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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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要常备一个好箱子。四轮比两轮好用,尤其是对于身体核心肌群力量一般的人;箱子外侧有些兜儿比美美的、亮亮的、光光的、紧紧的那种好用,取放些证件等小东西要方便很多。旅行结束,箱子最好不必全部清空,下次要走之前再补充几件衣服就可以走,多次旅行积累下来,省很多时间。

第二,穿好飞行服。我几乎所有感冒都是因为在飞机上昏睡过去后受凉得的,穿戴好适合我自己的飞行服之后,就很少感冒了。飞行服的主体是件舒适的帽衫,棉和羊绒的都可以,最好厚一些,必须有帽子。特别累的时候或是冬天,加条大围巾。

第三,带着笔和本子。有点想法就随时记下来,不占脑子。

第四,带一两本书。别总是无穷尽地玩手机,反复看朋友圈有什么新东西、微博上有什么新闻。零星时间可以翻几页纸质书,看纸质书看到困再睡,睡眠质量好很多。

第五,到个新城市,如果时间允许,给自己两个小时逛逛当地最大的博物馆。多数博物馆都是当地精英尽力准备的,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第六,准备点AV。放一点符合个人偏好的东瀛成人动作片在U盘里,备不时之需,安全、卫生、省时、省力。

第七,带点好的便携装茶叶、线香,带着喜欢的丢得起的茶盏、摸着心安的念珠或者碎玉。健康第一秘诀,多喝水,喝热水,喝好茶。精神再不振时,开瓶酒,茶盏也可以当酒杯。

第八,准备一副好耳机。我不听音乐,我得打电话。开电话会,普通带麦克风的有线耳机比蓝牙无线耳机实用,不用担心电池没电,不用担心手机和耳机连不上。

第九,带着跑鞋、速干T恤、短裤、泳裤和泳镜。肉身实在发紧,死摸念珠和美玉都没用的时候,换上衣服去街上跑跑或者去泳池游游,一个小时能让人快乐一两天。

第十,永远带着自己喜欢和熟悉的旅行盥洗套装。牙膏、牙刷,洗澡、洗头、洗脸、润肤,再放个指甲剪和鼻毛剪,以防指甲和鼻毛过长,出门吓着人。有时候,累到骨头痛,用自己喜欢的精油皂洗把脸,用自己喜欢的浴液洗个澡,喜欢的味道似乎会渗入骨头里,人会缓解很多;然后躺上床,争取做个梦,梦就有了熟悉的香气,延绵不绝,春风十里。

醒来,就又得在路上了。

摄影/吕海强

靠天堂最近的地方

我从小喜欢读书,这与远大理想和父母督促等都毫无关系。

我从小较真儿,比如老师鼓舞我们说,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我会一直问,怎么定义崛起?读什么书?中华崛起和我读你说的那些书有什么必然关系?还没等我问完,老师就不搭理我了。我父母很少读书,我爸关心大自然,特别是大自然里能吃的东西,他能叫出水里所有鱼的名字。我妈关心人类,特别是邻里亲戚之间的凶杀和色情,她了然方圆十里所有的男女八卦。即便是后来我写的小说出版了,再版了,得奖了,另几本小说也出版了,我父母都不看。我爸说,看不下去,没劲,没写鱼。我妈说,还是不看了,保持一下对你残留不多的美好印象,再说,能写成啥样啊?不就是那点搂搂抱抱摸摸××的屁事儿吗?还能写出花?

我从小喜欢读书全是因为那时候没任何其他有意思的事可干。我生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们是最后一代需要主动“杀时间”的人:没手机、没电脑、没电影、没电视剧、没游戏厅、没夜总会、没旱冰场、没保龄球。我又对体育没任何兴趣,上街打架又基本是被打。只剩下读书,于是读书。尽管那时候可以读的书种类不多,但是已经能看到李白说“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已经能看到《诗经》讲“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那时候的小学和中学有图书馆吗?我不记得了,很可能没有。街面上似乎有图书馆,一个区似乎有一两个,每个图书馆最热闹的是报刊栏,一堆老头老太太站在报刊栏前面看当天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日报》,等等。各种不同的报纸上,百分之七八十的内容是一样的,老头老太太们还是从头读到尾。有一次我试图进入一个图书馆,里面当班的人被吓了一跳,以为我是来偷啥的坏孩子。我问,能借书吗?她说,不能。我问,能进书库随便看看吗?她说,不能。我问,为什么?她说,你借书,我怎么能保证你一定能还?再说,不符合规定。你进书库,我怎么能保证你能爱护图书且不偷书而且不撕掉几页拿走?再说,不符合规定。我问,那你是干什么的呢?她说,我是看着像你这样的人的。

