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李诣凡作品司徒山空传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卦落坤二宫,主西南方,属土,主色黄。主数二、八,主立秋,主家中老年女性、母亲,主臂、胸、腹部。

这是一个我看不懂的卦象。主立秋,而当下的时间,则是刚刚进入夏季,如果要说立秋的话,只能前推一年,而那个时候夏老先生家里一切都正常,所有怪异现象,充其量也才发生了一个月而已。主数二、八,我也暂时不明白到底所指何意,是老太太如今的年岁按虚岁算的话,带二带八的意思吗?可老太太的八字告诉我,虚岁七十一,和这两个数字毫无关联。主臂、胸、腹,是指这些地方有一些异常现象吗?可我在向夏老先生求证的时候,仅仅得知老太太有一些轻微的心肌炎,别的地方都没问题,假如胸可以概括“心脏”的话,这勉强能够算作一个准确之处。

而家中老年女性。这点毋庸置疑,于是我问夏老先生,你们家有孩子吗?因为卦象其中一相是指代母亲。可是夏老先生却惆怅的说,本来有个孩子,但是在1942年的时候,死于战乱。我问道1942年。是那场大轰炸吗?夏老先生说是的,当时因为家族没落,自己这一脉的手艺其实在民国政府时期,还是被很多社会高层人士所尊重,于是也渐渐恢复了不少生气,正当自己觉得复兴家族手艺有望的时候,那场大轰炸,夺取了许多人的生命,其中就包括自己的家人,还有自己的儿子。

老伴儿在生养了第一个孩子之后,就无论如何没有办法继续生育了。具体的原因老两口也不清楚,而这唯一的孩子被炸死之后,自己也没办法继续要孩子,于是就这么继续过了几十年,老两口互相照顾。说到这里的时候,夏老先生有些伤神,说如果这陪了我一辈子的人就这么比我先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恐怕我也没什么盼头了,很快就会随着她而去的。

看着夏老先生这么黯然,我心里其实也不好受。按照目前所掌握到的所有讯息,除了木偶长头发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外,我找到一个有可能非常关键的线索,就是这些奇怪的木偶,真正有问题的,还是这台《杨门女将》里的这部分木偶。

我再次回到木架子跟前,摆上水碗,开始做水碗圆光术,烧过符纸之后,碗里的显影。出现了一个头大身子小的人影。看上去很像是一个小孩子因为儿童的身体比例而言,脑袋会比较大。于是我联想到夏老先生老两口在1942年大轰炸的时候死去的那个孩子,于是我问道,看样子这显影是一个小孩,大概5岁到8岁吧,你们的孩子当时遇难的时候。是差不多这样的年纪吗?夏老先生立刻摇头说道那不可能,因为当时孩子遇难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岁,并且已经成家了。

接连的碰壁让我的心态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如果在以往的话,起卦加圆光术再加上兵马香,就算是不能断言一件事的全部来龙去脉,也总能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可眼下三招已经用了两招,却依旧一头雾水,所掌握到的信息,其实都是不用算卦就能掌握的信息,对于我来说。就没有意义。

于是我开始有点焦躁,我深知如果我救不了老太太的话,很有可能这几天过去之后,她就会因此离世,而她一旦走了,夏老先生也必然会忧郁过度,随着而去恐怕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会为此内疚很长时间。可是师父教过我,我们只是寻常的修道人,我们所掌握的能力虽然大多数人没有掌握,可也只是职业属性不同罢了。就好像有些会开坦克会开飞机的人,对于我们来说,照样是遥不可及。所以当这个职业特殊却又平凡的同时,我们更加不能装作无所不能,超过能力范围的事情,我们也只能一声叹息了。

可我没有死心,因为我还剩下一招没用,那就是兵马香。眼看前两招都作用不大,我就在屋里点上了兵马香,其实在点燃之前我曾想过,烟雾的走势,多半就会奔着那堆木偶而去,并且极大的可能,会萦绕在“穆桂英”的身上。可当我点燃之后,烟雾先是在屋里盘旋了一阵,接着就直奔着穆桂英而去,这一点和我料想的完全一致,正当我准备掐灭兵马香的时候,烟雾的走势突然一转。直挺挺地朝着户外飘散过去。

这个发现让我兴奋不已,至少给了我一种新的线索,如果还无法查出,那也只能是我的能力问题。我让夏老先生在家里等着,我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跟着烟雾走去。夏老先生住的房子是简易的平房,门外就是一个堡坎。堡坎下就是川流不息的行人。而当烟雾飘到堡坎边上的时候,却突然一个转向,朝着屋外一角摆着的一个烧制坛子飘了过去,并且萦绕了一阵,久久不散。

所以这就给了我一个信息,这坛子有古怪。坛子是装东西用的。但是却没有封口,并且是口朝上。歪歪斜斜地靠在一堆蜂窝煤和瓦片上边。我走到跟前凑近了看,发现坛子的口上结了蜘蛛网,在里边,竟然装着一个泥身打坐状的小沙弥。

我用兵马香的把子将蜘蛛网捅破,接着伸手进去,把那个泥制小沙弥给捡了起来,拿在手上看了一下,发现竟然和我起初在碗里看到的那个头大身子小的显影,极为相似。

显影的指示和现实中的发现一旦吻合,就证明事情超前迈进了一大步,这令我喜出望外。因为我终于又有机会救人了。那个泥身小沙弥大概有我一个手掌的高度,最宽的部分大约直径接近一个老白干的瓶子那么粗,从上边微微破裂的部分可以看到里边红色的泥胎。外观斑驳,鼻子也掉了,看上去不像是最近几年的产物。假如说这个泥身小沙弥是造成夏老先生家里出现怪事的主要原因的话,那说明这个小人,起码和那个闹事的鬼是有必然的关联的。

我将小人拿在手上,然后走进了屋里,问夏老先生说,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他说是去年的时候,老伴儿去河边洗衣服,看到鹅卵石堆里有个红色的东西,还以为是上游冲下来一块红色的石头,于是就去捡了起来,但是挖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个泥制小人。虽然有些破旧了,但被江水冲刷得很是光滑,而且看上去打坐的姿势也很讨人喜欢。于是洗完衣服就一道带了回来。

我告诉夏老先生,你们家遇到的这些事,十有八九都是因为这个泥人而引起的。我把泥人翻了一面,将露出泥胎的部分给他看,然后问道,这个裂痕是新的,说明是才开裂没多长时间,你对这个有印象吗?

