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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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老舰长

张翼德把陆伯言拉进他的小屋,拍出一瓶白酒:“来来来…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我天天忙着整治这帮人渣都快气炸了!听说你也是得罪了些人才被整到这来的?那就是和我老张一样喽?”

“你当年干什么了?”

“我把军需处长他二姨父给打了。”

“为什么?”

“因为老子的兵没有酒喝,一看配给全到他的店里去了。妈的发来的防寒服里全是空心也就忍了,居然连酒也要贪走。”

张翼德眼睛一亮,献宝似的把一旁床上罩的帆布一掀,居然是摞成堆的白酒箱,“我老张手下的兵跟着我没别的好处,就是酒绝对不会少的。那帮兔崽子当初不打算给我们舰发酒,后来被老张俺开着战船截了他们一艘专供货船,搬来的烟酒那是够吃十年的了哈哈。”

“这事最后就这么了了?”陆伯言有些惊奇。

“当然…那艘船是他们挂了军号搞走私的!我抢了那是为国护税不是?”

陆伯言大笑,举酒瓶和张翼德碰了畅饮。

他忽然想起什么:“难道这艘船上是没有舰长的?”

张翼德抓抓头:“或许有吧…但很多年我没有见过他了,也从没有听他发过任何命令,他的样子我都记不起来,他好像三十几岁就来这,现在五十多年了吧…也许早烂在什么地方了,管他呢…”他抓起瓶来又要碰。

陆伯言迅速起身:“你不管我可不能不管,带我去舰长室。”

“舰长室…按理说是在这个方向吧。”半小时后,张翼德在迷宫般的舰体中犯迷糊,“这条路我好面熟,我们是不是来过?”

“你究竟是不是这条船上的人啊。”陆伯言苦笑。

“废话,要是老张认路,那还至于刚才警报跑了那么久才到?”

“原来如此…”

“等等等等…”张翼德拉陆伯言停下,“我记得以前这里应该有个门才对啊…”

他伸手去墙上摸,然后大骂:“他妈的是谁乱涂乱画把这里盖上了?”

他找到一个按钮,伸手一按,砰砰卡卡响了半天,那扇快锈死的门才慢慢打开,中间还铛一声巨响,不知哪根轴断了,锈尘喷两人一脸。

“这是通向舰长室的门?有多少年没开过了?”

“没十年也有八年了吧,我上回去见舰长那好像是我小时候的事了…”

这条通向舰中心的甬道,锈迹斑斑灯光昏暗,好像很多年没有人走过了。

陆伯言和张翼德都不由举起电筒,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的走。一段路后张翼德醒悟过来:“我们这是做什么?这是去舰长室,又不是去探宝魔窟。”然后故意把铁板踏得当当响,要为自己壮胆一般。

来到尽头的另一扇门前,铭牌上写着古体文字。张翼德看了半天,愣是不认识。“这上面写得什么?”

“这块牌子也许有两千年历史了吧。”陆伯言笑着,“这还是六十九代前的古汉字,和龙渊山壁上的文字相近,我想这里就是舰长室了。”

张翼德去找电子门钮,却发现早已朽烂,也不知几百年没有人碰过了,他抹上一手黑灰,怒唾一口,上去就是一脚,大喊着:“里面有人吗?”

陆伯言摇摇头,来到控制面板前,掏出军刀把面板撬起来,开始接电线。

“这你也会?”张翼德好奇的凑过来,“你以前干特种兵的吧。”

“不是,向我的一陆战队出身来深造的学生学来的。我教他制海理论,他教我撬锁迷香。”

“你们海军都是练贼的吧。”

“你们海军?好像你不是的。”

“妈的,我张翼德正宗空军特战十七师上校,十六星飞行员!不是爱喝酒犯了太多纪律,我怎么会被发到这儿来,说是转海军航空兵,可这破船上哪有战机?全是一千年前的古董,航空博物馆里的也没这全啊。”

“怪不得,只有空军专喜欢招你们这种头脑简单愣头青。”

“怎么着!怎么着!”张翼德豹眼鼓起,“不服?一会儿找台训练机练练?没上阵打过仗,就少来我面前充大头!”

