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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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茵摸到玛瑞拉的手臂,发现她抖得厉害。强烈的紫光将这个小通道也照得分毫毕现,她见墙上浮尘挺多,便用手在上面写道:“留心观察,看准时机下手,抢了电筒就跑。”

玛瑞拉在后面跟着写:“这两个人厉害,暂时别动!”

这下她们小心地眯着眼,避开紫光直射向外看。等看清楚了石壁和幕布,都大吃一惊。

幕布上有无数奇怪的图形正飞速闪现。这些图形呈红色,由简单的线条构成,有些像山石,有些像动物,更多的非常抽象,看不出明显特征。

图形有规律地排列整齐,从下往上一排接一排的出现,移动,最终消失于幕布顶端。从这点来看,这更应该是某种文字。虽然它看上去完全不同于目前通用语言里的任何一种,对矢茵和玛瑞拉来说却不陌生了——最多一个小时之前,其中一部分字型就刻在安蒂基西拉机器上。

强烈的紫光灯照射在幕布上,红色的字仍然很清晰,显然不是用投影仪一类的设备投射上去。矢茵看着这些字已经呆了,当目光随着紫光穿透幕布,看到石壁时,只觉得毛骨悚然,第一次躲到玛瑞拉身后。

被紫光照亮的石壁,竟然也浮现出无数怪异的文字。矢茵仔细观察,发现石壁上的文字虽然也在变化,而且频率与幕布上的字保持一致,但文字本身却有些微不同。幕布与石壁各自默默地显示,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正微妙的交流着。

天蝎号驾驶员趴在一个水坑里已超过三分钟。蚊子多得可以组编一个军团,围着他嗡嗡乱叫。他闭着眼,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可不是么,只要他再动一下,就一定会死。刚才他从身后的一处高地冒死扑进水坑时,对方在十米之外砰然开枪,子弹打中了他后背背包,巨大的力量差点把他活生生又倒着扯回去。

对方在等待。

所以自己必须等待。

在闷热、蚊虫、恐惧的包围下,驾驶员坦然地再一次尿在裤子里。他想起了曾经与狙击手三号的一段对话。那是一个没有月亮星辰的晚上,驾驶员在漆黑的花园里,用电筒照亮了坐在暗处抽烟的三号。三号便问他:

“你知道狙击手最重要的武器是什么吗?”

“无敌憋尿大法?”

“是静止不动的等待。只有比对手更能等待,才能得手。”

“嗯,有点道理。”

“那么你知道狙击手最怕的是什么吗?”

“无法忍住的大便?”

“傻瓜!是不能静止不动的等待。”

“听上去也有道理,但是我不大明白。”

“狙击手是孤独的。”三号说这话时,狠狠抽了一口烟,说,“远离部队,远离一切,一个人静静地趴在泥地里、雪地里、死人堆里,一呆就是几天。陪伴他的只有野兽、鸟儿、蚊虫,偶尔也有蛇或者能把你的胃臭出肿瘤来的驯鹿的屎。你必须自己也当做死人,才挺得下来。”

“没有任何人能支援你。除了狙击枪,你只有手枪和匕首。没有热水,没有熟食,有的时候你得说服自己啃下尸体。狙击手是战场上最让人害怕和憎恨的人,一旦暴露就死定了。”

“刚才你用电筒照亮我的时候,我们中已经有一个死了。不是你用点二八口径的手枪近距离爆我的头,就是我用狙击枪打得你肠穿肚烂。所以下次别再他妈的脑子走水把任何狗娘养的人造出来的电筒照在我的尸体上!”

尸体。

驾驶员想着。刚才他差一点就变成了烤焦的尸体,现在,他把压在腹部下方的瓶子拔了出来。他不是尸体了,虽然在这十米距离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必定成为尸体。他算好距离,算好高度,猛地往上一抛,跟着拼死向前一扑。

轰!

刚才栖身之处被子弹炸开了花,整个水坑里的水仿佛都被炸到了天上,淅沥沥地落下来。与此同时,瓶子飞到了对方头顶上方!