夏老先生说,这的确是没多久以前的事情。可能是这个泥人在水里浸泡了太久,已经浸透了,被带回家以后一直放在比较干燥的地方,所以就开裂了吧。我问夏老先生。还记得这些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吗。夏老先生想了想告诉我,大概是去年8月份的事情吧。我比着手指算了一下,没有错了,那个时间段,正好是立秋的前后。

于是这么一来,起初起卦的时间上,再一次吻合了。泥人是主要“嫌犯”的可能性又再次大大增加。可是我依旧有些不明白,就算这个泥人是有灵性的东西,那为什么会突然转移到屋里的木偶上,是因为想要换个身子吗?那又为什么偏偏选择了穆桂英?而它又是怎么知道“杨门女将”里那些女性角色并能够准确地讲它们一个个掀翻?最不解的,是为什么木偶会长头发。

难道是因为这个泥身小沙弥的身子是中空的?里面装了东西吗?

我给自己提出了这样一个假设。我告诉夏老先生,我可能要打破这个泥人。夏老先生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就对我说道,你尽管打破好了,这么老旧的东西本身捡回家里来放着也不好看,可老伴儿又不舍得丢,正因为如此,我才把它放到了门口的瓦罐里头。

我摸出手电筒,朝着泥身小沙弥背后的那道裂缝照射过去,并凑近了仔细查看,发现最里侧的裂缝,竟然出现了黑色,这就说明里边的确是个空心的状态,既然是空心的,那就有可能装了什么东西,只要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加以推测,我就能够找到这里闹鬼的真实原因。

于是我凑合着用手电筒底座,朝着泥身小沙弥的头上敲打了过去,一边打。一边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虽然我不是佛教徒,但沙弥是佛教的小人啊,也不知道我这样子,算不算是出佛身血。

敲打之下发出叮叮的清脆的声音,虽然是泥身烧制,但表面却是一层光滑的釉,这也是为什么它之前被河水常年冲刷依旧没有变成泥灰散掉的原因。大约七八下之后,清脆的声音突然一闷,泥人的头被我敲破了一个洞。

里边黑漆漆的,但是能够透过先前那个裂缝,看到一丝光亮,我将豁口朝下,如果里边有东西的话,此刻就能够倾倒出来了。捣腾了几下后,我从里边用两根手指,夹出来一团用红色布条拴着的,卷成乱麻状的头发。

而就在我将头发夹出来的时候,突然胸口两乳之间,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烈而突然的撞击了一下,我毫无准备,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群起攻之

毫无准备之下,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这种剧烈的撞击,让我在倒地的瞬间突然呼吸不畅,憋着一股力量在胸腔里不进不出,难受得要死。于是不由自主地,我双手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开始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恍惚之间,我看到夏老先生正在朝着我跑过来,伸手想要扶起我。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一样,凭空就朝后坐到了地上。他岁数已经不小了。这样看似寻常的跌倒,也许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都有可能是致命的。好不容易我的呼吸才算稍微缓和了一点,于是我撑起了身子,却发现夏老先生已经侧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好像使不上劲一般。

我正想要上前去扶起他来,突然感觉到我的头发好像从身后被谁抓住了一样,不但抓住了,还使劲朝后拽扯。我伸手在头顶挥舞,试图抓住那只扯我头发的手,其实除了每一根头发被扯动连接着头皮的刺痛感之外,我什么都没有摸到。于是我没有办法,只能歪着脑袋顺着扯我的那股力量走。一直退到了老太太那个房间的门口边上,一下子头就重重撞到了墙壁上。

由于我退后的姿势,一直是歪着脑袋,所以这一下撞击,直接撞到了我的头顶。俗话说“五雷轰顶”、“醍醐灌顶”,所谓的“顶”可见对人有多么重要,于是这猛烈的一撞。顿时让我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实际上在此之前,我曾多次遭遇过鬼魂的突然攻击,由于并不是一个身手非常敏捷的人,所以我基本上每次都会吃这类似的大亏。当我的头撞到墙壁的时候,那股看不见的力量还在继续拉扯,就仿佛是想要把我的脑袋拉到墙里面一样。有了墙壁当支撑,我反而不躲闪了,于是双手扶着墙壁,借此固定住自己的身子。可头顶的剧痛传来,我竟然没能忍住,流下了眼泪。

这并不是伤心或者害怕的哭泣,而纯粹是因为痛,那种剧烈的撕扯感,就好像整面头皮都要被连血带肉地撕下来一般。耳边传来夏老先生倒在地上的呻吟,还有头皮扯动时候,那种直接透过头骨传递到耳膜里“丝丝”的声响。

忍住疼痛定了定神之后,我开始在心里狂念金光咒护身,数遍之后,那种感觉稍微缓和了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我长期处在这样的痛感之下,渐渐习惯了。我试着轻轻抬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发现竟然可以微微地抬动,于是立刻将左手的紫微讳,朝着我头顶的位置招呼了过去。可能就在我的手接近头顶的时候,那股力量突然骤然消失,我一下子脱力,惯性的关系,我就再次跌坐在地上。但我知道。此刻决不能够掉以轻心,因为那个抓住我的力量并没有被我打中,而是躲闪开了而已,既然能够躲开我的紫微讳,说明多少还是有些道行的。于是我赶紧翻身蹲了起来,迅速靠到了墙边,背靠着墙壁,慢慢将身子站直了起来。

我一边全神警惕着,一边对还坐倒在地上的夏老先生问道,您有事没事?他气喘吁吁地说没事。只是刚才这一下子坐地有些重,现在股骨似乎有些发痛。我担心他站起来待会又会摔倒,于是就告诉他,让他就这么坐着,不要站起来了,省得待会再给我他添乱。

刚才那一系列动静,直到我重新站定,全程不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这么点时间已经让我有些心神不宁了。我迅速在脑子里回想着自己到底哪一个步骤引发了这场攻击,如果说是敲破泥身小沙弥的动作的话,那早在我敲击第一下的时候,就应该被攻击了才对。而我从里面掏出的那一束头发丝,估计才是引发这次攻击的关键。于是我把这小沙弥身子里的头发丝,和“穆桂英”头顶莫名在动物皮毛上长出的“头发”联系到一起,我想。这下我算是发现关键所在了。

