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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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皇帝以一农民,赤手空拳,揭竿而起,建立了一个伟大的帝国。这是奇迹。但是当这个帝国具备了所有完善的国家机能以后,为何反而创造不出奇迹来了?是因为:哀莫大于心死!肉食者,既然有肉吃,他就不再想创造什么奇迹了。食不着肉的人,裹腹尚难,他们没有什么义务去创造奇迹。

国家之老,老于人心。

既然大明这条宝船是永不沉没的,那还用管它往哪里开?

——但是,船真的是永不沉没的么?

可惜,夏虫不可语冰,跟他们说这些是没用的。贪酷之官,只知道财富是无尽的;庸惰之官,只知道太阳是每天都要升起来的;奔竞之官,只知道宝塔尖上的风光是最好的。

对他们来说,民力,可以无止境地使用;人心,可以无顾忌地踩踏;笙歌,可以无终结地演奏下去。

这一切,永远不须偿还。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这脚下三尺土中,“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昏睡百年的大明,就这样不可挽救了么?

历史,恰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张居正。

书生报国,惟以智慧。还有就是——“慨然以天下为己任”。

他起自布衣,登入庙堂,“且受深恩,义当死报,虽议谤有所弗恤也!”

人力可胜天,就是在这个意义上说的。难道世路多荆棘,他不知道吗?

他当然明白。

但国家兴衰,不止是一个人的祸福。拯民救时,就在今朝!是五尺男儿,能罢得了手吗?

正所谓“无限沧州渔父意,夜深高咏独舷鸣”(张居正《泊汉江望黄鹤楼》)。 

这内心里最深刻的啸声,有谁听,有谁听!

 【金戈铁马入梦来】

张居正的“江陵柄政”十年间,最值得人称道的还有善用将帅、安定边陲之功。 

在隆万交替之际,大明的天下还不能算四方晏然,各处仍时有闻警。这都是正德、嘉靖两朝留下来的烂事。

那两位自我感觉良好的皇帝,在国防决策上实属低能儿,对外战略完全短视,忽战忽和,缺乏长期打算。对所启用的边将也是信疑不定,让人很难愿意卖命。仗要是打输了,那就都是下面的错儿,蓟州前线在十七年中,竟更换大将十人,没有一个不是获罪撤职的。总督王忬与杨选两人,还因吃败仗而被皇上杀了头。

只有低能的下属,没有低能的上级。皇帝的心理倒是平衡了,但事情却毫无起色。

兵备松弛,到了近乎儿戏的程度。

军官们普遍强迫士兵服劳役,十分残苛,导致兵卒大量逃亡。当官的正好吃空饷。以京军、边军的编制论,合计有百万,但实际有多少鬼才知道。以京军为例,嘉靖时的编制14万,按人头一个个数的话,只有不到6万,而能打仗的,大概也就2万。

明初的军屯到后来已经无法生效,军费均由财政支出。一年军费70余万两,一打仗就超过上百万两,占全国年总支出的70%!从太仓发放到边境的军饷,年年不足用。这个大包袱,哪个背得起?

花这么多银子要是养一批精兵,也还不算冤枉。可是大明的军人情况如何?军官都是世袭,吃惯了空饷,骂惯了士兵,哪里懂得带兵。一遇检阅会操,就临时拉来一批老百姓充数。兵部的大员下来,检阅阵前,只见一片嘻嘻哈哈,“呼舞搏笑而已”。兵部官员受了贿,也不见怪:弟兄们好啊!

这就是大明军。无怪在庚戌之变时,京军一听说要出城打鞑子,竟人人号啕大哭!

边防溃烂,这“溃烂”二字一点都不过分。

就在张居正入阁那年,隆庆元年,仍有一次俺答犯境,兵锋直薄北京城。经过张居正与高拱经略,边防才有所复振。到他完全执掌了最高军事权之后,更是加紧调兵遣将,整饬武备。大明的千里边防,画角连营,渐渐的有了一支虎贲之师!

