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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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那个已经出现多次的梦已到了眼前,若不是身体不归自己所有,明崇俨已惊叫起来。“咣”一声,他只觉浑身一震,仿佛眼前突然间抽掉了蒙面的黑布,突然间又能看到一切。虽然屋中十分阴暗,但这点光线已让他如同直视夏日正午的骄阳一般,他只觉双眼一阵刺痛,蒙住脸蹲了下去。

裴行俭此时也是浑身一震,从麻木中回过神来。他愕然看到自己的七截枪倒在地上,刚才这一声响正是长枪落地的声音。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周围,屋中一仍其旧,什么异样都没有。

方才是做了个梦么?他怔住了,拣起七截枪收到腰间,走到明崇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明兄。”

明崇俨低低地呻吟了一下,挪开捂住双眼的手掌。现在眼睛习惯了些,不觉得屋中太过明亮了。裴行俭见他呆呆地站着,只觉心头发毛,低声道:“明兄,刚才出了什么事?”

明崇俨的眼里已满是恐惧。那个噩梦纠缠了他这么多年,毕竟只是个梦而已。但现在这个噩梦似乎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即使他胆大包天,也不能不感到害怕。他低声道:“裴兄,你觉得如何?”

裴行俭张开手,看了看手掌,道:“没什么事。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了?我好像听得有人在念咒。”

“是你听错了吧。”明崇俨漠然说着,他垂下头,低声道:“裴兄,多谢你。”

裴行俭笑了笑,道:“谢我做什么。我们走了吧?”刚才长枪落地,周围未必能听到,但如果被人堵个正着,倒也不好解释。

明崇俨道:“是,走吧。”

他们刚走,一边的柱子上忽然起了一团波纹。

柱子是木头的,年代久远,木色已成褐色。但木头终究是木头,木头会起波纹,只怕谁也不曾见过。在波纹中,有个人影忽然凸了出来。

那是个穿着极薄的白色长裙的女子。她的脸上不施脂粉,却又像是涂着一层铅粉一般,带着点淡淡的笑意,白得异乎寻常,而她的嘴唇却鲜红欲滴。

“原来极玄子将宫天丹给了这少年。”她轻启朱唇,耳语一般说着,“为什么不杀他?”

“没用了。”

一个声音从房梁上飘落。屋子很古老,顶上的梁柱也已近于腐朽。在梁上,蹲着一个黑衣人。这人身材瘦小,浑身都用黑布包着,只露出两只眼睛。

“宫天丹已与魔种纠结一处,大概连他自己都取不出来了。”

女子将手搭在柱子上,轻轻敲了敲,木头发出低沉的轻响。她道:“这少年魔种内结,你不怕将来无法制伏他么?”

黑衣人一动不动地蹲着,低低道:“极玄子将宫天丹视若性命,既然能给这少年,那么他自己定然就在附近。”

他从房梁上飘身落下,直如一片羽毛,声息皆无。他个子甚矮,比那女子还矮了半个头,但站在女子身边,却又有渊停岳峙之概。

“天魔就要长成,这少年身有魔种,正好派上用处。”

女子的眼中神光一闪,道:“你是要……”

黑衣人的眼里也闪过一丝嘲弄,只是道:“又要下雪了。”

屋外,天色已暗了下来,彤云密布,雪意垂垂。

天魔苏醒之卷

当那个客人进来时,顾东阳的心里便微微一沉,心道:“这人便是纥干大哥所说之人么?”