刚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倒并不是我技不如人,而是被偷袭的结果。在我挥打紫微讳的时候,那个鬼魂有明显的躲闪,这说明它实际上是害怕的,也就意味着假如它躲闪不及被我打中了,这下子应该会让它受点伤才对。加上先前兵马香并未被干扰到,这证明这里的鬼魂我理应是收拾得了的。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突然不那么害怕了。两只手外八字撇开,各自捏着紫微讳和雷决,打算待会哪里有动静,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说。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一阵咔咔咔的声音。那种声音很像是有人在木质的地板或者桌面上,拖动另一个并不平整的东西发出来的声音。顺着声响看了过去,发现原本在夏老先生拜访木偶人的那个木架子上,大约又10个左右的木人,同时好像被人转动了身子一般,原地朝着我转过来,把脸对着我,而最后一个转过来的,不是别的,正是“穆桂英”。

我本来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可看到这么多木偶人用那种生硬而没有灵气的木头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发毛。这很显然,这儿的那个鬼魂几乎证明了我的想法,在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刚才我找到的头发,正是引发这个屋子里闹鬼的主要原因,而所闹之鬼,也正是当前附在木偶人身上的、我看不见的鬼魂!

我站立的墙边,距离木偶人的架子大约又五六步,也就是说,如果我此刻假如不再躲闪,而是冲上去就开打的话。我只需要几秒的时间就能够冲过去。可是我却被那些眼神盯得心里发慌,心中虽然想着要占据先机,但脚下却没有做出动作来。一个人要去做一件结局未知的事情的时候,心里总会反复思考,而我似乎思考的时间又更加长了一些。于是正当我还在犹豫的时候,那些木偶人突然朝着我飞了过来。

这一幕,感觉很是荒唐,甚至有些科幻。我之所以说它们是“飞”过来的,因为这些木偶人几乎是突然从架子上离开,平平地朝着我的方向快速窜了过来。我当然知道木偶人是不会飞的,所以这应该是那个鬼魂的操控之下,这些木偶人朝着我砸了过来。还好我反应还算敏捷,起初飞过来的杨八妹和柴郡主分别被我一左一右两掌给打开了,但木头毕竟是坚硬的东西。两股力量朝着相反的方向对撞之下,我徒手的血肉之躯显然要吃亏,所以这两掌之后,手心里传来痛得发麻的感觉,还来不及准备下一招。罗氏女就结结实实撞上了我的鼻梁,瞬间一股剧痛顺着鼻梁穿过我的整个头,然后从后脑勺的方向直灌大脑,顿时我就眼泪止不住地流,而与此同时,杜金蛾却又不偏不正地,撞到了我的子孙根。

毫无疑问,这一下对于我来说是致命的。夏天的衣服本来就穿的不多,我全神贯注地防御着鬼魂的攻击,却忽略了我身上最脆弱的部位。这种撞击的感觉有别于疼痛,而是一种瞬间就蔓延全身、放射状的肿胀感。于是再也顾不得许多,我一下子就并拢双头,双手抱住下体,开始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额头上的汗珠也立刻冒了出来,加上心里的恐惧,整个脑门子冰凉冰凉的。而我再也无暇去防御其余飞过来的木偶尔,剩下的杨门女将,都砸到了我身上不同的部位,最后飞过来的。是佘赛花,从那一头苍苍白发我可以准确判断出她来,她的手里是拿着龙头杖的,底部比较尖锐,她大概是因为年老的关系,飞来的方向并不那么准确,而是砸到了我右耳背后不远的墙壁上,然后反弹过来的时候,龙头杖的底部,划破了我俊俏的脸庞。

耳边朦朦胧胧听见夏老先生在呼喊着:木偶…我的木偶…哭腔中带着惊恐,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我面前一地几乎都是被撞成碎片的木偶。

于是我深呼吸几口,试着让自己定下神来,抬头一看,发现架子上的杨门女将们都已经砸到了我身上,就好像我是一个被她们追打了一辈子的辽人一般,而唯一还在原位没动的,就是穆桂英。

她还是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和她对视了几秒后,她头顶的凤冠竟然开始朝上冒了起来,很快帽子就被什么东西给顶翻了,掉在了木架子上,而这时候我注意到,她的头顶,原本只长出来不到半寸的“头发”此刻竟然以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疯狂地边长,那种感觉好像是在用力而匀速地挤着牙膏一样,“头发”长到一定程度之后,因为引力的关系而忽然垂下,完全遮住了她头顶原本的那些头发和自己的脸,变成了一个长长的黑发,但又披头散发的女人!

因为是木偶,所以我不应该害怕;可正因为是木偶,我的害怕此刻竟然到达了极致!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东躲西闪

回想起几年前拜师的时候,我曾经被师父摆在屋内一角的,那个用白纸扎起来的纸人吓到过不少次。尤其是每次晚上想要上茅厕的时候,总是能在不经意之间,在夜色里瞥到那张苍白的纸人脸。所以我一直都人偶这类东西,有种莫名的恐惧,甚至是发自内心的不喜欢。可这当中,其实并不包括木偶,尤其是当木偶做得这么精致,这么栩栩如生的时候。

然而。眼前的“穆桂英”却让我从此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在此之前曾经处理过不少女鬼,最可怕的一位,个人心中莫过于在军区大院里,罗芬芳的鬼魂。也是常常的黑发遮住了绝大部分脸,看不见的面容,才真正让人万分畏惧。此刻我全身上下几乎都在疼痛,尤为突出的就是鼻子和下体,鼻子倒是很快缓过劲来,问道一股子血腥味,心想刚才那一下,大概是让我流了鼻血。下体的肿胀感却让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撒开捂着命根子的手。

我知道,刚才“穆桂英”疯长的头发,绝不是为了让我感到稀奇和可怕而已,而是接下来就会对我发起进一步的攻击了。她开始在木架子上微微地颤动着,发出一连串快速但并不响亮的咔咔声,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迅速朝着我飞过来一般。

