡抚》)

冒昧我看倒谈不上,有激情才是真的。

政治上的作为不作为,全在于有没有激情。在位者若没有激情,老百姓也就过闷罐式的日子吧。年年说皇恩浩荡,年年却是积弊如山,河清有日乎——我等到花儿都谢了!连街头贩夫都看得清的事,以皇帝的天纵英明,为什么老看不见呢?

张居正的条陈一上,与高拱的思想不谋而合。高拱在嘉靖四十五年,也有一个《除八弊疏》准备上奏,不巧老皇帝要咽气,就压下一直没交。高拱的条陈,简直就是张居正《陈六事疏》的另一版本。我想,自此他对张居正另眼相看,视为同道,是大有可能的。

《陈六事疏》中法家的痕迹太重,当朝的心学一派和因循官僚自然如芒在背,诬张居正为“小人”的舆论也就从此发端(然忌我者也自此始矣)。

可是张居正白白背了这个黑锅。

条陈在皇帝那里几乎没有反响。但隆庆独独对“大阅”十分感兴趣,他和武宗一样,都愿披战袍、跨骏马,装一回大将军。上疏第二年五月,隆庆下诏要准备秋季大阅。到九月,十多万人马齐集京城,京营、边将、爵爷、锦衣卫特务轮翻操练、比试骑射。“龙旗照耀虎豹营”,一时间也是烟尘滚滚,煞有介事。

当时和后来都有人反对这次大阅,说是劳民伤财,花了二百万(有夸张),摆个花架子;说是张居正为了讨好皇帝才出的这馊主意,天下能有被你大阅兵吓住的敌人吗?有钱还不如接济一下边防军家属。但是阅兵毕竟起了点心理作用,境内就曾一度哄传要收复河套了,估计俺答也知道了风声——汉家郎毕竟不是好惹的。

隆庆初年张居正的这个上疏,不过是他后来龙吟虎啸的一声初啼。入阁后,他这还是头一次露锋芒。昏昏者只见其奇谈怪论,昭昭者却能见出他志在廓清。我们明白了他的抱负之后,也就可以索解他后来与高拱愈走愈近的原因。

大明帝国沉疴在身。这样庞大的一坨,生,生不得;死,死不掉。它等待的就是有回天之力的国手,能给他痛哉快哉地来上一针。

天不负居正,给他送来了一时瑜亮的高拱。自隆庆三年起,一年之内,高拱赶走了内阁里挡道的腐儒,开始了史称“高张联立”或“高张并相”的祥和时期。

我们兄弟俩,终于可以做点事了吧?

有时人曰:“隆万间,所称最名相二,曰高新郑公文襄,张江陵公文忠。两公钟异姿,膺殊宠,履鼎贵之位,竖震世之勋,皆大略相同。”(马之骏《高文襄公集序》)

所言极是。

生也苦短,哪里还能顾及什么“谤牍盈箧”了。有异姿者,必有庸人难以认同的异行。

“当直几番清座久,隔帘时有御香飘”。这样的机遇,人生能有几回?趁着东华门的紫气祥云冉冉飘起,哥们儿,该出手时就出手吧!

八、羽扇纶巾自东华门飘然而入

【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张居正入阁的头三年,负责的是边防军务。文渊阁里,书香满溢,但边塞的警号却常常扰了他的好梦。

书生报国,也须知兵。张居正年轻时,学的是“万人敌”,兵法谋略读了个烂熟,进翰林院后又研究过山川形势,如何御敌自是了然在胸。此时,正是他施展的时候。

中国的事情,向来是知易行难。经天纬地的法子,说是谁都会说;到了实际去看,你面对的,简直如烂泥一潭。

大明帝国的北边,有凶猛异常的鞑靼。这是大明的百年恶梦。北宋覆灭的悲剧,也是本朝大臣常常要提及的一个话头。为了防备这些虎狼之师,明朝修筑了漫长的边墙。边墙之内,共设有九镇(九大军区);即,辽东、蓟州、宣府、大同、延绥、宁夏、甘肃、太原、固原。这就是所谓的“九边”。这一线连绵边防,看起来威风凛凛,但实际却挡不住鞑靼的铁骑。

