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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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在她落地的时候,左手一把抓住了杨婆婆的后脖子,没有用打的动作,而是借势将左手的紫微讳,稍微用力地按压在杨婆婆的后脖子上。只见她的手脚开始乱蹬,但是在地上却无法动弹。假如此刻我的手心没有紫微讳的话。我想我是压制不了这种被附身的力量的。这个时候,我把六方印也按压在杨婆婆的头顶百会穴的位置,稍微用力,开始一边顺时针匀速在头顶旋转着,一边口中念诵道:“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急急如律令!”

这段咒叫六丁六甲咒,是一段护体、提神醒脑的咒文。这道咒文对于鬼怪本身并不具备什么伤害作用,顶多只能虚张声势的吓唬一下,但却能够因此让这个被鬼缠住的人,聚集自身的精神而不被别的附身物挤得七零八落。加上这是一只猫,我甚至觉得就算我念驱邪驱鬼的咒文,它都不一定能够被赶走,毕竟也听不懂。所以这段六丁六甲咒。是我念给杨婆婆身体里的魂魄听的。只要魂魄的精神在咒文的催动之下得以集中,那自然就能够让占据身体的其他亡魂无路可走。

这一招非常管用,咒文念完后两三秒,杨婆婆原本在拼命挣扎的身体,突然静止不动了。就好像一个人睡着了一样。我知道,这意味着老猫的亡魂已经离开了杨婆婆的身体。于是我松开抓住杨婆婆脖子的手,站起身来,到处寻找着起初看到的那只猫的黑影,这时候,从我身后的坟墓方向,再度传来了那种诡异的猫叫声。

之所以说它诡异,不仅仅是因为这种声音已经在此之前出现过好几次,而在于我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只闻其声,不见其物。我侧着身子慢慢靠近,发现声音是从杨婆婆老伴儿的那个土坟方向传过来,走近之后就发现。这猫叫声有些浑浊,像是捂在被子里说话一样,仔细听了听,才察觉到,那声音是从坟墓里面发出来的。

杨婆婆头一晚,就是被这坟墓里的猫叫声吓得坐地不起。尽管我心有准备,此刻听见还是有些吃惊。鬼魂具备穿透的能力,可是这老猫为什么要钻进坟墓?是为了躲避我的追击吗?那又为什么还要发出动静让我察觉?

按照师父的分析,这猫之所以附身在杨婆婆身上,其实是为了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杨婆婆,不让杨婆婆被其他的鬼魂伤害。这里其他的鬼魂,却恰恰是它躲进去的这个坟墓的主人。我轻轻把耳朵靠近坟墓,好让那种猫叫声让我听得更清楚一点,这时候才发现,猫叫的声音不光是发怒的叫喊,还有一种着急之下,却又无计可施的感觉。

难道说。这猫是被墓主人给抓进去的吗?想要挣扎却又逃不掉吗?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赶紧在坟前插下并点燃了三支兵马香,此刻并非要它们帮我寻找踪迹,给它们下达的唯一一个命令,就是把猫给我找出来。

如果说猫是被杨婆婆的老伴儿抓住,那么我此刻的举动就无异于强行破门去别人家抓人一样。普通亡魂和兵马的关系就好比军队和老百姓的关系,形式和等级上来说,彼此是相等的。但从官职来说,我的兵马虽然是猖兵,但也能够以多压少,以强压弱。这只猫除了伤人害人这点意外,其余并无过错,如果让鬼打鬼给灭了,那也并非好事。

兵马得令后,我就继续在墓边静候,很快地,猫叫停止了。一团黑色的雾气从坟墓的另外一侧冒了出来,动作缓慢地飘到了我的脚边然后不再移动。

这是一种屈服的表现,我原本不打算动用兵马,因为害怕畜牲发狂后伤害到我的兵马。此刻才发现,还是这招简单粗暴,还比较管用。

由于没有处理动物灵的经验,也没有办法将其收为兵马,于是我只能在扶乩小木人上做了个封印,让老猫的亡魂附在上面,回头让师父想法子处理。在一切结束后,四下里安安静静,收回了兵马之后,那三支兵马香也就失去了意义。于是我蹲在土坟边上,心中默默感谢了一下杨婆婆的老伴儿刚才施以援手,接着烧了些纸钱,就把趴在泥地里的杨婆婆,用扛沙袋的姿势扛回了屋子。

把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以后,已经差不多是夜里1点多,我静静地在堂屋里坐着,那个位置正是白天杨婆婆坐下的位置。我一边包扎着手上的伤口,一边心里想着这杨婆婆元月十日的结局。师父曾说,咱们的职业就像是医生郎中,总有救不了的人,如果救不了,也就是命该如此。假如在这期间,夹杂了太多个人的情感。就会影响咱们的判断,而这个判断力的准确性,不光决定了咱们在这个行业里能走多远,甚至决定了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不会因为感情用事,而变成更大的危险。

那一夜。我不记得我究竟胡思乱想了多久,但那却是这连续几天来,最宁静的一个晚上。之后没有再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我也在差不多凌晨三点左右,因过于劳累,靠着墙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告诉杨婆婆,一切都已经办妥,这些日子你也被影响了不少,别种地了,好好在家休息,发发呆吧。杨婆婆很是高兴,对昨晚那剧烈的动静她丝毫也不记得。我也不愿意跟她说,既然知道这将是她最后的日子,那就安安稳稳地走到最后吧。

我连早饭也没有吃,就收拾了东西带下山。临走前,我把那个昨晚被猫扯坏的我扎来做寄身的木人重新拆散,放回到柴堆里。

下山之后,师父看我脸上沮丧。还以为我没办好事情就回来了,我告诉他事情都办妥了,除了我脸上手上都挂彩,以及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只猫的亡魂外,别的都没有问题。师父点点头,他大概知道我在沮丧什么,可是他也没办法,只能轻叹一口气,然后默默走开。