于是忍着痛苦,我再次背靠着墙努力让自己站了起来,不过这次我却用右手护住了我脆弱的部位。我戒备着,打算如果“穆桂英”飞过来的话,这次我可不打了。而是立刻转身背对着她,这样就不会打中我的要害。然而她在轻轻摇晃了大约十几秒钟后,却突然停止了下来,原本屋里仅存的一点咔咔咔的声音,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环境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我正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眼睛死死盯住“穆桂英”的木偶人,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左耳边,突然想起来一声“嘿嘿嘿”,轻轻的怪笑声。

当一个人全神贯注的时候,除开自己注意着的那个点之外,其余的部分,往往都会置若罔闻,更不要提此刻我还正是惊恐交加的时候。所以当那一声诡异的笑声轻轻传来的时候,我全身上下都打了个激灵,本能地迅速转过头去朝着左边张望,却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正身在门内,从门框边探出了半张脸,似乎是鼻尖紧紧贴着门框一样,手抓着墙壁的转交,露出苍老的手指。即便是只有半张脸,我也能察觉到她脸上那种古怪的笑意。她的姿势,就好像一个深闺里害羞的女子,正偷偷藏在门内,看着一个年轻的公子一般。

我当然知道她朝着我这般笑绝非是垂涎我的美色,而这惊吓之下突然出现的一个画面。让我发自内心升起一种绝望的恐惧感,因为老太太距离我实在太近,稍微挪动下身子,就能够凑到我的面前。可在我惊讶之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她竟然带着这种诡异的笑,突然从门内窜了出来,一下子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不得不松开我抓住下体的手,双手用力去想要掰开她的手腕,却没想到这老太太竟然力气奇大。无论我怎么挣扎,都始终无法掰开。

于是我再再再一次被她扑倒在地,她花白而凌乱的头发丝在我脸上不停地扫动着,好几次还钻进了我的嘴巴里。而她的表情始终带着笑意,但是此刻却似乎因为用力的关系,眉眼都皱到了一起,看上去非常狰狞。并且她还张开嘴巴,牙齿上下不断地咬合,似乎是想要啃掉我脸上的肉一样,却因为我手肘抵住了她的脖子,而无法靠近,嘴里发出吼吼的声音,口水也随着嘴巴的开合而不断飞溅,溅得我满脸都是。

自打我来到夏老先生家之后,就一直没见到这老太太出现过别的动作。她始终背对着门的方向在床上睡着。我甚至在那之前,都不曾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模样。而今却突然如同疯子一般向我发起攻击,我明白,其实此时此刻,她已经被附身了,附身在她身上的,正是刚才附身在穆桂英身上的鬼魂——那一束头发的主人!

关于这一点,我此刻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因为我遭受到的所有攻击,都是在我取出那一缕头发之后才发生的。而头发是装在小沙弥里,夏老先生家的怪事,也是从这个小沙弥被带回家以后才开始出现的。虽然我现在还不太清楚,为什么从去年立秋到现在接近大半年的时间里,这个鬼魂一直蛰伏的原因,但是就目前的讯息来看,这个泥身小沙弥,应该是当初为了供奉或者封印某个东西而特别制作的,所以当泥身小沙弥破掉的时候,几乎就等同于打破了这种封印的关系,鬼魂再度作怪,似乎就变成情理之中的事了。

于是我不禁联想到,也许是多年之前的一位法师,在处理了一个冤死女鬼之后,将死者的头发结成封印,放置到一个釉面的泥人身体里,希望借助打坐的小沙弥的佛性,来化解这个冤魂的戾气。但是却担心放置在某处会被人无意当中触碰到,于是就将其丢入了河里。可是没有想到的时候,竟然在多年以后被河水冲刷到了岸边,然后被人当做精巧的小玩意,给捡回了家里。

既然需要封印,那自然算得上是一只猛鬼,这一点,从先前这段时间我所遭遇的一切,已经可以得到证明。而早在老太太第一次开始出现半夜三点十五分坐起身子来用怪异的语言大骂的时候开始。其实就已经被某种程度的附身了。

所以三点十五分,必然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间点。

眼下我正被老太太扑倒在地,她所表现出的强大力量让我丝毫无法将这股力量和眼前这个干瘪的老太太联系到一起,而且在抵抗她的时候,我竟然无法分心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她对我的压迫越来越强,我撑住她脖子的手也开始渐渐酸软,而我也不可能长时间抵住她的脖子,虽然被鬼附身,但是终究是个活人,如果抵得太用力,我怕会造成老太太的窒息死亡。可如果我松手的话,她又一定会咬到我,甚至从我脸上撕下一大块皮肉。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微微调整了我手臂的方向。将双手的手肘伸到了她卡住我脖子的两手之间,接着我松开抵住她脖子的手,她就一下子朝着我的脸扑近了许多,而这个时候我在她双手之间的两只手同时朝外分开,她卡住我脖子的手就一下子被我抵开了。而我在她的大嘴距离我的脸不到一寸的位置,迅速将身子一侧,老太太就结结实实地将整张脸扑在了地上。

我迅速站起身来,退开了几步,老太太在扑到地面后,也立刻爬了起来,那伸手,丝毫不像是一个古稀老人。而当她转头继续面朝着我的时候,我看到她嘴里流淌着鲜血,刚才那一下子面门着地,已经把她嘴里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牙齿给磕掉了一颗。

她伸出双手,嘴里吼吼地叫着,继续朝着我冲了过来,可我既然已经站起了身子,而且刚才趁着她倒地的时候,已经退出了好几步之远,于是她冲过来的时候,我是有足够的时间逃跑的。屋子原本就不大,但是摆放的东西并不少,这给我的躲闪造成了便利。可是老太太速度实在太快,好几次我都差点再次落入她的魔爪里。

在跑动当中,一个没注意,我撞到了摆放着木偶的架子,“穆桂英”就被我撞倒在架子上。奇怪的是,当木偶倒下的一瞬间,老太太竟然出现了跟着好像没能够站稳,侧倒下去的动作。这让我突然想到先前夏老先生说的,自己在某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老太太坐在床尾的位置,盯着自己看,那个姿势和桌上的“穆桂英”一模一样,难道说,这个附身在老太太身体里的鬼魂,竟然此刻将老太太和这个木偶,互相变成了彼此的“分身”吗?

