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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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齐:“左右搞错了吧?”

石不全:“我们在楼的北边,从南面看就不错了。拐到柱子旁边停,朱

038、身在江湖

如果说丁齐上次发现十荣刻本只是运气好,那么这次发现七卷珍贵的历史文物,就不能仅用偶然的巧合来解释了。无论是谁都会想到,图书馆中的那批捐赠来的典籍有重大价值,甚至是价值连城。既然这样,怎么能让一个临时工继续负责整理工作呢?

市文化部门、文物部门、文宣部门,包括科委、教委,甚至宗教部门的有关人士,都对此极感兴趣,在市文化部门和境湖大学的牵头下,成立了专门小组前来接手丁齐的工作。赵馆长今天不是来和丁齐商量的,而是直接通知他要移交手头的工作。

那么丁齐怎么安排?他可以换个岗位,考虑到他的重要贡献,如果自己也愿意的话,也可以继续协助这个小组的工作。所谓协助,也就是个好听的说法,实际上等于是被一脚踢开,今后没他什么事了。

职场中有句话叫“领导的承诺”,有时候不能太当真。赵馆长当初承诺过丁齐,可以继续不受干扰滴整理302库房的馆藏典籍。但情况有了变化,赵馆长也做不了主,丁齐对此是早有预料,否则也不会特意等到现在了。

丁齐苦笑着反问道:“因为我的工作成果太出色,所以不能再继续工作了,对吗?”

赵馆长很尴尬地答道:“小丁啊,我的专业是搞外国语研究,我也很反感官场上的这一套,但是没办法,毕竟身在江湖嘛。也不能说你不可以继续工作了,只是调换一下工作岗位和工作内容而已。

其实你吃亏就吃亏在身份上,毕竟不是正式编制员工,也没什么过硬的专业背景。假如你已经是个古籍研究专家,背后又有哪位领导为你站台,这次的事情肯定不会是这个结果。

两次重大发现都是你的成果,就算成立了专门小组,本来也应该以你为主继续展开工作,不仅不能把你撇开,而且这也是你的职称和职务晋升的机会。

小丁啊,再听你赵阿姨一句话,我上次说的事仍然算数,而且和校领导都打好招呼了,你随时可以转正式编制”

丁齐笑了笑,摇头道:“多谢赵阿姨了!我上次就拒绝了,之所以还继续在这里干,只是想善始善终,完成手头的工作而已。现在既然是这种情况,那我就不干了吧。”

赵馆长有些着急道:“小丁,不要赌气嘛。”

丁齐:“您误会了,我没有赌气,只是最近事情很忙,我恐怕没有时间每天再到图书馆来工作了。”

赵馆长长叹一声,若有所思道:“你的确挺忙的,天天跑来跑去也不适合。小丁啊,你看这样好不

039、麋鹿的故事

看着新闻中的老外拿着树龙虾的照片时,丁齐又愣住了。图片非常清晰,用手指拉大之后可以看见这种竹节虫的很多细节,这种虫子他小时候分明见过很多次。

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带他去乡下老家看望爷爷,有时寒暑假他还会在大伯家住一段时间,经常和村里的孩子一起钻山林玩。他见过这种竹节虫,有的体形比新闻照片上还大,恐怕不止十二厘米。

这种东西并不常见,只是偶尔能发现,但是钻山林的时候多了,见过的次数加起来也不算少了。老家那里的乡民不是生物学家,他们就叫它树虫子,据说还可以烤着吃。但丁齐并没有烤过树虫子吃,因为他不太敢抓。

树龙虾是世界上体形最大的竹节虫?那丁齐小时候见过的树虫子比新闻照片上还要大,而且形状包括细节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应该就是树龙虾。生物学家宣布已灭绝了八十年,看来就算没有南太平洋的最新发现,这个结论也很可能是错的。

生物学界的调查是基于统计学结论,多少年内没有出现过可信的目击报告,便可宣布某一物种已灭绝。但实际上在很多偏远地区,有些人见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物种,既没有留下影像资料,更没有想到什么生物学调研结果。

想到了老家山区见过的疑似树龙虾,丁齐又想起了另一种动物,此物学名麋鹿,俗称四不像。丁齐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生物学界对这个物种的调查结论,很多年来其实一直都是错的。这种错误当然不是科学研究角度的错误,只是统计学结论与实际情况不符。

丁齐的大伯七、八十年代参加农田水利建设的时候,就在山里好几次亲眼见到麋鹿。近年来家乡一带的生态环境又变得越来越好,麋鹿出现的踪迹也更多。后来丁齐也亲眼见到了野生的四不像,他不仅见过,甚至还吃过呢!