砰砰砰!三声轻响,对方本能地掏出手枪连开三枪。瓶子被打得临空爆炸,大片荧光液飞洒下来,一瞬间将几平方米内的所有东西都映上一层淡淡的辉光…

“我有些不太明白,兹列斯科夫同志。”

“嗯?”兹列斯科夫为了看清电脑屏幕,把墨镜推到脑门上,两只眼睛眯成条线,从怀里摸出雪茄点上,却不抽,像握笔一样握在手里。

“坠神者怎会把自己的藏身之所,与城市地下管道连接起来?据说他藏身在渝水底下,又是谁为他建造的呢?”

“你不明白的是中国文化,”兹列斯科夫敲了几下键盘,似乎对目前的形势非常满意。他站起身,重新戴上墨镜,饶有兴致地看着幕布与石壁的变化,啄了两口雪茄,才说:“中国有句古话:朝中有人好做官。只要上面有人,什么难事都不成问题。”

“上面?这件事,上面不就是执玉司么?”

“以前也许是,不过自从孙文同志革命成功之后,执玉司消失了整整六十几年。这期间,有些上层人物显然是知道此事的,但对正处于社会革命中的中国,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我猜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坠神者与某些大人物取得互信,并借助对方的力量建造了庞大的地下藏身所。中国人的基础建设能力是非常之恐怖的,别列列夫同志。”

“大人物?但是执玉司至少也该听到点风声吧?”

“哦,算了吧。根据一九七七年开始负责远东事务的克格勃少校沙波兹尼克夫同志所说,矢通在重新组建执玉司之前,不过是国安局几名副局长之一。没有强力人物支持,执玉司早已不是过去那样一手遮天了,最多只是与国安局内部的一个独立编制而已。他能知道什么?”

“但这条地下管道系统,可是三年前才修建的啊。”

“大人物难道就死光了?”兹列斯科夫不屑地说,“总有人关注此事。也许他是借这个工程,继续扩大藏身所的规模。他可以为所欲为。一代又一代,无数人对他的力量,完美无缺的力,垂涎三尺。这就是为什么坠神者在每个时代都活得那么自在的原因。”

别列列夫捏紧了拳头,兴奋得狠命挥拳:“完美无缺!完美无缺!是的,我们即将拥这力量!伟大的莫斯科中央陆军学院万岁!”

紫光照耀下的石壁,文字变幻得越来越快了。伟大的胜利就在眼前,千年的预言就在眼前,人类的终极目标就在眼前。冷酷如兹列斯科夫也不禁面对石壁,虔诚的举起了双手:“打开这道门,我们将成为几十年来第一次踏入坠神者隐居之所的人!打开这道门,无数宝藏和秘密都将展现在我们面前!一个全新的世界将展现在我们面前!胜利和荣耀归于——”兹列斯科夫带着美中不足的懊恼瞪了一眼别列列夫,“基辅第七独立工程兵院校。”

离他们不到五米的地方,两个被强行掳入,饱受折磨——当然,其中一个是精神折磨——后百宝出尽,才从那伟大的、完美的、关乎人类终极目标的地方逃出来的人,正相互咬着耳朵。

“你能搞定几个?”

“我不知道!瞧他们的体型,一个个跟熊似的!老毛子,咱不敢碰。”

“那怎么办?我一个人也不可能对付两个啊!”

“要我说啊,”玛瑞拉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他们似乎在搞研究。不过就是比耐心吧,咱们等他们弄完走了再说啊。”

“可咱们没照明的设备,怎么可能走得出去?”

“你傻啊,等他们出去的时候,偷偷跟着就行了。这臭水沟黑咕隆咚,老远就能看见光,还怕跟丢了?”

矢茵想了想,不觉点头。

“是吧!我就是聪明呀。”

矢茵转头向外看。拜托,下面这两个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制组,而这里更不是什么历史古迹。他们背着上百公斤的东西,摸黑爬到此地,拍几张照留念,然后离开?

别傻了,她心里想,他们想打开这道门。不知为何,她知道这是道门,而打开它的方法,很可能与自己打开的那个安蒂基西拉机器是一样的…

这就是父亲舍弃生命,也要追寻的秘密么?

这个洞穴与阿特拉斯的老窝,为何如此接近?

帝启呢?

她看向对面石壁上那个小洞,忽然之间,她明白帝启跑哪里去。

她再次对玛瑞拉说:“咱们俩个,能对付一个么?”

“我不知道,我没有兵器,没有可以施行魅术的器具,怎么打?而且另一个怎么办?”