当时情急之下,我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证明这个问题,而是立刻伸手抓起了“穆桂英”,将它挡在了我的身前,说来也奇怪,当我这个动作做出来之后,老太太竟然突然停下了要来抓我的动作,而是伸出双手,但是站在原地,好像在担忧我的下一个动作一般。

她是在害怕这个木偶受到伤害吗?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虽然只是一个假设,但此刻看来,似乎是给我照亮了一盏明灯似的,于是我试着用拇指扣住我的中指,然后用力一弹,弹在了“穆桂英”的右手手掌上。

“砰”的一声,我的指甲上传来硬物相撞后那种疼痛感,可看着老太太的时候,她正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痛苦地大叫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听戏的鬼

她在痛苦,我却非常兴奋。这样的感觉,似乎有点变态,可眼前的事实似乎是在对我表明,我的假设是正确的。于是我开始不断拍打着手上的“穆桂英”,每拍打到木偶身上的位置,老太太就做出相应位置痛苦的感觉,于是我越打越上瘾,先是用拳头捶打着木偶的胸口,一边打一边骂道,让你刚才撞我!让你刚才撞我!

接着我开始拽扯木偶人的头发,那些莫名其妙长出来很长的头发。当扯动的时候,老太太开始抱着脑袋非常痛苦而凄惨地大叫着,我一边扯一边骂,让你丫的扯我的头发,爽吧!兴起之时,我有点忘性,竟然捧起木偶,一口照准了“穆桂英”的脸上咬了下去,正打算骂道:“让你丫刚刚想啃我的脸”的时候,咯嘣一声,牙齿剧痛,因为我忘记了那始终是木头。我的牙可不是对手。幸好这一口并没有太用力,否则的话,估计我就得跟这老太太一样,说话漏风了。

于是我心想也差不多该结束这场闹剧了,于是左手将木偶人的头发在手掌缠绕了一圈,拽住它的头发,就将整个木偶人的身子给高高提了起来,接着我右手手指一扣,捏好了雷决,狠狠一掌朝着穆桂英因为头发被我提起,而露出的那张脸上。

手掌和木偶人接触的瞬间,我恍惚间看见手上传来了细细的、蓝色的电光纹。掌心也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转头看向老太太的时候,当木偶被我这一掌雷决打中的时候,老太太跪在地上,仰面朝天,双手呈爪状。捂住了自己的脸,而她的脸上此刻再也看不到任何笑意,而是张大了嘴巴,极其痛苦地发出了一声绵长的惨叫声。

叫声持续几秒后,骤然停歇,老太太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再次因此而恢复了宁静,可我依旧没敢放下手里提着的木偶,害怕当我放下的时候,老太太又突然蹭了起来。僵持了差不多十几秒的时间,我看到老太太起伏的肚子,表情也变得非常平静,想必除了断裂了一颗牙齿之外,身体是没有大碍的。而刚才那疯狂的一幕,也完全被夏老先生看在眼里,大概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他从未见到过自己的老伴儿能够这么具有攻击性,当我转头看向夏老先生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吓傻在那儿了,瞪大了双眼,张开了嘴巴,隔了好久,才用颤抖的声音从嘴里冒出几个字:“老…老伴儿…?”

尾音上扬,明显是个问句的腔调。看来他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相濡以沫几十年的枕边人了。

于是我朝着夏老先生喊道,您老人家放心吧,就是摔了一下,人应该是没事,只是现在还没有彻底把这个鬼魂给完全搞定。由于事情虽然此刻看似明朗了许多,但还有一些我想不通的情况。例如为什么泥身小沙弥是时隔大半年之后,才开始在这家里作怪,例如为什么附身在老太太身上大骂的时候,偏偏会是凌晨的三点十五分。

后边一个或许还能够解释,这种有着准确时间节点而固定出现某一种状态的鬼魂,大多这个时间和它生前有着一定的联系,无非也就是几种情况,要么是它生前死去的时间恰好是凌晨的三点十五分,要么是当时封印它头发的,正好边是三点十五分,总之,那都应该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即便不是三点十五分而是别的时间,此刻也似乎并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则是从一个月之前开始,突然出现的闹鬼现象。于是趁着现在四下还算安静,我就问夏老先生,您再跟我仔细回想回想,就在最初出现这种情况的前后,您都做过些什么,尤其是跟那个小泥人有关的,您能够想起的,都统统告诉我。

也许是看我问得非常焦急,手里还提着一个头发长长的木偶,夏老先生也似乎有些焦急地回想着,却很久没有说话。紧接着就气急败坏地冒出一句,我哪还能想到什么当时的事啊!这日子过得和从前一样,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好让我记住!

我看夏老先生有些着急了,待会要是气得冲了头,中个风可就不好玩了。于是我缓和了语气说道。夏爷爷,您尽管把您想得到的告诉我就行,只要跟这些木偶有关的,或者跟那个小泥人有关的,什么都可以。

我也着急,因为这几个关键的原因没有解答清楚的话,我就无法知道鬼魂胡闹的动机,更加无从判断它的何去何从,总不能不讲理,直接来个魂飞魄散吧,尽管我还真的曾经这么干过。

夏老先生想了想说,这些木偶…我也就是那段时间天气热,我们待在家哪也不愿意去,老两口在家里闲着无聊,于是老伴儿就提议说,反正现在外头风声紧,你也没办法去外头表演家传木偶戏,不如就演给我看吧…说到这里的时候我问夏老先生,当时您表演的,是不是就是《杨门女将》这台戏?

夏老先生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于是连连点头说是,而且这出戏是老伴儿最喜欢的一段了。于是我继续追问道,那当时您表演这台戏的时候,这个小泥人在哪里?夏老先生朝着我面前的木架子一指说,当时就放在上边,后来是我看见泥人身子背后已经有裂痕了,觉得放着不好看,所以才拿出去放瓦罐里了。我一听有门儿,于是赶紧追问道,那是不是你把泥人拿出去之后。就开始出现奇怪的事情了?夏老先生一拍大腿,练声说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就是这样!

