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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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北城一建在燕省的急速扩张,侯蓝并不知道太多的内情,她只负责接到工程后监管工程的整体进度。她虽是南方人,却有如东北姑娘一样的直爽性格,平常和工人们打成一片,工人们也都亲切地称呼她为侯小总。

之所以不叫侯总而叫侯小总,多一个小字,以示亲切之意。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苏墨虞也喜欢上了侯蓝的心直口快,侯蓝在工人中很有威望,开心的时候她甚至会和工人们一起拼酒。有一次她喝得酩酊大醉,还是苏墨虞一路送她回家。苏墨虞的细心和侯蓝的直爽形成了互补,二人的友谊日益加深。

周末,苏墨虞邀请侯蓝去郊游,侯蓝爽快地答应了。周六一早,苏墨虞开车来接侯蓝,一路驱车向北,直奔黄梁市北十几公里之外的黄梁梦遗址。

黄粱一梦的成语典故几乎人人皆知,黄梁市的名字也因此而来,虽然此黄梁和黄粱一梦的黄粱有一字之差,但黄梁市的市名确实脱胎于黄粱一梦是不用置疑的事实。

侯蓝来到黄梁也有一段时间了,却还没有参观过黄梁梦遗址,听说要去黄梁梦,她也十分期待。

黄梁梦时至今日已经发展成了一个镇,面积并不大,主要以旅游为主。

车到黄梁镇,下车后,苏墨虞有手一指不远处:“侯蓝,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好不好?”

“好呀,是什么样的朋友?我最爱交朋友了。不过事先声明,关允除外。”

“为什么不和我交朋友?”话音刚落,关允的声音就在侯蓝的身后响起。

关允和侯蓝的见面,是关允官场生涯中,一次里程碑的会面。

第467章 徐徐图之

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眼,侯蓝冷不防被身后关允的一喊吓了一跳,她回身去看,就被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她用手遮挡住阳光,定睛一看,几米远处有一人身形高大、周身上下沐浴在阳光之中,施施然金光灿烂,脚步如风朝她迎面走来。

初见关允的一幕,就这么定格在了侯蓝的脑海中,多少年后再回忆起当时初见的情景,她依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你就是混世小魔王关允?”穿了一身淡蓝色连衣裙的侯蓝,束了一个马尾辫,一双明亮如宝石的大眼睛流露出好奇的疑问,她手搭凉蓬斜着身子的俏丽模样,就如夏日轻风中随风摇曳的一束马蹄莲,清新而自然,回味悠长。

侯蓝额头稍宽,下巴微尖,整个脸型就生动而活泼,而加上她清新如百合的气质和盈盈一握的细腰,确实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美感。

如果说夏莱的美是柔弱,温琳的美是健美,那么侯蓝的美则是夏莱和温琳的综合体,取三分夏莱的柔弱和四分温琳的健美,再加上三分自有的苗条,在关允眼中第一印象的侯蓝,宛如江边的一株凤尾竹,亭亭玉立,在水一方。

不过……听到他在侯蓝的口中成了混世小魔王,关允摇头一笑:“混世小魔王?谁给我起了一个这样形象的外号?”

“我起的,怎么了,有意见?”侯蓝嫣然一笑,又歪头打量关允几眼,见眼前的关允只穿了简单的衬衣和长裤,却浑身上下散发一股淡然沉稳的气质,就如一个搏击过大风大浪的男人历经世事之后的波澜不惊,不由她心中暗暗称奇,也是怪了,关允出身平民,怎么和第一公子章羡太相比,似乎关允更气定神闲,更沉稳有度。

“如果说一点意见也没有,肯定是假话。但如果说意见大了,也不是真话。”关允呵呵一笑,一个回合过后他就差不多摸透了侯蓝的路数,侯蓝心思简单,不世故,快人快语,倒是省了他许多心思,“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说我是混世小魔王?”