麋鹿在当地被称为“焖子”,丁齐不知道字怎么写,只知道读音,这是家乡山区的土话。记得有一年过年回老家,就有邻居在山上猎了只焖子回来,全村每户人家都分到了肉吃。丁齐当然也吃了,味道相当不错!

野生动物如今是受保护的,偷猎被抓住了将受重罚,但是在山区农村,这种事时有发生,打个野猪、套只兔子啥的,只要不太过分,执法部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乡里乡亲的,而且乡派出所也就那么几个人,哪能全部管得过来。

当地的野味,素来有獐、麂、鹿、兔的说法,排名顺序是根据美味程度,也就是说獐子最好吃,麂子其次。其实焖子肉也非常好吃,但由于

040、催眠全世界

人是有“气场”的,这句话既是开玩笑也不是开玩笑。我们常常会说,某人个的气场很足,比如在一大屋子人中,你第一眼就会注意到他(她),或者说没法不注意到他(她)。这和一个人的形象气质、肢体语言,以及周围人群的态度倾向有关。

又比如在施良德视察时,人们第一眼就会注意到他而很难注意其他人,他就是吸引关注的焦点。但气场这东西很难形容,有时纯粹就是种心理感觉。传达室门口原先站着个毫不起眼的老头,而这个老头突然“亮”了,就似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这当然不是真的浑身发光或着火,就是莫名突然变得那么引人注目,丁齐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那边,这才发现那不是老杨头,而是一位陌生的长者。

此人穿着浅灰色的盘扣衫,散脚裤,一双白底黑面的平板鞋,看年纪差不多六、七十岁的样子,满头银丝微微带点自来卷,正背手挺胸望向施良德等人。

施良德仿佛也有感觉,立刻望向了那边,脸色随即就变了。看见他的这个动作,随行的七名身穿深蓝色西装者,其中四个立刻就有了反应,齐刷刷地也扭头望去。那位王助理则小声问道:“施总,您怎么了?”

施良德的神情旋即就回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刚想到点事情,让小蒋去买点东西。”然后和身边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应该就是小蒋。小蒋随即便快步走出了医院大门。

方才那位老者在医院门前与施良德有个短暂地遥遥对视,然后转身便走。而看小蒋的去势,应该就是去追踪这位老者了。正从楼角走出来的丁齐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当即就是一愣,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那位长者应该就是故意出现在这里、想让人看见他。但丁齐觉得有些奇怪,那位长者想见施良德大可亲自走过来;如果施良德想和他打招呼,也可以亲自走过去或开口叫住他,为何只派了一名手下追过去?

但这是施良德自己的事,丁齐管不了也没打算去深究,只是对那位老者收放自如的“气场”感到很惊讶。

让叶行以及博慈医疗忙乎了半个月的领导视察,就这样不到半天时间就结束了。第二天是周六,丁齐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周末休息,然这天仍然来到了小赤山公园闲逛。

早上八、九点钟,太阳已升起,晨练者已离开,而广场舞还没开跳,所以公园里的人很少。丁齐首先来到赤山寺遗址所在的小山包,这里是他最近常来的地方,但通常不会在天黑时,因为晚上感觉这里的阴气很重,太阳落山后便觉得不太舒服。

丁齐离开小路,踩着落叶和青草走进半山腰,在一片灌木丛环绕的空地中坐了下来,还特意带着一个网购的乳胶坐垫,他是来静坐的。

刚开始的时候,丁齐是在山顶上的凉亭中静坐,可是白天来往的人很多,容易受到打扰。有的人倒还好,看一眼就走了,有的人会好奇地小声议论他在干嘛?还有人更过分,也不管他正闭着眼睛在静坐,直接就过来开口问他是不是在练气功?练的是哪门哪派的功夫、有什么感觉等等。

