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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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胡宗仁就转过了身子,正面朝着老奶奶的方向,接着把手伸到腰上解下了自己的八卦袋,还有他的那个难看的腰包。我正打算喝问他想要干嘛,因为以我对这厮的了解,他几乎全部的宝贝都在这腰包里,包括平日里自己准备好用来应急的符咒,这包包一取下,胡宗仁和那群店员基本上没有区别,除了个头大一点会打架一点外。胡宗仁却把东西统统都放到了餐桌上,然后张开双臂,一副要拥抱全世界的感觉,缓步地,朝着老奶奶走去。

我特别讨厌胡宗仁这种不经过商量就自己做决定的性子,来不及阻止,我也就慢慢跟在他的身后,手里端着罗盘,一边注意着胡宗仁和我之间的距离,一边注意着罗盘的动向。我刻意让胡宗仁的背影挡住我和老婆婆之间的视线,因为在那之前,老婆婆的目光反反复复在我和胡宗仁身上打量,所以我就算是站着不动,也没有可能置身事外。每靠近一步,罗盘的反应就猛烈一点,并且随着胡宗仁脚步的落地,指针就好像心跳一样突然弹得猛烈了一点,是戒备,绝对没有错,多年来练就的一身看盘的本领告诉我,这个老奶奶对胡宗仁的行为虽然感到不解,甚至是认为他没有恶意,但却私下防备着。

就在我低下头再度看罗盘的时候,耳根子后边突然传来一声非常嘶哑苍老的叫声,那叫声就好像我小时候在爱国主义电影里看到八路军大喊同志们冲啊似的,是一种呐喊,但却苍老而嘶哑了许多,我无法用一个准确的描述来形容那个叫声,在当时我只能下意识的一边转身一边伸手到包里抓红绳,却在我还没能看清背后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死按住了我的肩膀正在用力往下压,我身高175,那个老婆婆撑死了也才160还别说她生前年老骨骼猥琐的可能性,单凭她驼背这一点,她就没有可能能够按住我的肩膀把我压低。但是那股力量很大,被鬼魂直接接触到身子的感觉大概就是突然由内而外的发出一阵寒冷,寒冷中带着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你光是领教到第一次你就会死死的明白无法抗拒。

于是在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时候,我的双膝就扑通一声跪下了,瓷砖地板,我这么一跪还真是挺疼的。当我终于摆正了身子想要看看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在距离我鼻子尖不到一寸的地方,老婆婆正面对面的看着我,我虽然是个单眼皮但我的眼睛在单眼皮界还是算大的,起码比杜海涛要大了很多,加上惊恐之余眼睛会本能的睁大,所以我这么大的眼睛里,竟然似乎看不到别的东西,除了那一张苍老的脸。与此同时,我也察觉到了还真是她把我按得跪了下来,接着她开始皱起眉头,张开嘴巴,眉心和鼻梁因为皱眉的关系叠得一层一层的,很像是葱油饼,而张大的嘴巴里发出了起初那种苍老的嘶吼声,但是我只听到了声音,却没从她近在咫尺的嘴中察觉到一丝气息。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一秒钟以内,很显然周围的那些店员们也都看到了这一切,他们尖叫着惊呼着,胡宗仁也在这个时候过来救我,我背对着胡宗仁所以我看不见他的举动,我只是听到耳边一个风声响起,随着风声老婆婆在我面前扭曲变形,接着好像烟雾粉尘一样消失不见了,我身上的压迫感也不见了,而就在此事,我的右脸突然火辣辣的疼起来,耳朵里也突然嗡了一声,我才意识到,胡宗仁刚才可能是在用手上的雷符或是九凤君符打老奶奶,为了救我,却被老奶奶给躲开了,于是他这一下子,就直接打在了我的脸上。

在我侧身倒下的时候,我看见门口的易拉宝和X展架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撞倒了,接着大门出现了被拉拽但是却打不开的动静,接着原本拦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那个“正在维修”的牌子也倒下了,然后在离我们不远的二楼楼梯中央,传来一声清脆的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胡宗仁把我扶了起来,问我有没有打疼,我告诉他如果我说不疼的话你一定会觉得我是个特别虚伪的人,这一巴掌等完事了我再问你讨回来。已经有一个女店员被先前那一幕给吓哭了,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中招挨打的又不是她。她嚷嚷着要回家,胡宗仁大声喊道,不准开门,开了门,就再也找不到了。

胡宗仁吓唬女人还真是比我厉害,他这么一吼,那姑娘竟然不哭了。胡宗仁对我说,咱们上去吧,它肯定是躲到楼上去了。说完他就要上楼我拉住他说,你不要命了,你是不是还想再打我一耳光啊,你的腰包和八卦袋怎么不带上?他说我再试试吧,如果还是不行,下来取就是了。我问他你要试什么?胡宗仁看着我说,我试试能不能跟你那样,尽量不动粗,就能够把她给带走。

我愣了一下,胡宗仁已经走在了前面,我对胡宗仁说我就算不喜欢动粗但我也不至于连防身的东西也不带啊,刚才我手里还捏着绳子呢都被按住了,你这么赤手空拳的上去不是在找死吗?胡宗仁停下脚步对我说,刚才她按住你的时候,除了嘶吼,还对你做了什么吗?

这还真没有,于是我开始明白了胡宗仁的用意,虽然很讨厌这家伙用我来做了一次试探,但起码我们此刻是知道,这个老婆婆大不了也就是在阻止我继续向前,因为当时我心里是非常戒备的,手里的罗盘和红绳表明了我是对她不信任的。但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制止我,并没有过度来伤害我,要知道,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换成真正的敌人,早就要了我的小命了。

于是,我放下了我的包,红绳米粒坟土一律都拿了出来,放在餐桌上跟胡宗仁的那堆破烂摆在一起,手里只拿了个罗盘,因为我需要罗盘告诉我鬼魂的准确位置,考虑到最后老婆婆逃窜上楼的样子,我能够察觉到她是知道胡宗仁那一拍是冲着她去的,并且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再者她上楼的时候只有动静而没有身影,也就是说她可能不打算再让我们看见她了。

在我跟着胡宗仁准备上楼的时候,小田在我身后喊道,让我也跟着上去吧,我虽然不会你们这些东西,但是我试试跟奶奶沟通吧。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小田点了点头。

第六十六章 【案十一】再度现形

我看胡宗仁答应了,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毕竟按照规矩的话,这种情况下不相干的人是不该跟着一起的,怕的是出现什么危险。于是我转头对谢店长说,麻烦你照顾下大家,在事情没解决之前,谁也不能走出这个门。说完我就带着小田一起和胡宗仁走上了楼。

这是我第一次上楼来,准确的说,这家店我以前甚至从未光顾过。二楼和我想象当中别家餐厅的样子非常相似,在上楼途中我看到了一面掉在地上的铜镜,那想必是先前那个道士挂上去的,却被那个老婆婆在刚才逃窜的时候给弄掉下来了。我小心的把铜镜扶正,然后斜靠在正对二楼下楼方向的转角处,再捏了指决在铜镜上画好一个敷,虽然胡宗仁觉得这次不能动粗,但是谁也没办法保证那个老婆婆就一定会听话跟咱们走,所以至少我要保证她没办法从二楼再次逃到一楼。

我手里始终端着罗盘,二楼的灵动明显要比一楼强烈了不少,确切的说,几乎整个环境里都有,看来当初封锁二楼,反倒给这个老婆婆相对自由的活动空间。此刻我也看到了悬挂在卫生间入口上方的那张符咒,仔细辨认了一下符咒的内容,是道家的五雷符,但是却有形无意,这个道士将来如果想继续骗钱,恐怕还得好好练练字才行。上楼之后正对着楼梯口的方向是一面墙,墙上挂了不少类如这家餐厅的企业文化一类的画儿,右手侧就是二楼的扶手,扶手的下方即是当初小田在夜班时候看到老婆婆垂下身子的地方,我把罗盘凑上去看了看,这里的反应比起周围又要强一个档次。

在我的左手侧则是一排排标准的餐厅座位,尽头的转角处就是儿童游乐区,在我当下站立的位置和游乐区之间,则是卫生间。我让胡宗仁保护好小田在卫生间门口等着我,我到里边去看看,因为根据谢店长所说的情况,那个老婆婆当时是从卫生间里跑出来的,所以我理应在厕所里找到一些痕迹才对,从这些痕迹当中,运气好的话可以根据她呆的时间比较久的位置分析出为什么她会留在这里的原因,尽管非常渺茫,但是依旧值得一试。于是我在没有任何防备措施的情况下,端着罗盘进入了厕所内。