明代的“边兵”,还算是精锐的,可以一拼。“京营”(内含土木之变后于谦组建的“团营”)就要差得多,但也还能打。至于其他各州府“军籍”的兵,全部沦为了杂役,给衙门和当官的人家建房、背粮。那时连一个秀才都可以支使大兵给自己干活。因此全国约270万兵员,百分之七十以上是在当劳工。

国家出了官田养兵,结果给大小官员们养活了百万劳工。要是创建“军籍”的朱老皇帝能起死回生,难免当场高血压发作,还不知道要剥多少人皮才能解恨!

“九边”的兵,却是要用来打仗的。边境一吃紧,兵当然就不够用,要添人。而添人就要花钱,边防军费开支之巨,让张居正无法安枕。嘉靖初年,每年所费才不过59万两,到隆庆这时,早已飙升到260万两以上了。

当时的情况是“边臣日请增兵,本兵(兵部)日请给饷”,张居正头都要大了。不仅如此,他还甚为怀疑:兵马数目是不是实数?军饷是不是都用在了实处?这中间的黑洞究竟有多大?

他在给一位盐务官的信中谈及此事,也只能叹气:“今边费日增,计每岁所入之数,尚少银四十余万两。民力已竭,费出无由,日夜忧之,不知所出,奈何奈何!”(《与应天庞巡抚》)

前方兵不足,将领也有一半是畏战的。俺答部落统共才10万余众,其精锐不过3万,兵锋所及,竟像在自己家里遛马。若不是边将怯战少谋,又何至于此!

中枢发号施令的的兵部,又是油滑官僚霍冀在主政,对边将冒功领赏的睁只眼闭只眼,而真正杀退了敌人的又故意压住不赏,估计全看贿赂多少而定。如此赏罚不公,即使有敢拼的边将也不拼了——人不能太老实!

堂堂大明的国防部,国家安危之所系,居然能任用这样的尚书,大明的所谓国防,不是跟开门揖盗差不多了么?

危若累卵之势,张居正能否撑得住?看他当时给各边将写的书信,不得不佩服他确有指挥三军的帅才。首先,他调派了王崇古、方逢时、谭纶、李成梁、戚继光等将领,各统大军于九边,互为犄角。这些人都是一代名将、国之干城。在后来的表现也相当不俗,不负张居正的厚望,为他扎扎实实守住了最吃紧的蓟辽一线。

张居正是聪明人,他知道,世界上的事情唯有打仗来不得虚的。用将,就一定要用能打的。像严嵩奸滑一时,却只用了个草包将军仇鸾,又有何用?只能是在皇帝面前给自己丢分。

对于前线的军事,即便微末小事他也很留意。国运之所系,在这个时候,赵括是万万当不得的。

他入阁后不久,蓟辽总督谭纶建议,要在蓟镇前线修建敌台,也就是碉堡,每一里一个。台内驻扎兵卒,平时负责瞭望,战时可以出击。张居正立即接受了,并督促操办,用了一年时间,大功告成。他在一开始写给谭纶的信中,问得颇为详细,能看出决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

他问:昨天看到你的建议疏奏,这的确是个“设险守要”的好办法。兵部马上就要批复了。但你说一个敌台需要50个兵,那么1000里就需要5万人。不知这5万人是让原来镇守的兵充当呢,还是另外找。要是用原来的兵,那么城里怎么守?要是新增的话,那么兵又从哪里来?