“你真打过仗?你那十六星不是击落的友机吧。”

“我呸!这要换了别人,我老张一拳就捶死你。知道南海列岛保卫战吗?那年头你们海军穷得光屁股,母舰都没一艘,愣靠我们空军一个行星一个行星的转场接力飞到战场去的,别人上百艘战船早在那候着了,那一仗打的!”张翼德眼中奕奕放光,仿佛回到当年:“我们师是第一个到的,先锋才七十多架战机,别人上百艘船呢,已经开始登陆了。我们问师长打不打,师长说不打——不打是丫养的!我们那就一个狂轰乱炸啊,在炮火中穿,你知道那是啥感觉不?你已经忘记自己是谁了,满天的梭子弹飞,谁管它,盯准了瞄准镜一艘接一艘,等到突然我发现再也找不到敌舰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打了七个小时,我们师早拼光了,满天都是援军。就那一战我打沉了三艘船,十架敌机,这么的十六星,我们师比我战果好的多了去了,不过…他们都死了。”

张翼德放低了声间,叹一声:“所以我是我们师唯一的一个十六星飞行员了。”

陆伯言拍拍他的肩:“老张,我刚才说你是头脑简单愣头青,现在你要知道,我不是在笑你。”

张翼德点点头:“没错,我当时要是多一点心思,我肯定就怕死了。当时那些兄弟们要是多想一点,也不会豁出去拼了。你说的对,咱们空军都是这号人…至少…当年都是。”

他长叹一声:“现在的空军…全是贵族子弟的游乐园了吧。这么多年没仗打,都来混混空军,在战机前照张相,出去骗小姑娘多风光啊。整天一到晚上就出去泡吧,第二天黑着眼圈训练,老张看不惯,就是看不惯,这样的我见一个打一个…这不…被打到这里来了。”

陆伯言大笑:“我以前以为这里全是流氓怕死鬼,没想到还有野人。”

张翼德也大笑,正他张大嘴时,陆伯言手中的电线火花一闪,那门在他们面前开了。

张翼德的嘴就半天没有闭上。

在他们的想像中,里面应该结满了蛛网,一座朽椅上躺着一具枯骨。但他们看到的是,整洁光亮、一尘不染,舰长室仍威严肃穆。

“这舰长叫什么名字?”陆伯言问。

“徐谦…徐谦8301。”一位军服笔挺的白发老者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起来能有八十岁了。

陆伯言和张翼德不由都立正敬礼。

“海航303队大队长张翼德。”

“新任精卫号副舰长兼训导员陆伯言前来报到。”

“陆伯言?”老头眼睛中闪过一丝光,打量着他,“新任副舰长?你犯的错一定不小,他们这是想让你来接替我,一辈子给我守墓啊。”

陆伯言微笑:“没犯什么大事,就是骂了一些人。”

徐谦点点头:“嗯,果然就是你。我听说了,你真狂啊,‘若是来年凛风起’…”他默默吟着,长叹一声:“可惜现在是暖风吹得游人醉,不知盛夏后是秋啊。”

“没想到您把自己关在这屋里几十年不管事,外面的事你全知道。”陆伯言伸头去拭旁边的仪器,发现像刚擦过的没有一点灰。

“我能管什么呢?”徐谦苦笑,“我能管的,只有自己这一间陋室罢了。”

“您是舰长,不是舰长室清洁工。”

“这艘船不需要舰长,它再也不会接到出动的命令了,这些人也不可能被送上战场,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死、烂掉。”

“但您是舰长,这是军队的任命!是你的职责!”陆伯言直视徐谦,张翼德在一边奇怪看着陆伯言,觉得这么较真干吗。

徐谦怆然冷笑:“职责?我前半生恪守职责,绝不同流合污,这就是对我职责的奖赏。”

“所以你后半生决定做一个窝囊废?”陆伯言语不留情,张翼德偷拍拍他,低声道:“过了啊。”

徐谦没有被激怒:“好,陆伯言先生,现在你就是全权代理舰长了,我倒想看看你能干什么。”

“全权代理?那你也要接受我的指挥。”

徐谦吸一口气,沉吟一会儿说:“当然。”

“好!舰长阁下,现在请你带上清扫工具,我给你半年时间,你要把全舰每一处角落都打扫的和舰长室一样。”

“你别来劲啊。”张翼德瞪着陆伯言,“人家老头儿八十岁了,你想过舰长瘾,别到精卫号上来,这里没人在乎什么狗屁舰长!”

“真的?”陆伯言转向他,“我以为你上过战场,会和别人不一样。原来一动真格的,就露了馅,有令不行,你算什么狗屁军人?”

“我他妈的不算军人?我上战场的时候…”张翼德举起拳头。

陆伯言一拳捣在他的胁上,张翼德痛吸着气歪倒在地。

陆伯言冷冷俯视他:“我问你:你还想有一天再开上战机吗?你还想有一天能离开这个地方吗?你还想着有一天这艘战舰能起航出征吗?”