元月十日,杨婆婆自己家的床上去世,我没有去瞻仰,只是师父跟徐大妈提前做好了准备。也就让杨婆婆夫妻俩顺顺当当地离开了。师父回来后告诉我,杨婆婆去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微笑。

人这一世,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原本就是这么简简单单。这件事之后,我一度在这样有些消极的情绪里过了很多天。师父看我闷闷不乐,加上我也已经在村子里躲了一阵子风头,于是对我说,要不然,你跟我去散散心吧,正好我这几天要进城一趟,要去给一个老朋友办点事。

于是我答应了师父,城里目前乱的很,我也不至于倒霉到再次遇到当初抓我的那些人。就当跟着师父去放放风,换个心情再回来。

三天后,我们师徒二人,踏上了回城的路。因为我还得回来,加上师父在边上,于是就只带了点必备的工具上路。路上我也没怎么说话,师父就找话题跟我聊,他问我,你难道不想知道这次咱们要去哪里吗?出于关爱中老年人的角度,我配合地问道,要去哪儿?

师父说,去救人。

第六十四章 .收容场所

救人?我们做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为了救人呀。显然师父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没有让我满意,于是我问他说,救什么人?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师父说,具体的情况他也需要到了现场问问才知道,这个地方我们得更加低调地进去,因为那是一个类似于监狱的地方。

听师父说到这儿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故技重施,带领我再度上演一次轰轰烈烈的劫狱大戏,就跟早前搭救我的那次一样。虽然心里有点兴奋,但还是不免担心地说,那种地方可不就是关押咱们这号人的地方吗?你干嘛要去结下这样的单。万一动静闹得大了,让人告上一状,咱们俩都得进去蹲着,那谁来救咱们?

师父说,只要低调点,应该是没人发现的。因为这次叫师父去的那个人,就是这个“监狱”的看守人员。师父说,这地方称之为监狱似乎是有点不妥,毕竟它关押的不是犯人,也不是犯罪的人,而是街上的那些流浪汉,疯子癫子等。因为暂且找不到这些人的家里人,又不能够放任他们长时间在外游荡,就统一带进去暂住,直到找到家里人为止。

我问师父,如果家里人找不到,那岂不是要把这些人关押一辈子?师父摇摇头说,他猜测这就是为什么叫他去的其中一个原因,因为那里的大多数人是无法找到家人的,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有病的人,加上现在世道不好,好多好端端的人都逼成了疯子癫子,再被抓进去关一段时间,偶尔死个把个人。这已经是非常平常的事了。

师父强调说,这个收容所的其中一个轮值看守,是自己曾经搭救过的一个人,认识很多年了,心地也很好,所以只要咱们别太张扬,就肯定不会被人举报的。若不是信得过这个人的人品,自己也不会这么冒失的前去自投罗网。

到了下午时分,我们就已经进了城。进城之前师父特意把自己的围巾给我缠上,好让我遮住自己的小半边脸。时隔几个月,我虽然容貌并未发生变化,但是头发却长长了不少。当初被抓的时候直到被师父救走,这期间的时间我也一直都是蓬头垢面的,如今我身上脸上都是干干净净,就算当初抓我的那群人看见了我,也未必能够认出我现在的样子。师父由于剪掉了长发,又穿着便装,看上去早就不少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外形,我们俩看上去就跟普通市民没有区别,于是这一路,完全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但是让我惊讶的是,城里其实已经和当初我离开的时候感觉有点不同了,最明显的区别是,街上的行人变得少了许多,更多的则是那些所谓各个“民兵队伍”的组织成员。他们好像对于早前针对老百姓的抓捕失去了兴趣,而开始自相残杀了。棍棒红缨枪成了前菜,枪炮坦克变成了主食。虽然这一路上我并没有遇到开枪开炮或者看见坦克,但街边的房屋,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因枪战而留下的痕迹,在原本就斑驳的墙上。看上去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师父在路上悄悄告诉我,现在城里互相对打的人,虽然各自占据着地盘,但整体来说,分为两大派别,这两大派别一派叫“反到底”。一派叫“八一五”,其实核心思想都是要保卫领袖,只不过互相都觉得对方对国家和领袖的效忠是虚假的,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就开始辩论,辩论无果就开始互殴,接着就动枪动炮了。

师父会说,由于这些基本上是学生和工人组成,而本地的工厂大多又是军工为主,所以恶化速度才这么快。我问他,以前抓我的那些人去了哪儿?师父说,这两大派没有正式反目之前,各自下属的人都做着几乎同样的事,就是满大街抓咱们这种人,小商贩一律被批判为走资本主义道路,这就是为什么你二叔和你叔父,都纷纷离开的原因。

师父告诉我,虽然现在斗争的态势已经升级,老百姓的安全就很难得到保障。不过好在这些人都开始吧重点转移,除了那些个别被认为“罪行”很大的人,倒很少有人像你那么倒霉被抓走了。

他说完看着我,表情似笑非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我哼了一声说,怕什么。这件事早晚都要讨回一个公道来的。师父却笑了笑说,如果你是普通老百姓,也许能够等到那样的一天,但是你是一个道人,你是一个学习玄学传播封建迷信的人,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我师父就是这样,喜欢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给我浇上一瓢冷水,或者给我补上一刀。

很快我们就到了目的地,这个地方距离师父住的房子已经很远,甚至不在一个区域。所以我也就不必担心在这附近会有人把认出来了。师父说,现在的这片地方,是斗争规模最大也最密集的区域之一。不过不管哪派,都不会刻意难为老百姓,遇到人你看我的眼色行事,别说得太多,知道吗?

