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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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华:“你就将就着点吧,这东西其实也用不上。”

柳芬也问道:“庄先生,您究竟想干什么呀?”

庄梦周:“不干什么,就是吓唬吓唬人。上次他们带着枪进来了,我有点不太爽,所以也想搞一挺机关枪架着,结果被小华搞成这个样子。”

鲜华:“还是不要太明显了,我去找块布罩上。”

周六上午吃完早饭后,施良德渡过了桃花江,周围制高点仍然潜伏人手做好了接应布置,一行十三人走往山谷深处。渡江之后的路并不长,穿行山林草木大约只需要二十分钟,但假如事先没有向导带领的话的话,却很难找到目的地。

众人已不是第一次来,路径方位早已记下,来到那片竹林间,邹宝正站在那里等着呢,见到众人便笑道:“施老板,你们果然来了,朱仙人已恭候多时!”说着话转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仙境门户洞开,众人鱼贯而入。

仙境美如画,依然沿着那条游龙般的大河逆流而上,施良德一言不发,似已观仙境天地而忘形出神。上次听邹宝介绍了此仙境之真意,就是溯过往心境种种、如游如观,他也是有体会的,只是没有那么清晰深刻。

这一次再来,施良德也尽量摒弃杂念,用心体会走入这片天地间的感觉。身边的几位保镖时刻保持着警惕,但谁也没有出声打扰施良德。施良德见识过方外世界,早在三年前就去过静沙岛,也得到了静沙岛秘法以及疲门观身术传承。

麻元领或许有藏私,并不想将完整的静沙岛秘法都教给他,但疲门观身术倒并没有什么保留。施良德曾在静沙岛那奇异的沙滩上试着修炼,感觉还是有的,几年后差不多已能入境内观,如今再来到这方仙境,施良德也在尝试着凝神入境。

294、游怀界

前方的道路在河滩、峡谷、山崖间上下穿行,连续九次越过了河流。

迈过第一座桥梁时,种种复杂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这些感受不是外来的,就源自于施良德本人的内心深处,是他曾经体会过的心境,又在此地被唤醒。由心境为发端,仿佛又到了过往的某些场景中,重新审视着自己的某一段人生。

施良德忽有一股情绪想抒发出来,他甚至想吟两句诗:“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这是谁的诗,施良德想不起来,上下文也不清楚,他只记得这两句,此时此刻仿佛特别应景。这就是他最近的心境,因为一系列的奇遇。

邹宝不久前主动跑到新加坡找到了占守业,带来了朱大福的线索。还有另一人也找到了占守业,就是那位世外高人芦居子。

方外联盟成立后,五心谷立刻就设法联系了卢余洞。通过五心谷那边的介绍,芦居子了解到方外联盟的很多情况,但他一直没有表态要加入方外联盟,只说自己会慎重考虑,先想把情况尽量了解得更清楚,然后就听说了静沙岛也加入方外联盟的消息。

芦居子知道静沙岛的存在,他虽然没有去过,但祖先留下的记载中提到过。芦居子私下做了一番调查,查到麻元领背后的金主竟是博慈集团,他直接就找到占守业那里去了。

施良德通过境内一家投资公司,投资兴建仙顶山度假庄园,并将该项目交给麻元领经营管理。这事是由占守业负责的,进行的十分隐蔽,明面上谁也查不到它与博慈集团的关系。不料朱大福查到了,芦居子也查到了,这让施良德多少有些吃惊,不愧都是世外高人啊。

其实这个线索还真不是庄梦周自己查出来的,而是田仲络查出来的,私下里告诉了丁齐,丁齐又转告了庄梦周,庄梦周才顺势设了那样一个局。但是芦居子也不简单啊,不愧是曾混迹官场多年的爵门高人,他也查出了同样的线索。

芦居子找到占守业,自称是仙隐福地卢余洞之主,由占守业引荐见到了施良德,他当时小露了几手,证明了自己确实有本事!芦居子宣称自己知道施良德在寻找方外仙境,给他留了一个地址,告诉施良德若感兴趣自可前往拜访,然后便飘然而去。

见到施良德之后,芦居子便复五心谷那边,表示愿意加入方外联盟,并委托五心谷帮忙。他知道五心谷会派专人前往境湖市,于是在暗中跟随干了点黑活,起初得手很顺利,但将目标换成叶宗清想继续下手的时候,却差点栽了个大跟头。

这些情况施良德并不完全清楚,站在他的角度,一切仿佛都是心想事成,他想寻找方外世界,便接连受到了两处方外世界的邀请,有芦居子这样的高人主动投效,还得到了传说中的仙家饵药,而此刻朱大福就在这里等着见他。

这是什么感觉?简直就是天命所钟、时正待我!

