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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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板的这个店,就是多年前你遇害的那家金店对吗?”

第三十章 【案五】酒后之争

郭老板已经开始有点激动了。当他转述完胡宗仁的话之后,竟然一边低头开始哭泣,一边告诉胡宗仁,自己现在这家女装店在接手之前,曾经另外一家旅游公司租下来的,而在那之前就是这家金店,云贞被杀死的地方。

云贞的尸体上没有找到那个黄金戒指,而本身死亡的原因也是因为抢劫金店,但是如果说劫匪会细心到从尸体的手上拔下戒指,这好像也太离奇了。于是我大胆猜测,那个戒指应该还在这个店里的某个地方,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一直没有找到。胡宗仁问云贞,你留下来,是不是为了寻找你自己的戒指?云贞说是的。胡宗仁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迷惑郭老板?云贞说,她每天都在寻找,找了很多年,日复一日,却始终找不到,这家店经过了两次以上的再装修,即便找到了,只怕是也早就被人给拿走了。那天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就是找到了也带不走,她需要帮忙,才开始故意让郭老板看见,并且迷住他以后让他一步一步对自己产生迷恋,希望能够影响他借助他的力量帮自己找到戒指。而在这期间,郭老板不断的给她买新衣服,虽然自己都没办法穿上,所以就假身在这个塑料模特的身上,让郭老板把这个塑料模特看成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自己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像现在这么好过,渐渐的她也开始有点不舍得离开,甚至压根都没曾想过郭老板是个有家的男人。

听云贞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有一点恻然,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云贞本身好像不是一个坏人,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在被剥夺了生命之后,还发现遗失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好像也在情理之中。于是我对云贞说,你跟我们说完这些之后,是不是依旧不肯甘心离开,而是一定要找到那个黄金戒指之后才肯作罢?云贞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依然躲在那个塑料模特的身后,眼睛看着我们,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害怕的颤抖,而是一种坚定。

我知道,如果我们不帮助它找到戒指的话,它恐怕是不会甘愿跟着我们走了。而我和胡宗仁都认为云贞本身是个可怜死掉的人,如果粗暴的打散的话,恐怕我们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但是那毕竟是郭老板的店,人家郭老板也未必愿意把店里拆开,就为了帮助一个女鬼寻找一枚遗失的戒指吧。于是我和胡宗仁都把目光聚集在了郭老板的身上。我对郭老板说,你愿意帮助寻找吗?让我没有料到的是,郭老板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他非常笃定的告诉我,他愿意。

胡宗仁问云贞,你是在这里死去的,那你还记得你死的时候的位置吗?胡宗仁这样说其实是很残忍的,因为我们都明白,让一个鬼魂去回忆自己的死相,这是一件特别让它们害怕的事情。鬼最怕的看见自己的样子,因为他们看到的自己,永远都是自己死掉的时候最惨的模样,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农村的房子在门口会挂上一面镜子,通常情况下称之为照妖镜,但其实是要路过的鬼魂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让它们自己觉得害怕,也就不会进屋了。在听到胡宗仁的问话之后,云贞明显的迟疑了一下,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手指到地上,它站着的地方。

我想云贞的意思是说,它所站立的地方,就是自己被杀死的位置。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不管是从录像里还是亲眼所见,我们看到它的位置,都是在那个模特的身后了。于是我问郭老板,这里能拆开来找找吗?郭老板豪爽的答应了。

因为这件事,郭老板歇业了好几天时间,而我们在当天也并没有对云贞做什么,但是作为我们的角度来说,还是必须给云贞一个防范,这个防范肯定是冷冰冰的,那就是我们扎了一个小人,用胡宗仁的符咒把云贞的鬼魂给封在了这个小人身上。由于郭老板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所以我们请人来把贴在墙上的柜子板撬开后,在柜子板后边和墙壁的缝隙中,我们找到了起初那段时间郭老板送给云贞的许多衣服,全都折得好好的,云贞根本就没有带走,只是郭老板认为它带走了而已。拆开板子后,我们就没有让工人继续呆在屋里,而是我们三个人用小凿子一点一点的四处寻找。那几天的时间里,我向郭老板了解了一些起初从范先生那里得知的情况,我问他是不是他把那个残破的塑料模特放到范先生的楼下的,还砸碎了人家屋里的玻璃,郭老板矢口否认,并问我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就没继续说下去,因为我说下去的话,可能就会牵扯出郭老板的太太怀疑他不忠,而雇私人侦探调查他的事情。何必又去破坏人家夫妻的和谐呢。

在寻找的过程中我的罗盘还是帮上了一点忙,这个房子建设于80年代,算是老房子了,所以大多数承重结构还是以砖结构为主,和很多新修的钢筋混凝土不同,那些东西会对罗盘产生一定的干扰,所以在连续好几天的寻找下,借由罗盘微弱的反应,我们终于在早前塑料模特站立的位置,撬开了地上的地面砖,甚至找到了当初给地面找平的时候打好的木桩,而在木头和水泥地之间的缝隙里,找到一个已经暗黄并出现了一些氧化的金戒指。这是一个非常扑通的金戒指,可以自由改变尺寸的那种,接缝的地方用细细的红色绳子缠绕,但是由于时间过于久远,绳子大部分已经断裂了,而且早已不是红色,而是那种褪色后的红。在找到戒指的时候,我的罗盘开始转得有些厉害,我能够分辨出,这是云贞的开心和激动。

在送走云贞之前,我和胡宗仁留下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让郭老板和云贞道别。在我和胡宗仁看来,郭老板对云贞的爱意未必是真切的,他只不过是被迷住了而已。云贞也不见得真的舍不得郭老板,她更加在意的还是自己的戒指。考虑到云贞生前命苦,害死自己的人已经在十年前就被执行死刑,加上对郭先生虽然是在利用但是其本意也只是找东西而非害人,所以我们尽管没有用很高规格的带路方式来送她,起码也让她走得舒舒服服的。剩下的修补工作我们就没有继续参与了,让郭老板自己完成。

在一切都完成以后,事情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礼拜,我们打电话告诉范先生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他承诺在收到那位太太的酬劳之后就支付佣金。

就在那天,完事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5点,我问胡宗仁要不要我送他回去,他说不用了。我说那你打车回去吗?他说去你家吧,我挺想吃你家彩姐的饭菜的。我就给彩姐打了电话,说晚上胡宗仁和咱们一起吃饭,让她不用准备太好,一般的就行。

我和胡宗仁凑在一起吃饭是一定会喝酒的,但是由于家里啤酒喝完了,谁也不愿意跑腿去买酒,于是胡宗仁贪婪的瞄上了那瓶我珍藏多年还特意摆在一进屋就能看见的酒柜上的尘封茅台,于是我俩就着寻常的饭菜,开始喝这瓶绝版且价格昂贵的酒,他倒是喝得很爽,但是我每喝一口,满嘴都是钱的味道啊。

我问胡宗仁,当时在店里的时候,明明藏好了,为什么你要喊云贞的名字,万一是个恶鬼怎么办?胡宗仁笑着不回答。我说你今后能不能别这么蠢,你自己想死也别拉我下水。胡宗仁看着我笑着说,兄弟,我真的累了。

累了?你什么意思啊?我问他。胡宗仁说,因为这件破事,已经牵扯了太多人,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我会渐渐开始厌倦这一切。胡宗仁说,跟你一块办事,和我自己单枪匹马办事不同,你总是要刨根问底,为的是不错杀好人。但是每次和你一起这样办事,我心里的负担就更重。胡宗仁喝了一口酒接着说,以前我一只觉得,人生下来就是奔着死亡而去的,死后如果有执念解不开,就会变成鬼。我们就是抓鬼打鬼的人,就好像警察和贼一样,但是这段日子我看来,它们根本不是贼,甚至很多比我们活人更洒脱,更自在,只不过它们已经死了,你总说这个鬼可怜,那个鬼可怜,你想过吗?其实我们才可怜,活着真可怜。

我放下酒杯,胡宗仁很少这么正经说话,所以我还很不习惯。我问他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又想放弃了吗?他摇摇头说,他只是累了,想逃。我说你逃到哪去?这些人总有办法找到你,你放得下你身边的人吗?我们就不说了,付韵妮怎么办,你当初怎么答应人家老头子的?