这个地方,是一个位于两栋楼房之间的一条小巷子。但是因为是上坡,所以从巷子口走过去是需要登上十几级台阶的。两栋楼之间修了一堵墙,把两栋楼连在一起,墙上一个大铁门,墙顶上全尸被敲碎的玻璃渣子,嵌入到墙的顶端。

在铁门外有一个好像电话亭一样的三角形顶的传达室,里边做着一个戴眼镜,身穿深蓝色中山装的门卫,师父对他表明来意,说自己是来找龙季友的,提前已经约好了来拜访。师父还谎称我是他的儿子,也许是装得太像了。门卫也没有为难我们这对“父子”,做了来访登记后,就放我们进去了。

这“龙季友”,就是师父口中说的这个朋友。师父说他的工作就是在这里看住这些被关的人,如果有亲戚来寻人,需要在他那里核对信息后才能放人。这个职位是两个人轮换的,这个月轮到他上夜班,工作时间是下午6点到早上8点,今天自己是特意跟那个同事说,自己帮他代班一天,就是为了匀出见我们的时间。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收容所,在我看来,实在是跟我想象中的监狱没有差别。刚走进去,左手边是一个阴暗的空间,有几扇木门,但是从木门上的玻璃窗户来看,里边没有开灯,大概只是用来堆放杂物,或者做别的用途的地方。但是右手面就不同了,这是一个好似天井一样的建筑,除了我们目前正在通过的走廊这一侧之外,剩下的三面,都分别隔成了八九个带铁笼子的隔离间。中间是用来给这些人放风活动的地方。沿着三面的隔离间边缘,有一道差不多巴掌那么宽的购,沟里看起来不深,并且有积水,还有一些人拉的屎。

这个并不很大的范围,就在这两栋楼房右侧的这一栋的楼尾部分,看上去似乎是这栋楼原本的院子,在院子的三个方向修建了隔离间,剩下那个方向修建了铁栏杆。而我们此刻,就站在铁栏杆的背后。

在经过这一段的时候,由于光线的吸引和嘈杂的声音,我不得不仔细看了看这个地方,许多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有的在空地上摇头晃脑地走着,有的用小石块在墙壁上作着图画,有些蹲在水沟边上用木棍掏屎玩儿,有的则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除此之外,有一部分隔离间的铁栏杆门是锁上的,被锁上的。应该也都是差不多类似的人。

他们就是师父说的那些流浪汉,那些疯子癫子。看上去几乎每一个人精神都非常不正常一样,只不过如果当初抓我的时候把我也关押在这里,保不准师父还没来救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被这种诡异而压抑的环境影响,变成一个小癫子了。

龙季友的办公室就在这个走廊的尽头的房间里。远远就看到从门的地方传出灯光,师父走在前面,到了门口他朝着门内一张望,然后就咚咚咚敲了几下门的门框。这时候一个听上去挺高兴,中气十足的男性声音说道,哎呀林师傅,你可算来了,我从上午交班开始就一直等到现在呀,想睡觉却不敢,怕误了接待您啊。

听这口气,对我师父是真的挺恭敬的。师父把我拉到一边介绍说,这个是我徒弟,司徒山。我今天来晚了,就是因为交通不怎么方便,我们俩早上就从村里出发了,可还是现在才到。

我眼前看到的这个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结实。脖子比较粗,于是他选择了一个非常适合他体型和头型的发型,寸头。他比我和师父都要高出不少,红光满面,声音也中气十足,这样体型和长相的人,的确在收容所里当看守是可以吓唬到那些被收容的人的。

龙季友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也还以一个微笑,然后说了声你好。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看着师父笑嘻嘻的说,了不起了不起,这么年轻就上道了。一表人才,后生可畏呀!

尽管我知道人家说的是客气话,但听上去还的确让人挺爽的。于是对眼前这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产生了好感。龙季友招呼我和师父坐下,然后关上门并上拴,对师父说,这次请林师傅来,是因为我们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接连不断地死了四个人。

第六十五章 .死了四个

通常死亡率较高的地方,除了医院之外,大家最容易想到的就是监狱。因为监狱和看守所不同,看守所只是暂时的羁押犯人,而监狱则是犯人被定罪后,需要劳改的地方。监狱里有许多重刑犯,甚至是死刑犯。如此一来,监狱里常常有犯人因为到了上路的时间,而被提走枪决,剩下的那些释放之日遥遥无期的罪恶之徒,也就舍得一身剐,更加无法无天。也许反正料定了自己死路一条。于是就拉上点人陪葬。

所以监狱几乎可以说是死亡率仅次于医院的地方,不过现下我们所处的地方,只是一个收容站,虽然管理的方式和监狱有点类似,但毕竟这些人不是犯人,更多则是病人而已。当龙季友说出一个多月连死了四个人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很吃惊,因为这意味着平均每个礼拜都会死掉一个人,对于收容站来讲,这个比率也似乎高了点。

龙季友对师父说,这件事真正的可疑之处,在于每次死人,都是同一间隔离间里的人死去。连续四个死者,都是关押在那同一间屋子里。师父说,那有可能是这间屋子里以前曾经死过一个人,这个人变成了恶鬼,所以就不断地害死人,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自身的怨气就越来越重,导致频率越来越高。

师父用通俗易懂的话,来向龙季友阐述自己的看法。然后师父问道,在这四个人之前,那间牢房是否曾经有人死过?龙季友说听说在一年前曾经是死过一个人,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到这里来工作。所以具体情况,需要问站长才知道。只是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向站长开口才是。在几天前第四个人死之后,站长还特意来打了招呼,这件事不要外传,这些流浪汉本来就没有亲人,就按照无名人士的丧葬办法处理就行了。免得让人家知道我们短短一个月死掉了四个,还说我们虐待呢。

