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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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树斌却没有露出洪东旭期待中的放松的神情,反而左右看了几眼,微有几有紧张:“倪流呢?”

“还没到,不知道在哪里,这个年轻人,办事不靠谱,分不清轻重。”

洪东旭对倪流的认识,经历了三个阶段,最先是嫉妒阶段,在听到宋国文留下遗嘱将名下股份交由倪流继承时,他羡慕嫉妒恨,对倪流嫉妒得无以得加。

第二阶段是轻视阶段,随后在他和倪流初次交手后,倪流一战即退,不敢和他正面交锋,退到了石门,他对倪流轻视加蔑视,认为倪流不过尔尔,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到底年轻,没经过事,估计不用多久,倪流就会拜倒在他的三亿元巨额支票的挥舞下。

第三阶段是震惊加如临大敌阶段。倪流在石门一战王树斌再战郭容天,初步打开了局面,借势借力,成功地将股份转让价格提高到了五亿,顿时让他大吃一惊,才发现原来轻敌了,倪流居然有两把刷子,利用手中的遗嘱当尚方宝剑,竟然从外围打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突破口,让他想用三亿的代价轻松拿下倪流的计划落空。

至此,洪东旭才正式确认,倪流是一个劲敌,和宋国文的正面强势不同的是,倪流的行事手法更趋向隐蔽和多变,而且剑走偏锋,虚虚实实,让人分不清他的落脚点到底在哪里。倪流是真想转让手中的股份,石门之行只是想借机提价,还是想利用手中的股份,成功地牵动各方势力为他所用,一直是洪东旭想不通的问题的关键点所在。

震惊

不过不管倪流是什么目的,也不管倪流为他制造多少障碍,他的目的不会动摇——想尽一切办法逼倪流就范,让倪流低价转让手中的股份,而且只能转让到他的手中。

还想卖到五亿的高价?洪东旭对倪流的贪心嗤之以鼻,谁会出资五亿购买倪流手中并不一定合法的股份?不提有可能存在法律上的纠纷,就是倪流的手中的股份值不值五亿还要两说。

以远思集团的市值计算,百分之七十的股份,高估的话价值十几亿,低估的话,七亿左右,而在资本市场约定俗成的认识就是,如果没有百分之三十的利润,谁也不会冒着三分之一的风险来下注,恰恰五亿就是最低估价七亿的上限。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那么在三分之一的风险面前,也会有无数资本趋之若鹜了。

三亿五千万,就是洪东旭的心理底线,如果倪流同意还好,皆大欢喜,也不会出现倪流被指责过失杀人的指证,如果倪流贪心不足,非要一口咬定五亿,那么对不起,倪流必将掉入一个更大的旋涡之中,要么乖乖接受三亿的低价,要么被剥夺继承权,落一个一无所有的悲惨下场。

实际上从简单实际的出发点考虑,倪流只要答应三亿五千万的价格,洪东旭会爽快地和倪流成交。因为指证倪流过失杀人,会是一场漫长的官司,事情闹大了,不容易收场,而如果真的最终剥夺了倪流的继承权,继承权顺延的话,会落到倪芳身上,到时宋国武见有机可乘,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

但愿倪流识趣,乖乖的交出股份,拿上三亿的巨款滚蛋,爱去哪里享福去哪里,只要他放手远思就行。

王树斌回身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没发现倪流,还不放心,又左右看了几眼:“不要掉以轻心,倪流应该早就回襄都了,几天不露面,肯定躲在背后密谋去了。倪流和宋国文不一样,这小子,阴谋诡计多,让人防不胜防。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黄文旭,这个黄文旭本来是京城人,却常年混在石门,油嘴滑舌、坑蒙拐骗,都叫他黄鼠狼。”

“树斌,你先到后面休息一下……”洪东旭见又来客人了,顾不上再和王树斌说话,忙又招呼客人去了。王树斌点点头,跟在人后去了后面。

十点整,追悼会正式开始了。

洪东旭作为家属代表兼远思集团执行副总裁,主持了仪式。

“各位亲友,各位来宾: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深切悼念远思集团的创始人宋国文同志,宋国文同志英年早逝,是远思的巨大损失,是襄都商界的重大损失,是宋国文同志家人亲人的重大损失……最后,让我以一句国文最喜欢的诗句作为结尾,以永远缅怀宋国文同志短暂却光辉的一生——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其实,宋国文最喜欢的是这首诗的后四句……”洪东旭的发言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所有人回头一望,一个长身而立、淡然如风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一步一句,低沉的吟诵加上沉重的步伐,就如一声声暮钟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胸口,“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何因不归去?淮上有秋山!”

洪东旭目光不由自主地收缩——倪流!

王树斌顿时屏住了呼吸,倪流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跟了至少五六人,而且其中有几人他也认识,正是因为认识,才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倪流怎么请动了这么多重量级人物?

就连林道首也为之动容,目光落到了淡定从容的倪流身上,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解,倪流,请动了郭容天不算什么,好吧,喜欢冒险的孟林开出现在倪流身后,也不算什么,可是为什么就连创世的雷动也出动了,石门商界谁不知道雷动为人一生唯谨慎,从来不做没把握的投资,难道说,雷动就这么看好倪流的前景?