我有点激动了,我大声问他,如果你觉得哥们之间替你做这些事,会让你觉得愧疚的话,你他妈怎么不干脆直接死了得了?祸害咱们大家干嘛!胡宗仁也生气了,他把酒杯朝着桌上重重一放,酒杯碎了,里边的酒至少价值50元巨资,他站起身来冲着我吼道,没错,我就是觉得你们拖了我的后腿,你们让我觉得我们替天行道的人,还要背负这么多情感的压力,你杀鸡杀鱼的时候你想过它们的可怜吗?为什么跟你没关系的死人你就觉得可怜呢?你们这群混蛋,真他妈虚伪!

我一下子怒了,狠狠一拳朝着胡宗仁的脸上打去,彩姐在一边见我们打起来了,吓得站起来退了好几步。我和胡宗仁就这么你一拳我一拳来回打,桌子上的东西碎了一地,我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也容易没有轻重,那还剩小半瓶的茅台瓶子,也被我用来敲胡宗仁的脑袋给敲碎了,打累了,我俩手撑着地坐在地板上怒目相视,呼呼喘气。

我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我问胡宗仁,你没事吧?胡宗仁气呼呼的说,没事。我说还能走路吗?他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我说那你滚吧,永远别来找我这个拖后腿的人,记得给我关门。

说完我就自己回屋了。

第三十一章 【案六】声控廊灯

我个人算是一个非常懒惰的人,只要能坐着我就绝不会站着,但是这里的懒惰也仅仅指的是行为上而已。我很感谢那些和我一样懒惰的发明家们,发明了很多在彩姐看来是垃圾,但我却觉得相当实用的东西。例如一种称之为懒人支架的东西。我喜欢躺在床上看用手机看电影,那只是因为我不想坐着用电脑看罢了。而这个支架可以一头固定在床头,一头夹住手机,中间的连接杆还能自由的改变位置和方向,于是我可以释放我的双手,不用一直抓着手机。又例如电动牙刷,只需要一节廉价的电池,就能够让牙膏在嘴里抖动直到变成泡泡。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而我们都会遇到的一种和懒人用品很接近的东西,就是声控灯。

现在许多小区的楼道里都安装了声控装置,只需要轻轻跺脚,就能够照亮全世界。省去了不必要浪费的电费,也避免了开关被熊孩子损坏的命运。可是如果我告诉你,当这件鬼事被人发现,是因为楼道里的声控灯的话,你将来还敢在黑暗中跺脚吗?你害怕当灯亮起来的时候,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吗?

自从和胡宗仁打了一架后的一个星期里,不管彩姐怎么劝我,我都始终不愿意再给他打一个电话,任何认识我们俩的人问起我关于他的事,我一律都说我和他不熟,他的事我不清楚,如果打电话的人恰好是我看不顺眼的,我还会反讥一句,你找他给我打电话干嘛之类的话。很得罪人,我知道,但是我必须承认那一个礼拜我确实心情不怎么好,就因为胡宗仁那些不把哥们儿当人看的蠢话。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一个没有输入姓名的电话,是打到我自己常用的那个手机上的。这个手机比较私人,所以一般有我这个号码的人都是认识的朋友,此外我还专门有一个手机是做业务用的。而那个陌生号码却打到我私人的手机上,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类似让我到法院领取传票这一类的诈骗电话,正打算接起来就挂的时候,却传来一个男人冷冰冰的声音。

“明天中午12点以前到渝北区某某街道某某号某楼去找杜女士,不要迟到,地址信息我待会发给你。”

那语气就跟命令似的,搞得我特别不爽,于是我问对方,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啊,我无业游民一个,你让我去跟谁报到啊?对方却传来一声听上去显得很轻蔑的笑声,然后说,我知道你是谁,既然你从一开始就要插手我们的事,那何不管到底?你那位姓胡的瑶山派朋友,此前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你还是准备准备明天就去吧。

我一听,原来是轩辕会的人。于是我问他,既然你给胡宗仁打了电话为什么还要跟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我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在诈对方是怎么知道我们俩有点不合的,因为他给我打来电话,肯定是知道胡宗仁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如果他连这都知道,要么就是胡宗仁走漏了风声,要么就是他们派人暗中在跟踪。跟踪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大,因为我和胡宗仁都算不怎么容易被跟踪的人,所以我断定胡宗仁一定把跟我打架这件事说瓢了嘴,被人给知道了,继而我联想到胡宗仁在重庆的朋友熟人并不多,而且大多数我都认识,是谁走漏了风声?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有点害怕起来,快速细数了一下我们俩都认识的人,实在找不出可疑的,但是如果真是有人泄露了秘密,那是多可怕的一件事。来不及细想,于是我跟对方说,那个地址你爱发不发,反正我接电话不要钱,短信更不要…

挂上电话后几分钟,短信就来了,告诉了我确切的地址,甚至连那位杜女士的电话都留下了。彩姐走过来问我跟谁说话这么不耐烦呢,我大致告诉了她,她也很担心胡宗仁会不会中计了之类的,要我给胡宗仁打电话问问,我说我不打,你也不准打,他如果不主动打电话来赔罪的话,我不会原谅他的。

第二天我按照约定的时间,甚至提前了两个小时赶到了短信上的地址,但我并没有跟那位杜女士打电话,因为我知道此刻除了轩辕会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以为,还没有人知道我会来,甚至包括胡宗仁。那个地方位于渝北区人口最为集中的一个区域,因为重庆唯一的机场就在这附近,因为机场的修建带动了附近经济的发展,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经济区。房子大多是新修的,空气质量也比我住的地方好很多,而我此刻所在的位置,却是一个相对老旧一点的居民区,我所谓的老旧,也就是没有电梯而已。空港一带很多楼房不会修得过高,所以也就没有设置电梯。

我蹲在距离那位杜女士所在的单元楼之外较远的地方,之前曾进入过楼道,每层楼四户人,在我掌握了1到4号房的分布方位后,对应到杜女士所住的4-4,恰好就是我蹲的这个位置能够直接看到他们家阳台的。而我所在的位置又能看到进出单元楼的所有人,如果杜女士是在焦急的等待着某人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时不时的到阳台朝着来路的方向张望,这样我就能进一步判断她是否已经等到了想等的人,例如胡宗仁。

以我对胡宗仁的了解,假如人家和他约定了12点前赶到的话,他一定是在11点半左右才慢吞吞的赶来。果然我蹲在楼下没多久,大约在10点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不断的伸出头在阳台来张望。于是我知道她的家里没有别人,至少没有她今天约见的人,于是我摸出电话,照着先前那个人发给我的信息,给杜女士打了电话。她接起电话后,声音很是焦虑。我一开始没有说话,我需要判断她是否知道我赶到的消息。在她连续喂了几声后,我才嗯了一声,其他什么话都没说。她大概是疑惑了几秒钟后,才开口问,请问您就是胡师傅吗?

于是我知道,她并没有跟胡宗仁直接通过电话,很可能联系我的那位轩辕会的人,也是以同样的方式把电话号码和地址发到了他的手机上的。我赶紧回答她说,对啊我是,别人介绍我来找你,说是你家遇到点事。她说你现在在哪里呢?我昨天接到电话后就一直在等您给我来电话。我说我正在往你家里走的路上呢,很快就到了。你的地址是某某社区某某号4-4吧?我故意重复她的地址,好让她确信我就是胡宗仁。她说对,你大概还有多久到呢?我说快了,正在走呢。她突然说,胡师傅,蹲在树下边的那个穿绿色衣服的是不是你啊?