从外面看来,得意楼只是西市一家寻常的小酒楼而已,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顾东阳也是个一团和气的店主东,脸上整天挂着笑容。但谁也不知道,这个面团团似的顾东阳并不像外表那样简单,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玄天道弟子。

所谓玄天道,听名字似是道家一派,其实并不是道家支派。玄天道发端于北魏太武帝时期,原本是北地一种秘术流派,连名字都没有,供奉的是日月尊者。太武帝灭佛,当时玄天道宗主生怕被误以为是佛门旁支,连忙改成此名,奉日月尊者神像也改成供奉日月牌位。岁月荏苒,玄天道越来越趋式微,顾东阳已是最后一代了。

当初十二金楼子的尹道法还在世时,纥干承基便已离心,喑中收买人手,准备有朝一日自立山头,顾东阳便是当时纥干承基暗中结纳的朋友。那时纥干承基想要经营一个藏身之处,于是出资让顾东阳开了这个得意楼。只是连他也没想到顾东阳本领一般,经营酒楼的本事却是一等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得意楼生意越做越大,成了三教九流聚集之地,纥干承基索性就让顾东阳一心管理这酒楼了。正因为这酒楼中全是纥干承基的人手,有什么不公不法之事,在得意楼来谈便要安全许多。

正想着,边上一个下手小声道:“大哥来了。”

这酒楼是纥干承基在尹道法还没死时就买下来了。那时在十二金楼子这组织中,纥干承基并不是当老大的,只是得意楼中的大大小小谁也不知道这个偶尔才过来一次的大东家是十二金楼子这个杀手组织的现存第二号人物,只知道他是得意楼的老大。

纥干承基穿着一领寻常的粗布衣服,若非那个下手曾见过他一次,定然认不出来。顾东阳连忙整了整衣服,迎上去低声道:“大哥,他来了。在东一号房。”

得意楼的雅座与另外的酒楼很不同,墙很厚,窗子却少,很适合密谈,东一号更是纥干承基自己与人谈事的地方,有扇门与外面隔开。只消一关门,东一号房就极是僻静。纥干承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楼上,道:“他带了什么东西么?”

“似乎是红货,甚是沉重。”顾东阳顿了顿,道:“大概有十来斤。”

剪径的强人中本领好的,单看镖师押送的车辆所带起的尘土,便估得出车上东西的重量和价值。顾东阳虽没当过剪径强人,不过以前当过当铺的朝奉,一双眼睛锐利异常,也有这本领。那个来人虽然衣服普通,但步履颇为沉重,身边显然带了不少东西。纥干承基向胜秋要价一千贯,唐时铜钱每文约摸一钱,一贯是一千钱,折合六斤多,一千贯就得六千斤,当然不可能带在身边的,那胜秋定然是折合成银两或金子了。一千贯折成银两是六十来斤,一般人带着还是嫌重,其时金银比价大约在六七换之间,折成金子的话正好是十来斤。

看来,那人这回倒没有出花样。纥干承基素来多疑,虽然答应了交易,仍然怕上当,直到此时才略略放下心来。他小声道:“小心点,别让人上来。”

顾东阳点点头道:“领会得,大哥放心。”

纥干承基从后楼梯拾级而上,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眼前便是东一号房了。在乱糟糟的得意楼里,东一号显得特别整洁,只是坐在席子上的却并不是那个见过的胜秋,而是一个相貌极为儒雅的青年人。

看见纥干承基进来,那人站起身,行了一礼,道:“纥干先生么?在下中臣镰足。”

纥干承基还了一礼,坐下来道:“正是。”他看着中臣镰足,慢慢道:“中臣兄似乎并非中原人士。”

中臣镰足微微一笑,道:“纥干先生神目如电。镰足乃东瀛高市人。”

纥干承基虽不知那“高市”到底是什么地方,但听得“东瀛”二字还是吃了一惊,心道:“竟然是倭人!别因为我开了高价,想动手吧?”倭人来大唐并不多,但他也听人说过倭人大多性情偏激,想要什么,便是不惜性命也要得到。若是这中臣镰足拿不出一千贯来,说不定会打动手的主意。只是他自恃本领高强,并不惧怕,道:“中臣镰足,在下不是来寒暄的,不知那一千贯拿来没有?”

中臣镰足嘴角仍是带着一丝笑意,从怀中摸出一个圆饼道:“这里是一百六十两足金,按当今金价,折合白银九百六十两。按官价,一贯折一两银,但每贯实有九百六十文,所以一千贯正好折合九百六十两。不知纥干先生合意否?”

