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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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时间。由于一直在找路,还当真让我耽搁了一阵,眼下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单单是寻路这一趟,就花了我两个多小时。只不过如果熟悉附近地形的人来说的话,大概只需要花我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可以找到这里。

于是我谢过值班的人,就顺着那条小路上了山。字条上的某某号,却再度让我寻找了很久。上边写的22号,可我找到了20号和24号,21号和23号也都在道路的另一侧找到了,却唯独没有找到那个22号的门牌。按照一般的规则。道路两侧房屋,都是按照单双号的顺序来规范排列的,所以即便是几栋房子相隔比较远,但也不至于连号都漏了标。

而从附近的环境来看,虽然住着人家,但都是农村房屋的样子。此刻我所在的地方,也已经是半山腰的位置,从医院一路上坡步行而来,可能需要十来分钟的时间,但是路边有一条更窄的马路,这条马路却是直通医院的,大概是为了方便附近的居民看病,特别修了一条便捷的路。

我在20号和24号房屋之间来回寻找了很久,路边始终没有22号房的踪影,于是我开始想到,会不会这个22号房屋并不在路边,而是在稍微远离路边的地方?正在我这么寻思的时候,有一个扛着锄头的农民模样的瘦老头走从我身边路过。由于看这身行头,就知道是个地道的本地人,于是我就向他打听到,大爷,您知道这22号在什么位置吗?

大爷有点耳背,以至于我问了好几次他才听明白,总算听懂后,朝着远离马路的方向一指,说就在那边,没有门牌,但是那边就只有一个没有门牌的房子。你看到了就进去就是了。接着他反而问了我一句,怎么了,来接人啊?可惜了哦。这岁月哦…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我愣在原地。什么叫我来接人?那地方是学校?托儿所?监狱?看着他走开了,我也没再继续追问,心想反正会找过去,等下就自然知道了。

老大爷指的地方,其实按照方位来算的话。恰好就是20号和24号之间那一段空缺的区域,不晓得为什么,山脚的部分房屋还挺紧密的,但是到了半山腰上,竟然两栋房子之间要隔很远的距离。当下也没有多想,于是我就顺着老大爷说的方向寻了过去。

可是这一路,却走了足足十分钟,好在路是特意修好的,也比较平整,走起来倒是不算费劲。很快我就找到了那栋房子,孤零零的在一个小山坳边上,有一个围墙。门口有个岗亭,岗亭边上坐着一个老大爷,岁数可能和刚才问路时候那个老大爷差不多岁数。围墙上没有标示,也没有任何字迹,屋顶没插上五星红旗,所以我觉得这也不会是学校。更加不像是监狱,因为监狱绝不会派一个老人来值守。

然而奇怪的是,如果这个老大爷是在这里看门的话,理应面朝着外面才对,也就是我走过来的方向,可他却正襟危坐,面朝着院子里面,那栋房子的方向。头也一直对着那栋房子,似乎是在看着什么。

也许是我走路的声音比较大,老大爷在我距离门口大约二十米左右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有人靠近。但他仅仅是转头看着我,却没有说话,我见有人在那儿。于是心里暗暗高兴了一把,起码有些事我一问便知了。于是我凑上前去,把先前秦老前辈给我的红色小纸片摸了出来,然后问老大爷说,请问这里是不是某某路某某号。

大概是因为先前遇到一个耳背老大爷的缘故,我此刻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于是看门的老大爷急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我不要吵闹,接着又一脸警觉地望着那栋房子,并朝着我比出一个手掌下压的姿势,那意思是在说,你别说话,让我听听。

我当下很是奇怪。这山上人都没几个,放个屁都能把声音传很远,这老大爷到底在警觉些什么?出于礼貌,我只能乖乖地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秦老前辈的关系,感觉从昨晚开始,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因此变得古怪了起来。

隔了一小会,老大爷才转过头来,看了看我手上的纸条说,我不识字,但是这里就是你说的地方,你是来干什么的?他的语气有些紧绷,带着不安的情绪。只是他这一句话,却问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对啊,我是来干什么的?于是我结结巴巴的说,我也是被人说了地方找来的,说到了这里自然就明白了,所以我还真是没办法回答您,因为我的确不知道我来干什么。

老大爷情绪感觉不太好,有些焦躁,他对我说到,看你年纪轻轻的,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这地方是你这种年轻人该来的地方吗?赶紧原路回去吧,别在这儿添乱了。听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把我当做来捣乱的人了。不过他的话让我很是不解,这地方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啊,为什么就不是我这种年轻人该来的地方?我当然不会听他的话原路回去,因为我得搞清楚我到底来干什么。于是我问大爷道,大爷啊,您听我的口音,就知道我不是本地人,所以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您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啊?

大爷狐疑地看着我,然后皱眉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点头说真的不知道啊。大爷继续追问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站直了身子,两手一摊无奈地说,大爷啊,我到底应该知道什么呀?您当我成天没事故意上山逗您玩儿呢是吧?老大爷这才相信,然后淡淡的说道,哦,看来真是不知道啊。这儿是停尸房。

当“停尸房”这三个字从老大爷那冷漠的语气里蹦出来的时候,我竟然莫名其妙的紧张了一把,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我这种常年跟生死打交道的人,鬼都尚且敢与之对着干,死人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我很快根据先前老大爷那种紧张和异常的表情,还有不合常理的坐姿判断。这里估计是有些事发生。

按理说的话,停尸房里都是死人,有个胆子大的人看守就行了,这种地方,也不会有人胆大到进来偷东西,起码我是不敢这么做的。那老大爷先前那警觉的样子,是在担心着什么吗?但是我没有发问,因为毕竟在没搞清楚大概的事情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甚至不会暴露。

于是我对老大爷说,哦,原来是这样啊,有人给了我这个地址来,说是来找一个人,这里我看除了您,还有别人吗?老大爷哼了一声说,这晦气地方,除了我这种老头子,谁还愿意来,而且当初来的时候,也只是说看大门,哪知道还遇上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我这是倒了那辈子的血霉。摊上这么个差事!