“如果我猜得没错,帝启应该在对面那个洞里。你想啊,刚才那么短的时间,他即使一路小跑,也不可能赶在这两个人进入那条狭长的通道前跑出去的。”

“啊,对啊!那他这是…”

“他是个特别谨慎的人,又胆小,九成九是听到动静,立即就躲起来了。”

“啊,放着咱俩不管,他倒是安全了!”要不是忌惮下面的人,玛瑞拉已经跳起来痛骂了,“这个畜生!他哪怕提醒一句也好啊!老娘非剁碎了他不可!”

矢茵拉着玛瑞拉说:“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我猜帝启可能一时没来得及跟我们沟通,他一定也在等机会。只要咱们出手,事一定成!”

“可为什么要我们先出手?”玛瑞拉腮帮子鼓起老高,“凭什么他不先动?再说,等他们得手之后,自然会离开。”

“不能让他们得手!”矢茵突然变了脸色,咬着牙说,“随便你来不来!”

她突然一纵身,从洞口跳了下去。还没等她落地,稀稀哗哗一阵响,那两人瞬间从身上掏出两只枪,一起对准矢茵。

真见鬼!玛瑞拉那个混蛋在最后时刻居然拉了一把,害得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扑到最前面的那人身上,而是贴着墙壁落下,好像乖乖溜下去投降一样。矢茵满头冒汗,扶着墙尴尬的站起身。

“嗨,呃,HELLO?NICE TO MEET YOU…こ、んにちは…”矢茵把想得起的所有语言的问候语都说出来,眼睛不停往对面洞口瞄。该死的帝启,这下你总该现身了吧!

“兹列斯科夫同志!”

“别忙!别动!要小心!”

“可她只是一个丫头,比我女儿还小!”

“哦,不,别列列夫同志,中国有句古话:来者不善。她居然在我们之前就到了这里,不简单呐。她很可能就是执玉司追捕的其中一人。”

“可是…”

“你是谁?”兹列斯科夫用中文问:“为什么在这里?”

“是,”矢茵惨淡的笑笑,“是国家地理杂志吗?我挺喜欢的。你们是摄制组,是不是?”

“哦,我可爱的姑娘,你不仅美丽,而且聪明。”兹列斯科夫也友善地笑了,同时用俄语,“她在装傻,注意四周!”

“是,她在看对面的洞口,里面肯定也有人。”

“把枪收起来,不要忘了执玉司的人就在附近。我来解决她,你盯着对面。”

两个人同时收起枪。兹列斯科夫张开双手笑着说:“欢迎你,中国小姑娘。你对这些也感兴趣?哦,请过来看,来吧!”他热烈的招呼道。

“好。”矢茵爽快答应,走上两步,突然一脚踢翻了一支紫光灯架。

灯架向别列列夫当头砸来,别列列夫暴喝一声,右手稳稳抓住灯架。不料灯架远比想象的重,却是矢茵噔噔噔几步顺着灯架跑了上来。别列列夫一只手稳不住,左手也来抓,毕竟灯架对矢茵无所谓,对他可不能轻易舍弃。这一瞬间的迟疑,面门便被矢茵狠狠踢了两脚,眼前金星乱冒,什么也看不见了。

兹列斯科夫虽然猜到矢茵不是寻常人,却也没有料到她孤身一人,居然敢先下手。眼见别列列夫吃痛,就要丢了灯架来抓矢茵,立即叫道:“稳住,我来!”

矢茵踩上别列列夫的脑袋,用力一蹬,借力跳向对面墙壁。她在墙上又一蹬,空中矫捷的一翻身,向另一支灯架踢去。这一脚同样踢了个实在,然而灯架只晃了一晃。

灯架不动,力道立即反弹。矢茵闷哼一声,却是兹列斯科夫抢先一步握住了灯架——好恐怖的臂力,竟将矢茵蹬踢之力完全挡回。

矢茵滚落在地,往前一扑。啪!刚才落地处被兹列斯科夫一脚踩到,踩得青石都破裂开来。他脚尖一勾一踢,将几粒碎石踢出。矢茵正像耗子一样往幕布后面钻,屁股上被一粒碎石打中,痛得尖叫。