丁齐当然不是在练气功,他也从来没学过,他这个年龄段懂事的时候,中华大地上的气功热早就过去了。静坐是一种锻炼方式,或者是一种自我修养。他常常在专注内省的状态中翻阅“心册”,在脑海中各种档案资料,并做出推理分析。

有很多专业技能,就是平时这么锻炼出来的,下的功夫不一样,掌握得水平自然就不同。

而在另一些时候,丁齐是在调整姿势、呼吸,甚至在感觉自己的心跳,以求达到一个最舒适放松,同时大脑又保持专注和清醒的状态。这是在催眠施术时,催眠师首先要做的自我调整,也需要在平时锻炼或训练。

但是这段时间,丁齐在这里静坐,感受的却是另一种状态和心境。这与他近来的经历有关,更与他的独特天赋有关。

去年导师刘丰“遇刺”的那天晚上,为了缓解情绪压力,刘丰和丁齐扯闲篇,曾经问了一个问题——进化有没有目的?进而又引申到另一个问题——世界有没有意识?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说完了也就完了。

可是前不久丁齐又认识了石不全,第一次见面,石不全就和他开了个玩笑:“久闻丁老师大名,原先只知道您是位催眠大师,难道你不仅能给人催眠,还能把满屋子的东西都给催眠了?”

后来石不全又对丁齐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他修复加工各种器物时,有一种心境,就是要把那些东西都当成是“活”的、甚至是可以用意识去沟通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丁齐受到了很大触动,最近莫名总在想,自己能不能将别的东西也催眠了呢?进而又想到,他可以在催眠状态下进入另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但假如对方不是人呢,是否也有精神世界可以让他进入?

人们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也不能责怪丁齐会胡思乱想,他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确实也够离奇的。

丁齐不禁又想起了导师当初说的话,假如世界是有意识的,那么也意味着它是有精神的,那么它所呈现出的精神世界,又该是什么样子呢?答案很简单,就是我们每个人所见的样子,既是精神又是现实的显化。

丁齐不可能把整个世界都给催眠了,但他有自己的天赋,如果将所在的天地就视为一个精神世界,那么他就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进入这个精神世界。没有人叫他这么做,也没有人教他怎么做,这一切都是丁齐自己的体悟。

那次在江边看见疑似白鳍豚的生物时,他曾恍惚进入了一种似空灵的状态,这段时间来到小山丘中静坐,就是体会在这种感觉。他进入了这片天地的精神世界,所见就是现实的显化。身心一片空灵,仿佛忘了自己的存在,但人却是清醒的,知觉也莫名变得异常敏锐。

这种状态中感觉非常好,使丁齐能更清晰地察知自己和身处的环境,而且每次静坐后都觉得很有精神,不是亢奋,就是神气饱满、身心舒适。

昨天见到了那位神秘的老者,丁齐很好奇,那人怎么能从毫不引人注目中瞬间变得仿佛光彩夺目?假如不想让人看见,哪怕就站在那里,也会被人视而不见吗?很多人平常的确如此,就是俗话说的没什么存在感,但想在瞬间来个“气场爆发”可就太离奇了。

一念及此,丁齐无意中也在收敛自己的气息,他又进入了那种似空灵的状态,感觉上他好像已经消失了,仿佛与草地、树丛融为一体。假如有人从不远处经过,只要不刻意搜索到他坐的地方,恐怕都不会注意到他。

别人注意不到丁齐,但丁齐自己的知觉却很敏锐。一位出色的心理医生与催眠师,在这种类似于深度自我催眠状态下,应该掌握一种技巧,就是如何调整自己的注意力。不想听见的声音就不去听,想听的声音便能专注而清晰地听闻,而此刻的丁齐,是将自己的注意力寄托于天地间。

不知过了多久,丁齐突然听见了一句话:“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一个人上去。”

另一个声音问道:“老祖,您真要一个人去见他吗?”