庄步凡在襄都商界,大大小小也是一个人物,但和省会石门商界的几位重量级人物一比,就立刻相形见绌了,之前他还自我感觉良好,以三亿两千万的报价也想趟一趟远思的浑水,吓一吓唬一唬并没有多少见识的倪芳,能成则成,不能成,也当是试水了,不成想,远思这汪水,还真是想象不到的深,居然惊动了石门这么多举足轻重的人物亲临宋国文追悼会现场。

就算宋国文生前交友甚广,但和石门相比,襄都毕竟只是一个小地方,襄都首富如果放到石门,也许只能排到几十名开外,所以宋国文的追悼会,还真惊不动倪流身后几个人物亲自出马,顶多派出一个代表来参加就不错了,但谁能想到,容天集团、华达集团、中羽集团、创世集团以及东方集团,集体出动,浩浩荡荡,全是董事长亲临,堪称襄都商界惊天动地的头等大事。

也是襄都商界开天辟地头一回发生这么轰动的大事件,开天辟地的大事件,却由一个初入商界的毛头小伙子一手促成,在让庄步凡大跌眼镜的同时,不由对倪流刮目相看。同时,又推翻了之前猜测宋国文立遗嘱给倪流是临死时犯了糊涂,现在看来,宋国文还真不简单,确实有高人一等的识人之明。

如果说以上几人的出现只是让庄步凡震惊,还不至于让他自惭形秽的话,那么等他再仔细一看,看到人群的最后还有一个俏丽的人影,依稀是盛世药业的盛夏时,他几乎要惊叫起来了,什么,盛夏也来了?开什么国际玩笑,以盛世的实力,就算宋国文在世,也不敢在盛夏面前以襄都首富自居,因为远思的市值和盛世相比,差了十倍有余,而以盛世现在的分量,应该是迈向全国性连锁和为上市谋局了,怎么会看上远思这一块油水不多的肉?

确实,在首远和步凡眼中,远思是一块大大的肥肉,在盛世眼中,远思不过是一只毛毛虫而已,毛毛虫能几两肉?庄步凡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意,如果盛世真有意介入远思的内斗,他的三亿还是乖乖收回去好了,别再丢人现眼了,别说他了,就是在场所有集团公司加在一起,市值肯定会超过盛世,但说到现金流和资金链的健康,却是拍马也赶不上。

医药行业不但利润丰厚到堪称暴利,而且回款也快,对盛世来说,信手拈来几亿甚至十亿现金,也不算什么难事。

这一下,事情真的玩大发了!庄步凡怜悯加幸灾乐祸地看了林道远和洪东旭一眼,心说襄都商界最老谋深算的两个高手,今天看来要栽在初出茅庐的倪流手中了,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会不会成为轰动襄都商界的重大新闻,轰动程度,恐怕还要超过宋国文的突然死亡事件。

丛远远和林凝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丛远远震惊的是,倪流请动了石门几家集团的掌门人,明显是有向洪东旭逼宫之意,也不知道洪东旭能不能顶住压力,照计划行事,万一洪东旭临时变卦,他和首远达成的协议,是不是就此作废了?

林凝欢震惊的是,没想到呀没想到,倪流瞒着她在背后策划了这么一出大戏,却一点风声也没有透露,枉她对他那么好,他对她却是欺骗加隐瞒,男人呀,难道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林凝欢恨得牙根直痒,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对倪流拳打脚踢。

倪芳和宋国武也是同时惊讶,只不过和其他人的联想过多相比,她和宋国武的想法就简单多了,倪流成功了,成功地借助了外部力量,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接下来在和洪东旭摊牌时,倪流就掌握了八成胜算?

现在不止倪芳希望倪流顺利继承股份,就连宋国武也在黄文旭的鼓动下,坚定地认为只有倪流掌握了主动,只有倪流最后胜利,他才能跟着利益最大化,而如果让洪东旭笑到最后,他说不定也会成为洪东旭胜利的牺牲品。

最主要的是,现在他也和倪流同一战线了,被黄文旭绑上了船——昨晚回家酒醒之后,宋国武意识到可能上了黄文旭的当,忙打了几个电话打听黄文旭的为人,得知黄文旭确实是正经八百的投资顾问,并且石门有不少人通过黄文旭的理财,赚了不少钱之后,他才算放了心。不过即使放了心,他也明白了一个事实,他被黄文旭套牢了。

宋国武气得一晚上没睡,到天亮的时候,又不气了,因为他想通了,反正他都认识到了跟紧倪流有钱赚,跟着洪东旭没粥喝的道理,而且黄文旭只是套了他一千万,不是骗了他一千万,到时会连本带息还给他,他又何必耿耿于怀呢?归根到底不就是倪流对他不放心,怕他临时反悔才出此下策,联想到了以前他确实刁难过倪流,倪流防他一手,也是人之常情。