我抬头一看,发现她正在阳台上望着我呢。于是我哈哈一笑说啊是我啊我脚有点痛我蹲一下就上来啊。挂上电话后我突然觉得很丢脸,于是烟也懒得抽了,硬着头皮走上楼去。

杜女士非常热心的替我打开了门,然后把我迎进屋里,并且送过来一杯水。我坐下后,试探性的问她,就你一个人?她点点头说是的。我说待会还有别的我的同行会来吗?杜女士疑惑的说,还有别人吗?我还不知道。我说我就问问,行业竞争很激烈嘛。咳嗽两声后我让她告诉我具体的事情。

杜女士说,其实这件事自己倒还没什么,主要是担心自己的女儿。我说那你女儿在哪儿?看她的岁数,比我大不了几岁,所以孩子应该不会很大。杜女士说,女儿一早就送到了幼儿园,要晚上才回来。她说,她觉得她们家有点不干净,好像还住了另外一个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让我觉得诡异。于是我问,那你见到过你说的那个“人”了吗?她摇摇头,说也不算是见过,但是很明显的感觉到过。她告诉我说,第一次她察觉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前阵子有一天晚上自己接了女儿回家后,就在厨房做饭去了,我看了她们家的格局,进门的左手侧就是厨房。杜女士说,由于距离房门很近,自己就让女儿在客厅里玩玩具。但是隔了没多久,她就听见从门外传来“啊!”的一声小女孩的尖叫。

杜女士告诉我,她们走廊上的灯是声控的,而女儿最喜欢玩这个声控灯,有时候会站在走廊上等到灯灭了之后再叫一声,让灯亮起来,她觉得那很好玩。所以当杜女士听见那一声的时候,她以为是孩子跑到走廊上去玩声控灯了,因为声音一模一样。她也没在意,连头也没回只是大声说,思思快回家里来,别玩了马上吃饭了。停顿很久以后,她又听见了一声“啊!”,于是她又说,让你回家了别玩了怎么不听话呢。然后接着炒菜。

但是过了没一会,那个叫声再度出现,杜女士开始有点生气了心想这小孩怎么不听话呢?于是就放下铲子打算去外边把女儿叫回来,却在走出厨房后发现,大门关得好好的。转过头一看,她的女儿思思正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玩玩具,看见杜女士出来了,思思就对她说:

“妈妈,我饿了。”

第三十二章 【案六】夜夜防备

我问杜女士,您的意思是说,您女儿好好呆在家里是吗?她说是的。然后她接着告诉我,这件事本来自己也没放在心上,这原本是个比较老旧的社区,所以也有不少小孩子在楼里,她说,你也知道,孩子嘛,本来大多数都喜欢喊灯玩。

杜女士说,而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有一天她自己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线,女儿就自己来回跑着到处玩。她突然看见女儿跑到防盗门的地方,双手趴在门上,脸也贴着门,好像在听什么声音一样。接着女儿就发出了那种“啊!”的叫声。她当时还以为女儿是隔着门在喊声控灯玩,于是微笑着觉得女儿真可爱。可是她们家的防盗门是有猫眼的,猫眼上却没有盖子,这就是说如果视力好一点的话可以直接从屋里透过猫眼看见外头的灯光。就在自己女儿喊了以后,外头的灯没亮,可能是防盗门的隔音关系,女儿还小本身声音也不大,但是她很快就察觉到外头的灯亮起来的节奏和女儿叫喊的节奏不同。于是她很好奇地走到猫眼朝外张望,恰好这个时候灯灭了。女儿又叫唤了一声,灯还是没亮,就在杜女士心想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啊!”,和女儿的声音一模一样,同时灯也亮了起来。

杜女士皱着眉,有些焦虑的说,还不只是这样,她从猫眼看出去,在视线的下方,她看见一个小孩的头顶。

我问杜女士,头顶?那是什么意思?她告诉我说,就是一个个子矮小的小孩子,猫眼看不见他的高度,只能看见他的头顶。她接着说,从位置和角度来看,这个小孩就站在我家防盗门的门外,隔着门和我女儿对喊。杜女士说,当时自己心里是有点毛毛的,因为虽然这栋楼有别的小孩,但是这一层却只有她女儿这么一个小孩子,而且当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按理说这个岁数的孩子即便是没睡觉家长也不会让他们在户外玩耍才对。于是杜女士把女儿拉到一边,自己就打开了门想看看是不是别人家的小孩,结果打开门以后,外边却一个人都没有。

杜女士说,而声控灯是有时间的,自己伸出头找了一会,没找着,灯也灭了。于是她就咳嗽了一声把灯重新喊亮,就在喊亮了之后,却看见在走廊的尽头,消防栓的盒子底下,背对着杜女士,站着一个面朝着走廊墙壁转角的小孩子。杜女士说,当时自己吓得大叫了一声,接着就马上关上了门,抱着女儿就躲到房间里去了。她告诉我,那一夜她根本就睡不着,女儿本来有自己的房间,但是那天晚上他们母女俩睡在一起,自己反复想了很多,越想到后边就越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产生了幻觉还是这一切是真实发生了的。

我问杜女士,你说你和你女儿睡,那请问您女儿的父亲呢?我知道我可能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但是如果只是这母女俩的话,的确比家里有男人更容易被鬼魂侵袭。杜女士有点为难的说,自己去年离婚了,由于是外地人,所以就带着女儿从前夫家里搬出来了,母女俩一起生活。我又问她,那这个房子是你自己的房子吗?杜女士说,是离婚后自己没地方可去,孩子还在幼儿园觉得这么突然断学了也不好,所以就租下了这个房子。她大概是觉得我担心她没有支付酬金的能力,于是赶紧跟我说,自己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自己名下的房子还没有交房而已。我点点头,如果是租的房子,那可能性就很多了。

杜女士接着告诉我,当天晚上自己胡思乱想了一整晚,其实她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孩子,不过看到女儿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加上自己也不确定看到的那个小孩到底是人还是鬼,这日子还得接着往下过。从那天以后她就比较留意门外的声音了,每天孩子回到家后,如果想要出去玩,也是自己带着一块,晚上吃完晚饭就不出门了,不仅如此,她还开始每天晚上都在女儿回屋以后,自己把防盗门给锁上了。

在那之后又相安无事了好多天,却在半个月之前,怪事又开始频繁的发生。她说自己每天晚上让女儿睡了以后都会帮助女儿把散落一地的玩具重新收拾到玩具盒里,可是那天自己半夜觉得口渴,起来喝水顺便上了个厕所的时候,发现女儿的房门虚掩着,没有关好,但是女儿好好的睡着。自己帮女儿关好房间门以后就去了厕所,出来之后映着厕所的灯光,她看到客厅中央摆放着一个女儿的玩具,心想自己明明是收拾好了的,为什么又在外边了。于是琢磨着是不是女儿自己出来拿了玩具?可是她很快把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否定了,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睡着了就睡得非常熟,而且从小习惯就很好,从来不会半夜起来玩玩具,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小孩子一个人在房间里睡。正当她纳闷的时候,她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啊!”的叫喊声,然后灯光透过猫眼传到屋里。

杜女士说,当时的时间具体是多少自己也没仔细看,但是起码都是凌晨两三点了,原本自己之前就有所怀疑,如今更确定了不可能有小孩子半夜在走廊玩灯,别说是鬼了,就算是活人也会觉得半夜的小孩站在走廊上会很可怕吧。当时她就吓坏了,一声不敢出,很快灯灭了,然后又被一声同样的声音给喊亮,如此反反复复了十几次,到后来那个小孩的叫声已经开始变得频率更快,跟灯光完全没关系了,就听见门外不断的传来那种叫声。于是杜女士忍不住了,她虽然知道门外的东西可能是自己所害怕的东西,但是自己更担心因此让自己的女儿受到影响,那个声音就在自己家的防盗门外,这意味着如果那是一个鬼的话就是冲着自己家来的。护犊心切下,她跑到厨房拿起扫把,鼓起勇气打开了门,闭着眼睛就朝着门外自己早前看到头顶的地方拍打下去。