第一个声音答道:“三十年不见,有些话要单独聊聊,最好不要有人打扰。假如听见我招呼,你再上来。”

听见谈话声,丁齐本可以不理会的、在潜意识中将其“屏蔽”掉。但那人的声音引起了丁齐的注意,随即将心神“投射”了过去。因为他已听出来,先前第一人发出的正是施良德的声音。

白天不像夜深人静的时候,而在都市中,哪怕是夜间背景噪音也很多。只是人们都已经习惯了,对环境背景噪音仿佛听而不闻,就像一个处理器自动过滤掉多余的溢出信息。

从心理学角度,人的大脑就有这种功能,感官能够形成各种知觉,但潜意识中已过滤掉多余的信息,真正能引起意识反应的信号并不多,否则每个人早就被烦炸了。

催眠师在催眠时经常会说一句话,“你只能听见我的声音”,而被催眠者往往真的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这是一种对潜意识的修改,就是根据上述的原理。

在平常情况下,照说丁齐听不见这么远的声音,就算听见了也听不太清。但此刻这种状态下,施良德的声音引起了他的关注,自然就过滤掉其他的杂音,很清晰地听见了这段对话。假如用心理学术语形容,就是“注意”的“稳定性”与“指向性”都极为清晰。

导师刘丰还曾经介绍过一种“感官相通”或者简称为“通感”的现象,不是在课堂上教授的理论,而是在私下里和学生的探讨。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大脑处理信息时,会把一种感官信号同时转化成另一种感官信号,比如某人听到很熟悉的脚步声,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这个熟人走路的样子。

而通感的机理,远比这个例子要复杂得多。此时此刻,丁齐听见了施良德的声音,就仿佛看见了这个人、看见了这座山包、看见他一步步走上山进入凉亭。

丁齐在灌木丛中静坐,可是脑海中却自然浮现出这样的场景,因为他认识施良德,也很熟悉这座小山包,更听见了施良德的脚步声。

施良德来到凉亭中,仿佛是鞠了一躬。为什么说仿佛,因为丁齐不可能真的看见,可以说是来自通感,也可以说是纯粹的主观猜测判断。施良德鞠躬道:“吴老前辈,我们三十年没见了!”

凉亭中的又有一个声音答道:“是二十九年。”随着声音,凉亭中“出现”了另一个人,正是丁齐昨天在博慈医疗大门口看见的那位神秘老者。

人不可能凭空出现,但在丁齐的感觉中就是这样。丁齐原本没发现那位老者的存在,但此人一开口,在丁齐的感官中、反应于脑海中的场景里,就好似突然冒出来一般。

为什么是昨天见到的那位神秘老者,丁齐也没听过他的声音。这只是一种直觉判断,在这种状态下,仿佛没有思考的过程,但实际上也是根据所知的信息做出的推断。

丁齐还很自然地猜到了这位老者的身份。据说在三十年前,施良德遇到了一位江湖游医,这位江湖游医给了他一张治皮肤病的单方,还教了他种种江湖术,其人是江湖八大门中的一位疲门大师。

别问丁齐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他就是得出了判断,此刻真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

施良德鞠了一躬后便站直了身体,而老者应该是坐着的、倚着凉亭的长靠。施良德很感慨地答道:“是的,已经整整二十九年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您,还根据记忆请人把你的样子画了出来。前不久听说您老人家出现在境湖,我就特意赶过来了,终于又见到您了!”

老者:“你找我做什么?”

施良德:“没有您老,就没有我今天的一切!我当然要好好感谢您,您老年纪大了,不必再江湖漂泊,我总想找机会好好孝敬您,让您老人家舒舒服服地颐养天年。”

老者笑了:“谁说我一定是在江湖漂泊,就不能舒舒服服在家待着吗?我也有晚辈供养啊,身体更没问题,手头还有积蓄,日子过得挺不错。如今偶尔出来逛逛,就叫你给找到了。”

施良德:“前辈,我只知道您姓吴,还不知道您老的名字呢。您有晚辈孝敬,那当然更好,但我同样也很想孝敬您老人家。您的儿女也相等于我的亲人,有什么能照顾的地方,我也一定会尽力帮他们的。”

老者仍然在笑:“你如果知道我的名字,可能早就找到我了,毕竟我也是有户口的。就算你没有找到我本人,恐怕也能找到我的儿女、找到我的家乡去。假如真是那样,你恐怕就要倒霉了,那里的人可不是你能算计的。”