他又问,看见你说的这敌台,周长才有一丈二,虽然说的是收顶之式,但我揣摩基础也不过比这大一倍多而已,这么小的地方,50个人怎么周旋得开?还有士兵的衣、粮、柴、水之物充塞其间,不是太狭窄了吗?如方便的话还请指教(见《又与蓟辽总督谭二华》)。

再来看一段他关于军粮的询问。

他说:我最近听说蓟镇的军粮,是要求士兵到一二百里之外去支取,士兵颇以为苦。他们一户数口之家,就依靠这一石粮食活命,不仅发放得不及时,且斤两还不足。同时又要他们到数百里之外去等候领取,往返道路,雇人雇车,这钱是谁出?名义上是一石,其实不过八、九斗矣!况且近来又有一些摊派,都在这粮食里出,这么干,想让士兵吃饱、为国家折冲御侮,那能成吗?我听说,按照过去的制度各区驻地都有官仓,仓库如今虽然有损坏,但制度还在,官员也还在。能否修理一下,就近发军粮呢?此事你也不必上疏了,直接和管粮郎中商量个办法就是了。(见《与蓟辽督抚》)

一个总理大国事务的高官,看见下面有报告上来,不是简单批一个“一定要抓紧办好”就算,而是举一反三,穷究根底,心细如同老农。我们能嘲笑古人不会办事么?

对于兵部尚书霍冀赏罚不公的事,张居正也曾据理斥责,予以纠正。兵部是显要部门,并无规定一定要服从大学士指挥。大学士斥责在任兵部尚书的事,在明代极为罕见。张居正就是这样一个“大破常格”的人。心中有郁闷,他就要说。

谈到赏罚之事,他自是不无感慨:“世间一种幸灾乐祸之人,妒人有功,阻人成事。”何时明朝人不再有内斗了,国家也许就不会这么疲弱了。

张居正在运筹边务的过程中,最令人称道的,就是坚决保护了戚继光。

戚继光是一员古今罕见的奇将,号令严,赏罚信,训练士兵的军法和制敌的战术,都空前绝后。士兵皆愿为他效命。中国古代具有个人特色的队伍,除了“岳家军”之外,就是他的“戚家军”了(以义乌募兵训练而成)。不论是抗倭还是御虏,其作为,都是可以让人惊喜的。

这个戚继光,在后世名声之大,达到无人不晓的程度。人人皆以为他是近乎完美的人。其实他个人品质还是很有些问题的,好行贿,好争功,时人对他议论很多。高拱还一度严辞参劾过他。但张居正看准了他是栋梁之材,从中缓解,让他“带病”留任。

当国之后,张居正更是依赖戚继光镇守北方。时人称,戚继光在镇十六年,“蓟门宴然”,啥事也没有。名将名相,相得益彰!

闻道铁骑近神州,杀气遥传蓟北秋。

这还是张居正在庶吉士毕业后做的诗。那时,他只是慨然一书生,而今边塞的防务,就在他的案头处理。遥闻鼓角,北望燕山,回想年轻时的报国之志,总还没算完全落空吧。

此时在关山的那一边,与张居正对垒的,就是威名赫赫的俺答汗。

这个俺答,蒙文史籍把他叫做阿勒坦汗(何其堂皇!过去我们老是不好好翻译别人的名字)。他是一位蒙古族的大英雄,说起来也是需要一本大部头书的。

俺答的世系相当显赫,是土默特蒙古部的头儿,达延汗的孙子,属孛儿只斤氏。这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后裔。他所属的蒙古部落,是由明初被成祖撵到漠北的“北元”延续下来的。明朝人俗称他们为“鞑靼”(达达)。

俺答的崛起,就在嘉靖年间。开始他不过是个部落头领,其部游牧于阴山南麓及河套一带。嘉靖三年后,屡次帮助其兄吉囊攻掠兀良哈部;嘉靖十一年和十三年,两次攻入西海(青海),大败亦不刺和卜儿孩。后又屡次出兵攻瓦刺部(就是逮了英宗做战俘的那个部落)。还多次攻掠明朝的大同、宣府、延绥,战无不胜,渐渐地成了气候。

嘉靖二十一年,哥哥吉囊死了,俺答当仁不让,把哥哥的部众收归名下,控制了蒙古右翼三万户,称“司徒汗”,与大汗(达延汗的继承者,明朝人通称为“小王子”)分庭抗礼,并进而吞并左翼一些部落,迫使汗庭东迁义州(今辽宁义县)边外。