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中继续前行,施良德又迈过了第二座桥,心境莫名又有新的变化,内心更深处的感觉浮现了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呢,没有办法直接形容,只能通过际遇体会,他忆起的场景是当初麻元领找上门来。

麻元领住的地方,位置离施良德的家乡不算太远,起初仙顶山庄并不是一个受到施良德关注的项目。施良德确实交待过助理王源,在国内找个地方建一个度假疗养基地,主要用来召开各种学术会议、接待各方专家领导

结果随着这个项目的推进,却冒出来一个麻元领,他搭上了王助理这条线,暴出了“海外仙山”的秘密。海外真有仙山,这是麻元领最大的变现资源,但也得有人出得起价才行,麻元领抓住机会找到了他能找到的、最大的投资方,静沙岛也为施良德打开了大门。

亲眼见证神奇的静沙岛存在后,施良德的很多想法也发生了改变,人生走到他这一步,还有什么更高的追求吗?博慈集团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极致,他虽然很有钱,也善于利用权势,但又能再做些什么呢?没想到仙家秘境却为他敞开了大门。

带着这种心境,施良德走过了第三座桥,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心境的变化到了三年前。就在麻元领找到他之前,博慈集团遇到了有史以来最重大的挫折。

从本世纪初开始,博慈集团一直保持着高速扩张态势,顺应时代的发展,整形美容成为新开发的重点业务,搭配传统的男科、妇科以及各类门诊,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他们集中资源进行市场推广与客户引流,花巨资买断了搜索引擎的竞价排名。

施良德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暴利,几块钱成本的东西能做出几千甚至几万的买卖来,简直超出外行人的想象力。整形美容行业的暴利自不必提,后来博慈集团又把注意力瞄向了肿瘤等重大疾病的治疗,号称引进国际最先进的技术、与国外最前沿的科研团队合作云云。

这些都是博慈集团的老套路了,曾经屡试不爽,而这些所谓国际最先进技术得治疗费用昂贵无比,甚至能掏空每一个患者的家底。

但是由于新媒体时代的到来,信息传播极为迅速。就在三年前,虚假宣传、天价无效治疗案例终于被曝光,激起了莫大的民愤,受到牵连的那一系列机构几乎受到举国民众声讨。

当时在幕后掌控局面、发大财不留名的施良德,也差点被人翻了出来,博慈集团内部不得不做出切割,放弃了一些有极大“市场风险”的业务。

那时的施良德已已经意识到,博慈集团的发展到达了一个顶点,有些新业务方向看似暴利更多,却不是能够轻易涉足的,因为积累的各种风险实在太大。

其实施良德对此早有预料,也有所准备,整个博慈集团已被他切割成三个不同的派系,占守业免责的这一派系是核心,另外两个派系则属于外围,出事受牵连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外围派系。

博慈集团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在寻找着新的出路,而施良德本人也已经移民新加坡,开始投资房产、酒店、旅游业,重点还是结合老本行,搞起了跨境健康游。

利用国内机构积累的客户数据,组织重点客户出国旅游,并宣称可享受国外最先进的医疗保健技术进行健康检查于治疗云云。这其实是个噱头,但也是一门暴利的生意,当时的施良德已经看见了博慈集团可能会遇到的困境,并在寻求新出路。

三年前的博慈集团在寻求出路,施良德本人又何尝不是,恰好在不久之后麻元领就找上门来。

在过往心境的溯中,施良德又迈过第四座桥,更久远的心境又伴随着各种场景浮现。那是他刚刚移民新加坡后不久,已掌握了一个庞大的资本集团,在外人看来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他之所以会移民,也是为了自保,既要保住巨额财富,也不想自己受到清算。