这么一想,宋国武反倒释然了,也是他最近经过和洪东旭的接触,在了解了洪东旭的最终意图后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洪东旭狼子野心,才是最应该提防的人,哥哥确实厉害,他留股份给倪流,不是防嫂子,也不是防他,而是防洪东旭。看来哥哥早就看出了洪东旭在他死后会打远思的主意,果然,被哥哥猜中了。

传说诸葛亮死后留了一本毒书给司马懿,司马懿一边看书一边用唾沫翻页,结果被毒死了,诸葛亮死了都能害死司马懿,哥哥死了也能防住洪东旭作乱,看来,哥哥不比诸葛亮差。

当然传说只是传说,司马懿病死在家中,死时,诸葛亮已经死了六七年了,他的死,和诸葛亮真的没有半点关系。

“倪流,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才来,宋国文是你的姐夫,你还是他遗嘱的法定继承人,他的追悼会你都迟到,你太让人失望了,你对得起你姐夫的在天之灵吗?”洪东旭一见倪流就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是一通冷嘲热讽。

不止洪东旭没有想到,就连倪流也觉得滑稽,他和最大对手洪东旭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宋国文的追悼会上,如果宋国文的在天之灵有知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一脸戏谑的笑容俯视他和洪东旭第一次面对面的交锋?

在倪流眼中的洪东旭,五十岁出头的年纪,保养不错,圆脸大眼,膀阔腰圆,徒有虎虎生威的气势,却无含蓄内敛的从容,给人的印象不像公司的副董事长,倒像一名政府官员,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又可以发现洪东旭眼神中的狡诈和精明。

倪流在审视洪东旭,洪东旭也在观察倪流。

倪流比洪东旭想象中更年轻,看上去不像26岁,倒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只不过面相上的年轻掩饰不了他眼神中的坚定和成熟,以及他举手投足间的从容淡定,对,就是在30多岁并且历经世事的人身上才会出现了从容却偏偏在倪流身上出现了,而且还是那么的自然和谐,显然倪流不是在假装沉稳,而是他真的沉稳有度,是一个心理年龄大于生理年龄的持重的年轻人。

至于倪流三分英俊四分帅气的相貌,就被洪东旭直接忽视了,以洪东旭的想法,男人长得帅有屁用,没本事有脸皮,充其量小白脸一个,当然,如果他年轻人也曾经帅过,他就会说帅比不帅好,才貌双全才是男人的极致。

经过无数次的暗中交手和间接较量,倪流和洪东旭终于正面面对了。

“姐夫生前喜欢热闹而且念旧,为了告慰他的在天之灵,我请来了他生前的石门好友,相信姐夫的在天之灵看到我的一番苦心,也会欣慰。”倪流泰然自若,对洪东旭的咄咄逼人从容接招。

“国文生前喜欢热闹?我怎么不知道?”洪东旭见倪流不但不知悔改,还牙尖嘴利,当着这么多的人反驳他,多少年了,他在远思说一不二,还没有敢当面顶撞他,他就火了,“是你了解国文还是我了解?年轻人,说话之前要过过脑子,不要信口开河,在这么多前辈长辈面前,你要拎清自己的分量!”

杀招

“洪总,既然你说你比我更了解宋国文,那么我问你,作为宋国文的追随者和远思集团的缔造者之一,你知道远思集团的远思有什么来历吗?”倪流淡然而立,任凭洪东旭的怒火朝他倾泻,他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洪东旭被倪流的镇静激起了怒火,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年轻,还没有接手股份就敢挑战他的权威,如果等倪流真的接手了股份接管了远思之后,不一定会怎么架空他,今天当着众人的第一战,必须获胜,否则以后他在远思威望大降,在各大集团之间,说话就没有了分量。

“远思,就是远大的思想,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问我,倪流,你不要无理取闹!”

倪流伸出一根手指,轻蔑地摇了摇:“无理取闹?洪总,你以为你真的了解宋国文?远思,远大的思想,真是笑话,这个笑话和远思总部的办公大楼叫远思大厦却不是远思名下的产业一样荒唐可笑。”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嗡的一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不少人都震惊莫名,怎么回事儿?怎么可能?远思大厦不是远思的产业,这么多年了,远思一直在远思大厦办公,几乎所有人都惯性地认为远思大厦肯定是远思集团的产业,却没想到,远思和远思大厦不是一家,这……简直太让人震惊了。

这些年光是支付给远思大厦的租金,就足够建造两座远思大厦了吧?谁脑子短路了会这么做?众人议论过后,都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向洪东旭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洪东旭老脸一红,犹如喝水被呛了一下,咳嗽几声:“倪流,你要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我是在和你说正事大事。”

宋国武脸色很不自然,乘人不注意,身子稍微向后了几步,显然是想躲避众人的目光。

“好,远思大厦的问题,等我当上远思的董事长后,再查清也不晚,我现在就告诉你,远思的名字由来,是来自一首诗……”倪流迎着众人的目光,神色坦然,“军城临汉水,旌旆起春风。远思见江草,归心看塞鸿。野花沿古道,新叶映行宫。惟有诗兼酒,朝朝两不同……宋国文生前爱诗,洪总不会不知道吧?你连远思的名字来自一首诗都不清楚,可见你对宋董的了解,真的很有限。”