纥干承基听他开门见山,侃侃而谈,言辞娴雅,说得却如市井牙侩一般。他看着这金饼,半晌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袋,放到桌上。

看到这小布袋,中臣镰足眼前忽地一亮,伸手要去拿,纥干承基的右手却按在上面不动,道:“中臣兄,在下有一事不明。”

中臣镰足嘴角仍带着笑意,道:“纥干先生请说。”

“那负心子究竟有何用途?”

纥干承基见中臣镰足如此爽快,已起了不良之心。中臣镰足似乎毫不起疑,道:“此物本我东瀛皇家之物,当初委托尹道法先生查探此物下落,尹先生未向纥干先生说过么?”

当初尹道法是十二金楼子领袖,纥干承基他们名为尹道法师弟,其实都是尹道法代师收徒。在十二金楼子中,诸般事宜完全由尹道法一手掌控,纥干承基虽然算第二号人物,对这些事却也根本不知底细。他道:“尹兄天不假年,中道崩殂,在下虽忝为尹兄异姓昆仲,实不知其详,还请中臣兄明示。”

中世镰足道:“原来尹兄未向纥干兄说过,此事尚须从我大倭初祖说起。”

纥干承基道:“在下洗耳恭听。”

“当初素戋鸣尊速须佐之男命受贬高天原,至出云国,遇一老夫妇与一女抱头痛哭,询之,老者自谓名足名椎,老妻名手名椎,膝下一女名栉名田比卖。因为当地出了一个妖物,名谓八歧大蛇,足名椎与手名椎本有八女,已为其食去七人,唯余栉名田比卖一人也要献出。素戋鸣尊闻言大怒,将八歧大蛇斩杀。”

纥干承基只道中臣镰足会说出什么秘事,哪知说的竟是如此荒诞不经之事,心中怒火暗生,心道:“这倭人不肯说便不肯说,偏要胡扯一番。”只是他城府极深,虽然心头恼怒,脸上却声色不动,微笑道:“原来还有这等异事,只是不知与负心子有何干系。”

中臣镰足道:“传说负心子为神武天皇所造,其中便封住八歧大蛇两片残尸,皇室之中代代相传。只是数年前失去,多方查探方知流入大唐,在下这才衔命而来。”

到底这负心子是不是倭国神武天皇所造,以及有什么灵异之处,纥干承基都没什么兴趣,他听得进去的便是这负心子对于倭国皇室极为重要。他心道:“既然这负心子这等要紧,便是再翻个倍,只怕这中臣镰足也会答应。”

他正待开口,猛然间觉得一股寒意。

这阵寒意如针砭体,纥干承基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武功法术两皆不凡,现在天虽然寒冷,也不至于会发抖。这阵寒意来得突然,纥干承基精神一振,猛地抬起头来。

甫一抬头,他赫然看到两点黑影直扑过来,一点射向中臣镰足前心,另一点射的是自己胸口。

这两点黑影来得太过突然,此时纥干承基还是坐着的,若要闪避已是来不及。他大吃一惊,左手五指极快地在身前一划。

十二金楼子精擅五魅术,而纥干承基尤精其中木魅一道。五魅术以物化魅,只要物入五行,便能因物成魅。楼板桌面都是木制,正是纥干承基所能凭借。

只是这些木都是已死之木,纥干承基不能以之伤人,只能以之自保。他五指一划,身前的楼板忽地升出五块,登时挡住他的前心。那点黑影来势极速,正在那木板上,一下击穿了一块,去势未竭,声如爆豆,又将另四片也击穿了。

纥干承基面如死灰,心道:“罢了!”他知道以左手之力挡不住这点黑影,右手本压在那小袋上,此时终于收了回来,在身前一划。他的右手力量要比左手大得许多,虽然黑影已近他前心,但又有五块楼板同时升起,那黑影又击穿了四块,其势已竭,到了第五片上,“啪”的一声嵌在上面。

