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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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国手面无表情,弯下身子,一手掐住那人喉头,刚要一拳打破他的太阳穴,那人突然吐出一口血,嘶声叫道:“我…我儿子…我…”一只手紧紧握在胸前,另一只手无力地想要掰开脖子处的巨掌。

这个时候,满堂气氛达到了高潮,所有的人都在陆老爷的带领下兴奋地狂叫:“杀了他!杀了他!”

无敌国手无声地咽口唾沫,猛地一拳,再一拳。他用手背抹去溅在脸上的血,高高地举起那人已然瘫软的身体,旋了几周,让众人都往那张破碎的脸上尽情吐一口口水,接着往地下一掼。便有一人走上前来,凑近了那人,稍作检查,抬起头大声喊道:“死了!”

陆老爷心中稍平,趁人群尚在好奇地观赏那尸体时,带了小妾匆匆下楼而去。几个伙计上前来麻利地拖走死人,打扫场地。无敌国手突然低声道:“等一下。”

他不顾几个伙计奇怪的眼光,走到那人身旁,掰开他握在胸口的手。有个小小的长命锁掉落血泊中。无敌国手捡起来,将血迹在身上抹干了,放入怀里,并不发一言,回到场中继续接受众人欢唿。尸体很快便被悄悄拖出去了。

“这也叫霹雳腿?这样也敢上场格斗?”二楼的石全咕噜一声,退回房内,端起杯子吃酒。旁边石付也疑惑地道:“是啊,看那无敌国手还马马虎虎,这人…实在太脓包,怎么能上场比试的?”说着看着阿清。

阿清皱紧了眉头没说话。她一直没出去观看,只觉面对着满桌佳肴,再看这样的场面实在是恶心。他们进城已经两天了,阿清伴作男装的,戴上方帽,再贴上两缕胡须,石全石付两旁一站,还真有些书生商贾的味道。白天阿清就在酒楼茶社间闲逛,打听消息,石付两人则走访各处寺庙、药铺、斋舍,查寻道曾的踪迹。

但查来查去,不仅道曾的影子也没见着,连萧齐等人也未露面。阿清一开始担心若道曾已经被他们拿住了,那小靳可就算完了,但石全打听到巨野泽的水匪似乎还在城中活动,稍安了心,决意再寻两日,不行就想办法与石付等人去救小靳。

这日中午时分,正在街上乱逛,走到号称“东平第一楼”的醉四方时,听得里面人声鼎沸,进来一打听,才知道是有人聚众私斗。

石付干了酒杯,叫道:“伙计!再来壶酒!”

“来咯——”

有个小伙计应声而入,利索地为几人满了酒杯,放下酒壶刚要出去,石付一把拉住他,笑道:“小哥,问你件事。你这里是醉四方吧?”

“那自然是!”

“这东平城里有几家醉四方?”

“嘿,客官,你逗我不是?放眼东平郡,除了我们这家百年老号,还有哪家敢自称醉四方的?”

“我看不象。”石付喝一口酒,道:“醉四方这么大的名头,会有这样的次的格斗?那人根本是来送死的嘛。”

小伙计笑笑,道:“这我就…”

石付手指一弹,一锭银子高高飞起,小伙计拼命一跳,抓在手里。他麻利地将银子塞进怀中,一回身轻轻掩上了房门,压低了声音道:“客官,您可问对人了。我小七绰号小神通,一对顺风耳包听南北…”石付简单地道:“再废话一句就把钱还来。”

“这人是从城外广善营里找来的,”小伙计目光炯炯:“这事,多了。几乎每天一个,多的时候两三个都有。无敌国手?嘿,这可是我们阮老爷重金请回来压场子的,啧啧,那双手可不得了,那是上打南山猛虎,下擒北海…哦,好好,不罗嗦。广善营里的人?人还分几种啊?嘿嘿…”

石付手指再一弹,小伙计再一跳,落下地来,意气风发,拖了根条凳靠近石付,一屁股坐下道:“您还真问对人了,我兄弟就在广善营,这事呀,嘿嘿,还真没人知道…那些人呐,都是——”竖起耳朵往门外听了听,声音压得更低了:“都他妈是羯奴!”