“混蛋,那是不可能的!”张翼德大喊,“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谁会把我们这样的流放犯编入序列?这艘舰注定锈死在这,永远也不会再接到出征的命令!你看看他!看看这老头!他当年来的时候和你一样,他真得曾经把全舰自己擦一遍,没有人跟着他干,都看着他!我看过战舰记录,我看着他在录像中自己躬着身擦甲板的样子我都想哭,但换了我在那时,我也不会帮他!因为他活该!他想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他注定失败!你看他现在什么样子?他连舰长室都不敢走出去,他只能一遍遍的擦着自己唯一能控制的这几平米,每天把军装穿得笔挺但发布不了一道命令!陆伯言,他就是你的明天!”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好像已经看到了他的未来。

室中沉默了,一秒,五秒,十秒。

然后陆伯言说:“我不信。”

张翼德冷笑说:“你会信的。”

“没有人会听我的,那是因为他们都不信。张翼德,你也不信。徐谦,你也不信,你们都不信。活该倒霉的是你们,活该烂在这里的是你们。但我不是,我告诉你们!我陆伯言在哪,哪里就要是最好的!我手下的学生,都是最好的,我手下的兵,也要是最好的。我现在是全权代理舰长,这是我的战舰,所以它也是要是最好的!”

张翼德看着他,然后发现冷笑。

“我曾经是最好的兵,但那是曾经。这老头也曾经是最好的军官,但也是曾经了。你,陆伯言,现在也许是个好样的。但是时间会改变你,把你变成和我们一样,一样孬种,一样窝囊废!一样绝望,你斗不过时间,我们刚在时,都发誓自己不会一辈子呆在这里,发誓会走出去,但结果怎么样?”

“你现在还活着!”陆伯言转指徐谦,“他也还活着!你们不是还没死吗?没死的人是不会烂的!你们一辈子还没过完!你怎么知道你已经完了?”

他直视着面前的人:“你们不信我,不战斗。你们就一定烂掉。你们信我一次,拼一次,有什么损失?比烂掉更让你们痛苦吗?”

徐谦叹息一声:“陆伯言,你还年轻。你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种痛苦,比慢慢烂掉更无法忍受,那就是知道希望就在那里,但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触及到。”

“你们真得都相信自己尽过全力?”陆伯言的声音低缓下来。

张翼德点点头,徐谦也点点头。

“那么…这艘船上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尽过全力吗?”

“这正是问题所在,”徐谦走近他,“你想坚持自己已经太难,你还以为你可以改变所有人?”

陆伯言像被这句话击中了,他慢慢退后,坐在座椅上,像也是也失去了信心。

但渐渐的,他发现自己的面前,正是精卫号的操纵中枢平台。

“也许是傻,也许是不可能,也许是狂妄,但我还是要说…”他的手握紧了舵柄,“我要让这艘战舰重新起航。”

第6节 大扫除

“清洁战舰行动?”所有船员听到这命令,都大笑起来。

“上次大扫除你还记得什么时候么?”胖老头问身边的光头刺青。

“五十年前?反正我来后就没听说这里还需要打扫。”

“嗯,我来时有过一次清扫命令,结果怎么样,没人动弹,那舰长…那时候他还年轻着呢,气得只有自己一个人亲自一个舱一个舱的擦啊,说实在话当时我都有点忍不住想去帮他了,但是那时候站出去,一定被全船的人鄙视,没准还要挨打,所以谁都没有出去。那舰长自己擦了三月,这边擦完,那边我们在后边吐痰撒尿,终于那一天,我看见他慢慢直得身来,长叹了一声,说:‘上天,你看见了,我真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我现在认命了。’于是进了舰长室,再也没有出来过。”

“现在呢?他死了么?这命令不会又是他发的吧。”

“怎么可能呢?一定是那个新来舰长发神经了。”

“就那个一来就按警报打人的家伙,我最讨厌这种人了,他说我们没军纪,他就有军纪?有军纪把我的牙都打掉了?”

“不过这位新舰长的脾气,好像比五十年前那位火爆多了。”

“哈哈,呸,看着吧,最后他一样要乖乖自己去擦地板的。”

“听好了。”旁边一个大块头挤来,“那边传出话来了,这次谁也不许动手清洁,不然让他死得连尸首也找不着。”

“放心吧,你以为这次还有谁会傻到去听令,让那新来的家伙看看精卫号是什么传统!”

命令发下去一天,没有任何一个舱室动手打扫。

舰长室中,张翼德冷笑看着陆伯言:“告诉我你下面还有什么招?”

“不服从命令者应当怎么处置?”

“得了吧。就算当枪决?你指望我老张去拿枪给你突突了他们?”

“你不是能扣他们口粮么?”