“抓住支架,不能让她破坏!”兹列斯科夫将两支灯架都塞到别列列夫手中,向矢茵追去。矢茵从幕布后看见他正要封住前方,立即往后退。忽见别列列夫抢上两步封住了退路。他肤色本来很白,此刻极分明地显出两团红肿,几乎可以看出矢茵脚趾头的形状。他举着两支灯架,头发一根根往上冲,放声怒吼。

该死!该死的帝启怎么还不出来?该死的玛瑞拉也不动!矢茵心口怦怦乱跳,双手抓住幕布就往两边撕。

谁知幕布看似极薄极轻,却是某种受电流刺激就能发光的合金丝编织而成,根本扯不动。一行文字移上来,电流穿过手指,像被密密的细针扎了一般痛。

兹列斯科夫伸手进来抓,矢茵顾不上痛,手足并用往幕布上爬去。兹列斯科夫一把抓了个空,待要再进一步,两边的支架撑不住矢茵的体重,开始向中间倒去。兹列斯科夫大叫:“稳住!”和别列列夫一人扶住一根。

矢茵爬到幕布最顶端,两个人在下面又叫又吼,却够不到自己,总算略松了口气。她觉得屁股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摸了一手的血,这才感到剧痛难当,原来刚才被碎石划破了老大一块肌肤。她禁不住破口骂道:“混蛋!你们统统想看到我死是不是?”

忽地脚下晃动,兹列斯科夫和别列列夫同时将幕布向前倾斜。矢茵再也无法稳住身体,硬着头皮跳下去。她在空中既扭转身体,头朝下,狠狠一脚踢在扑上来的兹列斯科夫肩头。

这一脚她已尽了最大力量,踢得自己小腿骨都痛了。兹列斯科夫身体只是一晃,伸手来抓她脚踝,矢茵刚踢完,就立即收足蜷身,滚落下地。兹列斯科夫抬脚又要踩,矢茵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这么一瞬间又迅速展开了身体,双腿袭他独立的左腿。

啪啪!

袭击成功!但是皱起眉头叫痛的仍是矢茵。兹列斯科夫身体歪了歪,不得不后退一步才稳住。矢茵忍痛跳起来就那条通道跑去,听到背后风声紧,她躬身一转,避开兹列斯科夫的一拳,跳过蓄电池。兹列斯科夫跟着跳过来,手一长又来抓。矢茵眼见避不开,身体往前一挺,哧!衣服被兹列斯科夫撕破,人总算逃开了。

矢茵一只手提着裙子跑,心中急得要哭。蓦地眼前一花,别列列夫左手提着灯架横扫,劲风咧咧作响。矢茵双腿一曲,身体向后躺平了,从灯架下滑了过去。别列列夫右手的灯架往下一顿,顿时将矢茵压在三角支架下,再也动不了分毫。

“准备,上!”

哒哒哒!哒哒!

两名特勤队员同时从两个方朝楼梯下方扫射。这段楼梯四面旋转而上,中间是个两米见方的天井。子弹在楼道间乱飞,打得砰然做响。

七号趁两人火力压制的时候,冒险探出身体向下看了看。他只扫了一眼,身体猛地往后仰。啪啪啪!他刚刚靠近的楼梯被打得木削乱飞,头顶上的天花板也被打中,稀里哗啦地往下落碎片。

七号后退几步,拍着身上的灰,黑着脸说:“妈的,对方已经占据了二楼商场的出口,这里能不能守住还不好说呢。”

一名特勤队员说:“可惜没带绳索,不然我从后方掉下去突袭。”

“突个屁,这是咱们的地盘!等着后援就行了,给我死守!”

他退到平台上,问一名通讯组的人:“还没跟通讯组联系上?”

“我、我已经试了所有频道,干扰仍然很强烈,”那人显然没见过如此激烈的枪战,哆哆嗦嗦地问:“他们,攻上来了吗?”