他移民新加坡便是退居幕后,不在任何一家公司或集团中担任具体职务,将麾下的资源分为三个派系,交给不同的人打理,而这些派系之间盘根错节,也只有他才能居中掌控。施良德一直认为自己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不介意带着大家一起发财。

在他掌控的资本集团或者说各资本派系中,众人所积累的财富规模越庞大,越意味着他能掌控、享受、动用的资源越庞大。他当时已是一位功成名就的商界钜子,给人的感觉很神秘,和政界、商界甚至宗教界、娱乐界诸多名流有过很多私下来往。

他和这些娱乐明星、政商名流打交道的过程中,发现他们种的很多人都对世上神秘的事物感兴趣,没事就喜欢拜个上师或结交某位大师,仿佛要给自己的成功找到一种宿命化的解释,或者寻求更多的神秘力量保障,或者证明自己拥有某种与众不同的高尚品质与情怀。

当时的施良德对此是很有些不屑的,他很清楚自己的成功来源于什么,没必要去借助那些荒诞不经的东西,但是内心深处也有些将信将疑。他拒绝相信世上有报应,但假如某种神秘的力量真的存在,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掌握。

有人做了坏事去烧香拜佛并供奉大笔钱财,潜意识中何尝不是存了收买菩萨的心思?其实他们之所以没受到追究,何尝不也是因为收买了某些人?

继续前行,迈过了第五座桥梁,心境又变得更加复杂,施良德想起了二十年前做得最赚钱的一笔买卖。当时他觉得那些钱赚得实在太多、太快了,后来才明白,眼皮子还是浅了。

二十年前正是娱乐业大发展时期,各大夜总会、洗浴中心、包括恋歌房、洗头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也催生了美容整形行业的突然崛起。博慈集团刚现雏形,施良德的手下在东欧发现了一种隆胸注射液,可以注射到胸部形成假体,成本只需要几块钱。

由施良德拍板并进行一系列详细的策划,将其包装成国际最先进的整形技术,由博慈集团控制的各大医院以及承包的科室进行推广,手术收费最贵时甚至达到了几万元,要知道当时的城镇职工平均月工资还不到一千呢,由此迅速积累了巨额财富。

而就在这段期间,国家政策改变,卫生部意识到医疗市场混乱问题的严重性,颁布了两条规定。第一条规定是禁止私人承包非营利性医院的科室,这其实就是在断博慈集团的财路,打压很多招摇撞骗的江湖游医的生存空间。

但第二条规定却为博慈集团打开了另一扇门,很大的们!就是允许社会资本进入医疗行业,同时公立医院改革拉开了大幕,要在市场化中自谋出路。

市场竞争需要庞大资本的支持,能够掌握在手中灵活运用的资本才是有效资本。要知道当时很多的地方医院连一台机的买不起,要不然怎会对外承包科室。博慈集团集中资本及时改变了策略,很多原先承包的特色科室趁机独立出来,并购公立医院与成立私营医院,这个庞大的集团由此诞生。

那种从东欧引进、由博慈集团大力推广、一度风靡全国、号称国际最先进技术的隆胸注射液是其中一个插曲。它只在市场中存在了七年时间,便被发现会导致多项严重的后遗症、对使用者的身体健康造成严重伤害,然后被禁用了。

但是这个插曲对博慈集团的发展很有意义,首先是积累了高速扩张期间的资本,其次是净化了立场坚定的队伍。当各下属分支机构的不少人得知自己给客户注射的是有害假体,会对生命健康造成严重危害时,有人失声痛哭,甚至不想干下去了。

施良德指示属下骨干及时组织了全系统的思想培训,强调从业者的心理素质,也淘汰了很多立场不坚定的成员。接着博慈集团又聘请专家进行专业培训,通过遍布各地的医疗机构,专门提供取出有害假体的手术服务,同样赚了一大笔。

那是博慈集团疯狂扩张的黄金时期,野蛮而高效,从略见雏形到抓住一切机会成为庞然大物,施良德完成了人生中最大的积累,后来便移民新加坡稳居幕后。

不知不觉中施良德又走过了第六座桥,蓦然想起他的江湖游医经历。从电线杆上贴广告开始,凭着一张治皮肤病的丹方,行走全国各地。后来他又将各种普通药物包装成高价特效药,还雇人扮演各种专家在电台、电视台宣讲,直至拉起队伍形成规模。