“因为,因为……”侯蓝说不出所以然来,歪头一想,又咬了咬手指,“反正从我听到的看到的种种传说中,你都是一个坏人的形象,不但坏,还坏得流水,又因为你年纪小,所以我就私底下给你起了一个混世小魔王的外号,嘻嘻。”

“好吧,你说我是混世小魔王,我就是了。”关允大度地一挥手,“一个外号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怕你叫我混世大魔王都没有关系。”

“没想到,你还挺大度,和传说中不太一样。”侯蓝对关允愈加好奇了,“你不会表面上说没关系,背后里又给我起一个外号吧?”

“不会,绝对不会。”关允始终笑得很是轻松,“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言行一致,不是口头文章。”

一句话说得侯蓝对关允刮目相看,她愣了一会儿神,突然就向关允伸出手去:“你好关允,我是侯蓝。”

关允握住了侯蓝娇小但却有力的小手,微一点头,态度谦逊而不失热情:“你好侯蓝,我是关允。”

关允和侯蓝握手的一刻,谁也意识不到会是怎样的一个开端,并且带来了怎样深远的影响。

苏墨虞在一旁微笑如花,对关允和侯蓝的初次见面的效果,深感满意,不枉她和侯蓝一个多月的接触。

关允只身一人前来赴约,本来一开始他不打算和侯蓝见面,后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觉得还是有很必要由他亲自出面比较好。苏墨虞毕竟不是官场中人,她并不完全清楚如何利用侯蓝打开北城一建的缺口,或者是不懂得怎样巧妙地介入。

如果让齐昂洋出面,目标太大,很容易会引起对方的警惕。虽说关允是黄梁市委一秘,肯定也在章羡太的名单之中,不过他毕竟级别还低,不会是章羡太的重点防范对象。

关允左边苏墨虞,右边侯蓝,一人在两名美女的陪伴下,畅游黄梁梦。黄粱一梦的典故关允耳熟能详,侯蓝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让关允讲给她听。

“话说唐朝时,有个名叫吕翁的道士,在路过黄梁梦的时候,遇到一个姓卢的书生。交谈时,卢生流露出对荣华富贵的向往,吕翁劝卢生说,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人生最重要的是当下心安,适意愉快,而不是追求虚无飘渺的人间繁华。吕翁的话打动不了卢生建功立业的功名利禄之心,吕翁见状,就笑了笑,拿出一个枕头给卢生,让卢生睡上一觉,卢生不明就里,不过正好困了,也就接过枕头睡下了。”

侯蓝听得入了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关允:“小魔王,没想到你还挺会讲故事,我都不知道这地方还有这么神奇的传说,按说有这么深厚的文化底蕴,旅游不应该做成这个样子?”

侯蓝说得不无道理,黄梁梦虽是旅游之地,但游人极少,加上关允三人,一共不过十几人的样子。不过话又说回来,黄梁梦确实没什么可游玩之处,虽说也有明清建筑风格的建筑群,而且祠院内朱垣掩映,绿树郁葱,碧波荡漾,青烟飘袅,集北方道观之幽静和江南园林之清丽为一身,但和黄粱一梦的盛名相比,还是名不符实。

不是景点不够好,还是名气不够大,不懂得如何利用现有的资源大做文章,或者说,是当政者对旅游业的重视力度不够,没有找到深入挖掘黄梁旅游资源的切入点,才导致黄梁的旅游业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应该说,在蒋雪松任期内,黄梁的旅游也没有什么起色,倒不是蒋雪松看不到旅游的前景,而是相比之下,发展旅游业见效太慢,远不如发展其他行业可以更快地见到效益。不过好在蒋雪松的历史文化城和成语故事宫的思路,其实是为黄梁今后的大旅游铺垫了一条阳光大道。

如果以后黄梁的旅游业终有一天腾飞而起,那么关允可以自豪地说,蒋雪松功不可没,而他,也有幸置身其中,成为创造历史的一人。

关允笑了笑,没有回答侯蓝的问题,而是继续讲他的故事。

“卢生躺在枕头上的时候,吕翁煮了一锅小米粥,一边用扇子扇火,还一边冲他点头一笑,在吕翁意味深长的笑容中,卢生感觉困意袭来,眼睛一闭,就进入了睡梦之中。不过奇怪的是,卢生刚一睡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车马声,他跑到外面一看,是家人来信让他回家,他当即上了马车,就一路回到了家中。”