北京有些街上的确有号称藏书众多的图书馆,比如北海公园西边有国家图书馆老馆,比如中关村南大街有国家图书馆新馆。我听说北京图书馆里有宋版书、元版书、外版书、完全没删节的《金瓶梅》。我连尝试进去都没尝试过,我听说看《金瓶梅》要单位介绍信,说明借阅的充分理由,如果介绍信被看出来是假的,图书管理员身后就会立刻蹿出来两个警察。

第一次体会到图书馆的美好是在北大。北大图书馆离我住的28楼不远,早点儿去,如果运气好,能有个靠窗的座儿,层高很高,有淡淡的男生的球鞋味儿,也有淡淡的女生的雪花膏味儿和洗发水味儿。窗外是很多很高大的白杨树,是很大很绿的草地,是草地上一些弹吉他唱歌的男女,每个人的眼睛都是全世界最蒙眬、最忧伤的。七八页书看过,人一阵恍惚,掉进书里,周围的人消失,周围的墙消失,周围的窗户全部打开,周围的一切变软,从固体变成液体再变成空气,混沌在周围,不知今夕何夕。时间变得很浅,一个恍惚,又憋得不能不去撒尿了;一个恍惚,又饿得不得不去吃饭了;一个恍惚,日落月升,宿舍、图书馆要锁门熄灯了;一个恍惚,白杨树的叶子落光了,草地忽然黄了。

协和有三宝:病历、老教授、图书馆。大量完整的病历非常方便做临床研究,提示某几种现象之间的联系有多强。而且,非常满足好奇心,比如张学良不穿内增高鞋的净高有多高,比如某天后怀孕了几次、生了几次。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老教授是最实在的榜样。这些不爱睡觉的老人家早上七点已经在病房开始查房了,我们不好意思早上七点才起。有了在北大培养起的对图书馆的热爱,协和五号院北侧的两层小楼就是又一个可以不知今夕何夕的洞穴。从两百年前的原版医书到两周前的原版期刊,都有,一边看一边感叹:人类早就能把人送上月球了,但还是不知道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人类早就知道了人的一些共同特征,比如男人的左睾丸比右睾丸低,更靠近脚面,但还是不知道这些共同特征到底是为了什么。

十六年前,我去美国读MBA。十六年后,我去美国休个长假。中间这十几年,事冗时仄,只有两种运动:开会、喝应酬酒,读书都在厕上、枕上、车上、飞机上,把包里的Kindle勉强算作图书馆。长假中,不设手机闹铃叫醒,在风铃声中自然醒来,忽然想到,可以再捡起多年前的爱好,再去泡泡你——图书馆。

开车去距离住处最近的UC Davis,据说是世界上农业科学最强的大学。靠近校园,有大片实验性农田和果园,但是没臭味。地上三层、地下一层,不需要证件,不需要存包,没人盘问,我就大摇大摆地进了UC Davis的图书馆,在地下一层的一个角落坐下,中庭泻下光芒,松树很老,草地很嫩,人很少,一切很静。人走路、人轻轻搬开凳子、人掏出钥匙、人挪挪屁股,都发出大得吓人的声音。坐下,吸口气,一鼻子纸张和油墨的味道。站起,朝旁边近期期刊的架子间逛了逛,新一期《时代周刊》的封面是普京,题目是“第二次冷战”,新一期《麻省评论》的封面是卡夫卡,新一期《当代作家评论》的封面是李敬泽,新一期台湾《XX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的第一篇文章题目是“《灵枢》九宫八风名及相关问题研究”。

看书看到被尿意憋醒,去一层上洗手间。我沿着宽大的楼梯往上走、往上看,明晃晃的阳光、一架架的纸质书,每本纸质书仿佛一个骨灰盒,每个骨灰盒里一个不死、不同、不吵的人类的灵魂,进进出出,自由自在,无始无终,一副人间天堂的样子。

整个人都好了。

一间自己的书房

一年前,我把散在各处的东西集中到我在北京南城的出生地,看着装在百来个纸箱里的书,我忽然意识到,尽管读了四十多年的书,我似乎从来没有一个自己的书房。最早是挤父母的房子,然后是住宿舍,然后是住各种酒店。有自己的房子之后,各处出差,事儿多时间少,也没认真收拾出一个给自己的书房。