也就是这时,一道黑影从屋顶直挂而下,便如一条黑蛇一般,一沾到那布袋,立时卷了上去。纥干承基已腾出手来,一掌挥去,却还是慢了一步,那道黑影卷着布袋直上屋顶,已然不见了。

纥干承基心头冰凉。他万分防备,结果仍然着了道儿,已是怒不可遏,心道:“好奸猾的倭人!”他只道这是中臣镰足所布之局,刚怒视着中臣镰足,却见他一手抚胸,不由一呆,看着身前。在他身前的楼板上,多了十个洞,正排成一排,而离他最近的一个洞里,竟嵌着一团毛发。

这一团毛发竟然能击穿他的九重木魅术!纥干承基心中不由骇然。假如自己功力稍逊一筹,这团毛发定然要击穿自己的心脏了。难道中臣镰足所用,乃是苦肉计么?

他还没说什么,却见中臣镰足左手将那金饼向前一推,道:“纥干先生,没想到伏鹰竟然一直就在身侧,令先生遭池鱼之灾,万分抱歉。”

中臣镰足这举动令纥干承基莫名其妙。他一心以为这是中臣镰足的计策,想要赖掉那一千贯,哪知负心子被人夺走,中臣镰足仍然把金饼付了出来。心头一转念,忖道:“要么真是被外人抢了,要么就是这中臣镰足见伤不了我,只得如此。”

不管是哪一种,先拿进再说,省得夜长梦多。他伸手往案上一按,那块金饼登时消失在袖中,道:“中臣兄,那伏鹰是谁?”

中臣镰足已站了起来,眉头微蹙,按住前心的右手掌沿,已有些血痕渗出。他正要向楼下走去,闻声道:“这人也要夺走这负心子。此事已与纥干先生无涉,多谢先生了。”

他虽然受了重创,仍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向楼下走去。

看着中臣镰足踉跄下楼的身影,纥干承基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忖道:“这倭人的哪句话才是真的?”好在金饼已经到手,虽然那负心子丢了,和自己也确是无涉了。中臣镰足到底打什么主意,他也懒得再去管。

※※※

走出得意楼,中臣镰足钻进一辆大车,脸上痛苦之色立时爽然若失。他道:“开车。”

车子由一匹健马拉着,走得甚快。转过两条巷子,赶车之人扭过头来,道:“主人,那纥干承基也挡不住伏鹰么?”

那人衣着如寻常车夫一般,正是那胜秋。中臣镰足脸上木无表情,脱下外面的袍子。在他的前心有一面光明锃亮的护心镜。这护心镜甚厚,此时上面嵌着一个小小黑球。中臣镰足拿下那护心镜,用一根牙签挑了一下,那个黑球立时被挑了下来,却是一团毛发。中臣镰足道:“没想到伏鹰小小年纪,看来比胜法师你已胜出一筹了。”

胜秋默然不语。也许两人的貘食术相去无几,但苏我伏鹰这一手发切丸却是胜秋望尘莫及的。他看着那块凹下一块的护心镜,心道:“你算定伏鹰会袭击你前心,以智谋论,他真不能与你相提并论。”中臣镰足既不习武,也不修法术,竟敢在这等高手面前耍花枪,胆气实在可畏。

中臣镰足算定苏我伏鹰袭击的是自己前心,因此在前心戴上护心镜,又用假血袋骗过了纥干承基。他本想借纥干承基之手取下苏我伏鹰性命,只是得意楼那一瞬,纥干承基居然也只是死里逃生。幸亏自己未曾低估纥干承基,否则纥干承基在得意楼被取了性命,那自己也定然难逃一劫。

如果留着苏我伏鹰,那就永远扳不倒鞍作了……

他正想着,胜秋忽然道:“主人,那萧先生真能取下伏鹰性命么?”

中臣镰足正从座位下拿出件衣服来换。他道:“萧先生当有八成的把握取下伏鹰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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