“到了家中才知道,妻子为他生了个儿子。卢生十分高兴,初为人父,喜不自禁,在家守候妻儿。一段时间后,他又觉得大丈夫不能安于现状,就告别家人进京赶考。一考之下,金榜得中,又被皇上钦点,外放成为县令。”

“卢生在知县任上,十分勤勉,几年后又升为知府。在知府任上,治理水土,赢得了一方百姓的称叹。后来又调回京城,成了人人羡慕的京官。几年后,爆发了边境战争,卢生被派去镇守边境,大退敌兵,功大位高,官居一品。”

“卢生位极人臣,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又集无数荣耀于一身,招致了同僚们的妒忌,最后他被诬陷下狱,差点被处死,后来被流放到偏远之地,人生跌到了低谷。几年后,又被皇上重新起用,再次加官进爵,此时的卢生地位崇高,声势盛大显赫,一时无双,可谓达到了人生的顶峰。”

“然而好景不长,几年后卢生就病重而死,临死时他躺在床上回首一生,发现一生忙忙碌碌起起伏伏,终究一场空,所有功名利禄和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当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从窗户向外望去,远处青山依旧,夕阳依然通红,正是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人生如梦不可追,铁马兵河、人生起落,不过是滚滚长江东逝水。”

“卢生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死了的时候,感觉身子一晃,又醒了,睁眼一开,原来他还躺在吕翁的枕头上,而吕翁的小米粥还没有煮熟,米香四溢,他吓了一跳,原来刚才一生的荣华只是一场梦而已。卢生怅然失意了半天,才对吕翁作揖感谢,对荣华的由来,穷达的运数,得和失的道理,生和死的情形,都彻底领悟了……”

关允站在一棵历经沧桑的大树下面,用手一拍树干:“这就是黄粱一梦的故事,就如这棵大树一样,几百年来见识了多少风云变幻,又有多少伟人出世然后去世,它依然屹立不倒。”

“嗯,我听明白了。”侯蓝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人还不如一棵树,对不对?”

关允无声地笑了,笑过之后忽然话锋一转,微带一丝寒意地说道:“我是想说,北城一建在燕省扩张的步伐过快,就会导致根基不稳,最终就和卢生的黄粱一梦一样,早晚会兵败燕省,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第468章 关允的目标

侯蓝愣住了。

其实侯蓝虽然心思简单,不愿意将别人想得复杂,但她毕竟是北城一建的人,事事要为北城一建着想,尽管从表面上看关允和北城一建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但北城一建在燕省树敌太多,谁也不敢保证北城一建在攻城掠地的过程中,无意中什么时候就侵占了关允的利益。

是以关允单刀直入的一问,她先是一愣,随后又笑了:“关秘书说得也对,人生本无常,盛衰何可恃?卢生有卢生的黄粱一梦,北城一建也有北城一建的黄粱一梦,话又说回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黄粱一梦,看看历史就知道了,多少伟人,多少显赫一时的帝国,都烟消云散了。”

不得不说,侯蓝回答得很有技巧,关允意味深长地笑了:“好了,不讨论形而上的问题了,走,去吃饭。”

侯蓝点点头,暗中打量了关允几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悄悄地笑了。

饭间,关允没再提及任何有关北城一建的话题,只是就工程进展和工程质量控制等问题,和侯蓝深入探讨了一番。只要是涉及到了工程问题,侯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充分表现出一个优秀的技术人员应有的素质。从她的回答中可以看出,她对工程技术确实精通,对工程质量控制,也有心得。

关允虽不是政府主管工程项目的负责人,但市委一秘的官方身份,让他过问工程问题也有充足的理由。一顿饭下来,关允对侯蓝的认识又加深了几分,心中就更有了主意。

同时,他对北城一建的了解,又多了不少直观的认知。

饭后,关允开车送苏墨虞和侯蓝回黄梁,半路上,他接到了刘宝家的电话。

“关哥……”刘宝家话说一半,吞吞吐吐不肯说下去了。

“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别墨迹。”关允笑道,“说话支支吾吾不是你的风格,除非是感情问题。”

“关哥英明。”刘宝家嘿嘿笑了一气,“我和雅美的感情进展还不错,我还想有进一步的发展,想用一种固定形式来收藏我和雅美的感情……”

关允无声地笑了,涉及到了感情问题,刘宝家也含蓄了,说话也会绕弯了,他想了一想:“想成家了?好事。不过,雅美同意嫁给你吗?”