这下,他成了蒙古部落里最有实力的一支。所控制的范围,包括了当时蒙古的大部分,东起宣化、大同以北,西至河套,北抵大漠,南临长城。还曾一度用兵西藏。

俺答部落纵马塞上,感觉什么都好,就是日用品不足。老百姓的铁锅用坏了,得不到更新,贵族的绸缎衣服穿烂了,换不了新的,因为当时明朝执行的是拒绝“贡市”的政策,不允许他们与明朝经济接轨。

所谓“贡市”,意谓“朝贡”和“互市”。 朝贡,就是他们派使者向明朝进贡马匹,明朝给予一定报酬,有时报酬还很丰厚,不一定等值,可算是一种特殊的贸易。互市,就是边境贸易,在老百姓之间展开。

俺答为了让自己的部众有铁锅可用,曾屡次遣使到明廷,请求贡市,都被顽固的嘉靖拒绝。俺答没有办法,不让贸易就只有抢。他乘着严嵩专权时期朝政紊乱,多次发兵攻扰边镇,动辄出兵几万、十多万,杀死明朝总兵官以下的各级武官,先后有23名,让安逸惯了的大明举朝震惊。这种攻掠,也有以武力逼迫明朝开放贸易壁垒的意思。

嘉靖二十九年,10万蒙古铁骑威逼北京的“庚戌之变”,是其中震动最大的一次。

边境的形势为何如此紧张?是因为国防线太脆弱了。

当时北京以北的防务,主要靠辽东、蓟州、宣化、大同这四个镇。明朝设立了蓟辽总督、宣化总督各一名,把守一方,像两个拳头护住北京。辽东方向,起初尚无敌兵骚扰;宣大一带有险要可守;所以最薄弱的就是蓟州。从北京到山海关一线,仅有的屏障,就是一条边墙。蒙古铁骑兵随时可越过喜峰口、黄崖口、古北口打进来。

敌一入境,可在数天之内奔袭至北京城下。蓟辽重镇,瞬间就成了外线,只能远远地干看着。

北京城的几次戒严,就是这么造成的。

一切问题,都是从成祖放弃三大卫引起的。长城以北,没有我方一兵一卒,等于敌人就在窗户底下。也曾经有人提议恢复大宁卫,屯重兵,东与辽东、西与宣府“声援相通”,如果有了这个重要屏障,北京的压力要小得多。

正如后人所说:“明初边备,自辽东而大宁、而开平、而宣府、而丰胜、而大同、而宁夏、而甘肃,东西延亘,指臂相依,称全盛焉。”理想的边防,就应该是这样子。可惜,要恢复大宁,起码要出精兵20万,而且还要打得好。兵从何来?将又安出?豪气今又安在?如今的明朝君臣,再不是成祖征漠北的那一代人了,压根就只能是说说而已。

当然,俺答也是生不逢时。他没有老祖宗成吉思汗那么好的运气。大明不是大宋,大明说什么也是一个强国,首都又在北方边境。成祖当年迁都北京的这一决策,倒还没错。首都在边境,边境的武备相对就强。北京一有警,从各镇赶来勤王的兵到得也快。俺答纵是凶猛,每次也只能打到北京城下。北京拿不下来,往南也不敢再进一步。

到隆庆初年,双方的强弱开始易位。由于朝廷已调谭纶总督蓟辽、保定;王崇古总督宣府、大同、山西;戚继光总理蓟州、昌平、保定三地练兵;北边的防守稍有复苏。

既有名将镇守,又有张居正、高拱在上谋划调度,至隆庆四年,明虏之间的遭遇战,明军已是屡有斩获了。

可是,这片阴云何时能才能彻底驱散?

世代宿仇,不是轻易可以破解的。以明朝目前的国力、兵力与士气,可能永远也别想“封狼居胥”了。

可是,张居正的一生,每一步都似乎有天助。隆庆四年九月,一个千年不遇的机会来了!