听他的口气,似乎离我的猜测又更近了一点,这里果然有些古怪。原来秦老前辈所谓的出题考我,还说我师父的做法应该和我一致,看样子,就是想要我来调查和处理这件事了。只是他只给了我一天的时间。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行。而实际上我在来的路上也一直在猜测,秦老前辈应该并非真的怀疑我是不是师父的徒弟,毕竟以他的阅历来说,区分这点,在翻开我的帆布包的时候,就应该有答案了。而他这次还故意考验我。为的应该是试试我的深浅,或者纯粹就是一个恶作剧。

可我不懂的是,秦老前辈既然知道这里有古怪,这说明要么这个古怪是他弄出来的,要么就是有人委托到他的。假如是他弄出来的古怪的话,那时间应当就是从我留下字条在他家门上的时候开始。直到今天中午的午时三刻之间,那就意味着,他在这个时间段里,应该是到这个地方来过。

于是我问那个老大爷,从昨晚到现在,是否有人来过这里,那人岁数不小了,挺高,满脸大胡子?老大爷说,他没有见过,自己早上才来,起码从早上到现在,就只见过我一个人。我又问道,那会不会是在您早上来之前呢?也许是被你值夜班的同事看见了。

老大爷一愣:值夜班?这鬼地方还值个屁夜班啊?

第六章 .一堵围墙

听这个大爷的意思,似乎是这里晚上是没人值守的。于是我又一次看了看这里的环境,大约两米高的围墙上,被水泥浇筑了围墙的顶部,上面嵌着许多酒瓶的碎渣,那应该就是防止有人会翻墙而入设立的。

而老大爷所在的岗亭边上,就是一道网格状的大铁门,那网格缝隙很小,顶多只能伸进去一根手指,如果想要爬门的话。连个着力点都没有。铁门的顶部,也是一些尖尖的铁棍,就算是爬了上去,只怕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也会落下个开膛破肚的结局,估计到时候,就直接往停尸房扔了。

于是我问大爷说,那你们这里晚上都不用留人,您白天还待在这里干嘛。里头都是死人,还怕人进来偷手偷脚么?老大爷一脸不快地朝着我来时的路一指说,你还别说了,都是这混蛋医院,好好的不在医院里修个停尸房。非得修在这里。白天偶尔会有医院的人来领尸体,或者又家属来认尸体,阴气沉沉的,压抑得很啊!

我想我能够体会老大爷的心情,换了我。成天在这悄无声息的山上陪着一具具尸体的话,恐怕我也会焦躁吧。不过他的话倒是给了我一个讯息,这里白天偶尔会有人来,来的人如果不是医院的人,就是来认领尸体的人。如果换了从前,我大概会冒充其中的一类人混进去调查,但眼下老大爷已经记住了我的样子,恐怕是行不通了。

于是我对老大爷说,那您能够让我进去看看吗?我受人之托过来的,没弄明白我不好交差啊。可老大爷说,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等你那天死了,自己看自己看个够吧!快给我离开!

这老大爷突然暴躁起来,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我也知道毕竟不能勉强别人。可我注意到停尸房的那栋房子背后有一片小小树林,所以如果我先原路返回,找个地方转弯绕过去,应该是可以隔着院墙靠近这里的。心想着与其继续自讨没趣,还不如就按我想的办吧,就算真的闹了起来,这老大爷也不是我的对手啊。

于是我还是礼貌地跟老大爷说了再见,就原路折返。在距离24号房屋不远处的地方,我算了算位置,那背后也有一片小树林。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和停尸房背后那片连在一起的,与我就钻进了并没有路的杂草堆当中,一路披荆斩棘地杀了过去。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烟,所以我动作这么大也没有暴露行踪。钻进小树林之后。看到底下湿滑的落叶堆,不难看出,即便是平日里,也很少会有人到小树林里来。这个季节,雨水很少,这里的地面却如此湿滑,首先是树木自身水分的关系,其次也的确是在说,这里较为容易聚集阴气。对于我这样的业内人来说,这些看似寻常的迹象。都是我们不该轻易放过的线索。于是我用鼻子深吸了几口气,想先从气味里判断一下,却出了寻常草木枯朽的味道之外,并无异样。

眼下的时间已经是接近傍晚,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天黑。我原本可以等到晚上,这个看门的老大爷回家之后再过来,但由于我只有一天的时间这都过去小半天了,我却还连门道都没摸得着,于是我半分都耽搁不起。小树林因为有树叶遮蔽的关系,所以环境就显得更加黑暗了一点,好在缝隙间还是有些光线进入,我还能够看清路。这是一片野生的树林,因为树木的种类算是各式各样,而且都杂乱无序。以至于我顺着走的时候。路线也一直是歪歪斜斜的。在靠近停尸房附近的时候,我刻意地放缓了脚步,并且稍微远离了树林的边缘,以免被那个老大爷察觉到。

慢慢地靠拢,此刻我已经能透过树林的缝隙,看到停尸房的屋顶了。上边长满了绿色的青苔,而且地面也不知何故,碎裂不少。我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看天就快要暗了下来,坐在门口的老大爷依旧满脸焦虑地盯着院子里的方向。他似乎开始有些坐不住,于是站起身来在铁门边上来回踱步,并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按照我的理解,一般来说,白班的人下班时间应该是在晚上六点。可是我在小树林里蹲到了晚上六点的时候,发现那老大爷却好像没有要下班的意思。难道说他下班的时间是七点?八点?甚至更晚?这样等下去的话,我可是耗不起这个时间的。

于是我在地上捡起一块泥,两手互相搓揉了一下,让泥块变得稍微结实一点,可我的手却因此而弄得很脏。我将泥块握在手里,专注地看着老大爷。趁着他低头踩灭烟蒂的一瞬间,就将泥块朝着停尸房的屋顶扔了过去。

我早已说过,我是练家子。所以这一下,落点极准。泥块有别于石头,石头在屋顶会发出硬碰硬清脆的声音,如果力道没有掌握好的话,搞不好还会弹出去,落到院子里。而泥块却不同,本身是软的,所以碰到屋顶的时候。只会发出一声闷响。