“你……胡说八道!”洪东旭彻底被激怒了,“倪流,如果你是故意来捣乱追悼会,我代表远思集团和宋国文先生的家属,请你马上离开。”

忽然,倪芳小声地啜泣起来,她哽咽地说道:“远思见江草……江草是国文初恋情人的名字,她患了绝症,死的时候还不到20岁,国文还写了一副字挂在家中,就是——远思见江草,归心看塞鸿。”

倪芳的话,无疑从侧面印证了倪流的正确,洪东旭脸色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倪流确实和宋国文凡事喜欢直来直往不同,他喜欢剑走偏锋,喜欢从侧面出击,一个远思名字的由来,看似是无理取闹的小事,却是对他威望的重大打击,是让无数远思人和在场的各位重量级商界人士明白一个事实,他和远思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宋国文的关系,远不如外界传闻中那么密切,甚至,他离宋国文的内心很远。

如此一来,就会让许多内心敬重宋国文的人,对他产生偏见甚至反感,不利于他对远思的内部掌控和对外树立他是远思最佳接班人的形象。

好一个其心可诛的倪流,年纪不大,心机倒深,而且第一个回合就打了他一个落花流水,洪东旭终于领教了倪流辛辣的手段了,内心的怒火就如惊涛骇浪一般,冲天而起。

是他太轻敌了,还是倪流太强大了?洪东旭即将失控的一刻,王树斌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距离洪东旭最近的林道首更是轻轻一拉他的衣袖,洪东旭瞬间就惊醒了,忙深吸了几口气,平息了内心的冲动,暗道一声好险,差点中了倪流的诡计,倪流就是要激怒他,让他当众失态当场发火,让他当着许多人的面丢尽脸面,这样,他就会一世英名付诸流水,一辈子树立的良好形象,就会毁于一旦。

好一个阴险狡诈的倪流!

心思电闪间,洪东旭的目光闪过在场众人,林道首还好,脸色平静,显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丛远远和林凝欢都面露惊讶之色,而且眼中还闪过了疑虑,这就说明,倪流的策略奏效了。

而庄步凡看他的目光,几乎毫不掩饰轻视和鄙视之意,就连倪芳和宋国武,也向他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洪东旭的心都快要碎了。

再看远思集团的几名中层,也是神情迷茫,眼神跳跃,明显是信心动摇了,就更让洪东旭几乎出离了愤怒,行,倪流,你有种,等着瞧,伶牙利齿改变不了你即将一败涂地的命运,别以为口若悬河就一定能成功,真要是卖弄嘴皮子就能要风得风,那么世界不就是说相声的天下了?

“我为什么要离开?洪总,宋国文是我的姐夫,我又是他的股份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你凭什么赶我走?赶我走,从亲情上说,你是不义,从道义上说,你是不忠。”倪流回身一指身后的几名董事长,“而且我亲自到高速路口去迎接姐夫的老朋友来参加追悼会,他们都是石门商界的大亨,你赶我走,你什么意思嘛洪总?是不是不欢迎容天集团的郭容天、华达集团的孟林开、创世集团的雷动、中羽集团的付白中和东方集团的陈星睿?”

“备注,排名不分先后。”说完后,倪流又特意补充了一句。

倪流一个个报出来人的名字时,每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人群中就传来一声惊呼,等五人全部报完后,人群顿时炸锅一样沸腾了。

天,石门排名前十的集团,一口气来了五人,五人都是传说的商界大亨,是无数人仰视才见的存在,通常情况下,想见到五人其中一人,也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不成想,五人同时现身,这简直和奇迹一样。

人群躁动了,许多人忍不住想挤向前去,争相一睹传说中的几位商业帝国的创始人,有人崇拜郭容天的厚重,有人仰望雷动的谨慎,也有人羡慕孟林开的好运,还有人向往付白中的白手起家,更有人敬仰陈星睿以富二代身份不接手家族产业,却自主创业最终大获成功的勇气。

人群骚动了。

林道首平静如水不动如山的表情,终于大惊失色了。

刚才他站在最里面,只一眼看到了郭容天和雷动,并没有看清后面几人,等倪流一一报上人名之后他才怦然心惊,好家伙,倪流才多大,进入商界才多久,怎么就请动了这么多一等一的人物?他……凭什么?

是呀,倪流凭什么?许多人心中都这么想。

不管倪流凭什么,反正倪流做到了,英雄莫问出处,成功了,他就是万人瞩目的英雄,他就是可以凭借身后强悍的石门集团同盟团,号令天下,莫敢不从!林道首目光闪烁不定,心中闪过一丝疑虑,第一次对他的决定产生了怀疑,莫非他支持洪东旭,是一步错棋?