边境上突发了一个小小的事件,但是,它猛然间牵动了全局。究其原因,是因为一个漂亮女人。

历史为她陡然改变了走向。

但事情说破了,却十分搞笑。原来这是俺答家族里闹的一次桃色事件。

俺答的三儿子早年死了,留下一个孤儿叫“把汉那吉”(这名字又没给好好翻译)。这个小孙子,是奶奶、也就是俺答的老婆一手带大的。

把汉那吉长大后,娶了妻比吉。可是他又看中了姑姑的女儿——表妹“三娘子”。想必那三娘子一定是漂亮异常,聪明伶俐,同时又解风情,日后才可能惹出这么一场大祸来。

把汉那吉心满意足。但他没高兴多久,一顶铺天盖地的绿帽子就把他给扣住了。给他戴绿帽子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爷爷——老俺答(见《明通鉴》)。这三娘子是蒙古部落鄂尔多斯的公主,为俺答的长女所生,按说是俺答的亲外孙女。爷爷看上了外孙女,这在我们看来,不可思议。但按当时部落的风俗,这没什么,而且是两相情愿。完全符合李银河老师的私情合法“三原则”。

俺答公然娶了三娘子。

当然,这事情未免太离奇,于是也有另外的说法。即,三娘子并不是俺答的外孙女,她本为鄂尔多斯所聘,可是俺答看上了这小女子,想夺过来,就将把汉那吉所聘的女子,许嫁给了鄂尔多斯,这才惹恼了把汉那吉(见《明史纪事本末》)。

关于三娘子的出身与婚姻,史籍上有多种版本,这里无法逐一考证。但我个人认为,还是俺答看中了自己的外孙女比较具有历史的戏剧性。

被爷爷给抢了老婆,这是奇耻大辱啊,把汉那吉没去反思自己有什么问题,把满腔怒火撒向了爷爷。一赌气,带了大老婆比吉和自己奶妈的丈夫(奶爸),一行8个人,跑到长城边,在大同镇的败胡堡叩关,要投降大明。

把汉那吉声称要去大同镇,指名要见大同巡抚方逢时。

在古代,这叫“降人”。降人到了,大明这边却有一阵慌乱。因为就这么几个势单力孤的降人,后面肯定会有大兵来追还,这不是要惹起战祸?收留还是不收留,众说不一。

巡抚方逢时不敢擅作主张,立刻转报宣大总督王崇古。

王崇古十分机敏,凭直觉感到转机来了。他认为当然可以收留,命方逢时“盛陈兵卫”迎接把汉进关。就这样,500名盔甲闪亮的汉家骑兵,把这倒霉小伙给迎进了巡抚衙门,当起了贵宾。官府对他们“优给衣食”(估计绸子衣服早就穿坏了),但不许乱走动,等于软禁了起来。

当时有部将谏阻王崇古:“一个孤竖,何足重轻,不如勿纳为是。”王崇古说:“这是奇货可居,为什么不收留呢?”

又有部将建议,不如斩首了算了,也挫一挫俺答的气焰。王崇古坚决反对,说,“一个胡人的小兔崽子,斩之何益?北虏内讧,老天送给了我这个把汉(怎么不多出几个三娘子?),正好以此肃清胡尘,说不定这就是停战的机会!”

张居正没有看错人,王崇古的确是眼光犀利。他和方逢时联名草拟了一道上疏,谈了自己的意见。

王崇古考虑的十分周详。他说,这是老天惩罚他们,让他们骨肉叛离,千里来降。咱们应该给这小子豪宅住着,美食吃着,但严禁出入,以防有诈。如果俺答到边境上来要人,咱们就要求开互市,让他们把“板升”逆贼(汉奸)给送回来,还回掠去的人口,然后咱们再把这个小子礼送回去。这是上策。

如果俺答拥兵来犯,不可理喻,咱们就明告诉他要杀把汉,俺答一定怕,不敢太猖獗,这时候咱们再提出条件。这是中策。

还有一策也不错。就是如果俺答不管把汉了,咱们就把他安置在边境外,令他召降部众,犹如汉朝的属国乌桓国。等到俺答老死了,咱们就给把汉一个名号,俺答的儿子辛爱一定不忿,要兴兵来争,那就让他俩打去吧。如果双方僵持,我们就平安无事。如果双方厮杀,我们就声称要派兵去援助。他们根本没工夫来侵犯我们,我们也就可以休生养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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