果然,在泥块撞击到屋顶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短暂急促,却声音并不会很大的响动。而老大爷的反应却让我觉得有些可笑,因为他竟然身子颤抖了一下,惊弓之鸟一般的看着停尸房的方向,却不敢走过来。

我忍住笑,这也算是我报了早前他凶我的仇了。他张望了一阵,神情紧张,可是当发现没有别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又继续点上了一根烟,继续踱步。而这一次,我则左右手一边准备了一个泥块,趁着他稍微不注意的时候,就接连着砸了出去。

“咚咚”两声闷响之后。老大爷再次被这不明来路的声音给惊到。这次他的动作更夸张,变成了连连后退,然后伸手扶住了铁门,满脸害怕地盯着停尸房的方向。虽然我不太清楚他具体在害怕什么,但是我从他先前的言语和此刻的反应不难猜出。这里肯定是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老大爷似乎是吓坏了,扶着门一动不敢动。于是悄悄地唤出兵马,只派出最弱的一支,授意去拍打一下停尸房的门,发出有人敲门的声音即可。很快,敲门声响起,老大爷吓得哇哇大叫,赶紧把铁门给关了起来,然后挂锁,接着头也不回地顺着我来时的方向跑掉了。

那身手,丝毫不像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我想他知道真相后应该感谢我,毕竟是我让他提前下班了。

算准了他不会再回来,我就站起身来,顺着小树林边缘的缓坡溜了下来,靠近围墙的边缘。原本我吓唬老大爷的时候,只是希望他跑掉即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有职业道德,跑归跑,临走前还特意锁上了门。这下就搞得我有点作茧自缚了,无论从那个方向。我都没有办法轻易进入院墙以内的区域。

当下天已经黑了下来,因为我的位置是在半山腰,远远望去,还能看到整个城市的渐渐明亮起来的灯火。趁着还有那么一丝光亮,我开始在离我最近的院墙边上。试图寻找一个可以翻越的可能性,我也不敢贸然打开手电筒,万一被人看见了,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也不敢走到比较开阔的区域,因为那距离停尸房的位置还有点远。而我眼前这堵围墙,只要我翻了进去,两三步之外,就是那停尸房的外墙。

我顺着缓坡寻找着,在靠近中间的位置。找到一个相对容易的地方,因为那个地方边上就是我能够站稳的小缓坡,我只需要朝着围墙纵身一跳,同时伸手的话,应该是可以抓住围墙的边缘的,但那上面有很多玻璃渣子,我这一抓的话,必然也会满手鲜血。

于是我回到小树林,折了一根结实又比较值的树枝,将较粗的一头在围墙边上的红砖上磨平整,接着就抓住细小的那一头,用类似于捅的方式,借助我的力量和树枝本身的硬度,去将那些碎玻璃渣子给撞断。

这是一个很花时间的工程,毕竟器材有限,我也只能凑合着用了。好不容易撞断了几乎全部玻璃之后,我还是不能就这么爬上去,因为难免还会有一些短的地方我没能撞到。于是我脱下外套,用手里的树枝顶起来,然后轻轻地铺在了那一个被我撞出缺口的围墙上。

丢掉树枝,将帆布包杨到背后,我一闭气,就从缓坡上跳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被我衣服遮住的围墙边缘。有那么一点点滑手,但我还是手脚并用地翻了上去。

成功的喜悦是难以言表的,虽然我这一系列潇洒连贯的动作并没有任何观众。当我在围墙上站稳蹲下,正打算找一个着力点攀爬下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吓得我差点从两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立正!向右看齐!”

第七章 .停尸房里

我不算是一个胆小的人,可却也没有胆大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地步。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号令,吓得我忍不住身子一颤,做出了一个滑稽的龟缩脖子的动作。

惊吓之下,我赶紧稳住自己的身子,以防摔落。可是那一声号令般的叫喊却在出现一声之后,就戛然而止。以至于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但是那种感觉却特别真实,就好像从我耳边传来一般,只不过我区分不出来罢了。

我蹲在围墙上,以一个正在大便的姿势,相当不雅。夜风中我摇摇欲坠,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这个姿势我足足维持了差不多5分钟,这5分钟内。除了风吹动身后小树林的叶子时,发出的沙沙声之外,别的声音一概没有,甚至连动物和昆虫的叫声都没有。

师父曾经说过,死气过重的地方。会草木繁茂,但是动物昆虫却会躲开。这里是停尸房,若论死气的话,毫无疑问是附近最重之处。没有灯光,没有人。甚至没有声音,这种安静让人心里有些发毛,还有些发冷。

我感觉到实在没有声音的时候,就反转了身子,面朝着小树林的方向蹲下,手撑住被我衣服罩住的围墙顶,接着讲我的脚顺着墙壁慢慢地滑下,与此同时,我的双手撑住我身体的重量,直到我整个人胸膛以下的部位都已经进入围墙之内。我才把手挂在了围墙上。目测了一下,此刻我的脚距离地面大约还有半米多高,于是我手抓住衣服,以便我坠下的时候能够把衣服也顺下来,于是一切都还算顺利,我跳到了地面上,只不过在落地的时候,脚踩到了一个石头块,磕得我的脚底有些隐隐作痛罢了。

站定之后,我就在围墙和停尸房之间的位置。停尸房靠近我这一侧的墙面上,是没有窗户的。刷成素白色的墙面即便在黑夜无光的环境下,也显得那么刺眼和明显。我知道先前那个看门的老大爷应该不会有那么好的兴致晚上再来巡查一次,所以也就放心大胆地打开了手电筒。

我顺着墙体往左走,以为那一侧比较远离大门。拐过一角后,发现了一道寻常的木门。门上挂了锁,但是却是用铁链栓起来的那种锁,意味着这道门本身是没有锁芯的,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关门。我再继续绕,就绕到了停尸房的正面。这一面我在白天的时候曾经看见过,有几扇窗户。但是当时透过玻璃都能够看见里面已经拉上的窗帘,似乎室内是一个无光的环境。而门则是一道双开门,门却是金属包住整个门,或者本身就是金属门,所以那道门应该是比较结实。不太容易打开才对。