“不、不知道……”刘宝家很没自信,“所以,我才想请关哥出面,替我问问雅美的意见。我不想被拒绝,很没面子,也很伤人心。”

“要我出面不是不可以……”关允沉吟片刻,“关键是,你得想办法表现出你的真心,这事儿,可能就一次机会,万一失败了,前期努力就浪费了。”

“就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担心万一雅美不同意嫁给我,我以后该怎么办?”刘宝家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关哥,你一定得帮帮我。”

关允认识刘宝家二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患得患失,不由摇头笑了。

帮,肯定是要帮刘宝家一把,问题是怎么帮才好。关允和雅美也没有什么深交,如果让他出面曲线救国,通过雨秋来打听雅美的心思,也未尝不可,不过如此一来,他就成了媒婆了。

不过转念一想,为了自己兄弟的幸福,当一次媒婆又何妨?关允主意既定,摇头自嘲地一笑:“有生以来第一次媒婆工作即将提上日程,有意思了……”

此时汽车已经驶入了市区,苏墨虞和侯蓝本来坐在后座在小声说话,关允一开口,二人就相视一笑,苏墨虞说道:“关大秘就不要上愁了,刚才我和侯蓝商量好了,侯蓝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撮合别人,她自告奋勇要替你解决难题。”

“那敢情好。”关允乐了,侯蓝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女孩,不但爽朗,还热情,就说,“事成之后,不但宝家得好好谢谢蓝姐,我也得请蓝姐喝一杯。”

“行,就这么说定了,就冲你叫我蓝姐的份儿上,这事,我管定了。”侯蓝豪爽地一挥手,“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我只负责撮合有正常的爱情,不管婚外恋。上次代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会劝人,非要让我帮他说服一个女孩当他的情人,我呸,我才不做缺德带冒烟的事情。”

关允暗笑,认识侯蓝,确实是走了一步好棋,不但从她身上可以陆续揭开北城一建的面纱,而且还可以顺藤摸瓜逐步接近章羡太,更妙的是,她还是代家的玫瑰花。

代家请她帮忙说服一个女孩当情人,虽说事情的细节关允不得而知,但关允是男人,男人了解男人的心理,代家哪里是想让别人当他的情人,分明是他看上了侯蓝,不过是以此为借口想接近侯蓝罢了,侯蓝居然没有察觉代家的良苦用心,确实粗枝大叶。

不过这样也好,以侯蓝的性格,除非遇到一个精于算计的男人算计她,否则她会后知后觉的一直开心到老。

回到市区,先送侯蓝回去,眼见天色已晚,苏墨虞邀请关允共进晚餐,关允微微一想就答应了,左右无事,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索性就再将琐事抛到脑后,和苏墨虞谈谈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放下车,关允陪苏墨虞步行前往老容头的烧饼铺——他要先去看望一下老容头,想就未来经济的发展思路征求老容头的意见,虽说他也有了关于未来走出一条怎样的经济上的金光大道的初步想法,但还是不太完善,而且也信心不足,相信老容头可以为他指点迷津,最主要的是,今后十几二十几年的经济形势是朝哪一个大方向发展,以他目前的水平和眼光,还不足以看得清清楚楚。

苏墨虞早就听说过关允身后有一个神秘的老容头的存在,却还从来没有见过老容头,本来可以见到传说中的曾经的容家当家人老容头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但不知何故,她心中总有一丝隐隐的担忧,到底在担心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关弟,要不……我别见老人家了。”离老容头烧饼铺只有十几米之遥时,苏墨虞站住了脚步,微有歉意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慌。”

关允想了想,也没勉强:“好吧,你就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一抬头,老容头已经站在了烧饼铺的门口,朝这边张望。显然,他已经看见了苏墨虞。

今天是周末,一般周末本该是最忙碌的时候,今天老容头却早早关门,似乎就是为了等关允的到来。

烧饼铺比以前大了不少,不过里面的陈设依然简陋,只能满足基本的生活需要。每来一次烧饼铺,关允心里就不太好受,老容头本该是颐养天年、子孙满堂的年纪,却依然孤苦一人,还要每日忙碌,他到底图的是什么?