书生稳坐帐中,决胜万里之外。

张居正在入阁后的16年中,与边防将官频频通信,指点机宜,部署措当。这些函件舍弃了公文套路,事无巨细,详为谋划,在他的文集中收录的有百余封。

“燕然未勒归无计”。他知道,在前方的将领选得好不好,是边防安宁不安宁的关键。

他选将,要的是既骁勇善战、又足智多谋。

他用将,是授予大权,坐镇要害,统辖一方,用之不疑,曲为维护。

有了称职的统帅,自会有不怕死的大将。

有了称职的大将,自会有不怕死的雄师。

那时四方皆有将星熠熠:俞大猷、谭纶、戚继光、李成梁、王崇古、方逢时、殷正茂、凌云翼……均为一时之雄。北虏南倭。无不心生惧意。边防上的形势,开始由危转安了。

这其中,张居正对戚继光、李成梁两位著名将领的使用与关爱,不能不细说一下。

戚继光是山东登州卫(今山东蓬莱)人,字元敬,号南塘。他出身于军士家庭,嘉靖二十三年17岁时承袭父职,任登州卫指挥佥事,负责海防,也就是对付“南倭”。曾有雄心壮志曰:“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

嘉靖三十一年,戚继光应考山东武举,在数百人中脱颖而出。次年夏,被提为山东都指挥佥事,参与当地的防海抗倭。此后十余年间,辗转山东、江苏、浙江、福建,再到广东,到处留下“戚家军”赫赫威名。

张居正入阁后,调戚北上,总理蓟州、昌平、保定三镇练兵事。这是为戚继光特设的一个职务,本意是能让他带更多的兵,但因和三镇的总兵官权力划分不清,“诸将多观望”。于是兵部将他调任蓟州总兵官,能实际控制一镇的军队。可是这样一来,名衔却有所降低,戚继光为此怏怏不乐。张居正那时还只是内阁的普通辅臣,不能直接改变这一状况,便说服隆庆皇帝改任戚为总理练兵兼镇守,可以节制其他两镇总兵,使之便于练兵。

戚继光是一名罕见的将才,从军“三十年之间,未尝一日不披坚执锐,与士卒共命于矢石之间”(王世贞语)。《明史》上也说:“戚继光用兵,威名震寰宇。”看来他是从没有玩过虚的。

他初到北边,见北地边军纪律松弛,就与谭纶一起调来三千浙兵。浙兵都由他一手训练而成,纪律严整,可充军中骨干。刚到北边那天,正逢大雨,三千兵伫立雨中不动,从早至暮,有如树林。北方边军看见,无不震骇,“自是始知军令”——才知道军令如山是什么样子!

戚继光不负张居正重望,到北方后,轮训三镇边军,使其声威稍壮。又从沿海招募贫民屯垦,解决了军粮问题。

最为天才的是他的两大发明。一是“马、步、车”协同作战。在平原地带,蒙古骑兵锐不可当。戚继光临阵时以数十辆车围成堡垒,马、步军掩藏其中。敌至,则骑兵突出厮杀,车辆趁机列好阵。

一旦敌方大军逼近,骑兵便迅速退入车阵中。待敌骑突入近前,则阵内火器万枪齐发。打得敌人焦头烂额,步兵见机杀出,手持拒马器与竹制锐利长矛,一字排开,敌骑兵顿时人仰马翻,不一忽儿,队形就大乱,纷纷溃散。骑兵便在这时跃出追击,撵他个屁滚尿流。

以此制敌,昔日铁骑闻风丧胆!

第二个发明是修筑空心敌台。原北京一带边墙是明初大将徐达所筑(并非秦长城)。嘉靖年间陆续修过,但年年有所损坏。戚继光认为,蓟镇边防绵延二千里,只要一处有缺口,则整个边墙都是废的,年年修,年年有塌陷,纯属浪费。他提议,最好跨墙修建空心台,也叫做“敌台”。高五丈,中空,里面三层,上有雉堞(枪眼),内可宿百人。里面铠甲、器械、粮草俱全。士兵居内可守望,也可迅速集结成野战军。

本书前面曾经讲过,张居正对此给予了无保留的支持,亲自督促建造。历时三年,从居庸关到山海关,共修了1200个,又从后方调来浙兵9000人负责防守。

巍巍边防,只见千里连营,戚家军大旗猎猎!

大明原来的软腹部——蓟州,成了铁打的壁垒。

史载,北边一时守备坚固,敌不能入,都转到辽东去了。过去俺答入寇北京郊区的事,做梦也别想了。

戚继光不仅会带兵,亦能作文,有诗集名曰《横槊集》。时人说他“军中篝灯读书,每至夜分。戎事少闲,登山临海,缓带赋诗”。好一个能文能武的大将军!