这栋房子,其实是三栋连在一起的平房组建而成,前后距离大约能有三十米的样子。假如这里仅仅做停尸房的话,似乎空间也太大了一点。可由于我在外面没有进去,也就暂时无从得知。

我走到门边,伸手轻轻推了几下,纹丝不动。于是我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看里边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可是除了那种墙体厚实的嗡嗡声之外,却什么都听不到。反倒是耳朵贴在铁皮上那种感觉让半边脸都冰冰凉凉的。我又挨个推了推那些拉上了窗帘的窗户,都严丝合缝的,没有能够打开的地方。于是这就让我有点犯难,显然在外面绕一圈,我是什么东西都找不到的,更别提完成秦老前辈的考验了,我得想法子进去才行。

要不然把窗户玻璃砸碎?这样我的手就可以伸进去打开锁栓了。可是一想这样一来动静就会太大,万一这动静惊扰了里边的尸体,那也是自找麻烦。加上如果明天被人发现了,我是今天唯一一个除了那老大爷到过这里的人,我自然会被当成最大的嫌疑人。到时候还落下一个亵渎尸体的罪行,我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回想起先前蹲在小树林里的时候,观察到这停尸房的屋顶,也是没有类似天窗之类可以让我进出的通道。于是我又再次绕回到侧面的那一扇小木门的地方。我拿着电筒观察着铁链和锁,锁挂在铁链上,锁头的一部分区域是和铁链因为重力的关系贴在一起的。我伸手拨弄了一下锁,贴合的地方却又有点迟钝地分开,我仔细看了一下,原来贴合的部位,竟然因为两者相连,有些微微的锈迹。

这说明这把锁已经挂在这里很长时间了,这个门也因此很长时间没有再打开过。作为一整栋房子来说,同样是在室内。是没有理由单独开两扇门的。于是我断言,这道木门背后不管是一个什么样的空间,都必然是和停尸房其他区域相通的。眼下砸窗行不通,铁门又进不去,所以我要进去唯一的希望,就是这道门。

我的包里除了一把生锈的铁剪刀之外,什么锋利的东西都没有。而那把剪刀,是我当初从苏家沱那口井里带出来的,因为杀气过重,一直都还缠着红绳子呢。用它来开锁。也不太现实。用石头砸吧,也非常容易留下痕迹,那我何必砸门,干嘛不砸窗户呢。眼下看来,我只能撬锁了。

于是我从包里摸出两枚回形针。将其中一枚完全掰直,另一枚也掰直后,做了一个小小的钩子状。我将带钩子状的回形针先伸进了锁孔里,伸到底,但是钩子的方向却是朝着钥匙的反方向的。接着把另一根掰直的也伸进去。然后轻轻歪了一下,抵住了先前那根。这样一来,那根带钩的回形针就没有办法左右移动了。接着我轻轻地转动着那根带钩的,直到把钩子那一面再反转过来,一边转。一边轻轻往外拉,直到我找到一个点,往外拉的时候无法把带钩子的回形针拉出来,而是好像勾住了什么东西一样,我就知道,那就是我要寻找的锁芯。

于是我一只手死死抵住,另一只手开始把带钩子的回形针往外匀速用力地拉着,咔嚓一声,锁就弹了开来。

别问我为什么会开锁,难道我会告诉你是我师父教我的吗?

我取下锁和铁链,放在门边,就一手拿着电筒照射着木门,另一只手伸手推开了它。随着吱嘎一声缓慢而绵长的声音,门就打开了。

这是一个见尺很小的区域,杂乱地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看上去都是一些医疗设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其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看样子,这里只是一个储物间而已。在我对面的墙上,还有一道木门,如果没猜错的话,门后应该就是停尸房。而在门边摆放着一个底座带着轮子的折叠担架,担架面上,还有类似于皮带的东西,应该是把尸体从这里运走或者运来的时候,用来推尸体的。那些皮带。估计是为了防止山路颠簸,固定尸体用的。

这样的环境和这种味道,让我心情有些压抑。我看到门边有电灯的开关,于是就走过去打开了灯,但是我不敢关门,因为害怕如果待会有不可预估的情况时,我至少还有逃走的机会,起码到时候我省去了开门的时间。

另一道木门是可以从里边打开的,但由于担架的位置就在我需要站着开门的位置,所以我还必须将它先挪开。这说明以往的那些医务人员将担架摆放到这里的时候,是从门口的区域搬进来,然后就关上了门。而我在挪动担架的时候,发现上边并未积攒多少灰尘,和周围那些瓶瓶罐罐及医疗设备不同,比较干净。这意味着,这个担架在不久之前,就曾经使用过。

我伸手打开了另一道门,和先前那道门一样,我还是先用电筒照射着门的方向。以保证我打开门后就能够第一时间看到门后的情况。尽管我知道这里是停尸房,门后应该会有尸体,我心里自然也害怕,可是当我打开之后,却是别的情况吓了我一跳。

因为开门的时候。有一种类似顶着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的感觉,从门打开一道缝的时候开始,就有一阵带着怪味的风扑面而来,随之而来映入眼帘的,还有一些蓝色的布幔子,被那股怪异的风拂动了一般。这里整个环境都是密闭的,怎么会有这种穿堂风?可当下我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只是一手拿着电筒照射,一手捂住了鼻子和嘴巴,毕竟停放死人的地方,就算有消毒水,也始终是有尸气的,吸入多了,对我的身体会有影响。

可是门后我却并未看到尸体,而是有很多平行的蓝色布幔子,每两张布幔子之间,大约又一米多宽的距离,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中间应该就是放尸体的台子了。只是由于布幔子的遮挡,我开门的时候没有看见罢了。

于是我心跳加速,在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找到了一副医用口罩,戴上之后,就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停尸房里。