龙季友说,所以这件事大家谁也不敢张扬,只是自己觉得不对劲,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早晚还得出事,到时候局面就更难挽回了,这些关在这里的人,本来就身世可怜,再这么不明不白的死,的确也让人心里难受。于是就瞒着站长,偷偷告诉了我师父。

师父转头告诉我,第一次跟我提这件事的时候,就是在收到龙季友信件的时候,所以打从最后一个人死去到今天,差不多也快满一个礼拜的时间了,如果之前的连死四人不是一个纯粹的巧合的话,只怕是这几天,又有怪事要发生。

师父问道,那现在那个死人的隔离间里,还有没有住别的人?龙季友说住了,每隔天把天的,就有新的收容人员会送来,地方本来就小。也没办法,只能往那里头送了。师父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将那间屋子里的人先全部转移到别的屋子里,然后留点时间给我和我徒弟调查一下?龙季友说,这个时间到是有,不过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咱们没人能够说得准,到底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再会发生,万一转走了里面的人,又闹到别的房间了怎么办?

龙季友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我和师父来,就需要比较周密的调查才能够找到问题的根源,而这样的调查恰恰是不能够被这里的其他工作人员看见的,否则的话,我们可能就要在此长住下去了。龙季友明明这个月是夜班,但是今天特别顶替了别人的白班,这意味着他如果算上今天晚上的话,就是整整两个晚上加一个白天没有休息了,而现在仅剩下一个晚上还没有到来,要我和师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引人耳目地调查清楚,恐怕是不太现实。

师父问龙季友,这么说来,你们每个班。都只有一个门卫和一个执勤的人对吗?除此之外这站里就没有别人了?龙季友说是的,以前站里还有个医生,专门给这些人保障身体的,现在外头打得跟土匪似的,医生就被片区革委会的民兵队伍给征了过去,说是要给我们再派一个医生。但这都快半年了,连个影都没见着。师父问,那你们站长呢?平日里都不来检查下工作吗?龙季友说要来,每个礼拜的第一天都会来,不过只是听听我们的工作汇报,包括收容人员的情况等等,他会每个礼拜登记一次后,就离开了。

师父笑了笑说,那既然如此,那他做记录的这个册子,应该在你们站里才对吧?你能够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嘛?龙季友连忙摇手说那可不行,站长有自己的办公室。就在你们刚才路过的那一排屋子最靠头的一间,门是锁住的,除了站长谁都没有钥匙。就算有钥匙,进去也不知道站长放在哪儿呀。

师父和我相视一笑,然后师父说,那倒问题不大。只要咱们能够想法子进去,自然就能找到想找的东西。龙季友有些迟疑地看着我们俩,那眼神就好像我跟我师父是来捣乱的一般。

师父问龙季友,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你觉得可疑的现象吗?你是值夜班的,值班的时候。这里可曾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还有就是那些人的死,是发生在白班还是夜班?

龙季友说,具体死亡的时间这个就不一定了,白天晚上都有过,至于不寻常的事,那就说起来有些邪门了,首先是自打第一个人死了之后,自己在值夜班的时候,常常会听见一些奇怪的声响,不过每次当这些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自己总会下意识地去仔细听,偏偏这个时候那声音又停止了。多的时候,一个晚上能出现好几次这样的现象,不过由于自己专注去听的时候又听不到了,所以也就无从判断到底是真的有动静,还是自己的幻觉。

他接着说道,还有一次更加诡异,那时候已经是夜里两三点了。这些收容人员早就睡觉了,自己也是因为听到奇怪的声音后,就走出办公室去查看,于是就走到了那铁栏杆边上。我们那个给收容人员活动的小坝子,晚上是有一盏灯的,能够让我们执勤的人看到里边的情况。那天下午自己来交接班的时候。才刚听白班的同事说起,上午那个隔离间里死了一个人,可是当天夜里我隔着栏杆站着抽烟,却映着灯光,隐隐约约看到那死了人的隔离建立,有一个黑暗又朦胧的人影,站在铁栏杆门后面,远远地看着对面的隔离间。

龙季友说,自己当时也没引起注意,还以为是哪个收容人员起身撒尿之类,可丢掉烟蒂之后才猛然想起,上午死了人之后。那个隔离间就一度是空着的,根本没有人在里面!于是他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起初的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龙季友坦言说,那是自己第一次真的被吓到了,由于在多年前曾经拜托过我师父处理身边的鬼事,所以他对于这些东西的存在是深信不疑的。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这里头估计有脏东西。

也正因为心里存在了这样的想法,才让龙季友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忍不住把事情往这些方面靠,这样的疑神疑鬼,还真就让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龙季友告诉我们,自打那天看到门后的人影之后,他察觉到每次有人要死的头一天,女舍的一个收容人员,就会在放风活动的时候,不断用自己的头去撞击要死人那间隔离间的铁门。

师父和我都觉得这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线索。只是这当中究竟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于是师父问龙季友,这个女的撞门,会不会只是碰巧?还是说她只撞这个门?龙季友说,自己一开始也觉得是巧合,但是自己在交接班的时候和同事闲聊的时候说起这个女人的事来,发现这位同事也察觉到这件事,只不过他并未往这方面去想,而是说这个女人每隔几天都要去撞那道门几次,就像在敲丧钟似的,她这边一敲完,第二天就死人了。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但却变相的告诉龙季友,实际上第一个人死之前的那天,这个女人也曾撞了门。但是这样的猜测毫无疑问是没有依据的,于是从那天开始,龙季友上班的时候,就格外注意这个女人的动静。在第四个人死掉的前一晚。恰好也是他值班,晚饭后给收容人员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活动时间,龙季友就看见那个女人原本一直蹲在自己的隔离间门口,但是突然之间好像疯了似的,手舞足蹈地,嘴里还大喊大骂,接着就直接奔着那道门跑了过去,先是对着门一阵拳打脚踢,接着就好像累坏了一样,开始用自己的额头,咚咚咚地撞着门。随后就又好像没事一样,自己默默地走开了。