七号猛拍他的肩膀:“放心,是咱们没冲下去!兄弟们守得死死的。只是头儿艰难了。”

他走到平台边缘,用望远镜向远处望去。滨江路仍然一片漆黑,只看见远远的江面上一两盏灯火。七号脑子飞快转动:二号失去联系,天蝎号被击毁,通讯被干扰,自己则被死死压制在楼顶。难以想象,这是临时性突然发动的攻击。

确认102在此地,并且进入管道,仅仅在半小时之前,对方却像是做了几个星期的准备似的——不,可能远远不止。天蝎号虽然是轻型直升机,但要三枪就击落,使用的至少是口径20毫米以上的重型狙击枪。如今国泰民安,要把这种货色偷运进来,恐怕得很花些功夫才行。还有楼下这群家伙使用的AK-47,随着部队一再换装,现在国内要搞到这玩意儿反倒不容易了。

即使对方一直在监听,也不可能如此快速占据有利位置,发动如此有效率的进攻吧。七号把目光投向漆黑一片的河滩,心底冒出个念头:他们的目标,不是102…

突然,耳麦里传来声音:“二号…嘶…二…嘶…请回话…嘶…”

七号使劲拍拍头盔,对两名通讯组的咆哮道:“给我稳住!”

一阵急促的电子噪音之后,声音迅速清晰起来:“我是四号,我现在的方位在D4770,距离…嘶…六公里,所有单位注意,立即确定你们的位置,重复,立即确定位置。三个火力小组已经抵达…”

七号把眼睛死死贴在望远镜镜头,沿着江岸搜索…那里,看见了,西南方空中三百米高度,三组航灯一闪一灭,非常清晰。

“我是七号!我看见你了,四号!我们遭到攻击,二号失去联系,天蝎号被击毁!”

“一号情况如何?”

“一号仍然在管道内,根据十分钟之前的报告,他已经推进到纵深二公里左右,坐标我已标注!同时进入管道的五号正在撤回地面,支援二号。”

“明白了。通讯组和特勤四组已经切断了东面的干扰源,你与行动小组取得联系,我去增援一号。”

“等等!”七号大声吼道:“有狙击手!他使用重型狙击枪,在确认位置之前,春霆号不能靠近江岸!”

“确认了。”传来三号的声音,“我看得很清楚…是坠毁的小蝎子…我能想象得出他的愤怒,把整瓶荧光液都倒在那家伙身上了…他向南移动…该死的蝎子,离他远点!风力太大,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小命…”

“不要!”天蝎号驾驶员在频道里大吼,“老子要亲手宰了他,你们谁都不许掺和!”

七号长吁一口气。他转头看向北面的街道,已经可以看见一长串警灯闪烁而来,警笛声此起彼伏。楼道里的枪声骤然减弱,很快就没有了。

忽听楼下有人用高音喇叭吼道:“我是刑警队黎队长!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投降,争取人民的宽大!”看到大批增援赶到,这家伙终于壮起胆子,出来履行职责了。

“老大,”七号在心里念叨:“一定要顶住啊!”

“嘿,小姑娘,这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你究竟是谁?”

“我是…管道清洁公司的人…迷路了。”

“我知道执玉司的人在追你,还有几个人跟你一起进入的管道,是不是?”

“我不懂你说什么…”

兹列斯科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矢茵面前蹲下,耐着性子说:“听着,小姑娘。我不想浪费时间,因为我要做的事,比他妈什么狗屁执玉司要重要得多。所以我不打算跟你纠缠下去,懂吗?你要么现在就老老实实地把你知道的一切统统说出来,要么我花点儿力气,把你解决了。当然,过程可能有一点不适,毕竟死亡这事儿总不会太轻松,不过人生总有一回,对吧?让我瞧瞧你多大了…”

兹列斯科夫凑近了矢茵,突然一怔。

“嘿!”他惊讶地说,“嘿,我认得你!你是——”矢茵把脑袋埋下去,却被他扯着耳朵提了起来。灯光照亮了矢茵的脸,脸上虽然沾满了泥尘,还有横七竖八的泪痕,兹列斯科夫的眼睛里却放出惊喜的光芒。

“你是矢通的女儿,对不对?”

矢茵咬着牙,既不肯承认,也不愿否认。

“错不了,哈哈!哦,我真是荣幸之至!”兹列斯科夫说,“我在电视上看过你,体操冠军,真棒!你继承了你父亲的所有优点!”

“你认识我老爸?”矢茵见他脸上一副重逢老友般的喜悦,心中一下燃起希望,害羞地说:“我老爸常年不在家,也没听他提到过叔叔你…”

“也谈不上认识,只是仰慕已久,算是神交吧,哈哈。”兹列斯科夫兴奋地搓搓手,“知道你的身份就好办了。在这伟大的时刻,能够顺便杀死矢理的女儿,这真是天意!”