为什么老容头就不听他的劝好好回家养老,非要忙忙碌碌?

上次老容头还说要把烧饼铺开到燕市,好吧,他想去燕市替关允打前站,关允也不说什么,但去燕市可以,不一定非要再开一家烧饼铺,多累人。到底老容头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走到哪里都要开一家烧饼铺,关允想不明白。

前一段时间老容头去了一趟燕市,找好了开烧饼铺的地址,他没有听关允的话去找齐昂洋,而是自己弄好了一切。关允也可以猜到老容头在燕市肯定有关系,至于关系是谁,他不方便多问。多少年了,老容头习惯将自己深埋起来,他一脸沧桑和皱纹下面,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不为人所知的往事。

尽管关允自认和老容头已经很熟悉了,而且前一段时间的京城之行,他对老容头的身世和过去更多了了解,但如果非要实话实说的话,其实他对老容头的了解还是仅限于表面,比如老容头当年曾经身居多高的官位,又为什么出京,为什么从不回京,又为什么不认回容家,以及老容头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仅仅是因为小妹的缘故还是另有原因,如是等等,都是让他非常想知道却又不好问出口的隐情。

跟随老容头走进烧饼铺,关允朝外面看了一眼,路灯下,苏墨虞距离烧饼铺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却不肯再向前跨越一步,他微一摇头,关上了门。

“什么时候再去燕市?”关允开门见山地问道,他相信老容头再去燕市之时,就是他调往燕市之日。

主要还有一点,虽说近来关于蒋雪松调离黄梁的风声看似风住尘香花已尽,不再有传闻甚嚣尘上,其实不然,以关允对章系峰性格的推测,在呼延傲博问题上遭遇重大失利之后,章系峰必然会将怒火发泄到蒋雪松身上,蒋雪松的黄梁市委书记的宝座,坐不久了。

蒋雪松不管调往哪里,肯定会离开黄梁,蒋雪松离开黄梁,他在黄梁继续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不如早做准备,及时调离。

如果说老容头先行一步到燕市是为他打开三分运气,那么他想谋求一个什么职务,就需要自己的七分运作了,实际上,关允心中已经有了目标……

第469章 人生境界

早在孔县时,李逸风曾经和关允有过一次对话,也正是在那一次的对话中,关允了解到了官场中另一条从政之路——高参之路。

不过,关允并不想走高参之路,一来太麻烦,或许在等待和蓄势待发的过程中,就会走一个大大的弯路,甚至会偏离主线十万八千里,二来关允有自知之明,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高参。

虽说他在担任县委通讯员和市委一秘期间,各项工作完成得相当不错,也赢得了冷枫的认可和蒋雪松的赞同,但关允内心深处总有一股跃跃欲试的激情无法压制,他一直渴望有一天可以自由自在地展翅高飞。

所谓自由自在,就是不受约束,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而不是久居人下,从事繁琐而具体的秘书工作。

因此,如果有机会想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下一步,关允想要的是主政一方,当然,以他现在的资历还不够资本当上一县之长,况且他现在还没有解决副处级待遇。

不过事在人为,关允现在资历不够,但却积累了足够的人脉,他和齐昂洋商议之后决定,如果调往燕市,最好争取谋求燕市郊县一个副县长的职务,不管是常务副县长还是副县长,力求进常委班子。

此事,在征求了夏德长的意见之后,正在进行第一阶段的运作。夏德长也愿意关允调来燕市,站在他的立场之上,他也不想关允听从木果法的安排去国税局制衡代家,主要是现在木果法失势,什么时候重新崛起还未可知,而且以夏德长的政治眼光判断,在短时间内,木果法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那么关允就没有必要非要和木果法绑在一起。

再说就凭关允和齐全的关系,他实在没有必要现在还和木果法绑在一起,他又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因此,夏德长在热切盼望关允调来省城的迫切心情中,多少有想借关允之势结交齐全的私心。