连续打了好多下,自己却感觉什么都没打到。她停下了手,闭上的眼睛还是能感受到微弱的光亮,她察觉到灯光又灭了,于是就跺了一下脚,让灯光亮起来,接着缓缓睁开眼睛,四下寻找,却什么都没看见,连之前在看见那个诡异的小孩的消防栓边上的墙角处,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杜女士越想越害怕,于是赶紧关上了门,那一夜她又再度没有睡觉,只是打开了客厅的灯,自己面朝着防盗门的方向,手里捏着扫把就这么坐了一个晚上。

我问杜女士,您女儿今年多大了?她说还差两个月就四岁了。在此之前我是接触过不少次关于小孩子的鬼魂的。其中大多数是婴灵,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咱们国家是一个禁止在电视上播放保险套广告,却铺天盖地都是人流手术广告的政策呢。婴灵的结局通常不会很好,因为我并非佛家人,没有办法特意为这些孩子做功德继而回向。所以在我手上,通常婴灵的结局除了打散之外,遇到极个别是能够好好送走的,在它们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遗弃了一次之后,还得人让我这个陌生的怪大叔来送一程。除了婴灵以外,剩下的多数就是鬼童了。所谓鬼童,就是在已经人形出生,经过一段时间的成长,但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属于夭折的那部分孩子,在很多宗教的领域里,都认为夭折的孩子是属于前世修行成人的修为不够,才导致其长不大的,所以这部分孩子往往是没有办法托生的,只能游离在外,运气好的遇上善心的和尚道士给收了去,念经诵佛助其修行,运气差的就是孤魂野鬼。像杜女士说的这种情况,很明显那个门外的小孩是能够发出叫喊声来控制灯光的,这说明它死亡的年纪可能和杜女士女儿差不多大,贪玩证明它是属于对这个感兴趣,也只能是个小孩子。

杜女士接着说,在那之后的几乎每一天,自己都会听到屋外传来那个小孩子喊灯的声音,而自己也都和头一晚一样坐在客厅盯着防盗门,有时候那个门外小孩子的叫声越来越大,而且频率越来越快,快到她甚至都觉得如果是那个鬼在恶作剧已经超过了范围了,好几次都忍不住,站在门口破口大骂,而就在前天晚上,也就是找到我们的前一天,她再度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连续多日的折磨已经让她非常疲惫,脾气也很不好。那天她就想着,今天再听到叫声的时候,我就立刻开门一阵乱打,不管是人还是鬼。于是那天晚上她就把凳子搬到了防盗门的门口坐着,一边打瞌睡,一边防备着。

她说,大概也是两三点钟吧,门外的叫声出现了,她本来早前打定主意要开门就打,到了这个时候也开始犹豫了。但是很快那个声音变得大而快起来,于是杜女士再一次打开门,和第一晚一样,闭上眼睛就是一阵乱打,打了一会停下来,自己呼呼喘气。她睁开眼睛,打算看看打到什么没有的时候,发现灯已经灭了,就在她正准备跺脚把灯给点亮的时候,在她的耳边近在咫尺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

“啊!”

然后,灯亮了。

第三十三章 【案六】冤家上门

说实在的,我其实很难想象得到当时杜女士看见的那个场景。于是她跟我解释说,她自己身高有1米6多,通常小孩子是不会有这个高度的。而自己听到的那最后一声叫喊就出现在自己左耳的耳边,而伴随着这个声音,走廊里的灯被点亮了,自己迅速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见一个蘑菇头的小男孩,双手抓住墙壁和打开一条缝的门,脚悬空大约有接近一米左右的距离,身体的正面贴着墙壁,小男孩的脑袋和杜女士自己的脑袋几乎是平行的。面朝着杜女士,眼睛眯成一条线,然后咧着嘴冲着杜女士傻笑。

我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除了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小孩子能抓住墙然后脚悬空之外,想想还真是挺可怕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想不通的,头下脚上的我都见过,这也不算稀奇。杜女士接着说,当时她就吓得大声尖叫起来,然后迅速闪身回了屋里,在关门的时候,那个小孩子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只是像个向日葵一样,脖子顺着杜女士后退的方向旋转着,直到她哐当一声关上了门,那个小孩子始终在门外。

杜女士说,自己的尖叫声把女儿吵醒了,哭着找妈妈,杜女士一时间慌乱了手脚,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在门口挡住,害怕那个小孩子的鬼魂会突然钻进屋子里来,还是该立刻去照顾女儿,最后她决定到女儿的床上,一边故作镇定的哄孩子睡觉,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孩子房间的门,于是就这么又坐了一整个晚上。我看杜女士的黑眼圈,我相信这就是这些天她连续熬夜造成的。

杜女士还说,就在昨天,也就是我接到轩辕会电话的当天,大白天的时候,由于是周末女儿不用去幼儿园,所以中午就在房间里午睡。突然地上的电动玩具自己响起来了,那个小火车也开始轰隆隆的开始跑。杜女士说,自己当时趁着女儿睡午觉的时候也稍微打了一下瞌睡,但是由于之前那段时间天天都遇到怪事,她不敢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盹。她指着我说,就是你现在坐的这个沙发。她说自己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那个电动小火车发出了音乐声,当时还吓了她一条,但是很快她就察觉到,这个东西突然发出声音,肯定是有谁碰到了,女儿在睡觉,又不是自己碰到的,还能有谁,肯定就是那个鬼了。加上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个小鬼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喜欢玩玩具,这也没什么说不通的,这也非常合理的解释了早前自己半夜起来看到散落在外边的玩具是为什么了。杜女士告诉我,本来她还一直以为那个小鬼只是在屋外,没有进屋,这才打电话找靠谱的师傅来帮忙,现在这么看来,这个小孩子的鬼魂早已经进过屋了,而杜女士却根本察觉不到,这下才让她觉得很害怕了,才出现了一开始的时候,她对我说觉得自己家里多了一个人的原因。

听完杜女士的描述后,我问她,除了精神上休息不好之外,你和你女儿还有没有出现别的什么异常的现象?杜女士想了想告诉我说,那到是没有,自己的女儿除了周末以外,基本上都是每天早上自己亲自送到幼儿园,然后到了放学的时候又接回来,中途的时间都交给了老师在帮忙照顾,而每天接孩子的时候,老师也都会说思思在幼儿园好乖,好像没出现什么异常。自己除了这段时间睡眠严重受到影响以外,也没出现别的什么毛病。

我说好吧,那咱们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先帮你家里来来回回检查一次。说完我就站起身来,然后在门口结上绳头钉,开始寻找。寻找的过程持续了接近半个小时,以便确保我没有遗漏。按理说照杜女士的描述,我虽然并不觉得这个小孩子的鬼魂有多么凶狠,毕竟目前只是吓唬人,没有伤害人,况且没准它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吓到人了,保不准还不知道自己死了呢。但是按照杜女士说的,我起初还以为我将在整个屋子里到处都找到它的痕迹,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我只在防盗门的入口处,客厅中央的沙发也就是我先前坐的那个,以及孩子的玩具箱和思思的床上,还有杜女士房间的房门口找到了一些痕迹,并且很零散,也比较微弱。从目前我自己掌握到的信息来看,就算这是个恶鬼,那也是比较容易对付的一种。这不太符合轩辕会给我们设置难题的规律,难道不是应该越来越难才对吗?

标注好这几个有灵异反应的点以后,我对杜女士说,咱们暂时就别碰这些东西了,等我慢慢进一步检查之后再说。然后我问她,关于家里的事情,你有跟你女儿提过吗?杜女士看着我说,跟她说有什么用啊,她还那么小。我说不是之前她曾和那个小孩子的鬼魂分别在门内外互相喊灯玩吗?而且我在你女儿的一部分玩具上也找到了那个鬼魂的痕迹,这些玩具你女儿也都玩过,所以你其实应该跟她谈谈的。

就在这个时候,杜女士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她对我说不好意思胡师傅,我接个电话。于是拿起电话就走到了阳台上。几分钟后她打完电话走到屋里,双手横抱在胸前,眼神里带着疑惑看着我。我说你别愣着了,你赶紧去帮我找一把铁剪刀来,既然你最担心的是你的女儿,所以我打算从她的卧室开始下手,待会可能要在你女儿卧室的门上打个钉子,我看你们这门好像还挺高级的,你不会找我赔吧?