“喂,听着,我张翼德不是你一伙的,你别指望我为了你这死脑筋去得罪全船的人,我还想在这混下去呢。”

“你在这船上呆了这么久了。”陆伯言望着他,“你心里早就明白,想在这里生存下去,靠做老好人是没有用的。”

“但我最多能镇住几个打架的,可现在你是在和全船人对抗!”

“是的,这是战争。”陆伯言盯住张翼德,“你怕了?”

“我…我怕个屁!但是…他们不是真的敌人,是真敌人我就豁了冲了去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了。但现在谁去给你执行军纪?”

“你这黑头果然只会冲锋,不会打仗。兵法云,敌人人多,咋办?”

“跑啊!”

“屁话!分而击之!”陆伯言拍案下去,“传令下去,封舱!”

急促的警报声再次响彻全船。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舱中人捂紧耳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妈的妈的!”外面气急败坏跑进人来,“封舱了,所有通道门全锁了!”

“哇靠,这小子还真是狠啊!”胖老头跳起来,“要玩真的?兄弟们!这时候谁也不准孬,记住,他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有种他就不给饭吃饿死我们!”

“犯得上吗?”一旁有人可怜巴巴说,“斗什么气啊,把舱室扫一下用得了半天吗?为这个饭都不吃了?”

“饭不吃也罢了,可他妈的烟酒全断了啊!”有人大喊。

一句话惊醒全舱人,突然所有人冲向床底藏的酒瓶烟盒,争抢成一团。

被整训的第一个舱室就是张翼德手下队员的。

“都他妈的给我起来!”舱门打开,张翼德冲进去,“为什么不执行军令?”

“头儿,”一兵站起来,“你不是跟我们说么,只准听你的,其他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理。”

“那我现在命令你们打扫!快动手!”

“慢着。”陆伯言走到他身边,打量着众人,“只准听队长的?其他谁的话也不听。这是哪个军队的规矩?”

张翼德有点不快:“陆兄,你不亲自上战场不知道。在战场上带兵就得这么带,不然我这边冲着锋,后面一个电话打来要撤退,那不害死全团人吗?”

“哦,你懂带兵。”陆伯言看看他,“那你现在说说,你倒是听不听上级的指挥呢。”

“那得看上面说得话是对是错。”

“上级的话是对是错?你说了算?”

“对。”

“那么你的手下全死了,你也负全责?”

“这…那当然!我会和他们死在一块。”

“整个战役因为你们这阵地的人死光了而输了,你也负责任?”

“你少和我扯这个蛋!”张翼德凑近陆伯言,突然压低了声音,“在我的兵面前给我留点面子行不?”

陆伯言摇摇头:“这里没有面子,只有规矩。”

张翼德黑脸涨成红脸,咬牙攥拳憋了半天:“当然!我全权服从舰长的指挥!”

“你们听见了。”陆伯言看向士兵们。

士兵们面面相觑,突然有人喊一声:“立正!”大家条件反射似的跳起来,大概是好多年没有练过立正了,哗啦啦摔成一堆。有得手里还端着酒瓶不肯撒手,有的点着的香烟无处放,忙夹在耳朵上。

张翼德歪头皱眉,心想这帮家伙真不给我长脸。

陆伯言笑看着他们,慢慢从这些兵面前走过,一个个细细打量,也不说稍息解散。

士兵们站得满头大汗,多少年没练过军姿了,站五分钟就开始摇摇晃晃,最倒霉的是那拎酒瓶的,手开始酸痛。比最倒霉还倒霉的是那耳朵上夹烟的,头发已经开始滋滋冒烟。

张翼德哭笑不得:“舰长大人,我以后一定好好每天让他们练几小时步操,现在你饶了他们吧。”

陆伯言点点头:“好,现在整顿军装,带上武器,去邻舱执行任务!”

胖老头所在的舱是全船第二百一十六个接受整训的舱。

轮到他们的时候,这帮人已经断烟断酒半个月,一个个倒在地上打滚装死。

舱门打开,陆伯言扫了一眼他们,只问了一句话:“原来还地方没有打扫干净么?有谁愿意打扫这里的人发一天的烟酒配给。”

陆伯言身后的好几千人一声欢呼,就要冲进去抢着打扫。

胖老头用尽全身最后力量跳起来:“住手!这是我们的舱,我们生在这,长在这,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要扫也得我们自己扫!”

然后冲上去擦舱壁。

“叛徒啊!”周围传来一片怒骂之声,地上的人全跳起来去争仅有的抹布扫把。

“五十年啊…”徐谦晃着满头白发,“为什么五十年前我做不到呢?”

“因为你是好军官,却不是好统帅,你只有决心,却不懂战略。所以你败退了,我却能胜。”陆伯言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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