厕所是分男女的,作为我个人而言,其实我对这个地方是比较排斥的。到不是因为厕所很臭,而是因为我几乎遇到过好几个厉害的家伙,都是在厕所里,鬼虽然大部分是比较爱干净的,但是它们也都同样非常喜欢相对潮湿的环境。因为潮湿的地方比起别的地方来说更加容易聚集阴气。在这种原本就阴气较重的地方闹鬼的话,它们的力量会比起在别的地方更强,所以我进入厕所以后,每一步都迈得非常小心。

习惯问题,我还是先进了男厕所,男厕所地方很小,只有一个格子和两个小便池,臭是臭了点,但是这个范围内还是非常安静的,没有发现什么灵动的痕迹,看样子这个老婆婆还是知道男女有别。于是我退出门外后,罗盘就开始转动起来,幅度和在外边察觉到的差不多,说明洗手的区域她曾经是来过路过,但却没有在这里呆很久。我推开女厕所的门,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刚一进门,一阵较强的反应就出现了,在没有任何东西防身的情况下,我再继续往前走我实在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于是我对胡宗仁说道,这女厕所里有东西,但是我不确定它在不在这儿,只是反应非常强。

胡宗仁回答我说,那你先退出来,咱们三个走到一块,一个一个地方找,找完一个排除一个,如果外边都没有,待会咱们一起进厕所。胡宗仁这是个好办法,也正合我意,于是我就出来了和他们站在一起,这个时候,小田突然问我说,哥哥,你们会不会对那个老奶奶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我告诉她,只要她不会主动伤害我们,那我们就不会。说完我用拇指掐了掐自己的中指,那上边有当初付强留下的雷符,还有黄婆婆给我按上的无字决,任何一样都算得上是能把鬼魂打得四下逃窜的,只是威力较大,我比较少用,而且我也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还是怎么的,每每遇到一个看似荒诞离奇的鬼事,我却总能够拐弯抹角的找到根源,顶多也就浪费一点时间罢了,这雷符,又不是专程来打架的,能少用就尽量少用吧。

我们三个凑在一起,缓缓朝着尽头处那个儿童区走去,那个地方是我认为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之一,可惜当我们绕过去之后,却什么也没看到。我用罗盘检查,罗盘只是告诉我这个地方曾经被老婆婆的鬼魂长时间的占据过,但是她此刻并不在这里,或者说是刻意藏了起来,不让我们找到。继续围绕着二楼的范围,我们几乎找遍了所有有可能的角落,我甚至还时不时的看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有装饰,不知道会不会藏在其中,但是却依旧没有发现。

一番排除后,我们确定,老婆婆的鬼魂此刻所在的位置,只有女厕所以内。胡宗仁对我说,既然她不肯出来,那咱们还是下楼去带上东西,软硬兼施吧。我点点头,正打算转身下楼,却被小田给拦住了,她对我们说,你们别着急,让我试试吧。胡宗仁不解的问她,你想要试什么?小田说,既然一开始她到餐厅里来是我给她端的热水,而且在那之后,和一个顾客发生争执也是因为我把热牛奶不小心洒在了她的脸上才让人察觉到她是个鬼魂,再加上那天夜班的时候,她曾经对我招手,试图对我表达点什么,我想由我来喊她,可能会效果不同。我对小田说那可不行,现在这个老婆婆不知道是喜是怒,你也看到了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她连我都敢直接出手,你一不会玄术二不懂自保,你来的话不是更危险吗?况且我们现在还压根就不知道这个老婆婆究竟是为什么到你们餐厅里来。

小田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很渴求的眼神看着我们。于是我看了看胡宗仁,企图从他那儿得到点讯息,胡宗仁却告诉我说,那就试试吧,我们站在你身后保护你。如果你试了以后不行,那我们就只能按照我们方式来了。

小田点点头,站上前了几步,我和胡宗仁就退到她的身后,我们三个人呈一个三角形的排列,清一色的面朝着厕所的方向。小田沉了沉气,然后对着厕所喊道,婆婆,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让我来,我来了,你出来吧,我没有恶意,我只想帮你。这句话说完后,一片安静。小田等了一会后见没动静,她又接着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到我们这里来,为什么要招手对我笑,我们以前从没见过面,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现在就是说的时候了,你在这里已经呆了好多天了,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就统统说出来吧。说完她朝着厕所的方向走上前了一步,然后打算伸手推开女厕所的门。

我密切观察着罗盘上的动静,在小田喊话的时候和把手放到门上的时候,反应出现了起伏波动,这说明小田的这番话是被老奶奶听见了的,只是好像她依旧在犹豫一般。小田看着我,我对她点点头,示意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了,你就开门吧。于是小田伸手推开了门。打开门后小田的表情出现了变化,我确信那个表情是在说,我看见她了。于是我和胡宗仁跟着她向前挪动了几步,直到我们能直接在门内看到老婆婆,她正背靠着墙壁和小田面对面的站着,手里拿着那把雨伞,看着小田,但是表情却和当初看向我和胡宗仁的表情大不相同,她的表情里更多的是一种慈祥,和说不出的那种笑意。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又瞄了一眼罗盘,罗盘上的灵动依旧是快速的,我想那是因为老婆婆现身了的缘故。但是却相对平缓,这让我放心了不少,起码我确定此刻这个老婆婆如果不去惹她的话,她是不会对我们发起攻击的。于是我把罗盘揣回了裤子包包里,和胡宗仁站在外边看着。老婆婆突然伸出手,掌心朝下对小田招了招手,那意思是要小田过去她有话要说一般。胡宗仁轻声说了句,去吧,我们就在身后。小田虽然看上去还是很害怕,但是她也明白这个婆婆不会伤害她,于是她走到婆婆跟前,把耳朵凑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看见小田的表情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起伏,到了最后,她竟然张了张鼻孔,掉下了眼泪。老婆婆的脸被小田遮住了一大半,但我还是能够看出老婆婆的脸上依旧是刚才那种慈祥的表情。过了一会,小田站了回来,伸手抹去眼睛里的泪水,退出了厕所外边,并且关上了门。我正打算问她为什么要关门的时候,她对我们说,咱们下去吧,我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就在我们下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拍打玻璃门的声音。

第六十七章 【案十一】一张照片

我和胡宗仁听到声音后就立刻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题型高大,穿着白色休闲装,里边搭配了一件亮绿色的V领T恤,脖子上还有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金链子,看上去大约40岁左右的寸头男人,正在奋力地拍打着起初已被锁好的餐厅大门。

不得不说的是,由于我是一个外表朴素但内心很鲜艳的人,所以我对眼前这个暴发户一样的家伙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我指的是他的穿衣风格。我也很喜欢亮绿色这种骚哄哄的颜色,于是我忍不住隔着门透过那些倒在地上的X展架和易拉宝多看了他几眼,胡宗仁则没理他,而是直接走到起初放下装备的桌子跟前,把腰包和八卦袋重新别在了腰上,然后一边问谢店长说,门口那个穿得像跟莴笋的家伙是谁啊。

谢店长听胡宗仁这么一说,于是侧着身子去看门口,接着跟胡宗仁说,那是我们的老板,就是这家店的加盟商。胡宗仁问谢店长说,他怎么跑来了?谢店长说,因为刚才我们在楼上的时候,老板曾经打来电话问事情解决了没有,她告诉老板正在解决中,现在已经关门歇业了,然后老板就急匆匆的跑来了。

胡宗仁冷笑一声说,怎么了,就你们店现在这样子还想开门做生意啊?现在不关门处理好,是等着别人传开了,让那些管事的部门来勒令关门吗?真是不分轻重啊。谢店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毕竟胡宗仁洗刷的始终是她的老板。胡宗仁对谢店长说,那你就赶紧给你们老板开门去吧,别愣着了。说完他继续整理自己的腰包之类的东西,很快谢店长打开了门,那个寸头男走了进来后,谢店长就立刻关上了门,并且把先前被老婆婆撞到的那些歪歪斜斜的X展架和易拉宝也都扶了起来。