我习惯性地总和年长我十多岁的老哥哥们喝酒聊天,把他们当成灯塔,提示生活的方向。超级热爱妇女的时候,我问他们如何管理性欲;看美女开始心旌不乱摇的时候,我问他们如何管理衰老。一个老哥反问我:“你十岁前最喜欢干的三件事儿是什么?”我一边想一边答:“我喜欢看书,我喜欢随便写点什么,我喜欢喝得晕晕地和好玩儿的人聊聊。”我小时候,大人常常偷偷给小孩儿酒喝,似乎是种最安全的犯法违纪。这个老哥儿说:“你老了之后,就再多看看书,再多随便写点什么,再多喝多蛋逼,你就会有个幸福的晚年。你总强调你贪财好色,你的贪财会随着你的修行而消散,你的好色会随着你的衰老而解脱。”

出生地附近的这个房子相对大,我决定认真收拾出一间书房,在里面,看看书,随便写点什么,喝口儿,“掩书余味在胸中”。

第一,书房要有个名儿,这个名儿要用很黑很浓的大毛笔字写出来。我有几个备选:不二堂、书窠、淫书、时间。

第二,书房要有些书法,大大小小,散漫在空间里。不要复制品,和真迹相比,复制品失去了一些不易察觉但是至关重要的信息。看得上的古代文人墨迹都已经比房子还贵了,我找点我的文字英雄的手迹,东求西求,有一页艾青的,有半页王小波的,我还拉李敬泽兄给我写了张岱的文章题目:“一世界的热闹,一个人的梦。”我还想找点儿和尚的墨迹,我买了一些荒木经惟的大字,还打算买一点井上有一的单字,我还打算自己写一点一休宗纯写过的句子:“一夜杏花雨,满城流水香。”“风狂狂客起狂风,来往淫坊酒肆中。”

第三,书房要有窗,窗外近处有花、远处有树。花和树放在窗子里看,特别好看。花浓树重的时候,映书皆明;花残树简的时候,涤心皆凛。喜鹊在树杈筑巢,从各处衔来长短不等的枝条。喜鹊一根根搭建,我一段段写,它的巢筑完了,我的小说写完了。尽管我不知道这两者的关系,但我确定这两者一定有某种关系。

第四,书房要有零星植物。拿个宋元的龙泉窑或金元的钧窑完整花器装新鲜的花朵,拿个残器装残荷,北方菖蒲难养,有些兰草反而好养,一周浇一次水,就能活得很好。

第五,书房要有点桌椅。不用太多,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最多两把椅子。桌子要大,可以堆两三堆书,可以同时摊开,对照、参考,比如读《资治通鉴》时同时打开某部《二十四史》和某册《中国历史地图集》。椅子要硬木明式的,长期坐着,坐在木头上比坐在塑料化纤上更舒服,也更容易正襟危坐,带着浩然之气去读、去写、去思考。

第六,书房要有床,一张小单人床就好。午饭之后,读三五页书,浑然入睡,昏然醒来,一天神清气爽,读书、写作有如神助。

第七,书房要有个旧中药柜。一对,每个上下左右七排斗,一斗三格,可以收纳现代生活中的各类小件杂物,比如充电器、U盘、证件,等等。

第八,书房要有个小音箱,无源,主要用来开电话会,偶尔用来听听民谣。

第九,书房要有茶有酒。茶提神,酒通幽。不用设茶席,有个保温杯,有个直径九厘米左右的小建盏就好。不用放红酒柜,开瓶威士忌就好,个把月不会坏,一个人慢慢喝,酒杯可用小建盏兼。

第十,书房要有笔墨纸砚。唐宋石砚一大、一小,兼顾写大字和写小字的需求,读写累了,酒喝多了,写写毛笔字,热气徐徐从十指而出。

第十一,书房要有点古董,养眼、养手、养心。找个紫檀托盘,放几枚红山和龙山碎玉、珊瑚和沉香念珠,眼望悦目,手摸凝神。很多精神其实依附在器物上,眼望手摸古器物,追三代遗风,如面见上古先贤;格物致知,补经传阙亡,正腐儒谬误。

第十二,书房要有书,很多很多书。所有空的墙上都装书架,所有书架都放上书。尽管已经明白,人生有涯,不可能读尽天下书,至今还没怎么涉猎的领域,估计余生里也不会很深地涉猎了,但是在已经涉猎的领域会越探求越深入,相关的书也会越积越多。

在之后的半年里,我会按照上面的标准,用零散的时间把书房收拾出来,然后没事儿就泡在里面,不知斗转星移、春去秋来、老之将至。

天堂其实不是图书馆的样子,是书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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