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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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账房抢也似的抓过袍子,展开了凑到窗前细细看着,忽然惊叫道:“错不了!错不了!这是我们少爷穿的!军爷,我们少爷在哪里?”话音都已经有点变调。

裴行俭又惊又喜,不过脸上仍是平平淡淡,道:“这真是你们少爷的衣服么?”

“不会有错的。这亚面细缎只有我们铺子有得卖,而且这针脚是我们铺子薛娘姨的反跳针,与别家不同,决不会有错。军爷,我们少爷在哪里?他出门都有七天了,老爷老太太都快要急死了。”

※※※

魏叔玉走到书房门前,先咽了口唾沫,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这才小声道:“爹。”

“是叔玉么?”里面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那是魏叔玉的父亲魏征。

魏叔玉小声道:“爹,有人要见您。”

“是谁?”

魏叔玉又咽了口唾沫,道:“是太子殿下。”

门“呀”地一下被推开了,一个老人出现在门口。这个有大唐第一直臣之称的名臣,今年正好六十岁。六十岁,这个年纪的男人无论如何都可以称为老人了,可是魏征却似乎老得比旁人更多一些。他有点怔怔地看着站在魏叔玉身后的那个年轻男子,眼神中既有些不安,又有些惶惑,屈膝跪下来道:“殿下。”

他的长子魏叔玉因为与太子年纪相仿,平时也常在一处玩耍。不过对于魏征来说,身为天子大臣,他有意地避免与哪一位皇子接近。几十年的宦海生涯给了他一个极为敏锐的感觉,当今天子较为偏爱四皇子魏王泰,对这个太子已越来越有不满,但又不能妄动储君,所以一直十分矛盾。这一切自然都落在魏征的眼里,他也几次让叔玉尽量疏远太子殿下,以免将来遭受池鱼之灾。只是这个不听话的长子又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居然还将太子殿下带到府中来。假如此事被天子知晓,真不知会惹出什么祸。可是太子来也来了,礼数终不能缺。

他刚跪下,却听得太子淡淡道:“叔玉,你先出去吧。”

听到这个声音,魏征不由一怔。他没有抬头,但从声音里听来,太子的声音少了许多当初的浮躁,却多了许多沉稳。太子承乾向来不是个沉稳的人,他可以在东宫设穹庐,自己也打扮成突厥人模样,说话同样是风风火火,就像个……不,完全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但今天太子的声音,却沉稳得令他害怕。

魏叔玉走了出去。魏征年纪大了,书房里总是十分清净,平时看书时连书童都不在跟前,现在正是寂静一片。魏征仍然直直地跪着,等魏叔玉一出去,他低低道:“老臣不知殿下前来,请恕老臣失敬之罪。”

太子踱了两步,却一声不吭。魏征心中惴惴,不知这个喜怒无常的少年会想出什么怪主意出来。他正在担心,忽然听得太子长叹了一声,道:“玄成,起来吧。”

魏征字玄成。但一个人的表字唯有前辈或平辈友好方能称之,太子今年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少年,怎么都不该称自己的表字。魏征呆了呆,一时竟忘了站起来,耳边听得太子又轻声道:“起来吧。”他站了起来。太子站在他面前,双手背着,双眉紧锁。这副样子与他熟知的太子已大相径庭,实在全然不同了。他默默地站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太子却抬起头,看向他的双眼。视线相交之时,魏征不由打了个寒战。

这是怎样一双深邃的眼睛啊!魏征从来没有想过在那个浮躁的太子脸上会看到这样的眼神。他只觉眼前一片昏花,心道:“奇怪,难道我那眼病又犯了么?”正在思量,却听得太子又叹息了一声,道:“玄成,你也老了。”

这话实在太不像太子说的了。魏征更是呆呆地站着,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太子看着他,忽然道:“玄成,当初你的进谏都是对的,是我错了。”

魏征的脸一下变得煞白,险些要叫出声来。他结结巴巴地道:“殿……殿下,您所言是何意?”他虽有直言敢谏之名,但太子年纪还少,自己从未向太子进过谏。

太子微微一笑道:“世民对我早就有不轨之心。可叹我还一直想着他会念着兄弟之情,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呢。唉,那时将你斥退,真是我平生大错。”

魏征已经要晕过去了。他喃喃道:“殿下……你……你到底是谁?”

太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道:“玄成,你还不知我是谁么?”

魏征的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他疑惑地看向太子,得到的却是太子默认地一点头。他终于按捺不住,低低叫道:“毗……毗沙门!”①

『①毗沙门:为李世民之兄李建成的小名。』

※※※

“辩机大师,有位军爷要见明崇俨公子。”

一个小沙弥走到辩机禅房门口,施了一礼。辩机还没说话,一个军官已出现在门口,行了一礼,道:“是明崇俨公子么?”