猛士出燕山,万里尘埃静。

可惜的是,按照中国哲学“出头的椽子先烂”的规律,这样的人当然不能安稳。戚继光成名以来,外界非议不断,实际上很受了些窝囊气。若是大家批评他不廉洁或盛气凌人倒也罢了,该人确实有这类毛病。但挑剔他的人,都是武大郎的后代,专从军务工作上故意掣肘。

戚继光刚刚北调时,有的督抚和兵部的一些人,就看不惯。他们无法否认戚的平倭战绩,就说“南兵”不适合北边。张居正明确表态说,戚继光“才智并非拘于一局”,在南方行,在北方为何就不行?

隆庆那几年,由于戚继光治军不合一些要员的胃口,触犯了当道,几乎遭灭顶之灾。张居正坚持“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及时给予了援手,使得戚继光能脱离险境,并有施展的余地。

张居正任首辅以后,把与戚继光惺惺相惜的谭纶调为兵部尚书,又把自己的得意门生梁梦龙调去接任谭纶为蓟辽总督。这样,戚继光上面下面就都有了人,再有什么非议,自然有人给挡住。

对戚继光性格上的弱点,张居正可说是如父如兄,每每去信予以劝导。反复告诫“愿足下自处,务从谦抑”,劝他不要与人争功,不要无谓冒犯上司。这些劝说,使气量狭窄的戚大将军有所收敛,适当地把尾巴夹了一夹,免去了很多麻烦。

士为知己者死,万古如此。张居正不但懂得如何治军,更懂得驾驭人心。以为自己有了点权势,下级就一定要向你摇尾巴的,那是猪头领导,

首辅对一个边将能如此耐心指点的,为前代所未有。戚继光一个武夫,怎能不甘愿效命?

戚继光乐与士卒同甘苦,每战之后必亲自慰问伤残,祭奠亡灵,全军为之泣下。他镇守边关16年,虏不敢犯。在张居正执政时期,以军功升左都督,加太子太保,又晋升太保,终成一代名将。

张居正倾注心血最多的另一员猛将是李成梁。

李是朝鲜裔人,内附大明已有四代之久,世袭铁岭卫指挥佥事。他自幼生长在辽东,深谙鞑靼土蛮部的虚实。隆庆元年时间,土蛮部进犯永平府,他援救有功,以参将升副总兵,协守辽阳,从此崭露头角。隆庆三年,斩敌酋张摆失。隆庆四年,俺答的儿子辛爱大举入侵辽东,大明总兵官王治道战死,辽东全线告急。李成梁继任总兵官,坐镇辽阳,他临危不惧,积极修工事,选将校,招健儿,稳住了局势。

《明史》上说他“英毅骁健,有大将之才”。此言不虚,他确实有一番奇谋。自此后便转守为攻,于隆庆五年,夹击来犯之土蛮部于卓山,斩首580余级。这在斩杀敌人十数人就算大捷的明后期,简直是盖世奇功!

到了万历年间,他破敌之役更不可胜数。万历三年,泰宁部的炒花纠集两万骑,南掠永平、沈阳,李成梁率火器营迎头痛击,歼敌上千。

万历六年,率军趁夜出塞,长途奔袭200余里,直捣泰宁部与土蛮部进犯大军的营地——劈山营,斩首430级,此为劈山营大捷。

万历七年,土蛮与泰宁部的速把亥两部合驻红土城,分兵进攻锦州、义州(今辽宁省义县)。李成梁趁夜出塞200里,直抵红土城,斩首470余级。此为红土城大捷。

万历八年,鞑靼千余骑从永奠入侵,李成梁又出塞200余里,斩敌人750人,尽毁其营垒。

类似这样奔袭200余里斩首数百级的战例,在这里不可能逐一尽数。

这一幕幕景象,为大明边关百年来所绝无仅有。

辽东平原上,烟尘滚滚,大明军旗所向披靡。土蛮精锐全没了惯常的威风,被杀得七零八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昔日明军被动挨打的局面,已恍若隔世。

这里面,也有几次战役是张居正亲自筹划的,但能够在前线取得如此惊人战绩的,非李成梁莫属。张居正深感李成梁“忠勇可用”,屡次请旨为其加官进爵,并不吝惜封赏

李成梁的战绩,也使万历皇帝大为开心,曾为此告谢郊庙,在皇极门向百官告捷。在张居正的数次提议下,李成梁一路高升,先后加太子太保、太保,世荫锦衣指挥使(子孙可任此职),封宁远伯。

李成梁的两个儿子也是久经沙场的军人,能独当一面,且屡有战功。

李氏父子率重兵,犹如铁打的堡垒雄踞辽东22年(至万历十九年),威震绝域,鞑靼各部望之无不心惊!