好家伙,这下子我算弄明白了,原来这鬼魂一直蛰伏着没闹事,是恋了夏老先生的木偶戏啊。等到它看不到了,就不依不挠了起来。我有点哭笑不得,即便是这样,也不该附身在人的身上啊,更不该对素不相识的我发起攻击啊。

事情搞清楚之后,剩下的就是怎么把这个鬼魂带走的事情了。由于此刻我抓着木偶人的头发,才暂时让自己得以安全,放下来之后,也许就会再次被鬼魂攻击,或者被它逃走。可我手已经举了很久,都有些酸痛了。于是我提着木偶人走到空间稍微大点的地方,伸手到包里抓了一把米。然后开始在地上画了一个阵。单手摆米阵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好在我只是多花了一点时间,米阵还是被完整的设下。

接着我在米阵的四个方向各放上了一根蜡烛,每对角的两根蜡烛,就用绳子套住,尽管打结的时候我单手非常吃力。但幸亏我是个练家子,好歹也算是拴上了。如此一来,四根蜡烛分占米阵的四角,中间相连的两根绳子,形成了一个十字交叉状。接着我又抓出一把米,这次比较简单,只是在之前米阵的基础上,在外围画下一个大圆圈即可。

手已经酸的不行,在合拢米阵的圆圈之后,我迫不及待地松开了手,将“穆桂英”的木偶人放在了米阵的中央,刚好压住了十字交叉的绳子。

这个阵,称之为“天圆地方阵”,起涵括的意义就非常大了,古时候对天地关系的理解,就是一个天圆地方的模样,虽然如今看来是个谬论,但古人还是在这个基础之上,发现了很多阴阳五行之间的必然联系。所以原则上来说,任何天地间的灵性生物,不管是花草、虫豸、牲畜、还是人,如果被这个阵法所包围,就算是被关在一个小小的天地当中。鬼也同样是灵性的物质之一,所以这一招也算是通用。

放下木偶人之后,我甩了几下膀子,因为此刻我并不担心会有鬼魂跑出来,因为它已经被我给关住了。因为这一束头发而闹鬼,那我制住了头发也就制住了它本身。接着我将泥身小沙弥也放入阵中,再把那一束头发,塞到了被我敲开一个洞的沙弥脑袋里。

接着我点燃了四根蜡烛,观察了一下蜡烛火焰飘动的方向,四角的蜡烛,都统一朝着阵中心也就是十字交叉的那个点直奔而去,而那个点上,恰恰被我摆上了这屋里我能找到的,跟那个鬼魂相关的一切。

然后我才放心大胆的去扶起了夏老先生。并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好在就是吓住了,没什么大碍,再接着把老太太抱起来,将她摆回到床上去,这种横向的抱法,在许多年以后被称之为“公主抱”,所以我也希望老太太将来如果回想起这一幕,需要记得自己也曾被人如此对待过,尽管是在闹了一场鬼之后。

安顿好了老太太之后,我对夏老先生说,您的这些木偶,都已经摔碎了,恐怕是修复起来有些困难,而这个鬼魂这么爱看您的木偶戏,要我说啊,不如就烧给了它,权当做是安慰奖了。夏老先生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这大概是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将来可说什么都不敢再去捡回来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了。

得到夏老先生的同意之后,我一把火,就烧掉了这些木偶人。紧接着,又把那一束头发,跟着烧掉。保存了多年的头发,失去了水分,原本就非常干燥,见火就着,于是转瞬之间,就烧了个一干二净。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穆桂英”头上长出来的黑发,竟然开始发生了变化。

第一百三十五章 .江湖奇人

那长出来的长长的黑发,在那一束头发被烧掉的时候,竟然开始往下滴出了黑色的墨汁状的东西。就好像流出来的油一般。而当我用手去摸那些黑色的水滴和头发的时候,却发现一点也不湿润,而是细细的粉末。轻轻在手里一捻,就消失得没有踪影了。

很快,原本长在“穆桂英”头上的那些古怪头发,就变成了米阵上的一堆灰烬。紧接着我再度点燃兵马香,在屋内四处寻找了一下,想看看是否还有残留的鬼魂的踪迹。检查了一圈,发现干干净净,这才收拾好米阵,将烧掉头发后的灰烬收集起来,然后走到门外吹散。接着给屋里做了一次净化。这件事才算完结。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这时候老太太也醒了过来,当我们问起她有没有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她说只是脑袋的两边有点胀痛感,别的都没事。可由于两个老人刚才都摔倒了,害怕有什么后遗症,我还是带着两位老人去了一趟莫郎中那里。

莫郎中说没有大碍,只是有点轻伤而已,休息几天就会好。我也顺便向莫郎中回复了一下这次工作的情况,毕竟他是这件事的介绍人。送走老两口之后,莫郎中留下我在他的药铺里吃晚饭,于是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席间我和他聊起了师父的一些事,他也知道师父如今在湖北一带。当我问起他是否知道一个汉口地区的姓秦的民间老前辈的时候,莫郎中说他常年各地寻药。对于这些江湖异闻也多少有些了解,但都并不深。但是那位汉口的秦老前辈,大名自己的确是听说过的,在我们这个行业里,算得上是一个另类,一朵奇葩。

莫郎中说,大多数人对于秦老前辈,都只是耳闻,而终生都没办法见上一面,一方面是他行事低调,非常善于躲藏。另一方面是性格孤僻,不太爱和外界接触。

我有些不懂,于是问莫郎中,什么叫善于躲藏呀,他为什么要躲藏起来?莫郎中说,听说秦老前辈这人,有些六亲不认,所以身边也没什么信得过的人,打仗的时候,曾经凭借一己之力,灭过一支日军小纵队,死了个精光。而日本人打跑了之后,国内又开始内战,前后十多年,死了不少人,这就给了他接不完的事做。

但是这个人,有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就是又好赌,又好酒。对于金钱和女色,却似乎不能打动他。据说曾经在赌钱的时候,因为庄家出千,他一怒之下就跟人家干了起来。可是寡不敌众,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当天夜里,他就暗中使了手脚,让那些骗钱的赌档庄家们,衣不遮体地把所有赌资都散给了当时汉阳镇的一条穷人的街道上,第二天大家一开门,都捡了不少钱呢。而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亦正亦邪的人,在我听起来好像是一段奇闻一般,于是缠着莫郎中要他给我多说一些事。莫郎中笑着说,他知道的也并不多,而且自己知道的这部分,也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因为秦老前辈的行踪飘忽不定,加上江湖上有很多关于他的传闻,但是谁都证明不了是不是真的,他自己也从不否认也不承认,压根就不曾理会过这些传言,所以外界才越传越神。都快把他给传说成一个神话了。