明崇俨放下茶杯,道:“在下就是。”

“奉我家将军之命,有事相请明公子。”

虽然说是“请”,但口气并不如何随和。明崇俨怔了怔,道:“请问有什么事么?”

那军官脸上也没有表情,取出腰牌来道:“左武卫军兵曹朱天宝,奉将军之命,有请明崇俨公子。”

唐时禁军有十六卫,左武卫是其中之一。只是左武卫并不是金吾卫,这个朱天宝找上自己,不免有些意外。明崇俨道:“到底有什么事?”

“到了就知道。”

朱天宝的脸像是刷过一层糨糊,也没什么表情。明崇俨心头一沉,道:“好吧。”与左武卫军官冲突,终究不是件好事。他倒也不害怕,向辩机道了声谢,便跟着朱天宝出门。

门外已停了两辆车,并不很大。进了前面那辆车里,朱天宝坐在明崇俨跟前,一声不吭。明崇俨问了两声,这朱天宝仍是避而不谈,只是说到了就知道。马车转过几个街角,进了一处宅院后停了下来,朱天宝道:“到了,明公子请。”

这是通义坊的西北角。通义坊离皇城很近,也十分清静。明崇俨下了车,道:“这是哪里?”朱天宝却不回答,只是将手一展,又道:“明公子请。”

那是一幢小小宅院。明崇俨下了车,却见身后还有一辆车,车上下来四个士兵,却站在了他身后,显然是防备他逃跑。明崇俨心中不快,道:“朱大人,在下犯了什么法度么?”

“进去便知。”

朱天宝仍然是这样一句话。

这宅院门面不大,里面却不算小,树木十分茂密。长安人家百万,这样的宅院也有不少,显得十分平常。明崇俨回头看了看,见大门已掩上了,那四个士兵站在门口没跟上来,朱天宝却已向内走去,他快步跟上前去。

朱天宝走到一扇小门前站住了,道:“李将军,明公子来了。”

“请他进来。”

门里传出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朱天宝轻轻拉开了门,道:“明公子请。”

明崇俨仍然不明所以。他深吸了口气,向门里走去。朱天宝的腰牌不假,只是这更让他不安了。他刚走进去,朱天宝在外面一下掩上了门,却不跟进来。

里面是一个小庭院,当中是一个水池,池边有个小小的亭子,里面有个中年男人正背着手站在栏边看着池水。看见明崇俨进来,那人转过身,笑道:“是明崇俨公子吧,请坐吧。”

明崇俨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道:“晚生明崇俨。不知大人尊姓大名?”

那中年人比朱天宝要随和得多,含笑道:“明公子不必多礼,本官左武卫将军李君羡。”

左右武卫,各设上将军一人,大将军一人,将军二人。这李君羡官拜左武卫将军,是左武卫位列第三的高官。明崇俨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会惊动左武卫?”南味号十一人被杀,固然是一件大案,但终究是一件寻常的杀人命案,一般也是金吾卫负责处理。假如李君羡接手这案子的话,那就是说他们已不将这案子当成寻常命案了。

明崇俨心思机敏之极,只一瞬间便已转过了七八个念头。李君羡却轻轻一拍明崇俨的肩,道:“明公子,今日请你前来,实是有事相求,请明公子万勿推辞。”

明崇俨道:“李将军,不知有什么事?”

李君羡的眼里闪动了一下。他一直都十分随和,但这一丝眼神却寒气逼人。他道:“明公子,昨晚,你去灞河边,所为何事?”

明崇俨只觉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他嗫嚅地道:“晚生……晚生……”

李君羡笑了笑,道:“明公子私事,本官也不来多问。只是昨晚发生之事,听说明公子都已记不起来了是吧?”

李君羡这句话,显然是裴行俭对他说的吧。明崇俨心里一阵痛楚。他的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去年,家住群贤坊的礼部韩侍郎家四公子三日不知行踪。韩侍郎心中大为焦急,向武侯铺报案,但一直不知下落。第五日上,修政坊曲江发现一具浮尸,正是韩四公子。这是冬至后的事。年前,又出一桩大案,千牛卫申丛野夜游不归,家人报案,七日后在平康坊一处废宅中发现他的尸首,死法与韩四公子相同,都是后脑被击碎。这两桩大案事涉两位世家公子,陛下大为震怒,命我全权办理此事。我查看了这两年的卷宗,这才发现其实这一类无头案已有多起。最早一起发生在三年前,也是冬至过后,只不过当时遇难的都是些寒门子弟,因此未受重视。”

李君羡背着手,看着池中的游鱼慢慢说着。他忽然转过头道:“三年里,这类事件已发生了七起。我已命人查过,死者全是十六至二十五岁之间的少年,而且都被称为有子都卫玠之佼者。明公子,你与这七个死者极为相似,却是唯一的生还者,你难道不愿查明此事么?”