阿清赫然起身,石付已赶在前头先往门口弹出一锭碎银。小伙计飞身去扑,就没见到石付临空接下阿清掼出来的茶杯,及石全拼命拉阿清坐下的精彩场面。石付低声道:“小姐别急,闹起来可救不了他们了。”阿清深深吸了口气,埋下头去。

“爷是阔绰人,咱也就不多废话了。您想问都这时候了哪还有羯奴对不对?不都给冉闵大人杀光了吗?嘿嘿,妙就妙在这里。冉闵大人的杀胡令号称一个羯奴脑袋就文升三级,武拜牙门将军,可您仔细琢磨琢磨,打哪儿来那么多官啊将的等着人提了脑袋去当?几十万羯奴,就真有几十万人做官拜将?嘿嘿,是吧。再说了,冉闵大人虽说天下无敌,可如今晋国不答理他,其他鲜卑呀氏人哪个不在打他的主意。俗话说兵败如山倒,真有那么一天,做官的还不跟着掉脑袋?所以现在羯奴的脑袋根本就不值钱啦!”

小伙计说得口干舌燥,使劲吞口唾沫:“我们这地方上的孙将军可真是一人精,早想好了。您说他位列将军了,还在乎小小的牙门将…什么将军?嘿,自打赵国内乱,孙将军立即尊晋王为皇,那自然是晋国的将军,反正什么羯人、冉闵,谁还管得到他呀。你想想,人头不值钱,可人值钱呐,所以孙将军在城外建了广善营,专收抓来的羯奴,女的卖做奴婢,或是烟花女子,男的除了做奴仆,健硕一点的就卖出来做斗奴。如今城里稍大一点的铺子,那家没有几个斗奴养着?反正是羯奴嘛,打死了也不犯事。想逃,这年头,羯人往哪里逃去?哈哈哈哈…”

小伙计吹得唾沫满天,摇头晃脑,石付只觉阿清的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深怕她就此跳起来一刀切了他,忙道:“好好,果然精彩。小哥,这边来说话。”扯着他快步出门去了过了片刻,石付又闪身进门,说道:“我已经打听到广善营的所在,据说有几百个羯人。我看今晚先找个离城门近的客栈…”

“就定在旁边的店里。”阿清一口气喝光了茶,冷冷地道:“你陪我到广善营走一趟。”

石付只愣了一下,道:“好,我这就去准备。”向石全使个眼色。石全会意,两人一起走到廊外。石付瞧瞧四面无人,对石全道:“大哥,你去打探一下姓阮的什么来头,再雇一辆车,装满柴薪。如果小姐要动手,就赶车堵住大门,点起火来,务必一个也别走漏了。”他推开窗,望着远处夕阳下的济水,叹了口气道:“小姐只说来找一个人,看样子没这么简单了。那一夜松林坡上,小姐杀起人来的样子…”他浑身禁不住一个哆嗦,闭嘴不说了。

“好。”石全沉闷地说。

才打了一更,阿清与石付已到了城门。虽说东平城此刻没有战事,但毕竟四境混乱,各路群雄揭杆的揭杆,易帜的易帜,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杀来,是以城防管得挺严,太阳一落就下城门,任你是天王老子,没有孙将军的手令一律不许进出。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守城的都是地方上招募的兵卒,既没作战经验,也谈不上当兵的操守。石付赶着装满草料的马车上前,一面哭天抢地哀告八十老母病卧在床生死不明,自己这五代单传无论如何也要赶去尽孝,一面将银子一锭锭塞进兵哥哥手里。守城牙将被银子打得动了孝心,也就“百事孝为先”,放他出城去了。

出了城,石付一路南行,驶出三、四里,远远见到前方几处灯火,便停了车,掀开草料。一身黑衣夜行装扮的阿清悄无声息的纵下牛车,猫着要向前蹿去。石付低声吼道:“小姐,超过三更未归,我就来寻你!”阿清回身略一点头,叫他放心。