杜女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我察觉到她眼神有点不对头了,于是问她怎么了?她才开始防备的问我,你不是胡师傅,那你到底是谁?

我这才意识到,肯定是因为刚才的那一通电话,既然杜女士这么在问我了,那表示电话那头的人跟她说了些什么,并且极有可能就是胡宗仁自己打的。于是我也有点无语,但是这种状况下也不可能不跟别人解释,于是我对杜女士说,你别误会,我的确不是胡宗仁师傅,但是我也可以帮你做这件事的。我和胡师傅本来就是同事,没一起来,我们最近有点小矛盾。

但是说完以后我却发现这番话听上去更像我是来翘人家业务的似的,于是我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用苍白的语气告诉杜女士,我真不是骗子…唉…就在这时候,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我知道大概是胡宗仁到了,杜女士听到敲门声后,就走过去开门,但是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竟然刻意地绕行了一下,就好像我身上有毒是个危险物种一般。打开门以后,果然是胡宗仁,他气势汹汹的冲进门来,我想那应该是杜女士之前在电话里告诉他,有人在冒充他。可是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一下子呆住了,迟疑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怎么来了。

我摊了摊手,说难道我不能来吗?给你打电话的人也给我打电话了,你说我来还是不来?胡宗仁哼了一声,然后说,不用你来我也照样能把这事给做好!我对胡宗仁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这明摆着轩辕会的人知道咱们俩有矛盾了才分别打电话给咱们,为啥打给我不就是让我也来吗?还在电话里恐吓我说我现在脱身都完了早已置身事中了。胡宗仁疑惑的说,他们怎么会知道?我说我晓得个毛啊,谁知道是不是你发了疯去跟什么不熟的人说了,这样也好,起码知道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胡宗仁气呼呼的说,既然你要来,你为什么不跟我打个电话说一声?我说你不也没打电话跟我说吗?再说了我这个拖后腿的家伙,哪有资格跟你一块办事啊?说个屁啊。胡宗仁说,那还不是怪你自己,谁让你那天晚上先动手打人的?我冷笑着说,打的就是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我还后悔那天下手没重一点呢!胡宗仁赌气的说,你不要跟我吹,我那天要不是手下留情的话,你只怕是早就在ICU里面睡下了!我也不甘示弱的说,你就别吹嘘自己了好吗?那天我要是不是怕吓着我女人的话,我才不会让你走着出我家的门,再说了我家里摔碎的那些盘子碗,还有那瓶茅台,根本就不要你赔!跟你这种小混混计较没意思!

胡宗仁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是打架真打起来我大概弄不过他,但是说到嘴皮子,他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杜女士看我们俩一见面就争吵,然后纳闷的问胡宗仁,你就是胡师傅吧?他说是。杜女士又说,原来你们俩真的认识啊?说完杜女士就看着我。我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是你不相信我啊。杜女士在我和胡宗仁之间看来看去的,突然冒出一句,你们俩能不能别调情了,先帮我处理正事好吗?我可是你们俩的雇主啊。

“哦。”我和胡宗仁一起回答到。

第三十四章 【案六】镜中之人

于是我让杜女士找了一把铁质的剪刀给我,我在剪刀把上拴上了红绳,缠绕了十来圈,然后打结。接着用钉子在杜女士女儿的房间门背后靠近上方处订上了一枚钉子,钉子锤出一个朝上的转角,然后把剪刀尖朝下的挂在了上面,挂住钉子的地方就是我拴上红绳的把手,剪刀是张开的,尽量让其中一个尖直指地面。

这是我早年在学艺的时候从我师傅的其中一本书里学来的招式,专门用于小而密闭的范围内,对应一切邪崇的办法,剪刀把手上的红绳并不是我常常用于缚灵或是结阵的绳子,而是普通的即可有同样的效果,准确的说,其实是需要红色的这种颜色罢了。剪刀本身是一种特别常见家家必备的工具,但同样它也具有一定的攻击性,属于一般不让小孩子碰到的危险物品,这种方法把剪刀挂上,基本上可以保证这个房间鬼魂不敢进出,特别适用于家里有小孩且小孩是独自睡一个房间的家庭,不过我特意把剪刀挂得比较高,只是为了不让思思能够碰到罢了。而那个钉子上的转角是为了即便在外力作用下,也不会使得剪刀因为摇晃的关系而坠落,同样也是为了孩子的安全,毕竟孩子是什么都不懂的。

做好这一切后,我依旧开着杜女士女儿的房间门,然后退出到客厅,在这期间我简略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胡宗仁,省得他在盘问杜女士一次。毕竟杜女士告诉我的很多话里包含了她自己的猜测,对于我来说可能是没有参考价值的信息。接着我在玩具盒里的那一堆玩具里,找到了少许几个有明显灵异反应的,一个是电动小火车,一个是一种装上电池就能哇哇叫烦死你的电动小狗,还有一个彩色螺纹状的小皮球。

胡宗仁跑到防盗门的门口,按照杜女士那天晚上开门撞鬼的位置,在门的内侧同样的位置贴上了符咒,加上我在地上的绳头钉,如此一来除非那个鬼魂的进出口是厨房和阳台的窗户,否则它就一定身处在我们这个密闭的空间里。

考虑到杜女士说的之前在走廊尽头的消防栓下边也看到了一个孩子,虽然她自己无法确定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反正也就几步路的距离,我和胡宗仁还是打算去检查一下。于是我暂时把绳头钉取下来一端,接着打开门和胡宗仁朝着尽头的消防栓走过去。除了跟胡宗仁交代案情以外,我们俩始终没说一句话,心里相互不爽对方。虽然我的本意还是在帮着胡宗仁处理这件事,但我可以强词夺理的说我也身在其中没有办法,这件事如果胡宗仁不跟我道歉的话,我是打定主意不会主动和他示好的。

消防栓的两侧就是相对的另外两户人家,杜女士告诉我们,其中一家是空了很久的房子,没人住。自己也是才搬来没多少时间,反正从没见过这家的邻居。我看了看门把手上的灰尘,这房子至少有一年多没人来碰过了。我蹲下身来,在消防栓附近用罗盘寻找着。这个消防栓的位置相对比较不科学,这边上的两家任何一家如果打开房门的话,就能把消防栓的开合口子给遮住一半,靠近长期没人住的那个屋子的墙角,也就是杜女士早前看到小孩的位置,我发现了明显的灵异反应。

这个地方是一根竖着的管道,漆成朱红色,不知道是水管还是什么。这也是个老社区,没有配备物管这样的设施,估计连水电气费都是居民们自己去缴纳或者由街道的工作人员代收。而那个管子上每间隔几寸,就会出现相对较强的反应,这证明当初杜女士跺脚把廊灯给弄亮之后,看到角落里背朝着她的那个小孩真的是个鬼魂。于是我计算了一下那个小孩子大致的身高,以及蹲下后的高度,得出一个结论,那根管子上相对比较强的反应,正好是以小孩子的高度作为参照,手能够够得着的位置。

换句话说,就好像一个小孩蹲着或者站着,都用双手抓住这根管子似的。

一时之间我难以理解这个小鬼做出这样姿势的原因,倒是胡宗仁开始朝着管子丢了一些米粒,这是各行各派都比较常用的一个手法,撒米和上香一样,都是在给鬼魂敬饭的意思,表面自己的立场,意思是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忙,吃了我的饭可就要听我的话之类的意思。接着胡宗仁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个手摇铃,一个八卦镜。他转头对杜女士说,你把房门大大开着,然后先站到屋里厨房去,堵在厨房门口就别动了,别挡着咱们回来的路。杜女士应声去了。于是我知道胡宗仁是想要从消防栓的位置把目前在走廊上的鬼魂给敢到屋里去,让它进入那个封闭的空间后再来想办法。

