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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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琪面孔扭曲着桀桀怪叫着, 头上冒出青黑色浓烟, 全身骤然泛起赤红色, 然后颓然倒地。

在她倒地之前，青黑色浓烟被射到地上紧紧钉住。“摄魂钉！”它声音哆哆嗦嗦喊叫着。

这三个字儿一出来，那些半活人集体顿了顿，然后发狂似的四处乱窜。

“果然是被恶灵附体了！”林琅说着，拿着手中袋子，从中再掏一把摄魂钉，朝着四面八方的半活人射去。

她也是经了刚才夷寻应的提醒想到这点。洛河可以把人瞬间挪移到他想到的位置，却没道理能够操控他们。洛河能够操控的，只有鬼。

因此，他是用鬼附在了这些人的身上来达到目的！只不过这些人已经被他抽去了一缕魂魄所以根本神志不清，根本唤不醒。

厉鬼的哀叫声此起彼伏。

眼看着这些半活人身上所附之鬼一个个离体，忽然间变故陡生。

周遭方圆三里多外的地方，数个位置燃起熊熊烈火。那火苗忽而发青忽而发白，十几丈高。所冒浓烟呈赤红色，直冲天空。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夷寻应突然喊了声“不好”，一把拉住林琅：“现在能不能找到钟馗！”

“怎么回事。”林琅专注于把厉鬼打出半活人的躯体，并没有完全留意到周围的情形。

沈欧亚转着圈看了一周那些巨大火焰，脸色瞬间黑沉了下来：“这里已经被设了局。这些篝火所在位置为八门，将我们困在里面。”

“这只是表面。有些东西，你不如我们了解。”夷寻应咬着牙怒道一声，拉了林琅问：“你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

问她？林琅有片刻的茫然。沈欧亚不了解的东西，她会知道？

不知是不是巨大篝火的关系，四周的半活人已经停了动作，僵立在原处没有再四处逃散。

林琅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火燃起的位置，再细看身周的所有景色。而后她忽然想通了什么，不由地双目圆睁。

这里居然是个巨大的祭坛！

这些半活人，分明就是被洛河捉来祭祀用的。如果他们不赶紧离开的话，怕是也要被当做祭品献祭了！

林琅和夷寻应沉默地对视着。

“快跑！”林琅拉着夷寻应就往外去。

可是已经迟了。

周围响起轰隆隆的嗡鸣声。声浪仿佛从极远的地方震过来，如有实质一般，震得人耳膜发疼头脑剧痛。

沈欧亚一声清喝，长剑挽了个剑花，朝天而指。

长剑悬在空中稳稳停住。沈欧亚双手掐诀，闭目念唱道诀。长剑随着他的朗声唱念而发出清啸。啸声和嗡鸣声堪堪相抵，各自用力着，谁也不能越过谁去。

沈欧亚额上冒出细密汗珠。

林琅忧心，想要出手相助，被夷寻应一把拖住。他轻轻摇了摇头，她抿唇只能收手。

就在两种声浪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强弱之分时，在林子尽头的位置，突然爆出一道金光。那金光足有篮球场那么大，其间隐约现出人形。

“明明是龌龊的养鬼人，偏要故作高深装作得到高人的样子。”夷寻应冷哼着，非常不屑地道：“骗骗自己还行，想要糊弄别人，却是不成的。”

他说话的时候加重了力道，又并了道行在里面，使得那不屑的语气加重了数倍，直直传到了金光那边。

洛河干瘦的身形从金光中嗖地飞出，直接穿过两边的声浪对抗，停在了夷寻应跟前。

和上一次见到时候相比，这个时候的他样子更为干瘪，甚至脱了形。眼眶突出，眼睛深深地凹陷在里面，脸颊两边只剩下了满是皱纹的干皮，嘴巴皱皱地贴紧牙齿，随着他的呼吸，隐约可以看到牙齿的形状在他唇边浮起。

“装作高人？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洛河森然地呵呵笑着，白发在空中仿佛无数蛇一样四处乱飞：“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高人’！”