矢茵过了半天才听明白,不禁破口骂道:“变态!”

“啊,你的父亲真是位了不起的人。”兹列斯科夫还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摇头笑道,“我听说执玉司现在还视他为叛徒,那是他们根本不能理解!不理解他发现的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新世界!神的世界!不可思议的文明!他本来可以成为第一个…唉!”

他重重地一拍大腿:“抱歉,时间不多了,我不得不动手了。”

“喂,等等!”矢茵被这变态吓得浑身冷汗直冒,“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执玉司的人为何要追我?也许有你想都想不到的秘密。也许对你有很大帮助也说不定哦!”

“不。”兹列斯科夫从口袋里掏出一双白手套,细心地戴好,一面说:“执玉司那群蠢货,根本就本末倒置,找错了方向。我已经远远的抢在前头,不需要任何帮助了。希望你能理解,我并非与你有仇,倒是还有些渊源。可惜你在错误的时候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而我一向信奉死人才是嘴巴闭得最紧的。抱歉了!”

“不!不不不!不要碰我!啊——”矢茵拼命挣扎,但别列列夫移开灯架,亲自用手按住。矢茵只觉得自己被一座小山压住,别说挣扎,一时连气都喘不过来了,眼睁睁看着那双白手套伸到脸上,慢慢向脖子摸去…

她放弃了挣扎,闭上双眼,心道:死帝启,我做了鬼都不会放过你!

突听咚的一响,三个人同时一惊,一起抬头,却见玛瑞拉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只在下身乱七八糟缠着些白布,上身完全赤裸,两只手捂在胸前,勉强遮住关键部位。

“你——”矢茵气得险些昏过去,“你这会儿跑出来干什么?!”

“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玛瑞拉眼泪汪汪地说,“给我弄的这是什么?稍微一动就全散了,你叫老娘光着跳出来吗?”

“那你现在还不是光着就跳出来了!”

“这算光着身吗?”玛瑞拉站起来诚挚地问。她放开双手,胸部却又被垂下的头发刚好遮住。只是胸部太大,失去托付,随着她身体移动而不住摇晃。

兹列斯科夫和别列列夫飞快对看一眼。

“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可能会突然下杀手。用你的无声手枪,我数到三就杀了她。”

“是,兹列斯科夫同志!”

“一。”

“你有点羞耻好不好!还不快点遮住!”

“赤裸也是一种美…”

“给我闭嘴!不要死得难看就是美了!”

“二、三!开枪!”

玛瑞拉被矢茵骂得瘪起了嘴,既而眼泪开始往下掉。泪水落在她光洁的胸前,像珠玉一般,顺着那让人炫目的曲线往下流淌。她泪光盈盈地看着别列列夫的眼睛,慢慢撩开长发,用俄语说:“你觉得我美么?”

“我…”

“闭嘴!”兹列斯科夫蓦地暴喝一声:“活见鬼!开枪,快开枪!”

别列列夫一惊,本能地拔出手枪,指向玛瑞拉。突然之间,另一名赤身女子从眼前这女子背后走出,同样美艳得不可方物,同样赤裸着身体,两束略微卷曲的长发垂下,若隐若现的遮住双乳。她踮着双脚,十根玉石一般的趾头抓牢了青黑色的地面,一步一顿地向左边走去,娇媚得声音像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是我好看一些,还是我姐姐?”

“姐…”别列列夫喉头一哽,说不出话。因为又有一名女子从最先那名女子右侧走出,向他嫣然而笑。她举起双手,轻妙地转了个圈,满头黑丝如同浸在水中,优雅而缓慢地飞旋、飘摇。她问:“是我么?”

又是一人,又一人…房间内突然大亮,不知哪里来的光芒,照得这些美丽的人儿通体透亮…

哦,不,不是房间…这是厄尔布尔士山脉最东边的托仑支山明媚的五月,淡黄色的野花开遍原野,整个大地仿佛都变成了母亲制作的奶酪土豆饼。她穿着那件已经漂白过多次,已经失去本色的亚麻长衣,一面切着土豆和苹果,一面哼唱着不知名的歌曲。从两万米之外吹来里海微腥的气息,别列列夫闭上眼睛,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他泪流满面,仰起头贪婪的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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