于是我拉住胡宗仁对他说,你着什么急啊,这边还有个楼梯通道呢!万一这小鬼上串下跳的,你得花多少时间来赶啊?胡宗仁笑着说,哟,原来你不是哑巴啊,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跟我说话了呢。我白了他一眼没理他,就自己站起身来走到了楼梯口,蹲下身子开始仔细检查。但是结果却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在楼梯口是有灵异反应的,但是也只是止步于此,没有上楼和下楼的痕迹,既然在楼梯口有,说明这个小鬼选择的行动方式还是和我们活人一样,而不是想飘到哪儿就飘到哪儿。这就是说,此刻那个小鬼,就在这层楼内,就出现灵异反应的范围和频率以及新旧程度来看,它就在胡宗仁此刻站着的消防栓的位置,一直到杜女士的客厅之间。

不会错了,于是我在楼梯口也结上绳头钉,以保证胡宗仁在驱赶的过程中不会让它从楼道溜走,而我也站在楼梯口绳头钉的另外一侧,手里捏着红绳端着罗盘,稍有不对,我也不会来不及准备。我还是没跟胡宗仁说话,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于是胡宗仁将双手举到肩膀的位置,嘴里念念有词,一只手隔几秒就摇晃一下铃铛,另一只手则用八卦镜的反光上下来回的射着从消防栓开始的那一段路。

八卦镜是道家常常用的一样法器,不仅用于抓鬼驱鬼,连有时候日常的开光符咒也会用到。中间是一块熬下去的镜面,可以在一定的距离里聚集光线,而这种光线据他们所称,是结合了八卦阴阳之力,可以烧灼鬼魂,使其现行。胡宗仁是个正规师承的道家人,所以比起很多装模作样的家伙来说他可算都是真本事,楼道里唯一的光源就是那一跺脚就会亮起来的声控廊灯,灯光通过八卦镜的镜面形成反射,从而把光线聚集在一点,其原理大概就跟小时候我们自制的“太阳灶”差不多。而在胡宗仁移动光柱的时候,我能够看到一些类似黑板擦被人拍打后扬起的灰尘,准确的说,那算是烟雾的一种,这说明胡宗仁的光柱对这里的那个小鬼产生了伤害性,那些烟雾,就是铁证。

我想我不用提醒胡宗仁下手要有分寸,因为这种灼伤烈度的大小取决于胡宗仁摇铃的幅度和嘴里念咒的内容。就这么缓缓的一步步朝着杜女士的房间移动,等到胡宗仁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也跨过了绳头钉,跟在他身后,也随时防止着那个小鬼偷偷跑到我们身后。

幸运的是,那个小家伙似乎还是挺配合的,不知道是处于害怕还是无力挣扎,总之没要多少时间我们就把它给带回了杜女士的屋里,并把它困在了客厅中狭小的范围内。

胡宗仁开始摆阵问话了,他几乎倒光杜女士家里米桶里所有的米,把米排成一个咒字,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咒字是不是他私底下跟付韵妮学的,因为据我所知,这个东西好像和他本门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在咒字的四个角和正中间点上蜡烛,接着把八卦镜镜面朝上放在咒字的顶端,同样也是压在米上,在胡宗仁念了一段咒之后,他就指着八卦镜那不成形的反光倒影对我和杜女士说,你们看,现在这镜子里就能看见那个小孩儿了。

这是道家的法门,换成我的话,八卦镜顶多也就被我用来装神弄鬼了。杜女士顺着胡宗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凹面镜的反光中,看到一个倒立的小孩子的人影。虽然不算很清楚,但的确能够分辨出,这个小孩就和当初杜女士形容的一样,瘦瘦的,脸上有点脏,留着一个西瓜太郎似的蘑菇头。看不懂脸上是什么表情,有点惊慌,但是却乖乖地呆在那儿。

胡宗仁问杜女士,你回忆一下那天晚上你开门后,在你耳边叫唤的那个小鬼,是不是就是这个。杜女士皱着眉看了许久,然后非常肯定的点点头说,就是他。

第三十五章 【案六】小鬼进屋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因为我好像是察觉到,当杜女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口气和表情上充满了排斥感。这也难怪,谁让这个小屁孩折磨了人家这多天,不管它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该留下的就绝不能留下,十几年来,哪怕我心里有再多的情感在挣扎,这个原则我却说什么都不会丢掉。

胡宗仁看见杜女士已经确认了,于是就让我们站到他身后,因为无论鬼的年岁是多少,它们都不喜欢别人站在它的身后,所以我们面对着胡宗仁蹲下的方向,依旧以一个“请”的姿态配合胡宗仁,胡宗仁则从地上的米粒堆里抓起一小撮大概二三十颗米,放到嘴里,继而呈咀嚼状。他一边嚼着一边喃喃自语说,嗯,好像是湖北大米,这米不好吃。

我踢了他屁股一脚,他转过头来对我怒目而视,我也瞪着他,意思是说你别发神经了赶紧办正事。胡宗仁才不情愿的转过头去,单膝下跪,先借着米堆上蜡烛的火苗点了三支香,然后作揖三下,接着把香插到了米堆上,然后他的双手成虎爪状,左手在上,手心朝下,右手在下手心朝上,双手相互扣握住之后,伸出了双手的食指和中指,接着用拇指勾住了另一只手的小指头。事后胡宗仁告诉我,这是他们瑶山道法中秘传的一个手决,食指中指所指的方向是自己身边的两侧,意为左右护法,代表着左右。而拇指扣住小指是在说首尾相连,首位表示上下,如此一来加上咒文的效果,就让胡宗仁处于一个中心地带,胡宗仁告诉我,这个中心地带也是个灰色的地带,通晓天地,洞察阴阳。人和鬼原本分属两个不该重叠的世界,既然发生了互联,则表面其中的一方进入了这个灰色地带,也就是我们常常所谓的“媒介”。

而此处的媒介,显然就是地上那堆意有所指的米堆了。胡宗仁嘴里含着米念着咒,照他的话来说,在他整段咒文反复十八次念诵的时间里,他其实是可以一心二用的,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看上去他可能就是呆在原地嘴里唧唧呱呱的,可实际上他是趁着这段时间在和鬼魂沟通,我指的是,在脑子或是心里沟通。

我至今也没能学会如此炫酷的方法,毕竟这个也不可外传。不过胡宗仁也告诉我,这个办法并非适用于所有的鬼魂,例如自杀的,不是自愿离开的,抗拒性强的,怨念重的,这种基本上从一开始就和我们之间存在敌意,它们是不会乖乖配合的。

胡宗仁这一跪,就是接近半个小时。已经快要到中午一点钟了我还饿着肚子,这让我有些不开心,不过实在不好意思问杜女士要吃的估计那是平日里她女儿干的事儿。等到胡宗仁念咒完毕,呼出一口气,然后把嘴里的米好像喷血似的喷出来之后,他才缓缓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大概是早已跪麻的膝盖,然后朝着米堆行了三礼,就转身走到我们身边。

由于嘴硬,于是我没肯开口问胡宗仁你到底问道什么了,所以我只是转过头去跟杜女士说,他已经弄完了,言下之意,是要杜女士来发问。胡宗仁斜身靠在墙壁上点起一根烟,然后对我们说,我都问清楚了,这个小鬼不是冲着你来的,只不过你很巧合的出现在他周围了,他才靠近你的。杜女士问,为什么要靠近我呢,这层楼又不是只有我一家住在这儿!