那老板看上去架子不小,刚一进来,先是找到角落里的那些店员,扫视一周后,他看上去很生气的说,你说你们什么情况,白天人流量这么大你们把门给关上,你知道这地方的店租算到每天得多少钱吗?这已经是第二次关门了!他说话的声音很洪亮,但是听上去很大模大样的,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寸头男接着说,请来你们两位师傅,这二楼出了问题你们直接在二楼办事不就完了吗?为什么连一楼的大门都锁上了?接着他又转身指着那群店员大声骂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样耽搁一天我的损失有多大,你们不吃饭,我还要吃饭呢!马上给我开门去!谢店长听到老板这么生气,有些犹豫,用眼神看向胡宗仁。胡宗仁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个寸头男。我走到那个寸头男身边跟他说,这位老板,这事情没好好解决清楚,你开门要是害到别的顾客怎么办,你也负不起这个责不是吗?他看着我,依旧有些大声有点不可一世的说,你就是这次请来的师傅吧?把整个二楼都给你们腾空了,你还不让我做生意,听说关门这主意就是你们俩给出的对吧。我虽然开始有点不爽他,但是还是压着火跟他说,我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这种事如此被外人传了出去,恐怕不仅是你这家店要名声扫地,连你们这个餐饮品牌都会因此收到影响,再说了,你凭什么要消费者到你店里来吃喝的时候,还要时不时被吓唬一下?这楼下闹哄哄的,你让我们怎么在二楼安心做事啊?

我说道后边几句的时候,也有点生气了。我和胡宗仁都算是接单做生意的人,所以我其实明白耽误时间造成的损失有多大,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结果那个寸头男看我大声起来了,一下子傻大款的轻蔑劲就上来了,他指着我的鼻子大声说,我拿生意给你们做,你们俩还跟我这儿叽叽歪歪的,怎么了,想教我怎么做生意啊?从出了这破事到现在,也没看见有顾客投诉说我这店里闹鬼啊,怎么你们俩家伙一来就挡我生意,损失从你们酬劳里扣吗?你那点酬劳够扣吗?

这些我是真的有点怒了,我正想顶撞他几句的时候,胡宗仁突然伸手把我给护到了一边,然后嬉皮笑脸的对那个寸头男说,先生,您贵姓啊?我知道胡宗仁这个表情,越是这种阴阳怪气的笑,就越说明这家伙要使坏了。这样也好,这寸头男太跋扈了,他只想到他是拿钱给我们赚,却没想到我们是在帮他解决麻烦。那个寸头男说我姓什么不用你管,你们俩就只管把事情给我解决了,拿了钱就走人,罗哩罗嗦的,刚出来混是吧?

胡宗仁还是笑着跟他说,是这样的,既然你要我们来办事,那就按我们的方式来办,否则你就自己来,你这店里这么多员工,你不能只想着赚钱,连鬼都到你店里来捣乱了,你说说你都衰到什么地步了。胡宗仁还是笑嘻嘻的,但是言语中夹杂着的挖苦与讽刺的语气,我知道他是在故意用这种吊儿郎当的方式激怒对方。因为我们都深知一个道理,当双方立场不一,相互对立的时候,你越是表现得很开心高兴,你的对手就会越不高兴。果然,那个寸头男还是中招了,他被胡宗仁这一番话气得脸上通红,但毕竟是40多的人,生活的阅历让他显得比较沉稳,他只是气呼呼的说,那你们要是十天半个月抓不到这个鬼,我就十天半月不开门做生意?胡宗仁继续气他说,那没办法,谁让你这么带衰啊,你以为穿得花花绿绿像瓶芥末就会火啊?等着吧…

寸头男气得不说话了,他大概也明白如果继续跟我们争下去,耽误的只会是自己的时间,而且我和胡宗仁既然敢这么冲的和他说话,自然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搞不好待会事情办不成还挨顿揍,那就太不划算了。胡宗仁看他也没继续嘟嚷了,于是转头问小田说,刚才你在厕所里,老婆婆都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胡宗仁这么一问,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小田的身上,这搞得小田有点惊慌的感觉,她说,老婆婆就是跟我说了下她第一天进店里来是为什么,然后为什么每天都来的原因。老婆婆有点神志恍惚了,说话也词不达意的,我都是听一半猜一半,但是后来我听明白了几个字,她说她老了,快要死了,想自己的孩子了。

小田说完后,又一副情有所触的样子,低下头,揉了揉鼻子,看样子又快哭出来了。我虽然觉得小田这种品德的姑娘实在很难得,但是这种不分缘由的爱心泛滥,终究也是个不妥的行为,毕竟是人鬼殊途,加上本身也是陌生人,太过于进入别人的生活,就好像不愿意相信电影终究会散场一样,直到电影院散场的灯光亮起,才会发现这一切不过就是个只能留在心里的故事。

我本来想安慰她几句,但是我却没有这么做。从她口中得知老婆婆是想念自己的孩子了,而且甚至糊涂,会不会是有痴呆症之类的,会不会正因为思念的时候遇到了小田,于是觉得找到了记挂的方向,就不肯离开了呢?小田告诉我,由于老婆婆跟她说的那些话多数自己听得糊里糊涂的,所以她也只是知道这么一点,她哭是因为觉得老婆婆可怜,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死了也走得不安生。

胡宗仁问我说,那现在到底你觉得该怎么办,总这么耗着可不是办法,人家还要做生意赚钱呢,不然人家可怎么吃饭啊。胡宗仁真是嘴贱,又借机挖苦了一番那个寸头男,我含着笑意看着寸头男的表情,快憋出内伤了,完事还要乖乖把钱给我们,真是好笑。我问小田,你刚才说你知道怎么办了,那你告诉我们该怎么办。小田想了想说,我的想法很幼稚,我想要想法子找到老婆婆的家里人,她的口音是本地人,既然来了我们店里说明她生前的地方离咱们这儿不远,如果在这附近找的话,应该是有办法找到的。

胡宗仁摊手问她,你怎么去找啊,又没照片,又没姓名的。小田很委屈的低下头说,所以我才说我幼稚啊。沉默了一会,胡宗仁说,这样吧,你的手机能够照相吗?小田说可以,胡宗仁说那咱们俩再上去一次,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去靠近老婆婆,然后找机会照一张,咱们把相片打印出来,然后再找点人在附近分发一下,你的想法一点也不幼稚,因为如果能够找到她的家人,那么就能够找到她的孩子们。这样一来的话,就比较容易把老人家送走了。

胡宗仁说得对,眼下强行抓走老婆婆确实我们也不忍心,这边这个寸头男又盯着想我们尽快完事自己好接着做生意,在场就我和胡宗仁是内行人,别人也帮不了太大的忙。于是我也对小田说,你和这位婆婆算是有缘,她也不会伤害你,这件事就按照胡师傅说的办吧,这也是我们目前觉得最保险的一个办法了。

于是胡宗仁再次把腰包取下来,让小田走前边,自己跟在后边,我就没有上楼了,因为多个人就会让老婆婆多一层防备。他们上楼后不久,就听见一阵小田的声音,说的什么就听不清了,又过了一会,他们就走了下来。在胡宗仁下楼梯的时候,我问他拍到了吗?胡宗仁说拍到了。我说清楚吗?他说比你的黑头还清楚。

下楼以后小田把手机递给我,于是我开始翻看照片。是拍得很清楚,用来打印传单完全足够了。我笑着对那个寸头男说,停业期间你的损失,就找这老婆婆赔吧,她肯定有钱,家里人肯定烧了不少钱给她的。

胡宗仁哈哈大笑起来,他丝毫不觉得我们作为受雇者这么调侃雇主有什么不妥。可是当寸头男把手机从我手上接过去的时候,他突然颤抖着声音说:

“这…这是我妈!”