他声音浑浊地嗷嗷叫着。

周围地表半活人瞬间暴起，齐齐朝着三人奔来。

地上沙土忽地飞起又忽地落下。在这顷刻间，无数白骨已经从地下爬出，乱舞着朝向他们所在的位置飞速靠拢。

沈欧亚几乎快要力竭。

祭坛四周的火苗更加高涨，嗡鸣声更是响彻天地。空中漫起无边的黑云，从高空中重重压了下来。

在这铺天盖地的可怕情境里，洛河张开双臂哈哈大笑着：“有你们几个道行高深的娃娃当祭品，老夫也是心满意足了！”

眼看着白骨和半活人将要来到三人周围将他们团团包围住，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林琅却是唇角微微勾起，忽地一笑。

“你真当我们仿佛困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她双手虚空画符，促狭地朝洛河眨眨眼：“我们不过是给你点甜头，误以为我们慌了神而已。”

刚才两人对视的时候，已经从对方眼中读懂了都想要引蛇入洞的心思。

随即二人默契地相互配合，做出恐惧想要逃跑的姿态，并非是拿不下洛河，而是等着他乖乖自投罗网。

符已成型。

林琅朝天一笑，高声道：“雷公老儿，再借你雷一用！”

与此同时夷寻应衣袂无风自动。他双手掐诀，成剑向地一指，沉声喝道：“阴兵自来！”

天降神雷，轰鸣震天。地起阴风，鬼气怒号。

被这一阳一阴两种肆虐而来的力量夹在中央，洛河脸色当即骤变。

饶是他提前布下了天罗地网，也难逃这天神之力与地府之力！

第 28 章

极致的刺目亮光破开空中黑暗, 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直劈下来。雷声阵阵，带着无法阻挡的劈山之力, 极快地在大祭坛中射出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洛河神色当即一变：“天雷！”

这和受劫的或者是普通人引来从天而降的雷不同。这分明是带着神力的雷公所为！

伴随着那无数个深入地底的裂痕的出现，地面开始变形倾斜。

当地面倾斜到几乎无法站立时, 一个足有几丈宽的裂缝中突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脚步声同时响起的，是行走时铠甲武器的摩擦声。

洛河苍老干瘪的脸孔开始扭曲。他哆哆嗦嗦地掐了个决，仓皇地想要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又不时喝道：“众鬼皆听我令！”

他把这几个字念了无数遍。但是, 曾经非常有用的诀此刻却全然没了用处。

没有一个厉鬼出现在他的身边供他驱使。

他的身影也没有开始消失去往另一个地方。

洛河恍然发觉到, 自己的一切本事都没了用武之地。他开始抖若筛糠。

几千阴兵倏然而至拦住了他的去路。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阴兵中间, 让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

黑白两无常一前一后地飘然而出, 前者扣住了他的双臂, 后者扼住了他的喉咙, 让他无处可逃。

祭坛边上的巨大篝火一下子全部熄灭。随即，周遭的藤蔓全部干枯。地面上现出一片灰败的尘土色。

这些都是在短短一两秒内发生的。速度之快, 直接吓得洛河裤子都湿了。

“哟, 这就不行了呀？”白无常轻轻笑着：“你私自夺人生魂，暗暗窃取我司厉鬼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呢？”

黑无常哼哼着舔了舔嘴角：“要不把他给我吃了吧。”

洛河老泪横流, 想要给自己求个情，可是黑无常的舌头在他喉咙上舔过来舔过去的, 他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两位且慢。”夷寻应出声唤道。

沈欧亚见大势已定，粗粗喘着气收起长剑, 斜着眼睨向林琅和夷寻应。

林琅射出数道摄魂钉把洛河钉在了地上, 手指掐诀止了天雷。

摄魂钉透体而入。洛河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了, 却是魂魄被钉时因为无法忍受的剧痛而“啊”地一声尖叫。

他扭着身子想要挣脱，夷寻应已经掠身而至来到他的身边，食指点在他的眉心。

“我问你一句话，你给我老实回答。”夷寻应：“孙文武是你什么人。”