我问莫郎中,那这个前辈的玄学师承是哪门哪派呀?本门的人都打听不到这号人物吗?莫郎中说,据说是无门无派,手艺使用的,都是一些民间的法教法术和巫术,师从何方估计是没人知道了,就我老莫这种好打听的万事通。对他的身世都了解得很少,只知道祖籍是在湖南,苗寨里出来的人。

曾经听师父说过,咱们干这行的,首先就要学会敬重,不光是天地鬼神,还有世上的人,甚至是市井之徒。而有一次我跟着师父去供销社买年货,路上就遇到了几个身穿苗族男丁服饰,背上背着一个小竹篓,长头发的中年汉子。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师父就轻声叮嘱我,让我低着头走,千万不要看他们的眼睛。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只能乖乖照做了,而低头路过的时候,发现他们几乎都没有穿鞋,在双脚的脚腕上,有一圈银制的小圆圈,上边挂着诸如狗牙,猪惊骨等东西。

而在时候我也问过师父,为什么让我不看他们的眼睛,师父当时笑了笑跟我说,这种长头发不穿鞋的苗人,和其他那些身上戴了很多银饰的苗人不同,他们多以穿黑色红色的衣服为主,不穿鞋是为了接大地之气,这种苗人,叫做黑苗,古时候雄踞云南,称之为南诏,苗族的巫蛊之术,大多都是这些人在传承。如果看了他们的眼睛,假如对方不坏好心的话,就会换了你的心智。你就会受人摆布了。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师父当时说这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纯粹只是为了吓唬我。于是我当做一个笑话一般,把这件事和莫郎中分享了一下。莫郎中说,你师父没有跟你说笑,的确就是这么回事,而那位秦老前辈虽然是湖南的苗人,但据说那一个寨子,也都是黑苗。

莫郎中说,这个秦老前辈,虽说当时是为了逃难而离开了苗寨,但据说他离开后没多久,那个寨子所有的成年男人,全都死光了,于是寨子就变成了一个寡妇寨了。但是这件事就是外头在盛传的,谁都没能找到过他的寨子,也就无从知道真假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大概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师父接连几次出门云游,都选择了当下那位秦老前辈生活的地方,而去几次无功而返后又锲而不舍的再去,说明这位老前辈对我师父的吸引,自然是相当大的。既然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得见,或者见到了也不知道,那师父应该是想要做个例外,特别才去拜访的吧。

我问莫郎中,当时我师父去湖北的时候,你们老一辈的互相都知道吗?莫郎中剔了剔牙说,别人不清楚。但是他是知道的,因为那个秦老前辈目前生活的地址,就是自己帮师父打听到的。莫郎中得意洋洋的说,万事通嘛,只要想打听,其实没有打听不到的事,这个圈子虽然分散全国。但实际上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些人,稍微留心,很容易就能够知道。

我竟然也开始神往起来,这种情绪情不自已地流露在了脸上。莫郎中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心思,于是哼了一声对我说,孩子,你岁数还小,江湖险恶,你还没经历过多少,你师父去了,能不能见到且不论,就算见到了又怎么样,是去敬仰高人。还是看个稀奇?这么多年来,无数人去找他而无果,他始终避而不见,我听说,好像是因为他身有残疾,并且是在面子上的事。

我问莫大夫什么叫面子上的事,他说。就是长在脸上的残疾,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从小就一直被人当做怪人看,成长过程中没有接收到关爱,于是到头来才行事古怪,性格乖张吧。

我不再说话,因为感觉似乎莫郎中虽然钦佩秦老前辈。也听说了不少传闻,但是对于我师父去寻找对方这件事,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于是晚饭后莫郎中就自行打坐去了,我则就在药铺里给病人看诊的床铺上,凑合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就开始动身回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错觉,虽然这次出门到现在也才仅仅过了一天的样子,但我却感觉隔了很久一样。于是一路上,我的脚程都拉得比以往快了许多,所谓“归心似箭”,大概就是指的我这种,而实际上原因我也清楚,因为村里还有孟冬雪。路上看到了好几辆黄绿色,车头还绑着大红花的军用卡车从身边开过。越过我的时候,还传来悠扬的革命歌曲。我从来就对这些东西无感,可是因为孟冬雪的关系,此刻听来,却显得那么亲切。

自打两天前的那个晚上,糊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给交了出去,孟冬雪和我之间。从以往的憧憬跟爱慕,变成了一种事实。出来办事的时间里,只要闲暇之余,我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她的笑脸,在一个玉米…不,稻子地里,画面的中央就是她盈盈微笑的脸,而周围,都是因为视距的不同,而变得模糊、随风摇摆的稻谷。

如果你要问我什么是浪漫,这大概就是我心里的浪漫吧。

回到徐大妈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之后了,我出城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干粮在身上,所以到了午饭饭点的时候。我其实已经非常饿了。于是到家之后,我就随便吃了点剩菜剩饭,家里并没有人,徐大妈周大爷大概是去干活去了,而孟冬雪估计也是去了宣传队。我就在院子里坐着,一边逗着大黄,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摇着扇子,打算就这么悠闲地等着大家回来,也不知道孟冬雪从宣传队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已经回家了,会不会很高兴。

晚上六点多,徐大妈和周大爷一起回了家,我凑上去笑着说,你们今天很忙吧,怎么比以往回来的时间晚了这么多。

老两口对望一眼,表情满是忧愁。周大爷更是摇着头叹着气走开了,剩下徐大妈站在那里,我开始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妙。果然徐大妈伸出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对我说。孩子啊,你可要好好的啊…唉…

第一百三十六章 .空荡房间

徐大妈这句话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没有好好的?于是我笑着对她说,徐大妈您说什么呢,我这不好端端的嘛。诶对了,孟冬雪怎么现在都还没回来。