夏德长的私心,关允清楚,夏德长的为人就是借势而上。能借上木果法的势时,他和木果法关系好得不得了,现在木果法失势,他就开始慢慢疏远木果法,其目光短浅的本性还是没变。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即命运,想让夏德长学会放长线钓大鱼,也是为难他。

老容头一指一个马扎:“坐。”然后伸手拿过一个烧饼咬了一口,就了一口茶水咽下,说道,“燕市的烧饼铺正在装修,要开张的话,估计得到秋天了。”

秋天?还要这么久?关允心中一跳,忙问:“这么说,蒋书记短时间内是不会离开黄梁了?”

“现在是六月,三个月之内,蒋雪松不会动地方。”老容头又咬了一口烧饼,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你运作了。”

关允一惊,难道老容头知道他在背后运作副县长的事情了,怎么可能?不过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运作什么?”

“解决副处级,打进北城一建,打开章羡太的缺口……你离开黄梁之前,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

关允暗舒了一口气,原来老容头指的是这样,吓他一跳,如果老容头真知道他和齐昂洋联手运作的事情,就真是老神仙了。

“我要是去燕市,先从基层做起好,还是在省委再历练一段时间?”关允有意考一考老容头。

“这个要看你怎么想了。”老容头气定神闲地说道,他年纪不小了,牙口倒是很好,烧饼其实挺硬,一般如他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多半咬不动,他却吃得津津有味,“三分运气,七分运作,你运气不缺了,就差运作了。”

“我有什么运气了?”关允有意一问。

“从小的方面讲,有我替你打前站,有齐昂洋替你引荐齐全,这就是人和上的运气。从大的方面讲,蒋雪松肯定会调离黄梁,你再继续留在黄梁,既没有了前景,也是浪费时间,这是地利上的运气。再进一步讲,京城那位老人的去世,国内的政治格局为之大变,今后十年都会是一个时势造英雄的大时代,这是天时上的运气。”

老容头侃侃而谈,如果不是他一边吃烧饼一边指点江山,还真有世外高人的形象,只可惜,在半个烧饼的衬托下,他怎么看怎么不像流落民间的高参。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不可貌相,如果不是关允亲自见识过老容头的目光高远,他也不相信老容头对时局的分析。

老容头接着又说:“如果你想走一条一步一个台阶的官场之路,想早一点迎娶金一佳进门,就争取去基层。如果你想走一条登高望远的官场之路,就去省委。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

“我想去基层做一些实事。”关允说了实话,“不管别人怎么想,我的想法是只有从群众中走出来的干部,才能做到不管会到什么位置都有一颗到群众中去的执政之心。”

不了解民间疾苦的高官,就算有一颗为民之心,出发点哪怕再好,也很有可能在制定政策时有所偏差。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国家大方向上许多政策是好的,但到了基层往往变成了劳民伤财的好大喜功,为什么?就是制定政策的人并不真正了解基层的情况,没有在基层工作的经历,所以在制定政策时,不是从实际出发,而是空腹高心地想当然了。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官二代和富二代或是世家子弟,除了嚣张狂妄之外一无是处的原因,正如形容古代的亡国之君的话——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从来不知父辈曾经的艰辛,也不知奋斗的喜悦,一切得来太容易,就不懂得珍惜,如此,失去也会是同样的容易。

“想法不错。”老容头点头说道,“只不过有些事情和你想得不一样,一开始从群众中来后来坐到高位的人,数不胜数,但最后都脱离了群众,或是只拿群众当翻云覆雨的工具。政治,往往开头的时候都很温情,到中间就慢慢变了味道,到最后,就成了鲜血淋漓的残酷。”

老容头肯定是有感而发,而且他的话有所暗指。他满目的沧桑和黯然神伤的眼神,无一不提醒关允,在曾经热血沸腾全国山河一边红的年代,老容头肯定痛心疾首,奈何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只能避世不出。

关允没接老容头的话,也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他没有经历过那个全民疯狂的年代,却能想象得到那个全民吃了摇头丸的时代是怎样的疯癫,似乎唱唱红歌跳跳忠字舞就能天下大同一样,结果是荒废了田地、学业和青春,等狂热过后,苦果还得自己独自品尝。就和吸毒一样,短暂的狂欢过后是永久的痛苦。