第八章 .向右看齐

我的脚步放得很慢,尤其是当我还没找到电灯开关的时候,屋里唯一的光源就是我手中的手电筒和背后那个小房间里并不明亮的光线。

我尽可能地站得距离蓝色布幔子稍微远一点的位置,然后慢慢地绕着走过去,布幔子之后果然如我猜测的那样,是一个水泥砌起来大约齐腰的位置,上边铺着白色正方形小瓷砖的台子,用来停放尸体。可是当我绕过去的时候,上边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我稍微放心了一点,准备接着绕过第二个台子,因为此刻我已经看到了墙上的开关,只要我绕过去,就能够打开这里的灯。

依旧如先前一样,我慢慢地绕过去。第二个台子也是空荡荡的,并未停放尸体。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于是我摸到墙边,打开了电灯。可能是由于电压的关系,灯闪烁了几下才完全亮起来。是那种白色的日光灯,伴随着灯亮,还有那种跳式整流器发出来细微的滋滋的声响。当灯光完全稳定地亮起来以后,屋内的布局,也就一览无余了。

如果按照布局来说。其实应该说是三个一模一样的房间组成了这整套房屋。先前我进入的那个杂物间,算是其中一间的一半左右。剩下的两间半,则是将中间的墙壁全部打通,变成了一个大的房间。就如同我先前看见的蓝色布幔子,这里每隔差不多一米来宽,就拉上了这么一张,只有中间的位置,也就是那道双开的铁门背后,刻意留出了一个三米左右的通道,以方便尸体从铁门处进出。我数了一下。假如说每两张蓝色布幔子之间就有一个停放尸体的瓷砖台子的话,这里总共有七个台子。

七,一个非常神奇的数字,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西方,似乎冥冥之中都含有一定的意义。中国用北斗七星来定义天地神明,西方人发现了光谱中存在七个单色;中国人身后事讲究头七尾七,西方人把人的罪恶定义为七宗;中国人把易经的演算之数设定为七个7,西方人认为一个周是一个循环,到了周末就该去教堂做礼拜,而一周就是七天……

种种例子,数不胜数。虽然此刻看来这七张台子似乎更像是一个巧合,但是对于我这样一个本身就相信玄学,且即将面对这背后真相的人来说,这样的巧合就似乎并非吉兆。于是我壮着胆子,给自己默念了几遍金光咒护体,就接着朝着更远处的布幔子走了过去。在绕到第三张台子的时候,却发现上面依然没有停放尸体。

我感觉到有点奇怪,也就暂时停下脚步,开始观察起这些台子来。很快我就发现,我先前看到的两张台子。也就是靠近杂物间的那两张,和第三张对比起来,台面上的灰尘显得多了许多,第三章 台面看上去更加光滑整洁。于是我退回到前两张台面边上,伸手在上面轻轻摸了一把。果然已经积攒了挺多灰尘,甚至在我一摸之下,上面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指痕。

如果姑且把这些台子从杂物间的方向开始排号的话,那么1、2号台子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停放尸体了。而3号却在不久前曾经停放过。3号台子和剩下的台子间隔有一个通道,还剩下4张台子,我心里清楚,只要我看见的尸体越少,我受到的惊吓就会越小,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开始朝着4号台子走去。

剩下那一侧的4张台子,由于靠门这一侧的墙上,摆放了一个柜子,所以我能够下脚的地方就比先前窄了很多,布幔子拉上之后,几乎就要贴到柜子的边缘。于是我不能够再像刚才那样子绕着走,想要知道布幔子背后的情况,我只能撩开布幔子才行。

鼓足勇气撩开了4号台的布幔子,心中一喜,大呼运气不错,这里也没有尸体。趁着这股好运气,我接连撩开了5号和6号,也都没有尸体,但是台面和3号一样,都是光滑整洁的。现在还剩下最后一张台子。那就是说,即便是有尸体,也只有一具而已。因为医院没理由放着这么多空床位不用,而把所有尸体都堆在同一张台面上,既然只是死人,而且只有一个,那就没什么可怕之处了。于是我喜悦之下,想也没想就拉开了最后一道布幔子,可是就在我拉开的一瞬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哗啦一声。我的眼睛甚至都已经朝着7号台的台面望了过去,可就在那个画面刚刚进入我眼睛的时候,整个屋子里的灯,竟然同时开始忽闪了起来,而且闪光只是一瞬间,黑暗却会持续一两秒。就在第一次忽闪的时候,我就发现了7号台尽头处的墙壁边——也就是先前我翻墙的位置一墙相隔的地方,赫然出现了四个人的身影!

我极度后悔先前那冲动之下打开帘子的动作,尽管那一次闪光仅仅是转瞬之间的事,但猛然的光亮下。那四个并排贴着墙壁站立的人影已经死死地印刻在我的脑子里,而在我还没来得及做出逃跑的反应的时候,第二次闪光忽然出现,这回却让我原本就已经忘不掉的眼睛,看到了更加具体的画面。那四个人高矮胖瘦似乎都不一样,并且都是直挺挺地、面朝着墙壁站立着。

这下我反应过来了,转身就跑,可就在转过身去的时候,第三次闪光的瞬间。吓得我差点魂飞魄散。因为当那次闪光刚刚出现的时候,在我面前,距离我的鼻尖不到一寸的位置,有一张苍白的人脸,正一脸生气地望着我!他的眼神…不。没有眼神,眼睛的瞳孔是涣散的,额头上黑一块白一块,好像是血迹凝固之后的样子,而他垂在额头两侧的头发,长度大约到齐眉的地方,却看上去油腻腻、湿漉漉的。

我这人,也算是没出息。如果说先前那并排面朝墙壁而站的四个人只是吓得我转身逃走的话,起码我还知道逃走,说明我还没有失去理智。但是转身的这一张近在咫尺的人脸,却吓得我连理智都没有了,我不但丧心病狂地大叫着,还因为叫得太过用力而崩出了一个响亮清脆的屁。顾不得其他就伸手去推开面前的这个人,这其实是本能,我当时压根就没想过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鬼,但当我的手推到他身上的时候,却明显有别于以往用紫微讳或者雷决打到鬼身上的感觉,打到鬼的身上,是一种打在棉花上的失力之感,但是这次,却实实在在感觉对方就是个人。