第六十八章 【案十一】各归尘土

寸头男的这句话一出口,大大出乎现场所有人的预料。他手里拿着手机,双手微微颤抖着,好像是始终无法相信一般。胡宗仁走到他身边说,你看仔细点,这真是你妈吗?寸头男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看了又看,无比确信的说,没错,这就是我妈妈。

我赶紧让寸头男把情况具体的说一下。他放下手机,颓然地坐到离他最近的那个凳子上,对我们说他姓陈,是土生土长的沙坪坝区人,早年念书成绩不好,十几岁就出去当兵了,专业后开始跟朋友一起做生意,十几年下来挣了不少钱,名下的产业也有不少,除了一些原本生意上的门市之外,他还用自己的闲钱加盟了这间快餐店,成了这个快餐品牌在这个区域的代理商。自己父亲早年也是个军人,在越战时期牺牲了,陈老板说他那个时候岁数还很小,所以对于父亲的印象基本上不怎么深刻,从小到大,都是母亲一手把自己拉扯大的,直到自己出去当兵。

陈老板说,他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三兄弟当中就只有自己混出了头,大哥二哥日子都没自己过得好,所以当母亲退休,三兄弟就因为母亲的赡养问题出现了很大的意见分歧。大哥说自己条件不好,身体也不好,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母亲,二哥又说自己没钱,而且从小母亲就最偏爱老三,所以也不愿意承担赡养的义务,陈老板自己则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比较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照顾老人,但是他说他愿意承担老人的赡养费,但是陪伴起居等就需要两个哥哥轮流来照顾了。几兄弟争执不下,也就闹得很不愉快,自从那件事以后,大家来往就变得很少。

陈老板说,当时母亲见我们几个孩子为了这件事闹得彼此不开心,于是就说不需要我们照顾了,我们三兄弟凑钱给她请个保姆就行,我当时生意确实忙得很,这么一来我觉得也是一个非常折中的方法,于是我就答应了。不过在那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大哥二哥基本上就没照顾过妈妈,连请保姆的钱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出的。陈老板说,本来这也没多少钱,只是自己想起来觉得不舒服,有好几次母亲说家里的灶坏掉了,水管生锈了,也都打电话叫儿子们去帮忙修一修,两个哥哥却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推辞,所以没办法,就也只能自己找工人去帮母亲修理。到后来母亲的房子面临拆迁,沙坪坝商圈附近的地,寸土寸金,到了这个时候,大哥二哥又跑出来了,抢着把自己的户口在拆迁前转到了母亲那里,就为了拆迁的时候能够分得一部分人头费拆迁费之类的。于是到了那个时候,三兄弟又坐下来针对老人的赡养问题研究了起来。

陈老板说,我自己日子过得不错,心想也不差那点钱,但是那房子可是我母亲一辈子的财产,我就不去跟着瓜分了。母亲也反复跟三兄弟说,以后等她死了,自己的财产还不都是他们三个的。于是那天,几兄弟又说起母亲时,陈老板说自己这些年业务能渐渐放手了,时间更多了一点,可以和兄弟几个轮番一起照顾母亲了,为了分得拆迁费,大哥二哥都同意了母亲跟着三兄弟,每家住上三个月,按长幼顺序来。谈妥以后,签了拆迁同意书,母亲就先搬到了大哥家里住了三个月,轮到二哥的时候,二哥却又开始推脱了,说自己家里房子小,人又多,本来就已经挤不下了,等他挪挪地方再说,要老三先帮忙照顾下老人。

陈老板说,当时我就生气了,我说你地方小,我给你租个大房子,你必须按照约定照顾妈妈。结果租下房子以后,第一个月二哥确实照顾母亲了,但是到第三个月自己去看望母亲的时候,却发现母亲已经不在自己租下的大房子里,问二哥妈妈在哪里的时候,二哥说母亲搬到老二以前的小房子去了。陈老板说,你说我当时生不生气,我花钱租房子是让二哥照顾妈妈的,结果他把妈妈赶到他自己以前的那个小房子里一个人住,他们一家几口倒乐乐呵呵住在我花钱租的房子里,于是当天两兄弟打了一架,陈先生也在当天就退租了,并且把母亲接到了自己家里来。

陈老板说,你别看我一把岁数的人了,我到现在都还没结婚没生孩子,所以我家里比较大,母亲也有地方住。大哥条件也不好,剩下的日子原本也不打算继续麻烦他,二哥则是自己想着就恶心,压根就没再继续来往。可是自己毕竟是个生意人,所以呆在家里的时间相对比较少,于是就请了个保姆在家里帮忙做家务,顺带陪伴老太太。而自己在一年前因为重庆风风火火的红黑运动,也因为生意上的一些往来受到一点牵连,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不呆在家里,而就是这段时间,母亲脑溢血从床上摔下来,就没能救得回来了。

说完陈老板伸手抹了抹眼泪说,这些年就为了赚钱,这钱是赚着了,想要当个孝子却没机会了。母亲的丧事上三兄弟都挺后悔,说自己生前没能好好陪着老人,自己对两个弟兄也早就心灰意冷了,母亲死得急,没留下什么遗嘱,之前安置房的那些费用,我一分都没拿,都分给两个哥哥了,知道他们条件比较差,也算是母亲在临死之前帮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把。

陈老板起初的嚣张跋扈已经不见了,此刻颓然的坐在那儿,就只是一个懊悔不已的儿子而已。所以我和胡宗仁对他说话也客气了许多。胡宗仁问他,那你妈妈生前是不是有老年痴呆症,因为小田说好像老太太神志不大清楚。陈老板说没有痴呆,就是性子有点着急,导致血压很高,脑溢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诱发的。我告诉胡宗仁,那小田听到老太太说话不清楚,可能是因为过了49日之期了。胡宗仁又问陈老板,那你母亲生前是不是经常到你这家店里来啊,不应该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这群店员怎么会不认得?

陈老板说,自己这家店是在母亲去世之后才接手过来的,母亲从没来过。胡宗仁说,你都这么有钱的人了,为什么你母亲看上去穿得那么朴素啊?陈先生说,这他也搞不懂,母亲跟着自己生活的时候,自己好吃好穿的,常常给妈妈买新衣服,妈妈也常常穿新衣服,但是你看这照片上的衣服这么旧了,像是七八十年代的样式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老板突然张着嘴愣住了,接着他再次看了看照片,顾不得边上自己的员工们诧异的眼神,嚎啕大哭起来。我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阵仗的哭了起来,他甚至还哭着哭着跪倒了地上。看他哭得这么伤心,我和胡宗仁也就没拦住他,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肯当着外人的面这种哭法,如果不是本身过于脆弱的话,就一定是心痛得无法承受了。如果劝他,可能反而没有意义。他就这么哭了一会后,才站起身来坐回到位置上,一个店员递过来一包卫生纸让他擦拭泪水。

陈老板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相片,依旧抽噎着说,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小时候在这附近上学,我妈妈每天来接我放学时候穿的那身衣服。

我看过不少反映当时那个年代的电视剧,所以我知道虽然老太太的打扮现在看上去很土,在当时可是大家都这么打扮。陈老板说,小时候自己比较贪玩,沙坪坝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繁华,放学后自己总是不按时回家,每次都是母亲从那些小人书店或者转糖画的地方找到自己,而每次母亲来接自己的时候,总是拿着一把雨伞。他说,那是因为害怕回家的路上下雨。小田这个时候也有点哭哭啼啼的说,老婆婆说,他想孩子了,其实就是想你了,她的意识里知道你是这里的老板,所以每天都来这里找你,穿着旧衣服带着旧伞,大概也只是想要接你回家吧。可是我到这里打工这么长时间了,除了今天,你却都没来过。老婆婆等了你好多天了,不肯走。

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虽然我很同情那个老奶奶,但是我们都知道她这种出现的方式是不合理的,即便是因为想念自己的儿子。于是我告诉陈老板,很多人都说,做鬼也不放过你,通常是在表达一种怨恨,你母亲现在变成了鬼,也来找你,却是对你的一种思念,你的母亲之所以没去找另外两个儿子,也是因为她知道你才是对她最好的人,所以你不要太自责,既然事情清楚了,就跟我们上去,见上老婆婆最后一面,然后尘归尘,土归土,我们了了她见儿子的心愿送她上路,你也要带着你妈妈的思念继续好好生活。

陈老板擦干了眼泪,就跟着我们上楼。这回不同的是,那些原本吓得鬼吼鬼叫的员工们,也都自发的跟着一起上了楼,只不过胡宗仁没让他们靠近,而是远远的呆在看不到厕所的角落里。打开门以后,老婆婆很快就出现了,看见了自己的儿子。陈老板也因为再次看见自己的母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失声痛哭。我和胡宗仁给了他们母子俩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因为在这以后,也许就只能从照片上来回忆了。等到陈老板打开门走了出来以后,我陪着陈老板下楼,胡宗仁钻进厕所里,送了老婆婆上路。