这也许是施良德有生以来最艰辛的一段经历,也是他最值得骄傲的打拼过程,打下了创业时的班底,积累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有太多往事值得感慨与味,起初时的他真的只想混口饭吃,然后又想出人头地、老家盖楼让乡亲们看得起,做梦也没想到三十年后的自己。

感慨中施良德又走过了第七座桥,太过久远的记忆从心头涌起,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又经历了怎样的心路?脑海中浮现出的竟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天的雨很大,有一过路的老者走到了他的院门前,想找户人家避雨。他把这位老者让进了家中,在厨房中烧起大灶让其暖和身体、烤干衣服,天黑之后又在客厅里炖了一锅杂烩菜,两人热热乎乎地坐着一起吃。

那时的他年近三十蜗居乡镇,身无一技之长,人生仿佛看不到希望,而村子里已经有不少人陆续发了财。

那老者给了他一张治皮肤病的药方,并自称是江湖疲门前辈,和他讲了很多江湖门道,告诉他凭此可以混口饭吃,而且将来可能另有疲门观身术传授。老者走后便没有再来,施良德却开始了自己的江湖游医生涯

忆中施良德走过了第八座桥,眼中又露出一丝迷茫一丝不忿,心境仿佛到了少年时代,好像又看见了镇子里斜对面人家的姑娘三丫。

三丫是施良德记忆中的青梅竹马,实际上他们只是在一个镇子上长大。就是上次来到这片仙境时,施良德莫名又想起了三丫,还记得他十几岁时在山上采来自认为最好吃的树莓,走了很远的路捧去找到三丫,想与她一起分享。

结果三丫连正眼都没有看,还推了他一把道:“哪来的野果子?你也不怕有毒!”三丫转身找别人去玩了,地上撒落了一片桔红色的树莓,仿佛少年破碎的心。

三丫当时根本就没有看上施良德,她比施良德大两岁,就把他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尽管施良德只是是一厢情愿,但那种感觉是美好的,代表了少年时的情窦初开,单纯而萌动,那是久违了的纯真。

三丫是当时镇子上最漂亮的姑娘,至少在施良德眼中如此,有很多男孩子都想追求她。可是她后来出国了,不是留学也不是正规渠道的移民,而是举家偷渡海外。

将时光倒退到四十多年前,现在的年轻人恐怕很难想象那个时代。而当时的人们更想象不到现在,这是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施良德的老家在福建,四十多年前,落后而贫困,有很多人偷渡海外,甚至有专门的“蛇头”搞起了有组织的产业。偷渡需要给蛇头一笔不菲的费用,当地的行规是先交一半,到了目的地之后打工再还另一半。偷渡者都是非法入境的黑户,经常还受到蛇头的人身上的控制与经济上的盘剥。

因为历史原因,祖籍在施良德的家乡而定居在海外的侨民很多,有很多偷渡者就是通过这种关系出去投亲靠友,三丫家就是这种情况,一家人都走了。

这些偷渡者有的去了香港以及东南亚一带,其中不少人又转道去了最终的目的地美国。按当时流传的说法,那边好像遍地黄金,就算在餐馆里刷几年盘子,也能攒出家乡中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四十多年后再看,这仿佛就是一个笑话。其实不需要四十年后,哪怕二十年后再看,当地流行的就已不再是偷渡而是走私。但那时的情况就是那样,三丫或以三丫为代表的这些人,在施良德眼中是失去了整个时代,而施良德则觉得自己是真正拥有了这个时代。

施良德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他一直没有忘记三丫。后来看到新闻媒体上对偷渡事件的各种报导,经常发生各种惨剧,比如有的偷渡者被闷死在货轮的底舱里每当此时他都为三丫担心,茫茫大海,不知她是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这种心境,说不清是在怀念三丫还是在慰藉自我,施良德曾设想着或者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再见三丫会是怎样的场景?他期待那时的自己已功成名就,不比任何人差,这是一种强烈的自我证明与自我实现愿望,为此他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可惜施良德当时也只能想想而已,就算宁愿不择手段,他也没有什么手段可用。直到那个雨夜,遇到了那位改变他一生的老者,老者留下了一张药方,还有关于种种江湖门道的一夜交谈。