不,不可能!林道首随即立刻否定了他的动摇,他纵横商界几十年,从来没有一次失误的决定,尤其是在首远集团生死存亡的一战中,他殚精竭虑三天三夜,激进、冒进、保守、拆分以及破产重组,每一个可能他都想了不下十几遍,并且全部从头到尾推演了首远的最好和最坏结局,最终两害相权取其轻,经过综合对比,取了一个三分激进四分稳妥的折衷之法,总算助首远走出了困境,从而一飞冲天。

倪流怎么可能和他相比?倪流没有一次实战的经历,如果说请动石门五大集团是他第一次成功的实战,但过程成功,未必结果就一定成功,何况他现在还看不出来倪流的胜算到底在哪里?就算倪流凭借手中的股份,暂时引发四方云动,只要洪东旭抛出倪流有故意拖延时间想害死宋国文的嫌疑,只要公安机关一受理此案,倪流的继承权不用被剥夺,哪怕只是暂时被搁置,倪流手中就无牌可打了。

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倪流,失去了远思集团百分之七十股份的所有权,他不过是路边随处可见的路人甲罢了,五大集团就会立刻对他弃之如敝屣。

不就是利用手中的继承权和股份用来大做文章,也没什么了不起,林道首看清了形势之后,重新坚固了信心,对倪流又冷眼相待了。

不过,林道首的心态刚刚恢复了高高在上,忽然耳边又听到倪流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各位,不好意思,刚才介绍的时候,故意落下了一位,为什么要故意落下呢?因为刚才几位排名不分先后,都是男人,大丈夫当不计虚名,不过有一句话又说,红花虽好也要绿叶陪衬,几位董事长甘当绿叶,就是为了隆重推出中省一枝花盛夏盛大小姐!”

倪流话一说完,本来乱成一团的现场突然之间就鸦雀无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倪流的身后,倪流向旁边一闪,一位圆脸凤眼柳眉的女子便施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女子穿一身淡黑色风衣,芳菲妩媚,尤其是她一双勾魂的眼睛,犹如秋水,只随意一瞥,便如风吹杨柳,风情万种。只是神情间淡漠而辽远,可远观而不可近视,高贵、傲然并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盛……夏?本来刚刚平息了几分心情的林道首一瞬间收缩了目光,双眼如电,直视和倪流并肩而立的盛夏,果然是盛夏,还真是盛夏,等看清女子真是盛夏时,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一个倪流,真了不起,居然惊动了盛夏了大驾,看来,倪流还真有几分真本事!一瞬间林道首心思大动,差点向前迈步分开人群要和盛夏握手寒暄了。

五大集团加在一起,论规模确实大过盛世药业,但以五大集团的产业结构,不管是现金流还是资金链的健康度,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如一个盛世药业,也就是说,如果五大集团单兵作战,分别和倪流谈判,想要拿下股份,那么论单打独斗,首远不畏惧五大集团之中的任何一家。当然,如果五大集团联合作战的话,首远也会不战而败,但商场上的事情,从来都是自家利益第一,五大集团利益不一致,没有联手的可能。

所以林道首认为虽然五大集团同时出动,乍一见四方云动,风起云涌,其实如果从作秀的角度来说,目的达到了,从商业角度来说,热闹有余实用不足,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是,盛世药业的盛夏现身,意义就大非寻常了,不提盛世雄厚如提款机的一样现金流,就是盛夏在盛世的绝对控股权,她如果要和倪流合作,她的决定就可以直接绕开董事会,当场拍板。

形势……严峻了,林道首初步估算了一下,倪流手中的股份因为遗嘱和远思内部的阻力,没有溢价的可能,只能缩水,最高估价也就是五亿,超过五亿,风险就会大于收益了,那么如果盛夏真要拍出五亿五千万的高价收购倪流手中的股份,而倪流也同意转让,他是不是跟进?洪东旭是不是还能顶住盛世强大的压力而抛出最后的杀器?

洪东旭手中的杀器有二,一是他和王树斌的支持,合在一起有八亿的资金,八亿,当然不是用来购买股金,而是为了用来壮大声威并且和远思深度合作,如果倪流同意以四亿以内的价格转让股份,并且只转让给洪东旭,那么就都皆大欢喜,不用第二手了。

如果倪流不就范,故意坐地起价,非要高价才肯转让,那好,洪东旭就会退而求其次,拿出大杀器对付倪流——就是以倪流故意拖延时间耽误了宋国文及时治疗为由,由集团法务部正式向公安机关报案,然后就让倪流陷入无休止的官司之中,一个官司缠身的人还想继承宋国文的股份?整不死你,也要搞臭你。

各怀心思

不过洪东旭的计划也不是天衣无缝,有一个漏洞,洪东旭有没有察觉,林道首不清楚,他却是发现了从第一步到第二步之间,有一个时间差,如果倪流真的有意卖掉股份,那么他完全可以抛开洪东旭,连和洪东旭谈都不谈,直接私下和某个集团签署转让协议,在协议上有附加条款,购买股份的集团需要协助倪流顺利继承股份——那么倪流就完全可以不用冲锋在前,只需要躲在背后,由出资的集团出面面对来自洪东旭的压力,他只管坐享其成就行了。