收钱离开快餐店以后,我和胡宗仁站在门口抽烟,他若有所思一言不发,直到丢掉烟蒂后才跟我说,兄弟,听你的,我决定和小妮子结婚了。

我说哦,恭喜你啊。他说,这样我就有理由把我妈给接到这里来,跟我一块住了。

第六十九章 【案十二】建筑工地

在重庆如今的渝北区,有一个因为机场建设而带动周边产业发展起来的一个地方,被人们命名为“工业园区”。在这个工业园区朝着机场方向出发大约几公里之外的一块正在开发的荒地上,有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工地。这个工地隶属于一个重庆本土的地产开发商,早年是生产摩托车的,后来渐渐扩大到了地产行业,成了一个在本地比较有实力的建设集团。

说这些话其实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表明,帮这家企业处理案子,永远不会存在着收钱很少的问题。

那天胡宗仁打电话给我,说来新案子了,在此之前的十一个案子里,有十个我们解决起来都算是非常顺利的,所以正因为前边的顺畅导致我们渐渐开始对后边即将而至的新案子并没有太多的期许,甚至开始觉得有些无聊。至少作为我来说是这样,从最早的时候胡宗仁告诉我案子情况后我的紧张和提心吊胆,到现在想开了不过就是这么点事,这个思想的转变其实我们都知道是很消极的,但是我们却无法控制。

胡宗仁在电话里告诉了我这个单位的规模和性质,这次找我们的就是这个工地的负责人,也算是这个集团的一个副总。因为机场附近一带的土地建设质量相比之下会有更多的约束,例如不能过多去搞装饰工程,那是为了防止飞机在填上分不清哪里的灯光才是跑道,例如又不能修建超过多少层楼的房子,那是为了防止飞机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撞上楼房等,总之规矩很多,所以招标单位和地产商之间的合作关系就更显得无间了,地产商希望拿下后多挣点钱,招标单位则需要找到一个可以被自己牢牢控制的地产商,如此一来,双方都有利可赚。

胡宗仁告诉我,那个在建的工地现在还只是铲平了地面刚刚落好了地基,现在却发生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搞得工人们说工地上有妖怪,大家都不肯上工了。我问胡宗仁,这妖怪的事情怎么会找到你了,你会抓妖啊?胡宗仁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着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你也知道,这些工人大多都是农民工,本来文化程度就普遍偏低,遇到点想不明白的事总喜欢东拉西扯的联想,这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我嘲笑胡宗仁说,你别这样说人家,说得好像你我问话多高似的,我虽然高中都没念完,你比我多念了几年,不照样是个大学落榜生吗。胡宗仁被我呛到了就赶紧打个哈哈转移了话题,他说总之啊,这件事情对方的老总说电话里说不清楚,因为像他们这种地产商,为了防止对当地领导有贿赂行为,说不定都是被监听了的。我冷笑一声说,那他妈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再说了,苍蝇都不叮没缝的鸡蛋呢,不好好管住自己的人,却去管生意人,真他妈可笑。

胡宗仁说,这就不是咱们这种寡民该操心的事儿了,总之呢,人家说明天下午两点半派车来接我们,你在那之前能赶到我家里来吗?我说那工地按位置来说可是离我更近呀为什么要我去你那儿?胡宗仁咳嗽了两声说,谁让人家找的是我呢…

第二天吃完午饭后,我就动身去了胡宗仁家里。由于对方承诺了派车来接送,我也就斥巨资20元打了个车去胡宗仁那儿,心想反正如果我自己开车去的话,这油费还不止20块呢,这么一想我就释怀了很多。

两点半还没到的时候,胡宗仁接到一个电话,挂上后他跟我说对方已经提前到了,咱们这就下楼去吧。说完他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我一起出了门。临出门之前付韵妮站在楼道口对胡宗仁说完事早点回来,记得打电话报平安。胡宗仁一副不耐烦的说知道了怎么那么啰嗦,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是很爽的。我和胡宗仁虽然都是大男人,但是我们的女人都会用不同的方式在我们每每出门之前给我们叮咛提醒,这让我们非常欣慰。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留着金正恩司令那种发型的三十多岁的瘦男人,一路上对我们非常热情,由于我和胡宗仁都不知道这趟前往,主要是要对付什么东西,当我们尝试着从这个司机口中套点话出来的时候,他却开始吞吞吐吐三缄其口了,作为老总的司机,他应该是除了老总夫人之外最熟悉老总生活的人,既然他这么遮遮掩掩的,这就表示领导特别嘱咐过他不要跟我们胡乱说话,同时也表明这趟的事情估计没那么简单。直到这个时候,我和胡宗仁才暗暗戒备了起来。

到了工地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三点一刻,当车开进工地大门,我看到周围有不少正在休息的工人,或戴着安全帽,或端着茶杯,或正叉着腰抽烟,但他们都用那种注视的目光看着我们的车。这无疑会让我有些不安,胡宗仁就比较大条了,他下车后竟然还朝着那群工人们挥了挥手,一副粉丝们久等了的感觉。司机停好车后就一路很恭敬地指引着我们往办公室里走,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明显比送我们来的路上凝重了很多。我和胡宗仁一言不发的跟着他走到板房区,其中有一栋二楼的阳台上有一口卫星接收器的锅盖,房顶上还插了国旗和这个企业的旗帜,而这一路上我们都是在周围工人注视的目光下走来的。

司机带着我们走上那栋有锅盖有国旗的楼二楼,然后在其中一间房间门口敲门说,张总,人给你带来了。胡宗仁笑着轻声对我说,我靠,好大的架势啊,黑社会吗哈哈哈。我赶紧咳嗽了一声虽然胡宗仁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但是当着人家老总司机的面这么说还是有点不合适。隔了一会,司机又敲了敲门,里边才传出来一个带着鼻音明显官员腔调的声音说,啊~来了啊,来了就进来吧~

语速比较慢,一般当官的都喜欢刻意放慢语速,大家都懂的嘛。胡宗仁包着嘴巴想笑,司机拧开了门栓,让我们俩进去,他自己则没跟进来,而是在我们进入后,关上了门。这是个不大的板房临时办公室,有一个书架,上边有玻璃盖板,里边装的全是类似档案夹一类的东西,书柜的里侧靠近尽头窗户的角落里摆着一个矮小的保险柜,正对书架的地方就是一个简易的办公桌,一个看上去不到50岁,有点秃顶,却骄傲而不服输地把几缕稀稀拉拉的头发盖住秃顶部分的大耳朵发福男人,正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腮帮子,另一只手拿着鼠标,眼睛盯着笔记本电脑。房间里有一张简易的沙发,但是出于礼貌,既然人家主人没让咱们请坐,我们也就不好意思坐下,可不坐着,就这么站着也挺傻的。大概是心里有点不爽,胡宗仁有点气冲冲的对着那个发福男人喊道,喂,你怎么称呼啊?

男人没搭理他,只是用撑住腮帮子的那只手指了指沙发说,你们俩先坐下,等我打完这一局再说。从电脑里传出的类似炸弹的声音,以及那一声声“过!”“不要!”我能判断他正在打QQ斗地主。本来上班玩游戏是不被任何单位所允许的,但显然人家是个老总,这些规定对他形同虚设。一进门就被这家伙目中无人的样子给气到了,所以我和胡宗仁也就没打算待会跟他客气。

沙发跟前没有茶几,也没有任何可以放东西的地方,我看到这个老总的办公桌上没有香烟盒也没有烟灰缸,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不抽烟的。于是我就摸出我的烟发给了胡宗仁,然后我俩心想反正你也不打算搭理我们,我们就在这吞云吐雾污染环境好了,并且我们还开始肆无忌惮的把烟灰弹落在地上。可能是觉得我们有点失礼,那位老总合上了电脑的盖子,然后握拳到嘴边咳嗽了几声,依旧一副官腔的说,嗯,办公室里不准抽烟。

胡宗仁开始装傻,转头问我,办公室里准不准打游戏啊?我说恐怕是不准哦!接着我俩继续吐烟雾。那位老总大概是看到我们有点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脸色很难看的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接着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十指交扣放在桌上,微微仰着头,用眼睛斜下方看着我们。我看了胡宗仁一眼,然后把烟头丢在地上,伸出脚踩了一下,站起来对那个老总说,行了老师,你跟我们摆撒子架子嘛,我们又不是你的工人,又不是你的下属,你一副臭脸是摆给哪个看的嘛。胡宗仁也接过我的话说,对头,你找我们来,有话就说话,你要是不用我们帮忙,喊你的司机把我们送回去就是,我们大老远跑来,是到你这里看你斗地主的吗?我靠你真他妈搞笑。

胡宗仁脾气没我好,全世界都知道。所以当我这么开了头,胡宗仁也就敞开了发泄了。那个老总看上去有点不爽,但是毕竟是个总嘛,于是他就问,你们以前做生意也是这么个态度吗?胡宗仁反问道,你跟谁也都是这副样子吗?你不把我们当回事,我们也不会把你当回事,你那群工人在我们进来的时候一路把我们盯着看,那眼神就是希望我们能帮忙解决问题,到了你办公室倒好,你满不在乎的样子。你都不在乎,我还在乎撒子也?