师父问道,她当时大喊大叫,你们难道都没有引起注意吗?龙季友说当然注意了,只不过这里关押的人,有一半都是神志不清的,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你能拿她怎么办呢?不过当时看到这一幕后,龙季友还是暗暗留心那个隔离间里的收容人员,直到第二天早上自己交班的时候,依旧没有异常,自己还特意叮嘱同事多留意一下里面的人,可是到当天晚上自己再来交班的时候,发现屋里的人又死掉了一个。

龙季友伸出四个手指,代表着前后死掉的四个人,有点无奈地说,虽然还是没有证据,但我觉得这简直太奇怪了。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林师傅来的原因,若是这里真有邪物,您就发个神通,收了它吧。

第六十六章 .盗取资料

师父问龙季友说,你说的那个女疯子,她能够比较准确地表达一些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和我徒弟倒是可以找她问问。龙季友皱着眉说,说话当然是能说,但是她除了有很严重的口音之外,往往词不达意。

师父说没关系,总得试试,你安排一下吧。

当下的时间已经开始接近下午5点左右,再过不了多久。就到了放饭的时间,同时也是收容站两拨工作人员交接班的时间。龙季友说,现在进去的话,我怕一会儿门口的门卫下班的时候看见。要不然你们现在去门卫那里登记离开,你们师徒俩先到外面找地方吃点东西,到天黑以后门卫走了,放饭的人也走了之后,我再放你们进来。从那时候起到明天早上,你们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做事。

师父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于是就带着我离开。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师父指着那扇关着我木门说,你说这个收容站的站长办公室是不是就在这里?我说应该是吧,虽然门头上没有写字。师父又问,你觉得如果要你一脚蹬开门,你能够蹬开吗?

我立刻在脑子里浮现了一个特别帅的破门场景,然后说当然可以,不过这门如果坏了,那个龙大叔可怕就得遭殃了。师父哈哈大笑,带着我走了出去,在门卫处签字离开,接着我们就四处开始觅食。

在那些年头。个人的商业是被打压的,也就是说即便你身上有钱又票,你也只能在国家直营的餐厅、百货店、小卖店买卖东西。叔父家的茶馆是属于国家授权直营的,所以这次席卷全国的运动开始的时候,叔父并不是最早受影响的人。但二叔的小摊却不是,由于在白象街的小巷子里,于是很少会有人来查,且在解放初期的时候,个人商业虽然被禁止,但却没有被打压。这也是为什么二叔吃的亏会比叔父更大的原因。于是我们师徒俩找了一家国字号的餐厅,随便吃了些东西。

席间师父跟我分析了一下这次的事情,在他看来,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在于龙季友之前提到过一句,这个地方一年多前曾在那个隔离间里死过一个人。然而中间几乎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是最近这一个月以来,每个礼拜都会死一个。虽然中间这段间隔的空缺是因为什么没有再出事,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但那个最早死在房子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现在作怪的那个东西。

师父又说,龙季友提到的那个疯子女人,她在死人之前的一天会出现异常的表现,而且连续中了四次,所以如果说是巧合的话,我是不信的。她的疯癫和这件事也是有直接关系的,需要我们去证明。现在就咱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你觉得应该从什么方向着手?

实际上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虽然手艺不如师父,但是也算是学到了师父六成以上的本领,我查事的方式手法和他如出一辙。于是我说,如果是我单独调查这件事的话。我一定会先找到那个一年多前死掉的人的信息,如果这类人员被登记的时候是有名字的话当然最好,有名字咱们直接用圆光术加兵马的调查,基本上就能够确定是不是这个家伙在作怪。然后我会想法子从那个疯子女人的口中套出一些情况,也就是当时她开始撞门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顿了顿说,假如以上的这两点都符合了,这个地方究竟是不是在闹鬼也就清楚了,甚至连动机也都清楚,那么剩下的就是采取相应的方式来处理善后即可。

师父赞许地点点头,这个赞许的眼神是在告诉我,我果真是得到了他的真传。师父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换成我也会这么做,但是你好像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那个疯子女人。

我不解的问师父说,那个疯子女人怎么了?师父说,首先她是疯的,疯人的话是做不得准的,即便是你能够顺畅地和她沟通。你也无法确保她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听师父这么说以后,我心想的确也是,但一时之间,我也无法想出更好的办法,于是只能先按照计划来推进,也许在这个过程里,会逐渐浮出更多的有价值的线索来。

吃过饭以后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了。入夜后的山城会比白天要冷很多,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跟师父就再度朝着收容站走了过去。

门口的岗哨已经关闭了。大铁门也紧闭着。毕竟这样一个容留流浪人员的地方,也没有夜间留置门卫的必要。当师父走到门前,轻轻地敲门,很快门就吱嘎一声打开了,在开得并不大的一道缝隙里。龙季友一边朝着我们挥手让我们别出声快进来,一边把自己大半个脸躲在了门后,谨慎是好事,但过度的谨慎就让人觉得有些胆小了。