如果倪流真这么做了,那么毫无疑问,洪东旭的计划就会面临全面失败的可能,和单独对付倪流一人相比,对付一家集团公司就要难多了,就算是洪东旭再抛出酝酿已久的过失杀人的杀器,相信和倪流签署了协议的集团为了顺利拿到倪流承诺的股份,也会出面帮助倪流大打官司,而且还会不遗余力,这样,洪东旭要对付的就不是倪流一个人,而是一家实力雄厚而且背景深厚的大型集团,最后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再万一,倪流选择的集团是盛世,以盛世的实力和背景,林道首并不认为洪东旭就算拼命打官司,也未必有赢的可能,除非……除非洪东旭真的买通吴小舞,而吴小舞一口咬死倪流就是有故意拖延时间导致宋国文耽误治疗的嫌疑,那么或许还真有可能让倪流继承股份的美梦落空。

就算不落空,官司打得旷日持久了,或许会让倪流身后的集团厌烦,会觉得接手倪流手中的股份不是一桩合算的生意,一旦集团退下,倪流身后无人支持时,他一没钱二没势力,要么坐牢,要么妥协,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不过,想要在官司中抢占先机,关键人物是吴小舞,只要有吴小舞的指证,倪流在劫难逃。再一想到吴小舞现在已经答应了和洪东旭合作,岂不是说,不管倪流怎么选择,倪流都没有可能获胜了?

这么一分析下来,林道首的感觉又良好了起来,就算退一万步讲,倪流真和盛世私下达成了协议,有了吴小舞这个杀手锏,过失杀人的指证一出来,盛世也不会再力挺倪流,肯定会及时抽身而退了,商人逐利,利益重要,但当利益和风险不成比例时,商人也会毫不留情地选择规避风险。

林道首又恢复了镇静,心中暗暗自责,怎么了这是,久经沙场从来没有一败的他,被一个毛头小伙子弄得患得患失,还差点失态,不应该,真不应该,他的目光一扫,不经意发现林凝欢的目光生根一样落在倪流的脸上,眼中有羡慕有仰慕还有光芒闪动,不由不心里一惊,心想坏了,欢欢别是喜欢上了倪流这个臭小子。

倪流隆重推出盛夏,现场沉寂了片刻之后,忽然就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盛夏名气太大,盛世实力太惊人,她又是绝世容颜,轻易不在公共场所出现,所以她的现身,确实带来了令人震憾般的冲击。

在掌声中,洪东旭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的自信被盛夏的出现带来的冲击力冲击得七零八落,险些没有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盛世药业也插手远思了,远思虽是襄都第一集团,但和石门的集团一比,还是不可同日而语,更不用提和盛世相比了,盛世怎么也会对远思感兴趣?以远思的规模和实力,不应该进入盛世这样层次的集团的视线之内,就和他邀请了卓氏来参加宋国文的追悼会而卓氏没有回音一样,盛世和卓氏,是中省的两面旗帜,结果倒好,让倪流摘走了一面旗帜,洪东旭如遭重创,脸色灰白,冷汗直冒,内心深处终于对倪流无孔不入的手段有了一丝惧意和寒意……

忽然,洪东旭的手机响了。

此时,追悼会其实可以进行下一个环节了,接下来按照程序,就是瞻仰遗体、向遗体鞠躬和家属答礼了,现在应该到场的人都到了,没到场的,也不必再等了,洪东旭就想暂告一个段落,准备收拾残局,虽说当面输了一局,但真正的较量其实还在幕后,就先让倪流先得瑟一会儿也没什么。

电话一响,洪东旭不太想接,怕影响大局,下意识看了一下来电号码,顿时屏住了呼吸,忙不顾众人的众目睽睽,急不可耐地接听了电话。

而且,他说话的声音还很响,明显是想让别人听得清清楚楚。

“卓董,您好,您好……您到了?好好,我马上出去接您,马上!”

放下电话,洪东旭掩饰不住一脸喜色:“卓氏集团的董事长卓达先生亲临追悼会现场,我出去接他一下,各位来宾,各位朋友,请稍等,失陪了。”

话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场合不对,这是追悼会,不管什么重量级人物到场,他都不应该露出欣喜的神色,忙又收起了笑容,不过收得太快了,以致于表情僵硬得跟面瘫一样。

也不怪洪东旭得意忘形到了失态的地步,实在是盛夏的出现,将他的气焰打击得没有了一丝火星,自信动摇,热情差点熄火,而卓达的亲临,等于是中省唯一可以和盛世抗衡的卓氏集团和他站在了同一战线之上。

形势,出人意料地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如果说之前倪流借助五大集团和盛世药业的力挺,以强大的实力和联盟压得洪东旭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么卓达的亲临,让洪东旭一举反败为胜,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并且在实力对比上,也扭转了被动的局面,一举超过了倪流身后的五大集团和盛世药业的联手。

只因卓氏集团太强大了,强大到了盛世和五大集团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一个卓氏的市值。

倪流的脸色,在听到消息的一刻,也为之大变。

没想到,卓达也来了,堂堂的卓氏集团的创始人、曾经被誉为中省旗帜的卓达,他以一名报社记者的身份,白手起家,从建材生意开始,用了短短二十多年的时间,就打下了一片大大的江山——卓氏集团现在是中省房地产行业的龙头,总资产超过500亿,以房地产业为龙头,业务涵盖新型材料、港口建设、市政建设、工业园区、现代商贸、会议会展、文化教育、五星级酒店、大型餐饮、物业管理等产业领域,项目遍布全国各地,并正以强劲发展势头,以一产、二产、三产联动的产业地产模式,积极投身全国中心城市周边的城镇化建设。

可以说,卓氏集团是一个让中省许多集团仰视才见的商业帝国。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远思,居然惊动了卓达,论实力,远思在全省并不在前列,论规模,石门就有不下十几家可以力压远思的集团,论产业结构的合理性,远思也不出类拔萃,那么到底远思有什么优势值得卓达兴师动众,专程从石门赶到襄都参加宋国文的追悼会呢?