领导不说话了,我看气氛有点僵,说到底如果这时候要是转身离开的话,等于轩辕会发配来的这个案子我们就是没完成。眼看胡宗仁也发泄够了,我就对那位老总说,老师,你把我们找来,有什么话就说,不要跟我们摆官架子,你想解决麻烦,就别继续制造麻烦,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态度,再说了你也不见得的多大的官嘛,在我们两个抓鬼的人面前,找什么存在感呢。

直到我说完这句,那个领导才坐正了身子,对我们伸出手说,二位请坐吧。

第七十章 【案十二】频频夜袭

看到这位副总态度好转了一些,我和胡宗仁也才跟着坐下,毕竟事情还是要办的,钱也是要赚的。见我们坐下以后,副总拿起电话打给了他的司机也就是刚才送我们过来的那位,让他拿来了一个小凳子放在我们跟前,接着拿来了烟灰缸和两杯水。胡宗仁等到司机关门离开以后就问那位副总说,老师你怎么称呼啊?那位副总说他姓张,所以从那以后我们就称呼他为张总。胡宗仁对张总说,你们现在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说来听听吧。

张总说,事情是从差不多大半个月之前开始的,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我们夜间施工过程中被周围农村的住户门投诉了,说我们扰民,疏通了各方面的关系也没有办法拿到夜间继续施工的批文,所以被迫在晚上的时候只留下了巡逻的保安,工人们统统都休息了。胡宗仁说,这夜间施工扰民本来你们就应该叫停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张总说,就在大半个月之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工地上抓住了一个小偷,他是白天就混到工地里来,准备呆到晚上就去偷我们堆放在一起的脚手架钢管等东西,用来卖钱。我们抓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身受重伤,人事不省。

张总说,由于从那个小偷随身的包里找到的东西证明他是来偷东西的,加上白天的时候也有工地的工人在我们场内看到过他,虽然是受损方但是我们毕竟没有私下责罚小偷的权利,加上他受伤非常严重,所以我们还是派人先把他送去了医院急救,再才通知了警察来调查。胡宗仁问,是你们场内的设备垮塌了造成的伤势吗?张总说,起初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工地嘛,到处比较杂乱是一定的。有时候堆放了很多东西来不及收拾,难免遇到这样的问题,但是奇怪的是如果是属于我们堆放的东西因为松动垮下来压倒人的话,在夜晚的环境下,我们的巡逻人员应该是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动静的。能够把人伤得这么严重,想不那声音肯定不会小才对。

张总接着说,当时找到这个小偷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了,他躺下的地方是我们正在搭设的电梯井,那外头的确是堆放了不少废弃的钢材铁板脚手架零件等,但是却没有发生散落,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不过却有很多血迹,墙上也有。除了那一个地方之外,我们却在别的地方找到了这个小偷作案时会留下的新鲜脚印,但是那附近却丝毫没有血迹,这就是说,这个家伙受伤的地方就在最后躺下的那儿,如果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到了,地上不管怎样都能找到一些踪迹,这小偷却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倒地了,还流了很多血。

胡宗仁问张总敢说,你能具体说一下,这个小偷当时的伤情是什么样的吗?张总说,他的手臂上有不少一道一道的伤痕,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刮到了还是怎么样,对应这些伤痕,衣服袖子上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脸上有在水泥灰墙壁上摩擦时候出现的一大片掉皮,脸上也有写抓痕类似手臂上的那种,送医院后医生说导致他重伤失血过多的都不是这些,而是位于脖子上的一个伤痕,但是从那个伤痕来看,却是一个咬痕。所以当时我们分析,这个小偷说不定还有一个同伙,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争执厮打了起来,然后其中一个人咬了他的脖子。

我有些不懂的看了胡宗仁一眼后,问张总说,如果是俩毛贼打架,一人重伤这种事,你为什么要叫我们来?我们也管不了这样的事啊。张总伸出手指敲打了几下桌面后说,这只是我们最初的判断,因为警方在办案的过程当中,在现场只找到了一个脚印,就是那个小偷的,除此之外没别的脚印了,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当时现场又只有他一个人在。而你说一个人再怎么厉害,总没办法自己把自己的脖子给咬一口吧。

张总接着说,于是这个调查到这个地方为止的时候,基本上就卡住了无法继续下去,于是警方说要我们单位先负责这个小偷的医疗,尽量等人苏醒以后直接盘问得了,医生既然说只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警方也说至于医疗所产生的费用则需要我们先进行垫付,等到小偷醒过来以后,明确了这个责任关系,再谈论赔偿的事。而警方也强调,不管这家伙是不是个小偷,终究是在我们单位的工地上出事的,所以我们也有一定的责任。张总说,过了几天后那个小偷就醒过来了,但是有些语无伦次,他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在警方问询的时候,他虽然承认是自己当天是来我们工地偷东西的,但是却说当天晚上自己偷了一些材料准备下楼趁保安不注意的时候就翻墙逃出去,却就在底楼的时候,被一个野兽给攻击了,身上的那些几道并列的爪痕就是当时留下的,而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口,也是被那个野兽所咬到。

野兽?这虽然靠近郊区,但是已经是开发了十多年的区域了,因为有机场在附近的关系所以这边上注定不会有非常高的山和茂密的树林,哪来的野兽?况且但凡遇到这种野兽攻击,最有可能的就是野猪,但这附近除了荒地就是新修的小区,怎么可能有野猪?我向张总表达了我的疑问,张总说,当然不会是野猪,根据那个小偷自己的回忆,当时黑漆漆的他也没看清楚,就只在黑暗的环境中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而且从当时自己受伤时会听到的那些野兽嘶吼声可以判断,是一只狼,或者一只狗。

狼自然是不可能的,重庆主城区的范围内,除了动物园之外,没别的地方可以见到狼,色狼到是有不少。那么自然最可能的就是狗了。于是我问张总,那你们工地是不是养狗了?张总说,怪就怪在这个地方,我们工地上根本没养狗,而能够把一个成年人伤成这副德行的,想必也是一条大狗,我们工地起初开始建设的时候,就只养过一只小狗用来拴在进出口的地方用作看门,但是早就没继续养了。

张总说,所以那个小偷的口供其实对案件的侦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被大家觉得他是在为了给自己推脱责任而装疯卖傻,但是由于人赃并获,犯罪证据确凿,但是工地这边却说人也受伤了该惩罚的也都惩罚了,就不打算继续追究了,于是警方只是对这个小偷在出院之后备注了案底,要求他随时要能够被警方找到,并且关押了几天后就不了了之了。

张总接着说,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件怪事虽然没有一个具体的说法,但是过去了就过去了,日子还得照样过。但是在那之后不久的一天,大约在我和胡宗仁来这个地方之前的一个礼拜,有一个工人在其余工人第二天早晨上工的时候发现倒在了头一次发现小偷的位置上,也是昏迷不醒,也是脖子上有伤口,并且嘴唇发乌浑身冒汗,除了伤势没有之前那个小偷那么严重之外,受伤的部位几乎都是一样的,而从现场遗留下的东西来看,也是因为这个工人半夜潜入楼里打算进行偷窃,在离开的时候遇到了野兽攻击。张总强调说,这次我们就能够非常确切的说是动物攻击了,因为那个楼道口因为之前打井的关系,留下了不少打桩的小圆坑,为了防止发生跌倒的意外,在我们开始建设楼层的时候就用水泥浇筑了,把地面给填平,出事的当天晚上,地面的水泥还没有干,而我们找到那个受伤工人的时候,发现他是整个人侧躺在水泥上,地上还有些杂乱的脚印,就好像在倒下之前出现过明显的挣扎一样,而最让我们得到这个结论的证据则是,现场未干的水泥地上,有许多凌乱的动物脚印。