阿清一口气疾行一里多路,那前方营地里的喧哗声听得很清楚了。她不敢贸然靠近,先纵到一棵大树上,凝神观察。但见这营建在一片荒草平原上,面北而造,前后两个门,六个灯火哨楼,均有十余丈高,中间一处主楼更达五层,最上面一层每一边都挂着只长长的灯笼,照得营地里一片灯火通明。在楼上登高一望,四面无一遗漏。阿清自小便跟着爹爹打猎行军,知道这并非真正的军营,但却是防守比军营还严的从营,又称煞营,专是押解俘虏之用。

阿清不觉皱起了眉头。看样子修建此营的人颇为老练,不仅将营地建在无处藏身的开阔平坦之处,且看那长长的吹死风灯一下下来回晃动,就知道守卫的人也都训练有素,不让营中有一处死角。阿清自信要潜入仍然不难,但要在这种地方救人可就难了。

她提了口气,在夜风中起伏有秩的荒草里纵高伏低,避开灯火,不一刻来到营边。营边还有数丈深的沟壑,不过幸好此处并无水源,所以只在沟中装设了阻马的尖木。阿清跃过沟壑,刚要翻进营中,忽听有人笑着向这边走来。她忙闪身藏在木桩下,侧耳听去。

只听一人道:“妈的,今晚手气真背,若不是你老兄偷送了两把,真他妈要当裤子了!”

另一人道:“不是哥哥说你,赵二麻子是你惹得起的么?跟他斗钱简直找死。如果不是看在你我明日当值看那老东西的份上,你走得了?算了,明天看羯鸡斗,我有门路,一定赢回来的。”

先前那人听到这话似乎略平了口气,想了想,又呸了一口道:“想起那老家伙就晦气。他妈的还真的够狠,看着老婆儿子死在面前,眼皮都不眨一下。那老家伙到底还是不是人呐。”

另一人道:“老子早瞧出他不是人了。你说有人把你四肢剁了,埋在土里,你说不说?”

先前那人道:“呸呸!你想咒死我?不过,不瞒你说,老子看到那样子都要作噩梦,不敢相信真有人这么嘴硬。要换了我,谁要切我根手指头,我他妈天王老子的秘密都吐出来。这个人…”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先前那人吐一口气道:“要明天再不说,他女儿也怕保不住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女儿呆是呆,却…却…生得好象天仙一样…”

另一人道:“老弟,自身都难保了,你还谈什么女人呀。我看那女子准不是人,是妖精化的。将军早被她迷住了,连手都不敢碰她一下,还能杀了她?”

先前那人由衷地点点头道:“是妖,人那有那般的姿色?那…那老家伙知道的究竟是什么秘密呀?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死不肯说。再下去那老家伙还不说,我看我们这些人的脑袋要被将军一起砍了倒是真的。妈的,反正我们这些当兵横竖不是人。”

“是啊。”另一人道:“真要把老子逼到绝路上,哼哼,反正这阵子卖羯奴,好歹也囤了些老婆本,到时候…恩?”

眼前似乎什么光闪了一下,他左右瞧了瞧,又见不到什么异状,便接着道:“到时候老子拍屁股走人,兄弟,你打算呢?”

他伸手一拍身旁默不作声的同伴,却见同伴身体摇了一摇,突然脑袋一歪,竟然离开身体,向下翻滚,“砰”的一下在块石头上重重一撞,弹入沟渠中了。“噗嗤”一声,那人脖子处鲜血激射而出,身子僵直地往前扑去,也跟着跌入沟中了。

胃里翻腾上来的晚饭赶在尖叫之前喷出口腔,下一刻,一把粘着热血的匕首抵到脖子上,有个声音冷冷地道:“那人是谁,关在哪里?今晚的口令是什么?”

那人七魂跑了五魄,不过好歹也算在军中待过几年,没有立时晕过去,颤声道:“是…是、是…是是…”

刀刃向上一挑,脖子处血出如浆。那人“是”了半天,终于道:“是个羯…羯人大官,在主楼…下…地牢…口、口、口…口令…月、月、月风!”