再看到老容头满头白发孤身一人的凄凉,关允心中一阵惋惜,说到底老容头也是那个时代的受害者,否则他也不会孤苦一人流落民间。蓦然,关允想通了什么,或许老容头不认回容家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在对历史问题的看法上,他和容一水、容相连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容头,你别总是对付,好歹自己煮点粥,炒点菜,总是啃凉烧饼也不是个事儿。”关允实在看不下去了,“要不你以后和我搭伙算了。”

“免了,还是免了,我习惯了。”老容头呵呵一笑,摇头晃脑地说道,“孔子在陈国断了粮,跟随的人都饿病了,不能起身,子路很气愤地说,君子怎么也有穷困的时候,孔子说……”

“孔子说,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大道理我懂。”关允抢话说道。

“你不懂,你真不懂。”老容头好象故意气关允一样,又用力咬了一大口烧饼,“有一次,夏丐尊拜访弘一大师,见大师吃咸菜,便问只有咸菜吗?大师说,咸菜好,咸菜有咸的味道。当大师吃完咸菜后只喝了白开水,夏丐尊又说,只喝白开水,没有茶叶,是不是太淡了?弘一大师说,没事,淡有淡的味道。小关子,人生的三种境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到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再到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第一重境界和最后一重境界,间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

关允默然点头,其实他知道这三重境界的含义,许多人误以为第一种和第三种不过是文字游戏,是说人生其实不过如此,最终还是回到最初,其实不是,有这种想法的人显然太肤浅而没有人生经历。第一种见山是山是想当然的人生境界,认为山就是山,水就是水,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就如一个口袋没钱的穷小子,见到豪车别墅,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就是一辆车一栋房子吗?

而当一个人经历了一切,拥有了一切,也看淡了一切,自己拥有了豪车和别墅后,再回头去看,心中平静如水,不就是一辆车一栋房子吗?

前者是坐井观天的臆想,后者是居高临下的俯视。

第470章 该有眉目了

是呀,人生不就是生与死之间的一段历程吗?但许多事情没有亲身经历和体验,永远只是纸上谈兵,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坐井观天的青蛙,凭想象,永远想象不出高空飞翔的乐趣。就和老农聊天,认为皇帝的生活肯定是天天吃馒头蘸白糖一样无知而浅薄。

同样的山水,在不同的人眼中,就有不同的颜色和景致。年轻人看到美好和未来,年老者看到回忆和往事,为官者看到山河和事业,情人看到山盟和海誓。老容头吃烧饼就茶水,或许在锦衣玉食的世家眼中,寒酸而凄凉,但老容头却安贫乐道,自得其乐,何尝不是人生的圆满?

人生在世,每个人的追求虽然不同,但结果却是相同——都在追逐幸福,但幸福是什么?其实幸福只是一种感受罢了,内心的满足,安于现状的知足,任何外在的物质只有落到内心的感受上,填补了内心的需求之后,才会感受到幸福。

说白了,幸福其实是唯心主义。

而痛苦的根源说到底就是四个字,欲求不足。人的欲望有大有小,大,欲壑难填,坐拥亿万财富却依然贪心不足,自杀的亿万富翁和跳楼的高官,比比皆是,可见财富和权势带不来幸福。小,一碗粥一块咸菜,就聊以度日,告慰平生,内心充实而精神饱满。

就如老容头,曾经沧海,看淡了权势和富贵,现在甘居一丈大小的房间,吃烧饼喝凉茶,谁敢说他就不如容一水、容相连幸福?相信容一水、容相连现在内忧外患,寝食难安,还不如老容头渴了喝水饥了吃饭困了安眠,天下无事,当下心安,才是人间活神仙。

眼见天色不早了,关允起身告辞:“我就先走了,有事再碰头。”

老容头也没有起身相送,只是目光淡然地望向了外面,说道:“外面的人,是谁?”