只不过就如我说的那样,当时的我,已经丧心病狂,只崩出屁都算是我仅存的一丝理智了,否则连屎都给崩出来。推开那人之后。我发疯似的朝着边上逃跑,却不知道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身体瞬间失重,于是我伸手去抓布幔子,却没有想过布幔子压根就承受不起我的重量,就这样,布幔子随着我跌倒的动作被扯了下来,而我也因为挣扎过度,在原本就狭窄的空隙里也没有找对倒地的方向,于是我的下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应该是6号台的台面上。加上我本来一直在惊叫,这一磕,还让我因此而咬到了舌头。

惊魂之余又猛然来了这一阵剧痛,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想我是晕倒了,但是至于晕了多长时间。我却没有记忆。只是当我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是被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给熏醒的。而且醒来的时候,我的双腿有些发酸,面前却并不是停尸房的地面,也不是被我扯下来的布幔子。更加不是那白色瓷砖的停尸台,而是有些开裂,有些翻着白皮的墙面。

我原本还以为我倒地的时候,是面朝着墙了,可事实证明。我想得太简单。因为我猛然察觉到我的身体是站着的!面朝着墙壁站着!

更加可怕的是,我除了眼珠能够转动,嘴巴能够张开,脖子能够微微扭动之外,全身其余的地方,统统动不了!

我心想这下糟了,这样的感觉,就和被鬼压床时候的感觉几乎一致,除了我的舌头还能动之外。于是我顾不得被咬到的舌头剧痛无比,口中满是鲜血的腥味,努力地将舌头抬起,朝着我的喉咙顶了过去,想要借由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本能地作呕,只要我呕了一下,身体就能够动弹。

可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顶,我都会仅仅出现作呕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但身体依旧动不了。因为作呕的关系我的眼睛里充满了眼泪,眼泪的滋润下,我的视觉也变得更加滋润了一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奇怪的声音从我的背后响起:“立正——!向右看齐!”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我身体后侧靠左的方向,并且距离很近。这就好像在深夜里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每个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去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样,我也朝着我的左面转头,可是当我转头之后,眼前一幕让我差点崩出另外一个屁。

四个死人,站姿与我一致,整整齐齐地站在我的左手侧,头都清一色转向右边,看着我!

第九章 .五个死人

以前跟孟冬雪在山村里的时候,她曾经逼着我一起学习上课,所以从她那儿我得知过许多新学的词语和概念。例如她说我们生活在一个三维的空间里,所以每个人才会变的立体,才会有远山近水的透视感。

而眼前这四个死人,整齐排列,头都转过来看着我,这种诡异的透视感,不光证明了孟冬雪教我的新概念,也证明了人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道理。也许当初我若是没有撩开最后那层布幔子,这一幕也就随之而不会发生了。而人是个奇怪的生物,天生就会排斥死亡,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眼就能够区分出这四个排排站着的,是四具是死尸。

第一个是个年轻人,岁数和我大概差不多,他的左眼是一个大大的血洞,右眼则眼皮只打开了一般,眼仁在眼皮里微微朝上翻。虽然是面朝着我,但是如果论眼神的角度,却是看着我的头顶方向,而他左眼的血洞,我看得出,是被枪击的后果。这一枪,就是杀死他的那一枪。

第二个人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光头,眼睛眯着一条小小的缝,我看不清里边的眼仁,他露出的半张脸上有一些类似在地上被摩擦到的伤痕。可是却没有血迹。只是那光头上竟然缺了一块头骨,断裂的地方皮肉横飞,颅内却似乎没有脑浆,或者是早就流了个干净。

第三个人是个女人,从模样来看还算漂亮,头发也算整齐,和第一个年轻人一样,微微张开了眼皮,或者说压根就死不瞑目。而她的内眼睑、鼻孔、嘴巴里,都有流出血迹,但有干涸变黑的痕迹。容貌来看,没有明显的外伤。暂时猜不出死因是什么,不过这种七孔流血的死法,应该是身体受到了剧烈的撞击,导致把血从身体的每一个通往体外的孔都流了出来。

最后一个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发男人,有点瘦,有点高,嘴角朝下,却微微咧着嘴,我能够通过那乌青的嘴唇看到里边的白色牙齿,但牙缝之间却红里发黑,那也应该是血迹。他双颊深陷,下巴是歪的,就好像被人打断了下颚骨还没来得及接回去一样,脑袋正中央,有一个明显的倒三角的豁口,从我的角度透视过去,就好像这个人迎头被人用开山斧劈中了头顶一样。

这四个死人,单独给我看任何一个,我也许都不会特别害怕,可是四个一起出现,却又这么动作整齐,这就让人觉得恐惧了。而在那声奇怪的“向右看齐”之后,这四个死人都望向了我,很显然。他们是在听见了这声指令之后,才转过头来的,而此刻我才意识到,我就是那最右的一个,需要被他们看齐的那个。

由于脖子不能过度转动,我看不见身后的情况。不过根据我的猜测,先前在灯光闪烁的时候,墙边的四个人和背后的一个人,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五个人。发号施令的,应该就是我转身后看到的头发湿漉漉的那个。从那个人涣散的眼神来看,他也是个死人,那额头上的血迹,说明他死的时候是流了不少血的,说不定那湿漉漉的头发,也是因为沾上了血液的而凝结的关系。证明他也是受到了不轻的外伤。如此一来,我心里判断出。这五个死人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他们都并非正常死亡,而且死得都非常惨烈。

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白天的时候,那个看门的老大爷为什么如此神情惊恐,那个我问路的耳背的老大爷,为什么会问我是不是来接人,为什么会跟我这样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感叹岁月。也明白了为什么秦老前辈不肯多说一句,却要我前来这里,原来是为了让我解决这件奇怪的事。

对啊,秦老前辈,这就是他对我的考验,是我证明自己的机会,我虽学艺不精,但我是个守信之人,虽然我知道眼前的事情我就算无力去解决,最终秦老前辈也会来解决,只是如果到了那一步,我不但自己没有颜面。连我师父也会跟着丢脸。