胡宗仁先没有回答她,而是吐了口烟故意喷在我脸上。我被他这突如其来轻佻的动作激怒了,正想喝止他让他放尊重点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对杜女士说,这个孩子吧,到今年已经是死了第三个年头了,他之所以一直在你家里进进出出,并不是要害你和你的女儿,而是因为他喜欢你们母女俩。

虽然猜到了一点点,但是胡宗仁这么说出来我还是装出很惊讶的样子配合他。胡宗仁说,这个孩子生前可能仅有的几个游戏方式,就是在走廊上喊声控灯玩,这也是为什么当你女儿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他也会跟着玩的原因。而你家女儿的年纪比这个孩子死的时候要小一点,家里有不少玩具,这些玩家是他生前见都没见过的,更别说玩了。在你女儿床上出现的灵异反应,是有时候他会悄悄跑到你女儿的房间,跟你女儿玩留下的。

我看到杜女士打了个冷颤,好像是想到一个鬼魂跟自己女儿玩耍,这对于母亲来说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而胡宗仁接着说,你别这么害怕,你女儿都不怕你怕什么?杜女士一愣,问胡宗仁这话是什么意思。胡宗仁说,你女儿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小哥哥的存在,而且他们俩是挺不错的朋友,你女儿只不过是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小哥哥已经死了很久了而已,他们一起做游戏,一起分享玩具,你这个当妈妈的,难道都没发现女儿有什么不对劲的言谈举止吗?杜女士被胡宗仁这么一提醒,突然醒悟过来,她吓得微微发抖的说,之前没出现怪事的时候,有好几次自己和女儿一起吃饭的时候,就问她,思思你觉得幼儿园好玩吗?思思总是说很好玩,有个很好的大哥哥总是照顾她,和她一起做游戏。还有一次她看见女儿一个人在客厅坐着玩玩具,嘴里自言自语的,心里也没当回事,就在出现怪事之前不久,女儿调皮,自己批评了她,然后思思就很委屈的跑到门口拍打防盗门,一边拍打一边哭闹着说要去找哥哥玩。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女士竟然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说女儿哪里知道这人和鬼是有区别的啊,很早以前这些现象我就该引起注意,我真是个粗心的妈妈!我一直盯着她,打算她如果再抽自己巴掌的话我就拦住她。她却突然拉着胡宗仁的手臂说,胡师傅,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啊。

我有点郁闷,明明全部线索都是拼凑齐全的,胡宗仁只不过是赶巧这个时间来了,捡了个现成。凭什么求他不求我啊。胡宗仁撩开杜女士的手说,救?你要我怎么救啊?人家没有伤害你们,何来救命一说?

胡宗仁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你家里就只有那么少数几个地方才有这个小鬼活动的痕迹吗?你自己的房间里干干净净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真是要害你的话,你的房间肯定也到处都有灵动了。但是每次它走到你房间跟前就停下了,没再继续往前。这本来也是我们之前一直很困扰的一个地方,这和很多鬼魂尤其是成为游离状态的鬼魂的活动规律有点不同。与其说它是不愿意进杜女士的房间,倒不如说它好像是觉得自己不该进,至于为什么会如此,此刻也只有胡宗仁才知道答案了。

胡宗仁对我说,你刚才告诉我,这客厅的沙发上也找到了它的踪迹了对吧?我说是的。胡宗仁转头对杜女士说,你知道吗?在你还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之前,它就已经在你家里进出好长时间了。你是不是有个习惯,每天晚上等你女儿睡觉以后,你总是会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线?杜女士一愣说,你是怎么知道的?胡宗仁继续说,你常常会忘记时间,也会因为白天比较疲劳的关系,好多次都在沙发上倒着睡着了是不是?杜女士说是的,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了好多次了,每次自己都总是会在半夜两三点钟醒来,然后发现电视还没关,自己又睡在沙发上,才起身回房去继续睡。胡宗仁问杜女士,夜里两三点是吧?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亲眼看见那个小鬼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吗?

我也跟着回想了一下,杜女士之前说的,那天晚上她开了门用扫把打的时候,就是因为那个小鬼在门外叫喊,而那个时间,就是夜里两三点钟。胡宗仁接着说,你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个小鬼总是会进来,跑到你身边,在你怀里跟着睡下,然后到半夜再把你弄醒。我忍不住了,问胡宗仁,它为什么会这样做?胡宗仁看着我说,因为它觉得杜女士的怀抱很温暖,它羡慕思思有这样一个嘘寒问暖的妈妈,但是它并不嫉妒,也从不打算从思思那儿争夺妈妈,而是每天等着杜女士如果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就悄悄来靠上一会,自欺欺人的感受一下罢了。而那天夜里没到两三点钟你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叫喊声,那也并不是它在吓你,而是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你去睡觉,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办法,你也肯定睡不着,可它并不知道。

杜女士被胡宗仁说得云里雾里的,她怔怔的问,感受下妈妈的温暖?这个孩子自己的妈妈呢?胡宗仁扔掉烟头,虽然他非常没有礼貌的直接扔到了杜女士家的地板上。然后对杜女士说,你们家有锤子吗?借我用一用。杜女士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就去拿了锤子,是和之前给我的那把剪刀放在一起的。

胡宗仁拿着锤子,对我们说,你们跟我来。

第三十六章 【案六】冰释前嫌

胡宗仁蹲下身子,再续上三支香,作揖拜了拜,然后拿着锤子朝门口的方向走去。我和杜女士跟着他,打开门以后,胡宗仁直接朝着起初杜女士说发现小孩站着的那个消防栓的位置走。走到跟前的时候,胡宗仁抡起锤子,狠狠地朝着那个我早前发现积了很厚一层灰的房门的门锁上砸去。

走廊的声控灯因为胡宗仁砸门的关系又亮了起来,而这个本来就不大的走廊通道因此发出了很大的回声。我问胡宗仁,你这是在干什么。胡宗仁停下手里的锤子对我说,这就是那个小鬼的家。

我拦住他我说就算是你也别把人家门给砸坏了呀,今后锁不住了怎么办。胡宗仁说那你说怎么办,于是我折返回了杜女士家里,找来一根小铁丝,弯成一条简笔画小鱼的形状,把鱼头伸进钥匙孔,确定勾住了东西之后,再两头拉紧,然后突然使劲朝着开锁的方向一拉,门就打开了。这个房门本来也不是防盗门,而是以前那种老式实木门,这种锁的钥匙是车销式的,很容易就能打开。

进屋之后,眼前的光景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屋里的设施非常简陋,一张木质的长条沙发上扔了两个破破烂烂的坐垫,沙发前的茶几上也三方这一些报纸和瓜子壳,我伸手拨弄了一下瓜子壳,在报纸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瓜子的印记。我几乎不敢用力呼吸,因为这里的灰尘实在是太大了。除了那台放在地上用几个砖头垫起来的黑白电视机以外,我几乎找不到人和一样家电。房子的格局和杜女士家是一模一样的,有两个卧室。主卧里有一张已经散架的拼接床,地上一角放着一些白酒瓶子,歪歪倒倒的。另一间卧室里只有一个地铺,上边也乱七八糟的放了不少褥子之类的东西,我每走一步都能够扬起地上的灰尘。厨房里的灶台上,除了一个水杯和几个破碗之外,还有一个老旧的单口煤气灶,地上和卧室差不多,散落了很多白酒瓶子。在客厅的一角靠近电视机的方向,有几个小凳子,凳子是那种废弃的木工板自己钉的,同样也积满了灰尘,而阳台的窗户却关得死死的,整个屋子里有股让人不舒服的怪味。

从四下散落的酒瓶子数量来看,这个屋子以前的主人一定是个非常嗜酒的人,酒瓶的形状表面这些酒几乎全是老白干,重庆的老白干度数挺高的,一个连碗筷都没有几副的人如此大量的饮酒,生活质量是可想而知的。既然胡宗仁说这儿是那个小鬼的家,并且它在杜女士的怀里寻找温暖和母爱,那说明这个屋子的主人,肯定不会是这个小鬼的妈妈。

就在这个时候,房子的门吱嘎一声响了起来,有人探头进来在门口看着我们。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肯定是刚才胡宗仁那一阵砸门的声音惊动到了别人。杜女士对那个老太太打招呼说,张妈你怎么过来了,看样子她们认识。

张妈说,我刚才在家里睡午觉呢,被几声敲东西的声音给惊醒了,于是就过来看看,我说小杜啊,你怎么跑到这个屋子里来了?杜女士看了看我和胡宗仁,于是对张妈说,是这样的,我家里出了点问题,找来两个师傅帮忙看一看。这两个师傅说问题的根源就在这儿,找不到这家的住户,而且我也是要在这里长住,所以就贸然把门打开了。