“苏墨虞。”

“墨者,黑也,虞者,忧虑也。”老容头微微摇头,“苏者,柴草也。苏墨虞,草木之命而命运曲折,一生多忧多虑,而且她面带桃花,主桃花煞之相,感情不顺,小关子,你放她在身边,不怕她影响你的气运?”

怎么老容头突然又相面算命了?关允对相术、气运一说,虽不完全排斥,也不是全盘相信,人有气运,国有国运,天地万物皆有运数,从历史的兴衰分析,冥冥中的定数似乎也确实存在,但真要具体到他身边的一个人身上,他还是不想被老容头一番话就为一个人定了性。

不过回想起老容头对夏莱名字的测字,对金一佳和温琳的点评,无一不应验,他心中莫名一阵狂跳,老容头只在远处看了苏墨虞一眼,就对苏墨虞大有兴趣,究竟是苏墨虞真会影响他的气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一时不好猜测。

如果说,万一苏墨虞在他身边真会影响他的气运,他又该如何?为官之人也好,商场中人也罢,都对气运十分在意,气运不济,升迁无望。

老容头看出了关允的担忧,呵呵一笑:“别太担心了,虽说苏墨虞很有可能因为她自身气运的原因影响到你的气运,但凡事也不是绝对,如果你气运够旺而且她对你百分之百臣服,那么你的气运就有可能压过她的气运,从而化不利为有利。就和黄河流到大海之后,浑浊的黄河水也会被海水洗清。”

好吧,关允听了老容头话,摇头一笑:“你怎么说怎么有理,说吧,我怎么才能完全收服苏墨虞?”

“如果你连怎么收服一个女人还要让我教,你就太让我失望了。”老容头狡黠地一笑,摆了摆手,“别让人久等了,你可以走了。”

得,想赶他走就赶他走,他也太没分量了。不过在老容头面前,关允不必假装什么,笑了笑,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身说道:“下次再去燕市,记得和我打个招呼,别太神秘了。”

老容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赶紧走,我要休息了。”

关允挥了挥身,头也不回头地潇洒离去,几步来到苏墨虞身边,说道:“怎么样,是不是等急了?”

“没有,挺好,一个人站在路边看过过往往的人群,觉得世界熙熙攘攘,而我一个人独来独往,居然挺有意思。”苏墨虞灿然一笑,她的双眼在月光下弯成一泓秋水,微微向上翘起的嘴角,俏皮而生动,“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无聊等人的时候,现在才知道,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了,才知道滋味。”

“是呀,经历才是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关允微微感叹,也是他刚才和老容头一番对话之后,有感而发,再加上老容头的提醒或说点评,他对苏墨虞又多了奇怪的感觉。

随后,关允和苏墨虞一起去吃饭,在一家不大但却温馨的饭馆,二人相对而坐,就如一对情侣一般,在烛光下吃了一顿别有情调的晚餐。也是关允认识苏墨虞以来,二人第一次单独吃饭。

苏墨虞喝了一小杯酒,朱颜微红,双目如雾,一个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的女人,一个曾经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女人,重生之后她只有两种性情,一是心如古井水,一是为爱熊熊燃烧而不顾一切。

显然,苏墨虞有向后者发展的迹象。

饭后,关允陪苏墨虞散步,本想委婉地就老容头的点评向苏墨虞透露一些什么,也好让苏墨虞自己警醒几分,不料还没等他开口,苏墨虞却温柔似水地说道:“关弟,去我房间坐坐,我有话对你说。”

由于长住黄梁,苏墨虞在山海天大酒店长租了一间房间,也算是临时有了个家。关允没怎么去过她的房间,现在她诚心邀请,他一口拒绝也不太好,却又真心不想去苏墨虞的房间,原因无他,以苏墨虞现在已经点燃的激情不难得出结论,孤男寡女同居一室,难免不擦枪走火。

关允相信,老容头所说的收服苏墨虞,可不是指让他在床上征服苏墨虞。

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电话就突然响了,电话来得真够及时,一看来电是黄汉,关允心中一乐,黄汉又救了他一次。

“黄局,什么事?”关允朝苏墨虞点了点头,走到一边去接听了电话,眼睛的余光中,一丝失望从苏墨虞脸上一扫而过。

“有时间没有,我想和你见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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