想到这里,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从进来到现在,即便是我摔跤晕倒,那也都是我自己没站稳的缘故,如果要就追究责任的话,也实在怪不了身边的这五个死人,只能怪我胆小和不小心。我迅速在心里理了理这件事。

很明显,人死之后在七个小时之内,身体就会完全僵硬,所以要僵硬的尸体做出转头或者站立的姿势,这并非常理。于是我判断。这些尸体能够在不受到外力牵引之下,自己好像活人一样行动,是受到看不见的鬼魂的力量的控制。换句话说,我身边的这四个死人,就是彻彻底底的死人,甚至连鬼魂都不在此处。那么在场唯一的鬼,应该就是在我身后说话的那个。可是先前我推倒他的时候,虽然感觉非常沉重,但是那种触感却极为真实,很像是推到了一个灌满铁砂的人像一般。加上我对那一瞬间看见他之后的判断,我认为他也是一具实实在在的尸体,只是这具尸体会露出带有情绪的表情。会有明显意图地控制这些事,甚至还会说话,这实在是超过了我的理解范围。

我迅速在脑子里回想我看过的每一本书,师父曾经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和眼前的事情有关的线索,猛然想到有一次在跟师父边吃饭边聊天的时候。我们曾经聊起过关于僵尸的话题,但当时那个年代,还并没有“僵尸”这个词语,于是师父告诉我的词是,“活死人”。

字面理解,就是跟活人一样的死人。

师父说。世界上的玄学分为很多种类,绝大多数是能够殊途同归的,只不过在各自的宗教环境下,理解上有角度的不同而已。但师父提到一个特别古怪的宗教,甚至是一种邪教,发源自非洲。蓬勃于美洲,影响力却扩散到几乎全世界,这个宗教,以各种巫术著称,称之为“伏都教”,其中最为著名的两门邪术,就是针扎小人,和复活死人。

针扎小人这种把戏,其实许多巫术里都会涉及,甚至连我所学的道法里,都多少会有涉及,所以我并未觉得稀奇。倒是那复活死人,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常言道,生死有命,如果说用一些玄学手段延长一个将死之人的生命,我会认为那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让死人再度复活,显然是逆天而行。而当年的我比较幼稚,曾兴奋地对师父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让多少家庭挽回失去亲人的痛苦,这可是大好事一件呀。师父却告诉我,虽然他没有亲自见过,但是他知道,那些被“复活”的人,就好像一台机器一样,只有机能,没有灵魂。可以吃饭但食不知味,可以睡觉但却只是闭眼而不寐,除了心跳和生理循环之外。其余的,和死人毫无两样。

所以当初我啧啧称奇的“活死人”,就是我身后发号施令的那个吗?早就听闻秦老前辈精通道法和苗巫之术,莫非苗巫里也有复活死人这一招,这是他刻意给我留下的难题吗?如果真的是“活死人”的话,那为什么可以控制这些尸体?为什么我的身体却动不了?

想得越多,我越害怕。怕的不是这些尸体,而是心中那种未知的恐惧。就在我惊恐万分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向前看!向左转!”

声音很奇怪,像是嗓子里卡了一口痰,声音闷沉沉的,也像是有人在嘴巴上罩住了一层毛巾,隔着毛巾说话的声音。然而,我可以发誓我并未跟着他的指令而向左转,可是身体却好像变得不是自己的一样,竟然极其标准地,一侧身,一扣脚。做了一个向左转的动作。

转身后那四个死人的脑袋全都背对着我,尤其是第一个年轻人,和我相隔不到一尺,我就算隔着脸上的医用口罩,都能够闻到从他头发堆里冒出来的阵阵尸体的恶臭。而此刻我的身体转向左侧之后,稍微转动一下眼睛。我就看见了那个发号施令的“活死人”。

可是很奇怪,你说他也是死人吧,却没有眼前这死人僵硬的姿态,因为他正背着手,左三步右三步地来回踱步,脑袋在脖子上非常灵活的转动着。眼睛还不断地在四个死人和我的身上瞄来瞄去,如果不是那白的发青的皮肤,和那无法聚焦涣散的眼神,单从这些动作来看,实在是跟一个活人没有区别,只有那正被它控制着的四个死人和我,在说明他是个鬼魂,并且是个力量不小的鬼魂。

既然有鬼魂,说明那不是活死人,毕竟鬼魂也是魂,起码比活死人要高级一点。于是当我排除掉“活死人”这个可能性之后,剩下的结果,就只有一个:借尸还魂!

第十章 .借尸还魂

古往今来,人们时不时就会听到别人说起关于“借尸还魂”的事件。在现代医学里,普遍认为那是一种身体机能临时进入休眠状态,从而导致的一种假死现象。例如张三死后,出殡之前突然又坐起身子来。民间一般把这种现象称之为“诈尸”,当出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老人往往会说,是阎王爷看错了生死簿,抓错了人,于是又给放回来了。

具体是不是这样,当然有待考证,毕竟我也不曾见过阎王爷。而有许多人“诈尸”活过来以后。多多少少会出现和“死”之前不一样的表现。例如突然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谁都不懂含义的话,甚至连记忆都会错乱。又例如会隐约回想起“死”后见到的东西,如奇形怪状的人,或者非常刺眼的光等等。而这些“死”过一次的人,会在这件事之后继续活很长时间,甚至一些害死他的病症,也会不药而愈。

如果说这些都是医学现象的话,那么剩下一种,就显得有些可怕了,也就是我眼前正在遭遇的这种。是一个已经没有实体的亡魂,以附身的形式借了死人的身子,没有生命体征,就好像穿上一件盔甲似的,说人话,做鬼事。

这种案例并不算少见,只是大家都讳莫如深,加上各种打压和封杀,使得这种事情变得越发的玄乎离奇。由于附身的鬼魂和死人本身并无联系。所以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都是按照这个鬼魂的意愿来进行的。这种不去找活人而是找死人的鬼魂,要么是力量奇大,要么是死了很久,很显然,我眼前的这位,就是属于前者。不但控制了死尸,还控制了我这个活人。