封爵后,李成梁遂了平生心愿,更是勇猛异常。于万历十年,在镇夷堡设下伏兵,将来犯的速把亥斩首,灭掉了这个骚扰辽东20余年的心腹大患!

天赐勇将与大明,亦赐良相与中国。

李成梁在张居正的掌控下,功绩非凡,标炳史册。《明史》本传在写到他的功绩时,真是不吝赞美之词,其中说:“成梁镇辽二十二年,先后奏大捷者十……边帅武功之盛,二百年来未有也。”

但正像所有的王牌都有其丑陋的背面一样,李成梁这个人也有他的阴暗面。史载,他“贵极而骄,奢侈无度”,对辽东的军费、马政、盐业、政府采购无不包揽,以此中饱私囊,以至“全辽商民之利尽笼入己”。在战功方面也有水分,仗着边地遥远不易核查,经常谎报战功;若敌人已从别处突入内地,他则拥兵观望,并不出手;有时甚至掩败为功,放纵部下杀良民以取首级冒功。

擅杀平民冒功,是大明军队流行了百年的弊端,无人能够制止。到了李成梁这里,更是肆无忌惮。士兵们在战事结束后,成批杀害边境平民,割下脑袋,按蒙古习俗重新结辫子,冒充敌首。兵部人员论人头点数,其他不问。早在严嵩当政年间,边兵擅杀就是边民的一大害。被严嵩害死的锦衣卫官员沈炼曾有诗咏及,至为沉痛:“割生献馘古来无,解道功成万骨枯。白草黄沙风雨夜,冤魂多少觅头颅!”(《感怀》)

草民读史至此,则有许多感慨:在某种意义上,历史真不是善良人创造的。军队本该保民,区区平民何辜!李成梁若只有镇辽之功而无其他,也许可算得上是大明少有的圣贤了,可惜,人性的黑暗,就是如此无所不在。

李成梁的所作所为,只瞒过了高高在上的阁部。地方督抚若有异议,一概被他排挤而去。当时也有言官交章弹劾,却奈何不得他。

张居正对这个桀傲不驯的武夫,当然有清醒的认识。首先,他极其清楚李成梁的存在,对辽东防务乃至大明的安危都有重要意义,所以从未动过撤换之心。这样的猛将,可抵雄师百万,不是随便哪个就能取代的。鉴于大局高于一切,张居正对李的污行劣迹做了不少让步。但对李部的所有动向均了如指掌,决不放松。

若李大总兵实在闹得不像话,张居正也决不给他好脸色看。恩威并用,把这个家伙牢牢攥在了手心里。

万历三年五月,李成梁脑袋不知转了哪根筋,听到风就是雨,报称土蛮部拥兵20万来犯,前锋已至近边的大凌(今辽宁锦州东北),“请兵请粮急于星火”(《万历起居注》)。

辽东巡抚张学颜连忙飞报兵部,兵部闻讯张皇失措,一时竟拿不出办法来。连万历皇帝也被惊动,屡问张居正:“虏情如何?”

张居正却保持了异常的镇静,他对局势做了估计:此时正当暑天,又大雨连绵,不利于骑兵作战,根本不是北虏进犯的恰当时机,土蛮部不大可能愚蠢若此。他一方面令戚继光严密防守并派兵应援,一方面让宣府巡抚吴兑探查敌情。

不久,两方面都有情报回馈:边境上鸟也没有一个!纯属李成梁闻风生事,想自抬身价,趁机杀几个老百姓冒功。

张居正接报大为震怒,请旨对兵部和李梁成严词申斥。他批评兵部“彼己虚实茫然不知,徒借听于传闻耳,其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者何异?似此举措,岂能应敌?”

张学颜与兵部尚书杨博,两人都是张居正素所倚重的大臣,但张居正并未稍作宽容,同时对李成梁也狠狠敲了一下。

万历六年三月,有鞑靼一部因得罪了土蛮,一行七百余骑东来准备投明。李成梁部一名游击想冒功,竟挥军掩杀,斩首470级,掳掠大批牛羊,谎称获得“长定堡大捷”。结果又是一番告庙、颁奖、晋爵等等,不亦乐乎。当时张居正请假回江陵葬父,在家接到报告,大为疑惑,写信给时任兵部尚书的方逢时说:“辽左之功,信为奇特。”敌人来就来么,还带着牛羊干什么?七百余骑偷袭,必有周密准备,怎的我军偏师一击,他们就四散溃逃?