徐大妈牵着我的手,一句话不说,将我朝着孟冬雪的房间拉了过去。怎么,难道说她一直在家里,只是没出门所以我没发现吗?可是推开门一看,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床上却没有了枕头和被子,连床单都卷了起来。桌上原本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此刻也都消失不见了。孟冬雪习惯进屋就换鞋,但是门口却连一双鞋都没有,原本打了钉子挂在墙上的那些衣服,还有他们表演的时候穿的军装、皮带、帽子,此刻也都统统没了踪影。

但是,屋里那股专属于孟冬雪的味道,依旧还在。

那一刻,我就好像一个背朝着悬崖,然后将身体倒下的人,身边的一切参照物,都在迅速地朝着我的面前远去,那说明我正在飞速的下坠。这种感觉很像我小时候有一次跟地包天去捞沙船边上游泳。我们总是喜欢爬到最高的眺望台,然后一个猛子扎到水里,那种飞跃出来,然后掉落水中下坠过程中的感觉。只不过这次我坠下的,不在是冰凉透心的江水,而是长满锋利冰锥的冰山,落地的一瞬间,每一根冰锥,都好像是一把利剑,从我的后背看不见的地方,无情地刺穿了我的身体。我惊呼,我恐慌,我的全身都在流血,但我却偏偏没死,没死的理由,似乎就是为了仔细地感受这每一寸传给我的痛。

是的,孟冬雪走了。我终于明白了周大爷那摇着头的一声叹息,也终于明白了徐大妈为什么不肯直说,而是直接带着我来看。都是因为不忍告诉我真相,因为此刻无论我是如何发现这件事,都对我来说,是个无情的打击。

于是在那一瞬间,在我走之前的那一夜,孟冬雪突然大晚上约我出门,然后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在此刻理解起来,竟然变了一个滋味。我以为那是柔情蜜意,事实上,却是在委婉地道别。

我不恨孟冬雪,因为这两年时间里,她的确藉慰了我的心,也让我感到快乐。我也恨孟冬雪,因为她一句话也没有交代,就这么不辞而别。

徐大妈拍着我的背说,孩子,你可千万要放下呀,冬雪也有自己说不出的苦来,本来我们也劝她,等你回来后,交代一下再离开,起码你们的事情也好有个结果。可是冬雪说就是要趁着你不在的时候才走,害怕你在的话。有些话反而不舍得说出口了。

我依旧没有说话,肩膀和手臂靠着孟冬雪房间的门,傻傻的望着屋里的一切发呆。

徐大妈接着说,昨天早上你走了之后没多久,孟冬雪就悄不作声地开始收拾行李,我无意当中看到了。才知道原来组织上的回乡令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下达了,只要在村里呆了两年,且工分积攒足够的,都是在这份回乡令下的知青人群。孟冬雪是生产队里的积极分子,工分早就积攒足够了,所以这第一批里,就有她的名字。

徐大妈叹了口气说,冬雪这孩子也是真能忍,一直瞒着大家都没说,直到我发现了才肯告诉我。她心里也苦,一边说一边收东西一边哭,说舍不得我们老两口。舍不得这个村子,也舍不得你,但是没办法,她必须要回去,而且还不能带着你一起回去。

当时徐大妈就问了孟冬雪,为什么不能带着我一块走,毕竟两个年轻人两情相悦,假如多等我几天,说不定就一起离开村子,直接上门去说亲去了。我之前还帮过他们家一个大忙,家里人也都对我又初步了解,所以这应该不是什么困难事才对。可是当徐大妈这么问孟冬雪的时候,她却始终摇头,不肯说话。

徐大妈告诉我,孩子,你也别怪冬雪,要怪,也怪我们老两口没能够把她留下来。她一直在坚持,今天早上刚走,我们村里人都去送这批知青了。你若是能够早回来半天,还能再走之前拦住孟冬雪,可这就是命运弄人啊,你们俩一个早走一个晚回,就这么错过了。

我突然想起白天回村路上,那些从我身边穿过的绑着大红花的军用卡车,说不定,就是送那些知青们光荣回乡的卡车。也许当我正匆匆朝着有孟冬雪的方向敢去的时候,她正坐在某一辆撤离,与我擦身而过。

徐大妈说,感情这件事,总归是勉强不来的,你们俩的关系,咱们朝夕相处的人,都能够一眼看得出来,冬雪有自己的苦衷,可是她说不出口,她自己都不说的话,咱们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说完徐大妈就从我的身边挤进了孟冬雪的房间里,在空荡荡的桌子上寻找了一番,然后又拉开了桌子的抽屉。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走到我身边递给我说。这封信是冬雪临走之前专门留下的,说是要给你的。孩子,你好好在屋里待着吧,记住,没啥事是过不去的,千万别把自己愁苦了。答应大妈好吗?

我接过信,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强颜欢笑着对着这个并非我的母亲,却比我的母亲更关心我的农村妇女点了点头。徐大妈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接着就离开了孟冬雪的房间,出门后,她还特别替我关上了门。

关上门后,屋里又变得安安静静。空气里还有孟冬雪身上那种说不出,但又淡淡的香气。于是我坐到她的床边,看着已经卷起来的床单,裸露出床下的棕垫。心里五味杂陈。这大概就是传闻中失恋的感觉,以前常常听到别人说,失恋如何如何痛苦万分,如何如何茶饭不思,可是此刻对于我来说,尽管难过。但我却始终没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我同意徐大妈说的话,孟冬雪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否则断然不会不辞而别。我应该现在就出门,然后连夜去她家里找她问个清楚吗?这样做,会不会太冲动了一点?还是说我应该就这么接受现实,原本和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倘若真的勉强在一起,将来不但耽误了人家的青春,还让各自都不幸福,这样又真的好吗?

胡思乱想了很久,突然觉得手指有一些微微的酸痛,低头一看,才察觉到原来我的手里一直捏着刚才徐大妈递给我的那封信,而因为太用力的关系,手指已经将信封抓得有些皱巴巴的了。我这才拿起手中的信端详了起来,这封信并不是孟冬雪写给我的,而是孟冬雪的妈妈写给她的——当初她特别托我给孟冬雪带回村子里的那封家书。

因为信封是被撕开的,上面写着“孟冬雪亲启”。是孟妈妈的字迹。

  如果觉得司徒山空传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李诣凡小说全集司徒山空传十四年猎鬼人摸骨师怪道胡宗仁,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