乍一听闻这个名字，洛河的脸上总算是浮现了点正常人的神色。那是一种可以称之为‘悲伤’的情绪。

洛河：“他，是我的关门弟子。偷过我的东西，被我赶出去了。”

夷寻应嗤地一声，冷冷道：“做师父的喜欢偷，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也如此。你偷走那些的一缕魂，是时候交出来了。”

无数白色的亮光从夷寻应指尖飘出，一点点散落到那些半活人的身上。他们或是赤红或是苍白的身体慢慢开始恢复正常颜色。

趁着夷寻应在忙着，林琅凑到白无常身边：“你们和他很熟？”

“当然熟啊！”白无常朝她微笑着答：“几千年前莫说是樊大人了，就连您我们也是很熟的。”

黑无常暂时收了舌头，含糊着说：“是几千年还是上万年来着？”

“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是很久。那时候玉…”白无常说到半截忽然闭了嘴。

沈欧亚放大的脸庞在他跟前出现：“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哈哈没想到沈先生也在，我可是刚看见。”白无常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后退两步。

这时候夷寻应已经把半活人丢失的那一魂全部取净送回了那些人的身体内。

黑无常命阴兵扣住洛河与那些厉鬼。

白无常的视线不住在林琅的鼎上转来转去。

思及狰狞鬼他们曾经帮过自己，林琅捂住自个儿的鼎说：“该给你们的，我会找小钟处理。其他的我自己来。”

白无常嘿嘿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黑白二鬼朝林琅他们三人抱了抱拳，大手一挥，带着阴兵快速撤离。等到最后一个阴兵彻底离开之后，那些因天雷而起的深度裂缝也跟着消失不见。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恢复到了正常。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要醒。

三人不打算让这些人发现，索性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暂时藏身。拿出手机看稍微有点信号了，赶紧给沈明亚打了个电话，和他说了具体位置，让他来接人。

在隐蔽处看着车子陆陆续续开进来，见沈明亚命人把这些“在外游玩迷路”的人们救走后，三人才松了口气，转到外面来，打算开车离开。

刚才一直黑着脸不吭声的沈欧亚，终于开了口，绷着脸声音阴沉：“敢情就我一个人这么卖力？你们俩倒好，默契十足地在那边做戏。害得我真以为你们撑不住了，以一人之力独自硬扛住那大祭坛的嗡鸣。”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还扛了那么久的时间！”双手张开，比划了个大概两三米的夸张长度。

林琅心虚，快速转移话题，和夷寻应说：“你刚刚问洛河问题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选择沈家？”

她只所以这样说，是她心里有个疙瘩，总觉得沈家被洛河谋害，或许与孙文武有关系。特别是在确认了洛河是孙文武的师父后，这种情绪更强烈了。

孙文武是在她们学校出的事情，做师父的为徒弟报仇，辗转寻到了沈家，这也很说得通。

“你想多了。”回答的并非夷寻应，而是沈欧亚。他冷着脸摸着剑鞘：“洛河选择我哥的新居，纯粹因为那里是风水宝地。”

“嗯。”夷寻应接道：“建别墅区的老总找的风水先生倒是不错，看中的那块地方是真的很好。想当初我择了那里做族里长老居所的时候…”

话到一半，他恍然惊觉自己好似说得太多了点，截住话头不肯继续了。

林琅却是发现了他话语中的关键点，奇道：“什么族？”下意识又问：“难道是和青族？”

意料之外的是，一向能够很好遮掩情绪的夷寻应，在听到她这句问话后明显地神情有些不对了。

林琅喃喃道：“那么说，你真的是和青族的人。不对，应该说，你以前是。”

而且不出所料的话，这个‘以前’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毕竟现在这里是别墅区，而和青族地界，也已经在距离这里很远之外的地方。

夷寻应眉心紧拧，心事重重地没有答她。

倒是沈欧亚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后，含含糊糊地答道：“你说是就是吧。”