施良德错愕道:“您老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报恩而已,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没有您,就没有我施良德的今天。无论您有什么需要,我都会尽全力满足的,我今天已经有这个能力。”

老者的笑容很是耐人寻味:“没有我,就没有你的今天的一切。这种话,你也只能在这里、单独在我面前说。假如换一种场合,你是不可能承认的,也不愿意听人提到你早年的传闻。所以我也只能听你说说而已,当不得真,而且这也不是事实。

你能有今天,都是自己打拼的结果。我当年教你的那些东西,假如换个人,不过是能混口饭吃,几乎不可能成为你。但你既然有这个心意,我也不好让你失望。这样吧,今天留个联系方式,假如今后我真有什么需要,比如缺个千八百万的,我会随时联系你的。”

施良德仿佛没听出老者的话中有刺,面露喜色道:“太好了,我一直都愁怎么联系您老呢。给您留个私人号码,这个电话就是我本人随身带的。您老也给我留个手机号,再加个私人微信,这样我也能随时联系上您。”

老者摇了摇头道:“你把私人号码留给我就行,我这把年纪,不习惯用手机,也没有微信。”

施良德没办法,只得给了老者一个私人号码。老者摆了摆手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施良德一怔,上前一步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您老人家,您这就让我走吗?”

老者的神情也是一怔:“哦,你找了我这么久,今天是空手来的,总不好意思也空手走……既然你说要报恩,我且给个账号,你打三千万就得了,我拿这笔钱好好享受享受。”

三千万?现金!说要就要?施良德的神情也有些尴尬,但他仍然很恭敬地问道:“您老这是和我抬门槛吗?这么多钱,是想办什么事情,假如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可以出面帮您摆平。”

说到这里,见老者的神情似有些不悦,施良德又语气一转道:“至于这笔钱,回头我就叫人转给您。这么多年未见,我也想和您老好好聚聚,让我招待您一番以表心意。”

老者又摆手道:“我不喜欢这种热闹,那钱打不打也无所谓,既然已经见了面,也有了你的联系方式,就请回吧!你也挺忙的,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打扰了。”

施良德有点着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您老人家,怎么也得让我好好孝敬一番、接到我那里好生款待。就算您老再客气,我也应该这么做。”

041、季咸见壶子

老者抬头看着施良德的眼睛,突然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当年我路过你们村,天上正下着大雨。我又冷又饿,敲了好几户人家的门,好像里面都没人。到了你家,你把我让进了屋子,请我一起吃了顿晚饭。大雨一直不停,我还在你家住了一夜。

你有恩于我,我很感谢你,所以我给了你一张偏方,并告诉你,我是江湖八大门的疲门传人,对你讲了很多行走江湖的套路,包括疲门的十二道门槛,还有江湖行医的顶、串、截、抽、挡、盖、退等等讲究。

当时我想,假如你将来遇到什么变故,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我也实话告诉了你,一入江湖,良心就被狗吃了一半,但另一半还得好生守着,尤其是疲门行医,关乎他人身家性命。

我在你家只待了一天,这些东西我也只讲了一遍,换个人未必能全都记住,就算记住了也未必都能用得上。你的确是个天才,你的本事也是自己的,并不是我能教会的。

我当年说过,有机会可能还会来找你的,江湖术讲究‘尖’与‘里’,假如你真是合适的传人,疲门另有秘传。

七年后,我回过你们村子一趟,当时你出门行医去了,而我正好有事要办,就没有特意再去找你。再后来我听说了你的名字,也听说了你的事迹,知道你已经不再需要我做什么了,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施良德:“吴老,话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向您老请教!”

老者缓缓道:“假如你真想找我,早就可以找我了,二十年前你就发了大财。可是你找人画出我的样子、派人在各地打听我的消息,是从五年前才开始的。那时候你早就是博天集团的创始人,港股上市公司都控制好几家了,不会是才想起来吧?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你已经应有尽有,根本不是当年了,可是你总还觉得有些遗憾。一是你始终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而关于你的传闻中,我只是一位江湖游医;二是为了我尚未传授你的疲门秘术。

所以你的人生还不够完美,而在你看来,它本应该是完美无缺的。你说你想感谢我,我并不怀疑,你需要找到我、对我表示感谢,给人生的遗憾做个了断。

大名鼎鼎的施良德、博天集团的创始人,怎么可以是从一个江湖游医手里拿到一张偏方起家呢?你希望我是一代名医或神医,就算我不是,你也能想办法让我的身份变成那样。

当然了,我那天酒喝得有点多,还告诉你江湖疲门有‘观身术’秘传,假如你是合适的传人,我将来会教给你。你什么都不缺之后,恐怕也会想起一直都未曾得到的东西吧?”