由此也可以说明一件事情,宋国文创立的远思,必然有独特的过人之处,或是有让卓氏感兴趣的技术、思路,否则,就凭宋国文生前和卓达并没有多少交情的来往,再凭卓达近年来深居简出的现状,如果有什么事情惊动了他亲自出马,那么一定有他大感兴趣的东西吸引了他。

倪流震惊过后,又恢复了平静,和盛夏对视一眼,二人微微点头,盛夏倒没有多少惊讶,或许她早就预感到了什么,又或许她根本就是无欲则刚。

倪流也是,他心中早就有了对策,不怕卓氏来搅局。倒是五大集团的五个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惊讶和失望,尤其是郭容天,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失落到了极点,卓氏的意外出现,让容天想搭上远思内乱的顺风船的愿望,一脚踩空!

倒是创世集团的雷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华达集团的孟林开小声说了一句:“不错,没白来一趟,果然和倪流说的一样,有好戏看。”

孟林开附和雷动的说法:“是呀,最近中省商界太沉闷了,好不容易有一个风起云涌的事件,不来亲自感受一下,都对不起自己刚买的卡宴。”

中羽集团的付白中轻轻一拉东方集团的陈星睿:“陈董,这么说,我们这一趟不但当了盛董的绿叶,还当了卓氏的绿叶?”

“也未必,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承认失败,在这一次事件中,不是谁实力最强谁就能笑到最后,倪流如果贪财短视,他早就和盛世达成协议了,还用再和我们接洽?”陈星睿轻松自若,乐观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卓达亲临的影响,“当绿叶没什么不好,最后能不能得到实际好处,才是关键,我最喜欢闷声发大财的感觉。”

作为五大集团之中唯一一个富二代创立的集团,东方集团的陈星睿颇有与众不同的价值观和人生观,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只活正能量,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有只活正能量的资本,而且他身为富二代却没有通常富二代们飞扬跋扈的觉悟,从不嚣张狂妄,相反,低调得比草根还低调,开一辆许多当宝马3系和奔驰C系为神车的伪豪车爱好者们大多不认识的辉腾。

“这么说,你对倪流很有信心了?”付白中不理解陈星睿对倪流莫名的好感和过分的信任,“倪流不过是想借股份扯虎皮拉大旗,虚张声势,请我们来,就是想让我们为他助威,他压根儿就没有要和我们合作的意思。”

“这话儿就唯心了,要是你认定倪流没有合作的诚意,你干吗来?”陈星睿拍了拍付白中的肩膀,“付董,你心里比我明白,倪流就算不低价抛售股份,以他的聪明和手腕,肯定能坐上远思董事长的宝座,我们过来为他捧场,一是想近距离看清形势,二是想卖他一个人情,能低价接手股份固然好,等于是赚了眼前利益,但如果倪流并不想真正转让股份也不要紧,我们一起上阵吆喝,替他摇旗呐喊,这份人情他不得记下?等他借我们的东风坐上了远思董事长的宝座,在以后的合作中,这份人情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付白中嘿嘿地一笑:“心照不宣就行了,干吗说得这么直白?”

“不是你非要装,你不装,我还不捅破窗户纸呢。”陈星睿还想说些什么,听到门口人群躁动,一摆手,“不说了,迎接龙头老大,拜山头去。”

门口人群分开一道路,一人步伐坚定地走了进来,五十左右,双鬓发白,双目有神,方脸大眼,浓眉大耳,典型的北方人形象,个子不高,却气势过人,正是卓氏集团的创始人卓达。

卓达一现身,无数人一涌向前,纷纷伸手要和卓达握手,卓达却谁也不理,气势凌人地穿过人群,径直来到宋国文的遗体面前,郑重其事地三鞠躬。

这一手,顿时震惊了许多人,会场再一次鸦雀无声。

洪东旭和刚才被盛夏露面时的震惊判若两人,他大步向前,来到台上,中气十足地宣布:“遗体告别仪式,现在开始。”

话音一落,哀乐奏响,灵堂之上一片肃穆,宋国文追悼会的高潮,在卓达出现的一刻,达到了顶峰。

瞻仰遗体、敬献花圈、向遗体鞠躬、家属答礼,一系列的程序走完,追悼会就落下了帷幕,随着追悼会的结束,宋国文的一生也算划上了最后的句号,随后他已经被解剖多次的遗体会被送进火化炉,化为了一缕青烟和一堆骨灰,从此消散在天地之间。