随着哐当一声关上了门,龙季友才长舒了一口气。打开走廊的灯以后,他有点着急地对师父说,就刚才你们俩出去溜达的那段时间里,那个疯子女人又撞门了。

他的言下之意,一天之内,那个隔离间里,就会再死一个人。师父哼了一声说,这么巧,假如这个女疯子真是撞一次门就死一个人的话,那只要有我师徒二人在这里,说什么也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于是师父对我说,你现在先进站长的办公室,找到那本册子,看看一年前死人的那件事上边有没有写。龙季友惊呼道,使不得呀。站长回头要是我发现门被撬开东西也被翻找了,肯定会调查的,这里边执勤的人总共就两个,很容易就会查到我的。我对他说,别担心。那门上的小窗户足够大了,你只需要给我找来螺丝刀,我上去吧这小窗户给卸下来,把册子找到后行了,这件事既然注定了今晚必须解决的话,那在明天我们离开之前,一定也会东西还回原位,神不知鬼不觉的。

也许是因为龙季友也没有别的办法打开门,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趁着我在卸下小窗子的工夫,师父在一边。请龙季友仔细回想一下他所知道的那个女疯子撞门的几次,各自分别是在几月几号。

我算是手脚麻利,跟随师父学艺以来,家里东西如果坏了,只要不是特别复杂的。我基本上都能够修理,所以卸下这个小窗户,对我来说根本没有难度。很快我就顺着小窗户的洞里翻进了门。由于这道木门是被那个站长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从门外上的一把挂锁,所以即便是我进了屋子,也没办法从门走出来。这个房间里有窗户,但是我却没敢开灯,还是小心一点好。所以虽然目前整个收容站大门都下了锁,处于一个封闭状态,我还是得小心翼翼的跟个贼似的。

龙季友在我进来之前告诉我,那是一个牛皮纸口材质的档案袋。站长的办公桌边上有一个书柜,就放在有玻璃门的那一格里头。牛皮纸的封皮上按照年份做了区分,由于这只是记录,并不是什么绝密资料,所以并没有锁起来。

按照龙季友说的,我很快在一堆牛皮纸档案袋里,找到了封皮上写有1966字样的一册。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不因为遗漏了东西而再翻一次窗户,我还找到了1965年和今年,也就是1967年的两袋。

接着我原路返回,翻出去的时候看到师父和龙季友蹲在地上交头接耳着,师父更是在手心里比划着。我走到师父身边对他说,东西我拿到了,你们这边日子都想起来了吗?师父点点头,然后对我说。从刚刚你龙大叔给我的日子来看,算上今天这次,这个女人总共撞了五次门,死了四个人,由于第一次撞门的时候龙大叔并不知情,所以咱们也不能乱猜,但就最近这四次来看,我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个女人每两次撞门之间的时间,恰好相隔了七天。

七,一个对我们来说如此玄妙的数字。人死之后七天回魂,第七个七天则选择离去或留下,道家经典里无数次强调了北斗七星的至关重要,而这个收容站每个礼拜死一次人,每个礼拜疯子女人撞一次门,一个礼拜,也恰好是七天。所以师父之所以用了“恰好”二字,是希望告诉我,这似乎是印证了所谓的七天一轮回的道理,假设此处作怪的鬼魂,每隔七天还是一人,却是为了七天一轮回的道理的话,死了一年多才开始作怪,难道不是太晚了吗?

师父看我不说话,于是对我说,还没明白吗?这是冤魂在找替身呢。

第六十七章 .隔离间内

所谓的“找替身”,在我们这个行业里,通常泛指某种特定条件下而产生的鬼魂,因为其本身受到强烈的束缚,以至于它无法离开。所以离开的方式大多只有一种,就是找别人来顶替。

举个例子来说,龙季友在收容站工作,但他有一天需要回老家,单位上却因为没有多余的人手于是就不肯放他走。为了让自己能够顺利地离开,同时也让单位放了自己。他就需要找人来顶替自己的职务;再举个例子,我和师父都各自有一个玩具,如果我想要玩师父手里的玩具,但是如果我拿走了他的玩具他就没得玩,所以我需要把我的玩具给他,用来交换他的玩具。

部分鬼魂也是如此,这种需要找替身的鬼,大多是横死暴死,或是受到死亡环境里怨气的聚集或束缚,导致无法离开。最常见的,就是常常淹死人的水域,以及长期出死伤车祸的路段。因为假如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死去,很有可能他们自己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替身。

所以当师父假设这个是在找替身的时候,我心里不禁有些犯愁,因为如果想要解决这件事,要么就从根源进行断绝,这调查起来就非常困难的,没有人知道第一个死在这里的人是谁,而且它早已找了替身离开。要么就是从最后一个人入手,可是因为环境约束的关系。通常难度也会不小,试想假如我强行破门到你家里来抢走东西,你难道就不会反抗吗?

无论是哪种情况,看上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师父说,如果他所料不错,若是我们不对这件事加以阻止的话,在明天第五个人死后,至少还要再死两人,此事方能告一段落。七天这个数字在此刻是一个有规律的循环过程。师父说,人命关天,即便是这些流浪人员。这意味着在明早龙季友和同事交接班之前,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刻不容缓之下,我和师父开始翻阅我从屋里偷出来的那些记录。当下是1967年,我在这本册子里,找到了之前这一个月以来,死掉的四个人的记录。这些死去的人和现在被关押的人一样,大多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所以几乎都按照住进来的时候的编号代表名字,因为他们大多无法说出自己的名字。站长对这些死亡人员的记录非常简短,之前的四个人,几乎每个人的死因下都标注了一条:心脏疾病,死于窒息。

于是我问龙季友,这些人死后,你是否有看到过尸体?龙季友说看到过,他们基本上都表情比较难受。有人捂着胸口,有人捂着脖子,但是嘴巴都是张开的,眼睛也大多没有闭拢。

我伸手用糊口摸住自己喉结的部分,然后张开嘴巴。再换到用手捂着胸口。接着张开嘴巴,不难发现,这些动作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人因呼吸不畅而张大嘴巴的动作。通常可以让我们有这样动作的,也只能是窒息或者心脏病。这说明站长的记录虽然简短,但的确是在陈述事实。