人和人之间打交道,往往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没必要全部揭穿,彼此都留几分面子,否则就没法聊下去了。而这位老者说的话可够直接的!

施良德也显得够有涵养,居然没有动怒,仍然站在那里道:“吴老,您为何要这样说呢?你的确有恩于我,我也是真心想报答您。您当年提过江湖疲门秘传观身术,我的确想得到传承,这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您觉得我的年纪大了,不再适合学习您的绝技,也可以让我的儿子、孙子拜师学习,总之我一定不会亏待您、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我已经与当初不同,能力也不一样了,可以为您老做到很多事。”

老者摆了摆手道:“我有自己的传人,这种事没必要你来操心。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假如你真心想报答我,就不要带别的目的。想当年那天晚上吃饭,你做了一条咸鱼,我曾经问过你——假如咸鱼翻了身,会怎样?”

施良德:“我还记得,把这个问题当成一句励志的话,三十年来一直在打拼,所以才有了今天……”

老者打断他的话道:“我今天终于见到你了,也可以告诉你答案了——咸鱼翻了身,还是咸鱼!……你如果真想感谢我,现在就帮我办件事,别再派人到处找我了。反正我有了你的私人联系方式,有事自会找你的。”

施良德的保镖小蒋在小山包下静静地等着,他这个位置看不到山上的凉亭,也听不见凉亭中的谈话。这时施良德突然走了下来,脸色很不好看,经过小蒋身边时脚步不停,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

施良德的样子显然很不高兴,小蒋赶紧快步跟上,走了很远快到公园门口时,小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祖,究竟怎么了,您这么气冲冲就回来了,难道他还敢不给您面子吗?”

在私下的场合,身边人对施良德的称呼并不是老祖宗,连那个宗字都省略了,直接叫老祖。施老祖冷哼一声道:“我好心好意要报答他,他却像防着我似的,还没等我开口提要求呢,他就先告诉我,江湖疲门秘传的观身术不能教给我。”

小蒋劝道:“不过是一套江湖把戏而已,以老祖您如今的身家地位,完全不必在意了。”

施良德:“你懂什么!听说过一篇古文《扁鹊见蔡桓公》吗?”

小蒋:“有点印象,好像中学课文里学过,他真有神医扁鹊那种本事?”

施良德:“那天他喝了点酒,特意和我提起,看样子不像说假话。那是能知病可不可治、一眼便能断人生死的绝活。”

小蒋愣了愣,接着又说道:“老祖,这事且不说是真是假,就算是有的,也不过是一种高明的望诊技巧。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我们什么样的诊断设备、诊疗技术没有?最近和中科院的合作项目都拿下了好几个,您学不学这些,有什么关系吗?

这么多年来,至少做医疗行业的,没有谁比您更成功。而他又算个什么人物、谁听说过他、他又怎能和老祖您相提并论?就算他会那什么观身术,一辈子也不过如此。至于老祖您无论会与不会,都毫无关系。”

施良德那么多下属,这个小蒋能成为他的贴身保镖,当然也是个很贴心的人,说的话也也让人很爱听。

施良德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可是我惦记了这么多年,总归有点遗憾。原以为只要我恭恭敬敬地开了口,他就会点头的,无论要什么样的答谢,我都给得起。江湖人嘛,无非图名图利,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

小蒋皱着眉头道:“老祖,您有没有想到另一种可能?他根本不会什么秘传绝技,当年就是忽悠您的、吊您的胃口,其实想教您也教不了。他当年给您的不过是一张治皮肤病的单方,剩下的就是那些坑蒙拐骗的手段,一个江湖骗子而已!”