张总说,从脚印的样子来看,是狗。从大小来推断的话,这只狗最起码都是狼狗的体型。他说完这些我和胡宗仁却觉得听上去越来越怪了。张总接着说,由于工地上的人都不承认自己养了狗,况且这种体型的犬只在这个工友众多的地方根本就藏不住,一开始大家推测是外头跑进来的疯狗,于是还投放了老鼠药和陷阱,几天之后陷阱全都合拢了却没抓住任何东西,地上角落里的老鼠药倒是有用,药死了不少耗子,但没人见过狗的踪迹。

就在我们来之前的前两天,这个工地又出了事,是一个负责那栋楼的工人说自己的安全绳还是榔锤什么的在下工的时候遗忘在某一层了,于是吃完晚饭回想起来以后就打算上楼去拿。之前已经连续两人在这里受伤,所以这个工人还是非常小心,在拿了自己的东西下楼回来的时候,他就在楼道口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黑影,黑影身体轮廓的边缘散发着类似黑色烟雾的东西,从样子上看是一直大狗,但却有一双绿幽幽凶狠的眼睛,正在那个黑影扑过来的时候,那个工人就开始大声叫喊,由于时间并没有很晚,很多工人都还没有休息,听到呼救声后,就纷纷赶了过去,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看到了这个黑色的巨大的狗。大家起初没有多想,而是打算一拥而上制服这条恶狗,却在围拢过去的时候,这只狗突然凄厉的咆哮了一声,然后就好像烟雾散去一般,消失不见了。

张总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把你们二位请来的原因。

第七十一章 【案十二】三道爪痕

我和胡宗仁楞了一下然后问张总说,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回你们工人看见的那个狗,其实不是活生生的狗,而是一直狗的鬼魂是吗?张总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胡宗仁也对张总说,一只狗的鬼魂就能把你们这群大男人吓成这样,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

张总看着胡宗仁说,这还不叫事?这可是大事!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的工人们都在说,这地方不干净,有一只狗的鬼魂,假若只是鬼魂也就算了,这个鬼魂是能够伤害人的,是可以把人弄成重伤的,你说他们害不害怕?胡宗仁没有说话了,我其实还算能够理解张总的这番话,在此之前我是接触过几次动物灵的,相对来说只是在查找的过程中因为沟通上会存在不小的问题,毕竟那始终都是畜生,没有办法跟我们人一样用比较直接的办法表达出来。但是却屡屡让我证明,这些动物灵留下来的动机往往也都是最简单最纯粹的,他们的想法比人更单纯,更直接,甚至是本能。

张总对我和胡宗仁说,你们刚才进工地里头来的时候,你难道没注意到这么多工人看你们俩的眼神吗,你以为他们是在好奇吗?大家都指望着你们能帮忙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我能够给你提供的线索目前也只有这么多,毕竟我不是个工人,我无法切身体会到大家的感受,但是我明白一点,因为工人们害怕鬼魂而不肯开工,耽误了工期,我可就跟我的领导不好交代了。

说来说去,眼前的这个张总只不过是想要解决麻烦罢了。这样也好,咱们把话说在前头省得到时候相互再出现不理解对方的情况。由于有过经验,而我却不知道胡宗仁在此之前是否有过处理动物灵的经历,但是我想这个事情我一个人也应该足够了,多了胡宗仁这么一个帮手必定是事半功倍,于是我站起来对张总说,好,这件事我们接下了,谈谈酬劳吧。

张总冷冷的看着我们俩说,这事儿都还没开始做,你就想要谈酬劳,恐怕也太心急了一点吧,你们二位不妨先告诉我一下,这件事你们处理完成,大概需要多少时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因为动物毕竟不比得人,它们不会主动配合的,尤其是成为了鬼魂,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戾气,正因为这样的戾气才会导致了它们伤人,要我说个具体时间,我还真是说不好。胡宗仁这时候接过话去说,时间没办法给你确切的,但是我们肯定会做完之后才问你要钱,不过为了咱们双方都不吃亏,咱们还是得把报酬谈在前头,完不成我们分文不要,完成了你也一分别少就行了。

从走进这个办公室开始,我和胡宗仁其实都对这位张总一副当了大官不可一世的样子挺看不顺眼的,所以一直我们也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看,同样的道理我觉得眼前的这个张总对我和胡宗仁也是不喜欢的,他大可以把我们打发走,换另外几个听话的行里人来继续调查,完全犯不着把这份钱拿给我和胡宗仁这种本来就比较冲的人。我甚至觉得他坚持把我们留下,为的是想要看见我们无功而返或者出糗,他则会把这个当成一个笑话。我答应接下来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就不让你的想法得逞。

张总大概是心想现在咱们对于报酬只是要他的一句承诺而已,所以也就觉得无所谓,于是和胡宗仁谈了一个大家觉得都合适的价码,我和胡宗仁就打算离开办公室到外边去找那些工人们询问调查一番,在出房间之前,张总突然冷冷的说,二位都自以为是了不起的人物,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果然如我所料,这个张总对我和胡宗仁的看不顺眼,丝毫不低于我们对他的看不顺眼。于是我也笑着跟张总说,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我们办事有我们自己的方式,你就准备好钱等着我们吧。还有,你别说什么让你失望失望的,说得好像你对我们寄予了多大的厚望似的,我们又不是你爹妈,你犯不着这样。

没等他回答,我和胡宗仁就嘻嘻哈哈的摔门而出了,虽然没看见张总的表情,但我心想他此刻肯定会特别不爽。

走到楼下后,许多工人还是会用那种打量的目光看着我和胡宗仁,对于打听情况,我和胡宗仁都还算是好手,我们常常能在不动声色下把别人嘴里的话用另外一种方式,甚至是对方毫不察觉的方式给套出来。不过既然这件事在工地上已经早已传开,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和胡宗仁自打进来开始我想这群工人们也都猜到了我们的身份,所以问问题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于是胡宗仁找了一片相对比较开阔的地方,伸出双手在头顶拍了拍手,然后大声说,工友们,麻烦你们都围拢一下,我们想要问你们些问题。

那样子,和我在电影里看到的工头找临时工时候的样子非常像。果然在胡宗仁这么大声喧哗下,很多人就围拢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圆圈,把我和胡宗仁围在了中间。尽管聚集了不少人,但是我们不确定这当中的人有多少是知情人,又有多少是纯粹来看热闹的。胡宗仁拿出自己的香烟分发给大家,一包香烟很快就因此而阵亡了,所以我也明白接下来胡宗仁抽到的烟就一定是问我要的了。胡宗仁问大家说,你们大伙都知道我和这位帅哥是来干嘛的吧?

大家没有说话,胡宗仁眼看冷场了,于是就引导性的说,就是你们工地上?之前有个小偷?然后,狗?大家还是不说话,我觉得眼前这一幕看上去很好笑,看样子胡宗仁是高估了他自己的魅力,于是我就直接发问了,我说你们工地上前几天不少人看到了一个狗的鬼魂,谁知道情况的,能不能跟我说说。

我这句话一说出口,人群中就开始爆发了一阵窃窃私议,我得意的冲着胡宗仁扬了扬下巴,那意思是你那包烟可真是浪费了。这时候其中一个看上去上四十多岁穿得比较破烂的工人走过来对我们俩说,你们两个小伙子这么年轻,会不会抓鬼哦。我笑着说这你就别担心了,你们如果知道点什么情况,就尽快告诉我,我们早点完事你们工地也好早点复工,否则大家天天这样耗着,那可不是办法,对于你们张总他们来说,大不了就耽误下工期,对你们来说,这年底想拿到工资回家过年,恐怕就有点困难了哦。

我看大家好像对我这句话比较在意,心想工人嘛,还是要拿工钱要紧。于是我问他们,那你们当时都有谁在场亲眼看见了?人群中刷刷的举起手来,我说好,那举手的工友们麻烦先留下,其余的人就散开了吧。

不过却没有人散开,我咳嗽两声说好吧你们要留着也没事。我问他们,你们工地上在那天小偷来之前,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没有。大家都说没有,我说那先前偷东西的那个工人,现在身体恢复了吗?其中有人说已经出院了但是由于偷东西是不被原谅的,于是就被打发走了,没继续留在工地上了。我又问,那后来那个被大家救下来的工友呢?他现在还在不在这工地上继续做啊?