当下我心里判断,鬼魂对人直接形成伤害的可能性并不算高,因为毕竟不是同一种存在状态下的物质。大多是用惊吓,视觉的影响来让活人产生一种错觉。找替身的鬼魂会为了一次性成功,往往将自己积攒的能力在一个时间点同时集中爆发,这就会对人造成触觉上的感受。例如死于车祸路段的人,有可能在车驶过的时候被一种力量狠狠推到了车道当中,又例如淹死的人,有可能本身是熟知水性的,但却被一股力量拉住了腿脚。导致溺水身亡。

但如此一来,我就更加不懂了。按理说如果这是在找替身的话,意味着下一个将要死的人,是被上一个死去的人害死的,那为什么每个人的死法都差不多呢?还是说连找替身的鬼都会不断将自己的死法延续到下一个死者身上吗?

当我正打算问问师父的时候。师父突然说他找到了,在他的手里,捧着那本1966年的记录册。在年初的时候,站长曾记载了一个收容人员在那间隔离间死亡的事件,不过这个人站长却记载得比较详细,除了死因依旧是心脏问题加窒息之外,还特别提到这名收容人员从市医院接受治疗后再送过来的,治疗的项目却是因为外伤。

师父指了指记载着这一页的日期给我看,那个日子,算起来恰好是龙季友在职期间。第一个人死去的那个日子,只不过刚好相隔了一年。

如果说这也是个巧合的话,我显然是不信的。不过凡事都需要讲证据,眼前的发现虽然给了我们一个比较明确的方向去推进,但始终不是证据。于是师父又接着翻我找出来的1965年的那一册。整本翻完之后他摇摇头说,1965年的记录里,没有死人的。如果这个站长没有刻意在隐瞒的话,那1966年初死去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导致如今这一切的原因。而这位站长想必也没有理由去刻意隐瞒。否则的话,他大可不必将后边死掉的这些人登记进去。这人死又不是他的责任,他为什么要隐瞒?

龙季友点点头说,站长人还不错,自己在这里工作了这么长时间,站长的为人一向非常和气,对待我们那些收容人员,也都还挺关心挺友善的。师父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我和龙季友都双眼望着师父,等待着他分析出一个合理的结果来。由于那一刻大家都没有说话,我们耳边传来的声音,就只有那些隔离间里,各种流浪汉、疯子癫子传来的那种让人压抑,却又感觉凄惨的各种交杂在一起的声音。

二号隔离间,这是我在记录册上看到的。这个收容站最近这一年多死去的五个人。都是在那个隔离间里。于是趁着师父思考的时候,我走到铁栏杆边上,根据每个隔离间铁门上的号码,很快就找到了二号。

假如说这里的整个布局,是一个“口”字的话。那我当下站着的这个铁栏杆外,就是口字最底下那一横的位置。而二号隔离间,就在口字右侧那一竖的中间。口字中间的空白部分,就是留给这些人活动的小坝子。站在我的位置,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每个隔离间的门口的情况,但由于隔离间里面是没有开灯的,所以我也只能映着灯光看到门口往内大约两三步的区域,剩下的就只有一片漆黑。我想当天龙季友抽烟的时候看到那个站在门后的人影,应该就是我此刻的位置可以看到的。

只不过里边有人站在那儿晃来晃去,我知道。那是二号隔离间里此刻关押的收容人员,我看不清里面究竟有多少人,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和师父今晚一无所获的话,那明天这个隔离间里的其中一人。就会死去。

此刻所有的关押人员已经各自关回了隔离间里,坝子里空无一人。于是我对龙季友说,你能不能帮我暂时把二号隔离间里的人先转移到别的房间里去?把它空出来,我想进去看看。龙季友说可以,并让我稍等。

他用钥匙打开铁栏杆上的小门,然后走到二号隔离间跟前,打开门后陆续带出来三个疯疯癫癫的收容人员,都是男性。龙季友带着他们排排站,穿过了小坝子,然后打开七号隔离间的门。将他们全都关了进去,接着锁上门回到我身边。他对我说,可以了,你去瞧瞧吧,一定要当心呀。

我回头看了看师父,师父对我微微点头,意思是你去查一下也好。于是我从包里取出三支香,还有一点纸钱。我走到二号隔离间门口,点香烧纸,这算是表明来意,假如这屋子里有要找替身的冤魂的话,这点香火钱纸,算是对它示好的一个方式。等到钱纸烧尽,我就走进了屋子里。

进屋以后我打开电筒,开始观察四周。由于之前我也被关押过。所以直至走进来的那一刻之前,我都固执地把这个隔离间里的环境想象成我被关押的时候那间挤满了人的教室的样子。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至少这隔离间里,地上还有三个拼凑在一起的床板。狭小的空间里,唯一的出气口就是这道镂空的铁门。

也许是我的错觉,自打我走进二号隔离间之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寒意。地上到处都是屎尿,气味极其难闻,在用手电筒光环视四周的时候,我发现几乎每一个墙角和墙面上,都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水渍,还有各种因潮湿而滋生的霉菌。我想大概是屎尿的味道太过刺鼻,以至于我竟然产生了头晕目眩的感觉。鬼魂的产生本就是因为怨气加阴气的聚集,在这样一个潮湿的隔离间里出现闹鬼的现象,我丝毫也不会觉得奇怪。

于是我朝着门口走去,就在我的脚刚刚跨过隔离间门口的那道小水沟的时候,我的背后隔离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声音:“嘿嘿!”