张妈走进屋子里来,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和胡宗仁。我被张妈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虽然砸门的是胡宗仁,但是撬锁的毕竟还是我。于是我挠了挠头问张妈说,阿姨啊,这个地方是不是曾经住了个小孩子啊?张妈带着惊讶的眼神看着我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说我们这不进屋来就是调查这件事的吗?张妈问我,你们是警察吗?我说我们不是,不过我们干的事情和他们类型差不多,就是方向不一样罢了。张妈又问杜女士,这两位年轻人都是你请来的啊?杜女士再一次点头向她肯定。

张妈说,这里在早些年的时候是住了个小孩,这个孩子可命苦了。原本如果张妈没有出现的话,我和杜女士肯定是会让胡宗仁来说出这个小孩的身世的。既然张妈来了,那我就顺着让她说了,省得还让胡宗仁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张妈说,这个孩子造孽惨了,他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别人跑了,从那以后他爸爸就开始酗酒,赌博,你看看这个家嘛,你们不要以为是人搬走了,东西收拾走了才像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家本来还可以,就是他老汉出去赌钱,欠了一屁股的账,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拿出去卖了,还三天两头被追债的人来砍门讨债,娃儿还这么小,老汉又没有个固定工作,打牌赢了就吃顿肉,输了父子俩从来都是咸菜稀饭,有好多次我都看到娃儿造孽,还时不时给他们家弄块腊肉,送点鸡蛋什么的。

我问张妈,那孩子后来是怎么死的?张妈叹了口气说,这个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要怪他妈,本来这个房子是娃儿老汉的,他妈是嫁进来的。才开始那几年大家邻里关系还很不错,经常串门,结婚后没好久他妈妈就怀上他了,怀孕期间我们邻居些还细心照顾,他妈妈还是很健谈一个人,人又年轻,就是有点不脚踏实地,喜欢追求一些很不实际的东西。我问张妈什么叫做不实际?张妈说,我们这一辈人,吃过苦,所以知道安定生活来之不易。有些传统的思想也是根深蒂固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老话是这么说,年轻人如果觉得现在的条件差了,努力奋斗就是了,总有出头日。这个孩子的妈妈,就是太过于不满于现在的生活了。

张妈说,这个孩子的爸爸本来是厂里的职工,在车间工作,没什么文化,虽然钱挣得不多但是人还是很踏实。孩子的妈妈成天人前人后就说自己老公没用,不会挣钱什么的,还说当初自己瞎了眼才跟了他等等之类的话。这些话跟我们邻居说,你说好笑话人嘛!张妈接着说,我们大家都当她是孕期反应大,也就没说什么,也没把这些话跟娃儿的爸爸说过,何必去搞得别人夫妻不和呢。可是等到这个孩子出生以后,还不到一岁就给孩子断奶了,然后突然有一天我们听到娃儿和娃儿的爸爸都在屋里哇哇大哭,大家很关心于是就去问怎么了,才知道娃儿的妈妈早在怀孕的时候就另外去混了一个男人,等到孩子一断奶,马上就跟着那个男人跑了,至于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包括她自己的爹妈都不知道。就只是底楼老王看到那天娃儿的妈妈上了一台黑色的好车,然后从此就再也没人见过她了。

张妈接着说,你想想嘛,娃儿还这么小,一岁都没有,这个男的又是在车间上班,咋个照顾得过来嘛,所以一开始就是喊娃儿的奶奶来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帮忙带小孩,到了孩子三岁的时候,奶奶也去世了。这么一来这个家就基本上完全垮了,男人要照顾娃儿只能把工作辞了,可能是觉得生活不如意,这个男的就开始酗酒,赌博,等到娃儿5岁开始,这个男人就开始变得很狂躁了,亲人都不来往,脾气也很大,看到娃儿就像看到他妈妈一样,经常打娃儿,有时候我们去劝,他就拿起菜刀吓唬我们说,他们家的事情谁也不要管。有好几次我买菜回家都看到他把娃儿双手绑着捆在门口那个消防栓那个管子那儿。

于是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消防栓管子上曾发现了类似手抓住管子的灵异反应,原来这就是原因。我虽然听了张妈的述说觉得很生气,但是我竟然不知道我究竟该生谁的气,是孩子的爸爸还是孩子的妈妈,这期间如果孩子妈妈没有跟别的男人跑掉的话,或许这个家也只是过得穷苦一点,绝不至于妻离子散的。张妈接着说,后来有一次孩子就生病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挨打的关系,孩子本来就很虚弱,送医院都是我和我家老头子送去的,打电话也找不到娃儿的老汉,结果娃儿在医院没撑多久就死了,回来办丧事需要通知家属,这才找人来把门给撬开了,结果撬开后发现,娃儿的爸爸一直在家里的,喝酒喝醉了,不省人事。等到好不容易酒醒了,街坊们帮忙把丧事都办完了。

张妈说,也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后悔自责了,总之那之后没好久就不声不响的搬走了。胡宗仁听完之后,摊开手对我说,你还记得你在楼梯口找到的反应吗?没有上楼也没有下楼。我说记得,胡宗仁说,孩子想过要跑,但是他不敢。也害怕自己本来就没有妈妈,跑了连爸爸也没有了,这就是他告诉我的。

我突然心里酸溜溜的,转头看杜女士,她也在悄悄抹眼泪。我们没有动屋里任何东西,只是找了个借口把张妈给支开了,也没必要让她知道我们是干嘛的。就在屋子里给这个孩子带路送了一程。杜女士问了胡宗仁这个孩子的姓名,并说自己会在家里给他供一个牌位,虽然自己和他非亲非故的,既然他想要在我这里找到关爱,那我能给的就一定给。

拿了钱离开杜女士家后,我还是心情不怎么好,和胡宗仁无关,完全是因为那个孩子。胡宗仁大概是看出来了,于是对我说,咱们俩也别继续吵了,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现在你明白我那天为什么突然很郁闷了吧?

他叹气说,本来我以为我早就看淡了生死了,谁知道动辄情感的事,心里就好像被一块石头压着,越来越重,我本来生活得单纯快乐,却要不断走到别人的生活里,去承担这些原本不该我承担甚至我不该知道的事,怎么能不沉重?我告诉胡宗仁,你说得对,这并不是谁的责任,而是我们无法逃避,所以还能怎么样,咱们还回得去吗?

胡宗仁没有说话,而是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易拉罐啤酒,我俩一人一瓶,默默干杯。

第三十七章 【案七】新的雨棚

如果有一天有人来问我一个问题,说你身为一个猎鬼人,那么你看过的那些恐怖片认为最吓人的是哪一部?我想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一定在心里例举了好几个选项,如果我说中了他心中的其中一个或者几个的话,也许会让他高兴一阵。或许很多人都会把什么诸如《山村老尸》,《咒怨》,《午夜凶铃》等影片排在内心恐怖指数的前几位,但是对我而已,从小到大第一次把我吓哭的片子,竟然是83版《西游记》里的白骨精变成骨头时候的场景。但那毕竟不能够算作是恐怖片,所以我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我小学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一部日本怪物的电影,大概讲的是一个类似蜘蛛的怪物,喜欢把人的脑袋给扯下来放在自己的身上,那个怪物的名字,叫比留子。

而到了长大以后,特别是在我从师之后,见识了太多在我真实生活中带给我恐惧感的东西,那些电影艺术的表达反而不能引起我的注意了。这其实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我仿佛是得了一种叫做恐惧患失症的病,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名称。恐怖片我也常看,特别是刚刚跟彩姐交往的时候,我总是喜欢邀请她跟我一起看鬼片,并且从片头开始,我就一直期待着她因为害怕而躲进我的怀里。

事实上在她知道我的真实职业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一起看过恐怖片。而我也从没想过,我和彩姐一起看的第一部恐怖片里的桥段,竟然会真实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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