第29章 第 29 章

回别墅区的路上, 夷寻应开车，沈欧亚给顾珏打电话。

“怎么总是打不通。”沈欧亚算得上脾气不错的了，一直电话都没法通，他也被气得差点砸了手机：“山里的信号那么差，他为什么还要留号码。”

说到信号差, 林琅忽然想起来之前忽略了的一件事。

“或许山里的信号不如我们想象得那么差。”她道：“我记得之前在学校，顾珂听说我们来西北，就给她哥哥打了电话。如果是信号问题的话, 只能说她在远在千里外的学校时, 山内信号还算不错。现在忽然变差了。”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沈欧亚若有所思。

夷寻应敲了敲方向盘, 等林琅他们俩看过去了，他才慢悠悠说：“别想了。真想找他，去一趟山里就行。不想找他, 直接回学校一了百了。”

林琅没吭声。

沈欧亚不赞同地摇摇头：“我想我们走了后, 让他帮忙看一下我哥哥这边。收费可以高一点, 最重要的是保了我哥的安全。”

如果是为了这个, 特意赶去和青山脉深处倒是不划算。人不一定找得到, 还要白白耗光了请来的假期。

不如另请高明。毕竟沈欧亚是道家传人，寻几个同道中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件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一行人沉默着回到了沈明亚的居所。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几乎完全落了下去，只是尚还留了点橙红色光亮在人间。

令人意外的是，进了别墅大门下了车, 迎接三人的不是沈明亚, 而是痛哭流涕一日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的郭志高。

“几位高人！救救琪琪吧！”郭志高激动地两手乱舞, 作势就要往地上跪。

沈欧亚连忙扶起他来，倒不是为别的，主要郭志高是自家哥哥的未来老丈人：“有什么事起来再说吧。”

郭志高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哥说要解除婚约！琪琪都这样了，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听到这个消息，沈欧亚脸色毫无波动。

——原本事情就是从郭琪怀疑沈明亚、非要请高人给闹出来的，引狼入室。整件事情她算得上是最自作自受的一个了，沈明亚等到把人找到才说解除婚约已经仁至义尽。

解除婚约理所应当，没毛病。

看到沈家二少爷无动于衷，郭志高这才急了。

他一改之前求帮忙的低声下气的模样，刷地下站得笔直：“你就不打算管管吗？你们弄丢了我女儿在先，又骗我说人去旅游了，你们沈家简直欺人太甚！”

沈欧亚压根懒得理他，直接扬声朝着楼里方向叫：“哥！你出来。”

郭志高还不放过沈欧亚，双手扣牢沈欧亚的手臂死都不撒手。

林琅看得都服气了。

见过翻脸的，没见过翻脸那么快的。更何况如果不是郭琪非要去查梁雅，也不至于给了洛河可趁之机，那么容易就在沈明亚新房设了个养鬼处。

郭志高嚷嚷得理直气壮。

“你可别急。”夷寻应抱胸在旁边冷冷看着郭志高：“你一急，惹恼了沈二少，你女儿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醒不过来？”郭志高愣了，抓着沈欧亚手臂的双手不由自主松开了点。

林琅好笑地横了夷寻应一眼，跟着附和：“是啊。”

沈欧亚不知道夷寻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沉默不接话。

毕竟郭琪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天知道夷寻应想做什么。

郭志高被夷寻应认真而冷漠的眼神给惊到了。问题是郭琪现在确实昏迷不醒，只不过先前沈明亚说到了明天中午人就可以醒来，他就没太把那昏迷当回事。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郭志高犹在怀疑。

夷寻应淡淡道：“她原本去外旅游也是被洛河怂恿，只不过你不知道。不然她怎么跑到了洛河所在的地方。事先声明，我们可不知道她在洛河那里，只是想着洛河忽然跑了有些蹊跷。谁知追到那边发现了你女儿。”

他的话正戳在了郭志高的心窝上。

照着郭志高的想法，就算沈家人说谎，郭琪也没道理会在洛河那儿出现。要知道，沈家人压根不知道洛河的老窝在哪里，这还是他告诉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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