这时候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头发很脏很乱的男人举起手来说,我就是当天晚上第一个遇到那个妖怪的人。

我和胡宗仁走到他身边说,之前这些情况,我都是从你们张总嘴里得知的,但他毕竟也是听来的,所以我希望你把当天晚上的情形仔细的跟我讲一遍,你能想起多少,就说多少。那个工人说,当天晚上他遗漏了东西在正在建设的那栋楼的四楼,自己只是想要回去拿,由于先前在这里放过捕兽夹,却什么也没抓到所以他当时也没觉得自己这一去竟然会遇到危险,只是心里对于这件事有印象,事先有个心理准备了。胡宗仁问他说你为什么这么晚都还要去拿东西,他苦笑着说,因为第二天你再去找就不一定在那里了,工地上工具失窃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有时候确实是被别的工友给拿错了因为长得都差不多,有时候真的是有三只手的家伙。

考虑到先前那个偷材料的工人,他这么说我也就没有任何怀疑了。他继续说,因为是新楼,晚上没有接电,所以楼道里非常黑,反倒是快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户外的光源还要充足许多,就是这个时候,自己迎面撞上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最他还以为是边上堆的东西,但是却没想过自己上楼的时候也是这么走的,却没东西,由于看不清,于是他就伸手去摸,就在摸到那个毛茸茸东西的时候,他才惊觉那是动物身上的皮毛。

他说,摸上去毛很粗,也不顺滑,但是毛并不长。就在他还在辨认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阵低吼声,接着自己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扑到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看见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因为在此之前有两人在这个位置身受重伤,工地上也传言有野兽,所以自己才开始拼命呼救,大家赶到得非常及时,在那个妖怪还没伤害到他很深的时候,就被大家看见了,而这个时候,随着手电筒的灯光,他才注意到原来攻击自己的这个,是一个狗的形状,身上冒着黑烟,准确的说是整个身子都好像被一堆黑雾包裹着一样。

他说,看到的人很多,大家都吓坏了,也不敢上前来,就在这个时候那团黑雾就消失了,那个妖怪也跟着不见了,我就只知道这些。胡宗仁问他说,那你身上受伤了吗?他点头说有伤口。胡宗仁说你把伤口给我们看看。

那个工人于是就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把胸口缠住的纱布给拆了下来,我看到三道平行的爪痕,足足有十公分长。

第七十二章 【案十二】上楼诱灵

作为一个小时候曾无数次和猫狗搏斗并在身上留下惨烈伤痕的人来说,这三道爪痕我一眼就能够认出是犬类的。从三道抓痕相互间隔的距离来看,果真如起初张总描述的那样,这个狗的体形至少也是类似于金毛犬或者狼狗一类的大型犬。但同时我也知道,除了藏獒这种六亲不认的家伙之外,大多数大型犬只都只是徒有其表,性子实际上非常温和,是很好的陪伴犬,其中大部分还能够担当保姆照顾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凶狠的狗会连续几次攻击人,还把两个人都弄到重伤呢。

考虑到可能想要找到先前那个小偷和被开除的偷东西的那个工人也许会比较困难,人家也没有理由配合我做出这类的调查,于是我能够掌握更多线索的唯一途径,就只有眼前这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工人。我问他说,你说你看到那个黑影的时候,好像是被一团浓雾包围着,是不是好像周身都是黑漆漆的,然后在黑影的外部轮廓上吗,有好像热气散发出来一样,但是那个热气却是黑色的?那个工人点头说是。

于是我基本上确定了,这肯定是一只动物灵,动物灵不少都是类似这样的形态或者是半透明的样子,在此之前我曾给狗,牛,马等动物处理过动物灵的事件,所以我很了解它们身上所谓散发出来的黑色“热气”,是属于即将散去但是却被它们强行控制住以便维持形态的表达方式,因为动物的智力程度和人类是有差距的,它们在死后始终是知道自己的形态究竟是怎么样,即便灵魂已经开始四下飘散,却还是要努力将其聚集在一起。准确的说,他们非常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或者说之前自己死亡的过程,只不过是一个让它们觉得不舒服的事情罢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对那个工人说,你能不能带着我们去看看你当时被攻击的那个地方?那个工人听我这么说,似乎是有点抗拒,毕竟他自己是在那里受伤的这我也能理解,于是我对他说,有我们俩在边上护着你,你不用这么害怕。犹豫了好半天,那个工人才说,我可以带着你们到那里去,但是我不会靠近,只能给你们指个地方。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于是我对那个工人说,好吧,就这么办。

原本有不少工人想要跟着我们一起,却被我一一拦下拒绝了,我说你们跟我一起我还得抽空来照顾你们,别给我们增加压力了。好说歹说那些工人才没继续跟着我们,那位工人带着我们从板房区朝着建筑工地里边走,绕过了好几堆钢架之后,到了一栋楼的底下,这栋楼只建设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高度,地基是已经回填了的,但是裸露在五层左右的钢筋还张牙舞爪的伸在半空中。我问那位工人是不是就是这栋楼,他说是的,不过这里是楼的背后,想要上楼,得绕到另一侧去。我仔细看了下地形,这个地方如果遇到什么意外的话,板房区那边是直接看不到的,因为楼道的入口刚好隔了这栋楼,于是我也渐渐明白为什么之前两个受重伤的人都是在倒地之后才被发现,可能是因为本身是偷东西,已经是理亏了,再加上隔得远,逃跑人可肯定跑不过狗,且当时时间很晚,呼救的话等人来了,也未必能救得到。而这个工人回去拿工具的时间比较早,其他的工人很多都在那个时间段还没有休息,所以一呼救就得到了大家的应援,但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受伤了。

绕过那栋楼,在距离楼道口大约几十米的距离,那个工人就不肯走了。他指着那里跟我们说,就是这里,我当时从楼上下来,刚转过来就遇到攻击了,我只能把你们带到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我对他点点头说,那你现在是要回去和大伙呆在一起还是在这里等着我们?他迟疑了一下说,我还是回去吧。

于是我和胡宗仁就独自走向了楼道口,途中我把红绳取了出来,在左手的手掌上反复缠绕,正因为是动物灵的关系,我才不知道具体要用到多少红绳才足够,缠好以后,我就右手摸出罗盘在手心里端着。胡宗仁却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他甚至来问我该用什么养的东西好,我说你不是有香灰吗,就用香灰试试吧,这大白天的咱们又是两个人,就算是打不过,咱们跑还跑不过吗。

那栋楼的楼道口大概是在那天晚上这个工人出事以后,就用警示牌给蓝了起来,地上散落着许多烟蒂,从烟蒂上积压的灰尘来看,这里已经是好几天没人敢走过来了。这也难怪,工地上本来业余生活就比较贫瘠,大家下工之后吃完饭聊天的内容无非也都是这个小圈子里的事,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以后,这个话题就必然是工人们谈论得最热烈的一个,并且肯定有许多千奇百怪奇葩的猜测,我和胡宗仁的到来,要么是证实他们的猜测,要么就是打破他们的传言了。

在距离楼道口约十米远的地方,我和胡宗仁开始放慢脚步,并微微侧身靠近,因为人在侧身的时候被攻击的目标会比较小,相对逃生的几率也就更大。楼道口大约高两米多,宽三米多,我能够偷狗楼道口看到里边的还没有装上防火门的安全楼梯和已经挖好但却黑洞洞的电梯井,试想了一下当时这个工人遇袭时候的情景,楼梯的位置大约在两点钟方向正对着楼道的门,站在外头能够轻易的看见从一楼上二楼的大约四分之一的楼梯,这也就不难解释当初那个工人在刚刚下楼后就迎面撞上东西的可能性了。所以我断定,在楼梯口到楼道之间的距离里,我们一定能够找到这个动物灵的蜘丝马迹。

地面上是新填好的水泥,水泥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脚印,我们慢慢靠近以后,眼看罗盘上开始出现一些轻微的反应,我和胡宗仁也就更加提高了警惕。但是出乎我预料的是,罗盘上的灵动反应并没有很夸张,至少不是我想像得到的那种会攻击人的灵动。于是我才有机会稍微放松一下,和胡宗仁一起蹲下,开始查看地上的脚印。正如之前张总说的那样,众多人的脚印里,偏偏夹杂着好几个梅花瓣似的狗爪印。而当我把罗盘凑到这些脚印上的时候,反应出现了比较大的波动,与此同时,我耳朵边突然传来一声犬类即将发怒的那种低吼的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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