沉浸在味中的施良德,甚至没有意识到脚下已迈过了第九座桥。天地一片清朗,空气是那么明净,流水是那么透澈,这片天地的意志已不再影响他的心境,但他仍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中,恍然乎若忘形出神。

真的是那位老者改变了他的一生吗?那位老者教他的东西只不过能造就一个可以混口饭吃的江湖游医,而他后来的成就都是自己艰辛打拼所得。

十八年前,施良德终于打听到了三丫的下落。三丫当时人在美国,离过两次婚,带着两个女儿,日子过得十分艰辛。施良德听到消息之后亲自去了一趟美国,出现在三丫面前宛如天神下凡

施良德把三丫接到了香港,还在浅水湾买了一栋当地所谓的半山豪宅安置,当时花的钱几乎可以在家乡盖一座很大的庄园了,可谓一掷千金。

施良德身边的很多人都不理解,他这是图什么?美色吗,那时的三丫绝对谈不上什么美色,而只要施良德想要,他身边根本不缺年轻貌美的姑娘。但是他的得力助手占守业和得意弟子陈木国却好似能理解,因为他们都是同一个镇上的人,多少知道施老祖的往事。

施良德发达后便开始寻找三丫,也是在寻找一份内心中那份纯真的美好,但后来渐渐被另一种感觉所取代。他感觉证明了自己,人生中曾失去的东西能找,他想要的终究可以得到。

博慈集团内部很多人都不太明白,施老祖为什么总喜欢把王助理带在身边,对她如此信任和器重。陈木国是清楚原因的,但他绝不会乱说。王助理其实就是三丫的女儿,她当然不是施良德和三丫生的,所以并不姓施。

此刻的施良德仿佛又到了刚刚迈过第一座桥梁时的心境,他总能得到人生中想要的东西,不仅仅是三丫。想当年那位老者终究未传授他疲门观身术秘法,多年后他在境湖市找到了那位老者亦未能如愿,但还是在麻元领那里得到了传承。

施良德与麻元领打交道的时间已有三年,而得到疲门观身术传承则是一年前。麻元领曾经有所保留,可终究还是得交给他。

就在这时,施良德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是在脑海深处传来的,又仿佛是这片天地所发出。他过神来抬头望去,目的地已经到了,还是上次来过的那片山中园林,一派仙家景象

走过这九座桥梁,施良德的人生好似经过了一次洗礼或梳理,顾了过往的种种心境,最终明晰的还是如今的自己,并没有改变什么,而是拥有更加坚定明确的自我。

庄梦周坐在凉亭中,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把壶与两个杯子,他眼前的杯子里已经倒上了茶,视线穿过杯口看见的并不是倒影,而是一路走来的施良德。

施良德的心境变化以及心路历程,庄梦周通过这片天地秘境仿佛也能有所感触,待施良德走过第九座桥梁后,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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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人中龙凤

还是上次待客的那座莲池水榭,已经摆好了座位,案上也放好了茶点果品,但是另一位“护法仙童”邹灵却不在,露面的只有引路的邹宝。施良德问道:“朱仙人呢?”

邹宝一指不远处道:“朱仙人在凉亭中等你,他只请你一个人过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绕过莲池有一座小丘,小丘上有一座凉亭,凉亭中坐着一位白衣人。他的背影被小丘上一丛树莓遮挡,看得不是很真切,隐约能见一头银发。

贴身保镖侯光全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施良德,施良德摆了摆手道:“既然仙家高人有邀,那我就过去拜见吧!”

施良德独自绕过水榭走向小丘,上次他就在这里摘过树莓,如今半个月过去了,还有很多桔红色的树莓挂在枝上,但地上已经落了不少。沿着一条小径绕到了小丘的另一端,登丘走入凉亭中,朱仙人坐在那里抬手示意道:“施老板,请坐!”

施良德终于见到了朱大福,他却站在那里愣住了,过了好几秒钟才开口道:“装,庄梦周?”