“什么叫羯鸡斗?”

“就…就是斗、斗羯人,斗到一方死了就算…”

阿清手一顿,一拖,干净利落切开那人吼管,让他一声也发不出来,就此死去。她拔下那人的外衣套在外面,将尸体推入沟底荒草丛中,再戴上帽子,低头大步向主楼走去。

第十章

一路上士兵并不太多,大都已进了帐篷歇息。有几处稍大的帐篷里传来阵阵淫声艳语,合着歌舞琵琶之声,想来定是军官们在喝欢酒。

兵卒的帐篷建在外围,中间则是三十几个巨大的木牢笼子,笼子外插着火烛,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如野兽一般关着的羯人,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憔悴。他们或三五个一堆,或十来个挤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在泥地上睡觉。也偶尔有小儿夜泣的声音,便有兵大哥没好气地道:“谁他妈在哭?老子剥了皮来下酒。”大人们于是死命捂住小孩的嘴。更有不少精壮的汉子默默无言地立在牢门后,一双双血红的充满仇恨和警惕的眼睛象坟场上的鬼火。阿清一路走来,心如刀割,但知道此时发作只是徒劳多害几条无辜性命而已,当下强行咬牙忍着,默默记着方位,打量四周情况。

她沿着牢笼外围走了两遍,再往里走。突然身旁嗬嗬有声,阿清侧身避过,原来是一羯人见她离牢笼近了,想要偷袭她。阿清回头看去,见那牢笼上暗红的血迹斑斑,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挣扎逃命或是拼死反抗而被打死,心中一颤,忽听“咚”的一声,牢笼中适才偷袭她的人猛地一下撞在粗厚的木头上,低声叫道:“是我一个人,跟他们无关,跟他们无关!我死就是了!”在周围的人惊叫着冲上来前,运足了力气,重重向圆木撞去。

这一下却撞上一个软软的东西。阿清手一送,他魁梧的身体竟怎么也站不住,往后跌跌撞撞退出几步,一交跌倒。他刚要跳起身来骂娘,阿清极快极低地用羯语说道:“活下去,等我来!”

“什么?”

眼前一花,牢笼外哪里有半个人影?牢笼中除了他并无一人听见,女人们涌上来拉着他哭,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剧跳,只想:“那人是谁?那人是谁?”

阿清绕了几圈,大致摸清了牢笼的分布。再走几步,已到了主楼跟前。此时夜已深静,主楼前看门的兵卒只剩了一个,无精打采地抱着枪杆瞌睡,门也半掩着,大概长久以来无人敢来搅乱,军心早已松懈了。阿清懒得多说,身形微纵,闪身入门,那兵卒也只略觉微风拂过,便裹紧了衣服,低声咒骂一句。

这主楼内庭颇为宽大,进门左首是上楼的梯子,阿清凝神听去,上面几层各有声音传来,斗牌的喝花酒的不一而足。再进去则是几间隔间,其中一间放着书案,案上是油灯茶器、卷宗信函、文房四宝,案后是皮制的山河乾坤图,左右还挂着嵌玉镶金的青锋剑,想来定是孙将军的行军案房了。另两间则是寻常客房,并无异常之处。阿清慢慢寻过去,见最末一处小门上了锁。她伏在门上听,里面并无任何响动,刚要用劲拧断铜锁,忽然一怔。

“吱嘎”一声,有个青衣小婢推开大门,提着篮子走入楼中。篮子里盛着两碗粗饭,两碟小菜,还有一壶烧酒。她向着门外那名守卫不住谦然道:“劳烦张小哥了,劳烦你了。”那守卫揉着睡眼,抱怨道:“阿绿,你就是心太好了。那个羯老家伙早他妈该见阎王去了,你还深更半夜地送饭来。他那幅样子,你也不怕?嘿,看了只怕要做噩梦…”