生命已去,音容还在,远思也在,一个人的肉体不会长存,但他创造的财富和为世间留下的精神力量,却会永久存在。

追悼会结束后,宋国文的遗体正式被火化。倪芳哭得死去活来,宋国武也是泪流满面,而倪流默然在一旁,泪雨纷飞,随着宋国文尘归尘土归土,遗嘱问题,即将进入第二个角力阶段。

前所未有的盛会

骨灰最后分成两份,宋山河一份,倪芳一份,宋山河捧着宋国文的骨灰,老泪纵横,老年丧子是每个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倪流只看了老人满是沧桑和泪水的脸一眼,就立刻原谅了老人曾经大力支持宋国武拆分远思的过去,任何一个承受了丧子之痛的老人,他的所作所为不管是怎么的不合常理,都可以理解。

大部分人在追悼会结束后就回去了,少部分人浩浩荡荡地杀向了远思集团总部,或许是默契,又或许是各有算盘,洪东旭没和倪流碰头,他先行一步,和卓达、林道首、王树斌一起先走了,倪流就陪同盛夏以及其余五人,也直奔远思大厦而去。

倪芳和宋国武一起,也没有回家,也同乘一车去了远思大厦。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留在现场的最后几个人是黄文旭、沈学良和孟岩。

黄文旭和孟岩碰到一起,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沈学良走了过来,打了个招呼:“孟经理,我没车,等下坐你的回公司。”

“行呀,没问题。”孟岩态度轻松了许多,“文旭也我们一起,介绍一下,黄文旭,倪流的助手。对了,沈主任,有件事情我得声明一下,昨天晚上我和你说过的事情,作废了,我又改变主意了。”

见局势不对,孟岩又见风使舵了?也是,现在倪流处于下风头了,孟岩及时回头也是人之常情,沈学良眼睛眨了眨,愣了一下,又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孟经理,欢迎你回来。昨晚我一夜没睡,在公司前思后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决定告诉洪总你的决定,现在看来,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

“谢了,沈主任,我欠你一个人情。”孟岩打开了车门,“走,去公司,一起见证创造历史的时刻。”

黄文旭也上了车,坐在后座中间,正好可以将前面两人尽收眼底,他平常话不少,现在却不说话,一副悠哉游哉的表情,饶有兴趣审视沈学良。

是的,是审视,如果说黄文旭看孟岩的神情泰然自若,那么他看沈学良时的目光,就有探究的意味了。

走到半路,沈学良似乎才想起黄文旭一样,扭头看了黄文旭一眼:“黄文旭是吧?你是倪流的助手?”

“是呀,现在暂时是助手,以后就是远思的副总了。”黄文旭一扬头上的一缕黄毛,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要是走正常途径,我想当上远思副总,可能性几乎没有,但如果有从龙之功,就容易多了。从龙之功是什么意思懂不懂?不懂去谷歌一下。”

沈学良差点没被气笑,助手?副总?倪流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活宝,真是没人可用了,黄文旭这样油腔滑调的货色也能在商界混?别逗了,就他脸上写满了坑蒙拐骗和不靠谱字眼的屌样,真的有朝一日坐上了远思副总的位置,是远思的灾难。

“我不用谷歌,只用百度。”别以为别人不懂网络,现在是电脑时代了,沈学良好歹也用过几台苹果电脑了,他宽大的办公室,就放到了两台电脑,一台台式机,一台笔记本。

“又一个被技术愚弄的愚民,”“百度是狗,脖子被人牵着呢,搜不出来真相。谷歌才有真相,明白不?”黄文旭也不知道是故意气沈学良,还是就是抬杠,反正他纠缠不放,“又一个被技术愚弄的愚民,唉,可惜了,中国人啊,永远生活在邯郸以北10公里的一个小镇上。”

“什么意思?”沈学良听了出来黄文旭对他的嘲讽,却没听明白,“邯郸以北10公里的一个小镇,是什么地方?”

“黄粱梦镇呀,见识真少,怪不得黄粱一梦还当成现实,可怜呀。”黄文旭悲天悯人地摇了摇头,“什么时候国民才能觉醒?什么时候国人的素质才能提高?大白天的,天天做梦玩,这不是傻瓜又是什么?最可笑的是,傻就傻吧,还自作聪明,拿无知当个性,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玩死了,还傻呆呆地问,我没死吧?我去,你笨成猪样,你不死,难道要洋大人去死?”

沈学良冷笑了:“能说会道也是本事,不过耍嘴皮子的本事,成不了大事。别天天把什么真相挂在嘴边就觉得高人一等了,你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还不一样要面对现实?难道你还能上天上去?”

黄文旭嘻嘻哈哈一笑:“我知道真相不是为了上天,天上那么高,摔下来还不得摔个粉身碎骨。知道真相,是还得面对现实,但至少可以活得明明白白,不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自以为很幸福,再幸福也是一头愚蠢的猪。知道真相,还可以看清脚下的路该怎么走,还可以跟对人走对方向,不会傻呼呼跟错人然后一条路走到黑才发现,原来走的是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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