庄梦周淡淡一笑:“不错,就是我!施老板有什么疑惑,可以坐下慢慢问。”

施良德此前并没有见过庄梦周,但方外联盟的各种情报资料都看过,当然也包括庄梦周的资料,凡是能打听到的消息都由属下汇总整理提交到他的手上,因此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太出乎意料了,但施良德也是见过各种大场面、大世面的,随即就恢复了镇定。

他坐下道:“怎么会是您?”

庄梦周:“名字只是一个称号,我可以叫庄梦周,也可以给自己起个化名叫朱大福。而施老板要找的朱大福,的确就是我。我只是很好奇,你花那么大代价想找我是为了什么?”

施良德有点摸不清庄梦周的底细了,但还是很镇定地笑道:“庄先生,整个方外联盟都在找您,您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这简直就是明知故问!但是我没有想到,您居然早就是方外联盟的理事,大家一直要找的人就在身边,佩服之至!”

庄梦周给施良德到了一杯茶,呵呵笑出了声:“施老板不用夸我,您隐藏得也很深嘛!”

施良德没有接这茬,又问道:“庄先生,您混入方外联盟的目的又是什么?”

庄梦周:“我就是觉得好玩,你信不?身为仙人,经历红尘而已,可以见证一处又一处方外世界,有什么比混入方外联盟更好的办法吗?”

施良德在心中暗暗吐槽,装得可真像啊!他早就看过庄梦周的资料,知道其人出身江湖惊门,还有一个外号叫“装先生”,就擅长装神弄鬼,而且装什么像什么,如今跑到他面前装起神仙来了!

吐槽之余他其实也有点佩服,这位庄梦周应该是有手段的,神仙当然是扯淡,但也算是一位世外高人了。

庄梦周显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面带微笑道:“庄先生可以装成仙人,仙人更可以装成庄先生,就看施老板您怎么看了。”

施良德忍不住追问道:“方外联盟的其他人呢,知晓庄先生的身份吗?”

庄梦周答道:“此地发生的事情,包括你我见面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不会有外人知晓,我没有也不会告诉方外联盟中的任何人。施老板想问什么,现在可以尽管开口。”

施良德:“我想问传闻是否为真,您真的创出了那样一门秘法吗?”

庄梦周却没有直接答,而是伸手指向周围道:“此天地秘境名为游怀界,想必施老板也听说过。游怀界如今也是方外联盟的成员之一,三位理事姓宋。但是很显然,如今他们并不真正拥有游怀界,因为你我就坐在这里。”

果然如此!施良德想起了芦居子和自己曾经的推断,这里就是游怀界,而宋家人早就失去了天地秘境的传承,没想到游怀界却落到了庄梦周手里。

施良德试探着问道:“宋家人只是保留了祖先留下的记载,而游怀界的传承却落到了您的手上?”

庄梦周则摇头道:“不,施老板猜错了!游怀界的传承与我无关,只是宋家后人修不成祖先留下的秘法,所以再也不能进入这处天地秘境,久而久之便找不到了,只是还留着控界之宝。”

施良德:“那您是怎么?”

庄梦周:“当然是因为方外联盟啊!您说我为什么要混进方外联盟,现在知道原因了吧?这多有意思!我在方外联盟中看到了游怀界的资料,于是就做了很多考查和考证,终于在这一带找到了游怀界的门户。

施老板当然想问我是怎么进来的,又怎么能为你打开门户。我并没有得到宋家手中的传承,也根本不清楚他们的控界之宝在哪里。我此刻坐在这里,你也坐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我修成了方外秘法,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施老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施良德深吸一口气道:“佩服佩服,果然是仙家高人!能够当面拜见,施某三生有幸!”

庄梦周笑眯眯地摆了摆手道:“就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难得故人重逢,我们就喝杯茶,好好叙叙旧!”

“故人重逢?”施良德又有些愕然,又仔细打量着庄梦周道,“很抱歉,我有点想不起来了,我们在何时何地见过面?”

庄梦周叹了口气道:“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想不起来或者认不出我也很正常。但我还记得你,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你当年给我治过病。”

施良德:“啊,什么时候?”。

庄梦周忆道:“差不多有三十年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初中生,是我母亲带着我去找名医看病的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其实给我治病的明医就是您!”