明崇俨抬起头来,道:“李将军,晚生自然也想弄明白,可是……”

李君羡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明公子,足下身涉嫌疑,又不能自明,实不能令人无疑。原本金吾卫要将你收监审问,你有个朋友裴行俭为你力辩,说你绝非凶手,要本官代为缓颊,因此本官为你想了一个办法。”

明崇俨眉头一扬,道:“李将军能让我想起昨天的事么?”李君羡语气随和,但话中却隐隐有威胁之意。只是明崇俨自己也极为困惑,很想能记起来。

李君羡又笑了笑,道:“明公子,请你随我去见一个人。”

他走出了亭子。明崇俨跟着他到了另一扇门前,李君羡推开门,道:“请进。”

里面是一幢小楼。由于通义坊离皇城也不远,只隔着一个太平坊,因此人家一律不得超过皇城城墙的高度,以免有窥测禁城之嫌。这幢楼也不过两层,越发显得昏暗。明崇俨一走进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飘下。

是伽楠香!

伽楠香是沉香中至贵的一种。所谓沉香,是出在天竺一带的一种香木,因为入水而沉,故名沉香。寻常沉香若不点燃,多无气味,而伽楠香纵然不点也香味悠长甘甜,是沉香中的极品。李君羡已拾级而上,明崇俨跟在他身后,心中却无端地惶惑。因为伽楠香有收束心神的功效,所以和尚多以此制成念珠,伽楠香也被称为“返魂香”。可是明崇俨却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漫天浓雾中,不知跨出的一步究竟是平地还是万丈深渊。

两层楼很快就走完了。明崇俨刚从楼道口探出头来,便看见有个人正坐在窗前。虽然窗户紧掩,但屋顶上铺着半透明的琉璃瓦,因此室内虽然并不明亮,却也不太暗。那人坐在一张很大的藤椅上,像是窗上映出的一个剪影。

那人不是等闲之辈!

明崇伊还记得他见过的虬髯客张三郎。张三郎龙行虎步,气概非凡,一见便觉有千钧压上身来。眼前这人虽然不如张三郎那样有如山的威势,却也让他有种无形的压力。

那人本在出神,听得声音,忽地抬起头。只这一瞥,眼中神光四射,明崇俨不禁打了个寒战,一瞬间有种要呻吟的感觉。

“这位便是明公子么?”

那人的声音十分清朗。李君羡道:“正是明公子,李先生。”

明崇俨躬身行了一礼,道:“晚生洛州明崇俨,见过李大人。”

那人笑了笑,道:“明公子,李将军都跟你说过了吧?”

明崇俨道:“李将军已说过了。李大人,您能让我想起昨晚的事么?”

那人看着明崇俨,道:“明公子既然首肯,那我来试试吧。”他站起来让出那张藤椅,道:“明公子请坐。”

藤椅很大,明崇俨个头比那李先生还要小一号,躺在上面甚是宽松。那人待明崇俨躺下,低声道:“明公子,你把眼睛闭上。”

明崇俨不知他要做什么,眼睛刚一闭,那人忽然极快地一伸手,在明崇俨头顶百会穴一捺。他出手之快,竟与张三郎不相上下,明崇俨纵然全神戒备也未必躲得过,何况是闭上了眼。随着手指摁上顶门,明崇俨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响,登时失去了知觉。

李君羡见明崇俨失去知觉,一直暗中握着的拳头才松了开来,道:“李先生,行了么?”他对明崇俨和颜悦色,其实也一直加以防备,但见明崇俨毫不反抗,这才松了口气。

那人摇了摇头,道:“这人不是萧家之人。”

拂梅手的罩门便是顶门百会穴。当初李渊愤恨萧铣不肯从命,亲自监斩萧铣时曾大费周章。因为拂梅手周身皆可发力,刀斧只要一触皮肉,萧铣便发力让刀斧手手腕无力,无法下手。后来正是此人以符咒封住萧铣顶门百会穴,李渊这才得以用金刀斩下萧铣首级。方才他按中明崇俨的百会穴,丝毫未觉异样,显然明崇俨并不会拂梅手。

李君羡道:“不是么?看来他说的是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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