第六十八章 .疯子女人

尽管只是轻轻的一声,但我还是仔细分明地听见了。但从这个声音来看,这是因为笑而发出的声音。可是从音调节奏来感觉,却并不是真正在笑,而是类似于非常刻意的声音,情绪里非但没有欢喜,反而带着冷笑的意味。

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我脑子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身体已经做出了往前逃跑的动作,我快速朝着院子正中央跨了几步,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二号隔离间。除了那黑洞洞的门之外,什么都没有。我甚至用电筒朝着空荡荡的隔离间里面照射,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适才那一声笑声,毫无疑问就是鬼魂发出的声音。因为我隔离间里面只有三面床板,连个遮挡物都没有,所以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人藏在里头还不会被发现。而至于为什么这个声音是在笑,我估计大概是因为这些以往的死者,基本上以精神不正常的人为主,所以死亡的痛苦。死后变鬼的悲催,未必能够被这些亡魂感知到。

师父大概是看到我刚才那个不同寻常的举动,于是有些担心,他隔着铁栏杆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师父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听见屋子里传来了笑声,我觉得这就是那个明天将要害人的鬼魂。师父对我说,既然出现了,你就赶紧点上兵马香,让兵马确认一下。说完师父就隔着铁栏杆丢给我三支香。于是我赶紧唤出兵马,点燃香。烟雾的走势毫无意外地,直奔着二号隔离间而去。

但是我没有敢再进屋,因为我害怕我进去之后,那诡异的冷笑会再次出现,而我深知我的个性,在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情况下,我是不敢贸然进去找死的。

兵马香的走势告诉我,此刻这二号隔离间里,正充斥着一股比较强烈的鬼魂。因为烟雾并没有能够直接进入到隔离间内,而是在门的地方。直接四下散掉了。就好像那一有一堵看不见却又透明的墙,把我兵马香的烟雾阻隔在外一样。

这样的情况似乎是在告诉我,此刻在这间隔离间里的鬼魂,正在用它的方式阻挡我的兵马进入,不光是阻挡了,还挡了下来。换句话讲。我的兵马此刻对于屋里的鬼魂来说,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

兵马是替我办事的,但遇到个别不讲理的鬼魂,它们实际上也无计可施。这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连同样是亡魂组成的猖兵都奈何不了的话,我想我需要从另外的方向来想法子了。

我退回到铁栏杆边上,把情况告诉了师父,并告诉师父,要不然咱们俩一起强行进去,如果遇到反抗,咱们直接把它给收拾了便是,省得出这么多麻烦。这本来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也能够最快把事情解决掉,但因此可能会让那个隔离间里的鬼魂手点苦头。虽然它们是以害人的目的而存在,但说到底自己终究也是被害而死。所以师父并未答应我这么做,而是转头对龙季友说,那个撞门的疯子女人,你能不能单独把她带出来,我想法子套点话。

龙季友说,可以到是可以,不过这个女人说话很不清楚,基本上是无法沟通的,而且她有一定的攻击性,疯子嘛。情绪都不怎么稳定。但是师父坚持要找她,龙季友也只能拿出钥匙打开了女舍的门。

其实女舍就是这九个隔离间里的八号隔离间,里边统一关押的都是女性收容人员。龙季友打开门后,把其中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带出到坝子里,师父这时候也走了进来,他让龙季友先离开坝子。锁上铁门,远远站着就好。

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就跟叫花子无异,但从岁数来看,大约只有三十几岁,头发虽然凌乱但从长短来看的话,应该是不久之前修剪过一次。收容站不具备给收容人员整理形象的条件,否则这些人也不会看上去都脏兮兮的了。这就是说,这个女人应该是在不久之前才进入收容站的,而因为有人特意给她整理过头发,说明她起初没到收容站之前,是有人在照顾她的。

她就这么有些胆怯地站在师父跟前,双肩微微耸着,头也不敢正眼看我师父,而是微微低头看着我们背后的地面。她的双手互相搓着手指,脚虽然是立正的姿势,但膝盖处却微微的有些弯曲,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是害怕我和我师父,但是又不敢逃走的样子。

师父轻言细语地对这个女人说。我听说你今天撞门了,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女人不答,充耳不闻。师父又问道,我还听说你不是第一次这么撞门了,每次你撞门的时候,是因为看见了什么吗?

其实这一点我也想过。有时候人容易把受到鬼魂惊吓甚至是对鬼魂有个人看法的人,当做是精神病的一种。也就是说,有些看似不正常的人,会被世人用统一化的标准判断为精神疾病,但实际上人家只是看到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罢了。原本之前跟师父咱餐厅吃饭的时候,我提出要问问这个女人,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因为她的撞门这个举动,显然就跟二号隔离间里闹的那个鬼有直接关系,这种直接关系,极大的可能就是她能够看到鬼魂。

这在玄学上,称之为阴阳眼。

阴阳眼的人。大多和体质有关。过度虚弱会造成这个人距离死亡比健康人更近,所以有时候能够看到鬼魂。鬼魂的样子我也见过,看上去虽然多为人形,但面目狰狞,一看就充满着死气,这种死气对活人而言。即便是个疯子,也会出现天生的抗拒。假如这个女人真是有阴阳眼的话,我无从判断她究竟是先有阴阳眼长期见鬼吓成如今这个模样,还是先发了疯,才开始能够看见鬼魂。

但是这个女人依旧没有回答师父的话,我有点着急。想要插嘴,但师父对我比了个你别管的手势,我也只能在边上干瞪眼。师父看她还是不回答,连姿势都未曾改变过,于是师父就用稍微严厉的语气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撞门之后。那个屋子里就会死一个人,你是不是杀人凶手呀,我要惩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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