施良德已有二十多年没给人瞧过病了,博慈集团的老祖,怎么可能亲自给患者看病。但他当年可是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江湖游医,走街串巷足迹遍布全国,曾给无数人看过病。这段生涯能有三年、五年?最多不超过七年。

随着施良德钱挣得越来越多,营销手段越来越成熟,队伍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他亲自坐诊的时候越来越少,直至完全脱离。

施良德举起茶杯道:“没想到我们还有这等缘份,不知当时的治疗效果如何?”

庄梦周也举杯道:“药到病除!我还想找机会谢谢您呢,不料一等就是这么多年。”

施良德暗松了一口气,爽朗地笑道:“不必客气,医者应有济世仁心,解患者疾苦,这都是理所应当的就算说得俗一点,收了钱就得治病嘛。我倒是很好奇,庄先生究竟是何出身,想必来历不凡吧?”

话说到这里,气氛已经轻松了不少,施良德在试探着询问更多的东西。在他看过的资料中,关于庄梦周的情报只有各种江湖传闻,但这个人的官方档案资料却查不到,就像是凭空从江湖中冒出来似的,不知出生何处、在哪里上学、工作等等,看来也是个化名。

庄梦周手扶桌案身体微微后仰,视线望向远方道:“这游怀界之真意,施老板已有体会,唤醒过往种种心境,给人重新审视自己的机会。施老板不仅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好像也对我的来历很感兴趣?”

施良德:“是的,非常感兴趣!”

庄梦周:“其实我的出身很普通,父母也都是普通人,他们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大学本科毕业生。”

施良德怔了怔才接话道:“不普通,这一点都不普通,堪称人中龙凤了!看来庄先生出自世代香人家。”

别说上世纪六十年代,就是改革开放恢复高考制度后的八十年代,大学生也不多见啊,那时候教育资源有限,可没有现在这种扩招,考大学就是人生中的一座独木桥。

那么倒退到文革之前的六十年代初期,新中国成立后不久、百废初兴的岁月,大学本科毕业生则更是少得可怜,而且人家父母两口子都是,说一句人中龙凤也不为过。

庄梦周却摇头道:“算不上香世家,就是最底层的城市平民与乡村农民,说起来还稍微有点传奇。”

施良德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道:“愿闻其详。”

庄梦周:“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姥爷,他在解放前是个瓦匠。在我母亲三岁那年,他从房上摔下来伤重去世了。我姥姥没有再改嫁,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女儿讨生活,我母亲排行第四,是最小的。”

施良德皱眉道:“这在旧社会是过不下去的,家里没儿子,很可能被宗族的人吃绝户!”

庄梦周:“这不是赶上新中国成立了嘛,而且是生活在城市里。老太太原先不识字,后来参加了街道组织的扫盲班,也能读报纸、写点简单的东西了,甚至还当过几年街道主任。我母亲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读最好的孩子,后来考上了大学,事情就这么简单。”

施良德叹道:“不简单,这太不简单了!那么令尊呢?”

庄梦周:“我父亲就是普通农民出身,查族谱上追七代,辈辈都在乡间务农。但家里应该还算有点耕读传统吧,我大伯在解放前是高小毕业,后来参加了解放军。”

施良德:“现在没有高小这个说法了,解放前的高小毕业生也算是知识分子了,更何况是在乡村里。”

庄梦周接着说道:“我大伯从朝鲜战场来之后就退役了,没有接受安置政策进城当干部,因为土改后家里分了田地,他仍然选择乡务农,只是每个月还有一笔津贴。而我的爷爷奶奶都是很普通的农民,他们养大了四个儿子,我父亲也是排行第四。”

在解放前,婴儿的夭折率很高,生下来不见得能养活,所以他只介绍爷爷奶奶养大了四个儿子,并没有说生了几个儿子。施良德微微点头道:“一家有四个成年的儿子,在农村也不会吃亏了。”

庄梦周:“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没有在那里生活过。我父亲就在农村读的小学,后来在乡镇上读的中学,然后考上了大学,恰好和我母亲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情况就是这样发自肺腑地说,真得感谢感谢新中国,感谢毛主席啊!否则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生机会。”

施良德连连点头道:“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庄梦周:“按现在的说法,他们应该属于四零后,比施老板你大了十几岁。当初考上了大学,但家里谁也没有填报志愿的经验,他们居然都选了最难读的专业。”

施良德追问道:“什么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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