施良德的神情一惊:“倒是也有这种可能。”

小蒋:“假如不是这样,他怎么可能不要老祖您的好处呢?但是以老祖您现在的身份地位,他不敢再骗您了,否则后果承受不起。您也知道,这些都是江湖套路。”

施良德的神色变换不定,过了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道:“果然厉害,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我惦记了几十年!无论是真是假,这套路的确也够深了。你说的对,我已经没必要在意这些,不过是当年的一丝执念,早就该放下了。”

小蒋又凑近了说道:“老祖,想知道是真是假很简单。他现在就在境湖,就算今天不动他,我们能找到他第一次,就能找到他第二次。事情可以做得隐蔽点,我们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而且和老祖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要这个老东西交待,他所谓的密传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就把老祖想要的东西交出来,想要什么报酬嘛,他可以尽管提!”

施良德显然有些意动,但犹豫再三还是摇头道:“算了,此人不明底细,我们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搞清楚呢。如今家大业大,很多人都盯着呢,没必要再惹什么麻烦。而且不论怎么说,他毕竟当年对我有点恩惠。

至少关于我的传闻中有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件事,假如我真的对他动了手、表现的不够尊重,万一传出去也不好听。不论他当年是不是骗了我、如今是不是想为难我,我也不想为难他。”

小蒋赞道:“老祖仁义!”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了公园门口,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前还等着另外三个人,施良德一言不发地上车离开。

施良德和保镖小蒋是走出很远后才开口说话的,当时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他们当然以为谁都听不见。可丁齐偏偏都听见了,他们一直走到了公园门口,大白天这么远的距离早就超出了正常人的听觉范围,可是丁齐仍然听得很清楚。

施良德走了,丁齐仍在半山腰静坐,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缓缓地活动身体站了起来,紧接着突然向后退了两步,几乎都靠到了一丛灌木中,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位老者就站在身前几步远的地方、两丛灌木之间,背手看着他。这把丁齐吓了一跳,他刚才丝毫都没有察觉,感觉跟见鬼了似的。

老者看见他的反应,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还是没有修炼到家啊!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丁齐实话实说道:“还好是大白天,您突然在这儿冒出来,我一点防备都没有,确实挺吓人的。假如换个有心脏病的,说不定被您吓出个好歹来。”

老者:“要是这样就能吓出个好歹,你也不会一大早在这里练功了。小伙子,你的养气功夫很不错,气息与山林草木浑然一体,连我上山时都没有发现。后来施良德上了山,我怕他另有埋伏,特意查探一番才发现了你。

我本以为你是施良德埋伏在这里的高手,结果不是,你就是在这儿练功的,看来是我们打扰你了。能将气息收敛得这么好,隐藏得连我都无法察觉,年轻一代中也算是高手了,你是江湖飘门的传人吧?”

这下误会可大了,丁齐赶紧解释道:“老爷子,我哪是什么高手,只是个心理医生而已。我也不是在这里练功,就是静坐,却让您老误会了。”

老者饶有兴致地盯着丁齐道:“规矩我懂,你不想说的我也就不问了。我昨天见过你,你叫丁齐,很有名,是博慈医疗心理门诊的头牌专家,对吧?你的灵觉不错,昨天是你最先注意到我的,没想到今天又见面了。”

丁齐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很多事情是三言两语说不清的,他只得点头道:“幸会,但您老真的是误会了!”

老者也点头道:“是的,我的确是误会了。你没有跟踪我,是你先来的,而我们打扰到你了。我跟施良德说的话,你刚才应该都听见了,有什么疑问就说吧。”

丁齐有些尴尬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觉得有些好奇。如果涉及到您老的隐私,我也不想打听,更不会说出去的。”

老者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解释,自顾自地又说道:“你真以为施良德特意找我,只是为了报恩吗?假如他真的心怀感激、把我当成恩人,昨天看见我的时候,就应该亲自追上来,这才是任何一个正常人的正常反应。可他却装做若无其事,叫一个保镖把我盯上了。

你是一个心理医生,应该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多年不见,我也知道他在找我,可是看见他时却是那种反应,我也就心中有数了。他无非是想得到当年没有得到的东西而已,以为凭着他如今的身家地位,只要开口许诺,我就一定会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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