阿绿但笑而已,并不回答。那守卫慢吞吞地蹭到门边,拿钥匙开了锁,向阿绿道:“今儿是刘军头当值,你自己叫罢。今天送了,还不知明天送不送得了呢。”

阿绿单薄的身子一颤,低声道:“我晓得…麻烦张小哥了。这包肉干拿去给各位哥哥们下酒。”往他手中塞了一个布包。那守卫也不推辞,拿了包,径直出门去了。

阿清缩在楼梯下,见阿绿走入门中,忙纵身到门边,往里瞧去,却见里面只三尺来宽,空无一物。阿绿在木墙上敲了三下,停了一停,再敲两下。木墙后忽地有人道:“口令?”

“我…我是阿绿啊,刘军头。”

“哗啦”一下,木墙就中裂开,露出深深的一条地道。声音从那地道下传来:“下来吧,阿绿。”阿绿提起篮子,钻入地道中,木墙又咚的一声合上。

阿清又等了一阵,见没有人再进来,便轻轻走到墙前,略一思索,举手如阿绿般敲了几下。里面立时便有人粗着嗓子道:“又是谁?口令!”

“月风。”

木墙赫然洞开,阿清暗提一口气,俯身钻入,弯着腰走过老长一段地道,下了两道又窄又长的楼梯,眼前又是一扇铁门紧闭。铁门上一个小窗户,有双疑惑的眼睛自那后面露出来,有人道:“你是谁?以前没见过,到这里干嘛?”

阿清压低了帽子,含煳地道:“我是孙将军跟前的,有几句话孙将军要问那…老家伙。孙将军说,这老家伙也没几天好活了,有些话得赶紧套。”

那人听是孙将军跟前的,又穿着近身侍卫的衣服,不再多问,咣啷一声拉开铁门,阿清侧身而入。

一进门,首先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只见一张桌子上放满了酒壶菜盘,旁边坐着几个狱卒,等刚才开门那人回去后,继续喝酒斗牌。然而这酒气中还混着一股腐臭血腥味,多闻几下,几乎有些想要翻胃。

开门那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对阿清道:“喂,要问自己问去,问完了过来喝两口。”阿清含混地应了一声,绕过桌子,只见这地牢里就只有一间牢房,阿绿正蹲在牢门前,低声道:“…别想那么多,再吃点罢。”

阿清慢慢走到她身后,往里瞧去,见里面有一堆破烂的布,似乎包着一个小孩,布上全是泥泞血渍,已经脏得看不出本色,那小孩缩在里面,看不清头脸。不知为何,这气氛诡异至极,阿清心头没由来的一阵阵发紧。她强行压抑住紧张的心,一步步走近牢笼。

只听那阿绿轻声唤道:“来啊,来吃点罢。来啊…”过了好一阵,那堆布忽地一动,慢慢伸出一个人头。阿清从阿绿身后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全身入坠冰窖中一般,不由自主倒退数步。

那竟是一张皱纹沟壑纵横的老人的脸!

阿清刹时想起先前那两人的话:“四肢剁了,埋在土里”,原来…原来竟是真的。那老人除了四肢尽除外,双眼亦被火灼焦,早已不成人形。他缩在烂布中,听到阿绿的召唤,方钻出头来。阿绿贴在木栏上,尽力将夹了菜的馒头伸进去,道:“来啊,来吃啊。”

但她的手太短,怎么也够不到那老人的嘴。那老人喉咙中发出低哑的嗬嗬声,也不知他怎么挪动,只见到他双肩不住起伏,好半天,终于前进了半尺距离。阿绿声音颤抖,道:“好,好,来吃…”

那老人辩明方向,再挣扎一下,脑袋砰的一下撞在牢门上,撞得阿清心头巨跳。阿绿眼中流下一行泪,伸手扶正他的头,将馒头递到他嘴边,柔声笑道:“别急啊,慢慢吃,很多的。”

突听一名牢狱大声道:“哎,你是谁?怎么挂着赵老二的腰牌?”

一阵抽刀拔剑之声乱响,几名牢狱纷纷跳起,叫道:“你是谁!”“什么人,想劫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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