这不免让我联想到一个画面,就是在我刚才晕倒的时候。因为我记忆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我因为碰撞的关系而倒地,所以让我重新站起来,并走到墙边面壁而站。毫无疑问是这个借尸还魂的家伙干下的好事了。只不过我并不太清楚,究竟是他直接把我拉起来的,还是控制了我的身体让我自己走过去的。

我不能让他继续这样控制我的身体,既然刚才作呕那招不管用了,我只能另寻他法。这种身体出现不受控制的状态的时候,只需要掌握两个要点,第一是让自己迅速清醒,第二是让自己叫出声来。任何一样做到之后,也会让身体瞬间接近,那是因为我们自身的主控意思,在我们办到这两件事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占据了上风。此刻我身体上下除了脖子之外,能够自由活动的,就只有眼睛和舌头。于是我使劲憋足一口气开始想要喊出声来,但是却总觉得嗓子是干涩沙哑的,无论我怎么用力,也都只有那种嗯嗯的声音而已。

于是我开始快速转动我的眼睛,接着闭上眼,然后在盖住眼皮的时候,开始做出主观压迫眼睛,让眼睛好像斗鸡眼一样。这个时候,两眼之间的额头,我们称之为印堂,整个都充盈着一种肿胀感。这种感觉是在颅腔之类直接把信息传递给大脑的,也就冲上头顶的那一下子,我身体突然好像脱力一般,摇摇晃晃就想要倒下,无比轻松,可是我控制自己脚下用力。于是又站稳了,我没有表现出自己已经挣脱的样子,还是和先前一样,保持着一个和其余四具尸体一样的站姿。

这一切似乎并未被那个发号施令的死人察觉出来,或者说他过于沉浸在其中,早已忘记了我是一个活人。

那个死人背着手走来走去的,就好像是一个领导一样,所以我猜测,附身在其中的鬼魂,生前也许是一个军人,大概是为国捐躯了,心有不甘。于是回来找了个躯壳,继续过自己的瘾。这时候他又大声喊道:“向左转!稍息!训话!”

我看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嘴巴压根就没有张开,声音有些像是从他的肚子上传出来的,难怪先前我听到的时候,有种隔着布的感觉。我面前的四个死人齐刷刷的转身,我也跟着转身过去,面朝着发号施令的死人。

这时候,他继续用那种怪异的声音说道,你们这些黑五类、右派、反革命份子,今天的打倒,是要让你们洗心革面!你们知不知罪!语句通顺,逻辑清晰,除了音调古怪之外,我还真有一种回到当初被“打倒”时候的感觉。为了应付他,我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知——罪——!”可是话刚出口,我却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回答了,身边的四个死人还是直挺挺站着。悄无声息。

而就算我这犯蠢的一霎那,那个发号施令的死人猛地一个转头,就死死看住了我,似乎有所察觉,迟疑了两三秒时间,他竟然开始朝着我走过来。他距离我的位置大约也就三步左右,中间隔着一个停放尸体的7号台,我心里知道自己闯祸了,非常紧张,但还是绷着身子不敢动弹,只是默默将雷决和紫微讳捏在了两只手里。

那人离我越来越近,走到我跟前后。近距离凑到我面前仔细观察着我,然后低下头从我的脖子到肚子,他都仔细地打量着。我的心脏砰砰乱跳,就在他低头检查我的肚子,似乎是在看我有没有因为呼吸而让肚子起伏的时候,我猛地抬起双手。掌心朝内,对准了他的头两侧打了过去。

这一招,我曾经在医院里用过。不过那个鬼魂太过强大,我根本对付不了罢了。当我的双手拍击到对方的头的时候,手心里传来一阵腻乎乎的感觉,可我不愿多想。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恶心。和先前推倒这个死人的感觉一样,这两掌的触感是非常具体的,但也是硬邦邦的。而在中掌之后,这个死人突然抬起头望着我,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音似乎是几个不同音调但频率一致重叠起来的声音,伴随着这声仰天惨叫,我的脸上突然又出现了一种当时打开门时,那种迎面而来的风吹的感觉,还有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以及那种从死人嘴里被挤出来的腥臭味。

我不敢松手。双手用力挤压着这个人头颅的两侧,一边挤压一边动嘴念道:“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精兵三十万,煞气遍乾坤。扬沙飞走石,掣电破群凶。铁面扫妖孽,狼牙啗疫瘟。黑天雷鼓震。万里绝无踪。号令传天敕,炎散空洞中。上至魁罡界,下至九泉宫。都天雷火敕,永为清净风。急急如律令!”

这依旧是五雷震醒咒,在念完咒语之后,我立刻松手,双手结下了“醒印”,照准了这个死人的额头用力打了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这具尸体不再发出声音,而是好像晕倒一般直接侧身倒地。而他倒地的姿势,也是身形僵硬,这说明我的这一下击打。已经让那个附身其中的鬼魂离开了尸身,这个人又变成了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与此同时,我身边的四个死人,就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压倒另一个,最后一个压在我身上。眼睛上的血洞里还垂出来一些连着肉的皮,耷拉在我的肩膀上,吓得我一下子就往前跳了出去,身后的四具尸体就轰隆隆倒了一地。

我知道,刚才的侥幸得手,只是暂时把鬼魂逼出了尸身之外而已,但并未远离,而是就在附近,在这个停尸房之内。暂时占据上风的我,顿时信心倍增,而先前我进入的小木门还大开着,如果被这个鬼魂从门的地方逃了出去的话。相当于我的任务还是失败了,因为我未能从根源上解决。于是我顾不上手上刚才那用力的一下造成的发麻,也顾不上站了太久双腿的酸痛,立刻朝着木门的方向奔跑了过去。在经过那个三米宽左右的小走廊的时候,我看到顶上的日光灯因为被什么搅动的关系,晃来晃去的,那些蓝色的布幔子,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装得东倒西歪,窸窸窣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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