事情最后是调查清楚了,但因皇上已下了“圣谕”表彰,一切都无法更改——天子还能被愚弄吗?张居正只得向有关边镇督抚透露了一个信息:我这里是洞若观火的!李成梁大约也知道瞒不过张首辅,此后加了小心,若干年里未敢再次犯混。

从明末崇祯时期辽东的用将与防务谋略看,张居正对李成梁的倚重与优容,是具有战略眼光的。那句著名的浅显唐诗,包含着与国运相联系的真理——“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谁不服这个气,谁就自尝苦果。连皇帝也不能例外。

至于边民与降人的冤魂,历史说到这里就说不得了。滚滚车轮总是要踏着一些冤魂前进的。

千载悲歌皆如此。

张居正除了叹息“乖谬如此,殊为可恨”之外,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从全局来看,张居正对戚继光、李成梁青眼有加,委以重任,一举扭转了大明边防的颓局,是极富战略头脑的。明代史家谈迁论及此时,高度赞赏,说“江陵能尽人之才”。

对两位的器重,张居正曾多次对人剖白,说自己从中并无私人好处,无非因为他们是“为国任事之臣”,所以才“视之如子弟”,“奖提爱护”。

两位名将的结局,很不相同。这里不妨多说两句。

张居正死后,又有人重弹老调,说戚继光不适合于北方,旋被调任广东总兵,第二年又被弹劾,致仕还乡。三年后又被夺俸,于同一年郁郁而终。著有《纪效新书》、《练兵纪实》,为后世兵家所重。

李成梁虽卤莽,但结局却相当风光。张居正死后,他仍留任辽东,至万历十九年解职。子弟皆列高位,连仆人都跟着显贵。他离开后,辽东凡十年竟易八帅,看来是谁也玩不转了。万历二十九年,时年78岁的老将军又被启用,重回辽东,边境立刻安定。又干了8年,共在辽东称霸20年。后以93岁高龄辞世。

阎崇年先生在《明亡清兴六十年》里说,李成梁在古勒城肆意屠城,误杀了努尔哈赤爷爷和父亲,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导致努尔哈赤立志灭掉大明。此说我不能赞同。

这段公案史书上记载得很清楚,以当时女真的情况看,努尔哈赤不可能是因此事而与大明反目的。他是一个有宏大政治抱负的人物,迟早都会崛起。个人恩怨不足以解释他的动机。

史载,万历二年李成梁攻破建州女真部,斩杀了建州女真酋长王杲。万历十一年初,李成梁率军攻打王杲之子阿台盘踞的古勒城。当时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为明军做向导而被阿台软禁在古勒城中,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随明军前往,先于明军进入城中搭救其父。后来明军攻破古勒城,射杀了阿台。遗憾的是,此役中觉昌安和塔克世都为明军误杀。

战后努尔哈赤和兄弟混迹于乱军,归附了李成梁。《清史稿》本纪中说,“成梁妻奇其貌,阴纵之归。”是李成梁的老夫人把他给放了回去的。后李成梁送回了觉昌安、塔克世的尸体,并赐银给努尔哈赤厚葬其父祖。这一点,李成梁做的还是很有策略的。

明朝在此之后赐予努尔哈赤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允其承袭父、祖之建州左卫都指挥使。明朝的这次封赏,才是努尔哈赤兴起的关键原因。此时努尔哈赤虽极弱小,但有了天朝的封赏在身(在所有女真部落里是唯一的),他就以此为号召,开始聚集政治和军事实力,逐渐坐大。

努尔哈赤开始称王,“定国政”,大败海西女真九部,统一建州女真,成为一方势力的整个过程,恰是在李成梁卸任期间完成的。其间,万历二十三年,明朝还以努尔哈赤守边有功,封他为“龙虎将军”,证明那时大明与努尔哈赤的关系还相当默契。

李成梁起码对努尔哈赤的崛起无须负什么责。至于后来努尔哈赤终于统一了女真三十部,国力大盛,以“七大恨”为理由兴兵反明,那只是借口罢了。狼想吃羊了,谁还有什么办法?

人之在世,常有无数的错谬纠缠。有时候,“时代”这个词,也成了某种不负责的借口。其实无论什么时代,智慧是不能少的。因为所有的悲剧,其实都来自愚蠢。

避免愚蠢的方法之一,即是读史。

青灯黄卷总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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