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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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天在回家的时候,自己的第二张嘴巴竟然不受大脑控制,自己开始轻声细语,而这个声音别人听不见,秦不空自己却能够听得清楚。那张嘴里说的话,一直都是在告诉秦不空,说这个地方已经不喜欢你,为什么不远走高飞,眼不见为净,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秦不空说,当时我还自己跟自己的嘴巴吵了一架,让它别多嘴。别多事。

他苦笑着说,你能相信吗?我自己跟自己吵架。可是当天自己看家里的蜡烛是亮着的,就知道阿爸还没睡,于是就在外头等了一阵,打算等阿爸睡了之后,再进屋子,省得尴尬的相见。这时候那张嘴巴却说道,你去那边听一下,有人在议论你的事。

秦不空说我一直都能够自己控制自己的第二张嘴巴,可是那天晚上无论如何都不行。自己又轻声跟嘴巴吵了几句,但最后还是按照那张嘴巴的指引,走到一个角落处,果真听见有人在转角背后窃窃私语。

他说道,说话的人有四五个,都是寨子里的村民,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阿爸。而他们正在商讨的内容,却让秦不空心寒不已。大家对着阿爸起哄说,秦不空是个邪物,是给寨子带来灾祸的不祥之人,这样的人,你可不要心慈手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已经足够多了,他如果还继续留在村子里。必然会带来更大的灾祸。

阿爸一直没有说话,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其中一些人开始说,要将秦不空赶走,不能让他继续留在村子里。而另一个人则接嘴道,放虎归山,那是大患。万一他将来再回来怎么办?干脆一把火烧死。就当是祭天了。

秦不空说,自己当时听到这些恶毒的言语后,心里愤怒,也非常伤心,实际上是已经起了杀心的。但是他不相信,自己的阿爸虽然因为某些角度和自己有分歧,但也不至于会真的狠下心烧死自己的儿子。万念俱灰之下,秦不空默默地回到家里,在黑暗中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打算天亮之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是在那天半夜,窗外火光燎亮。家里响声大作,毫无前兆地闯进来七八个人,很快就制住了秦不空的手脚。秦不空说,当时自己手艺还算有限,没有能够立即挣脱。很快就被五花大绑押了出去,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被绑到了木桩子上。很讽刺的是,那根木桩子,恰好是自己早前用来绑那个日本军官的。

当下自己挣脱不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被绑了上去,但是他一直硬气。没有呼喊,更没有害怕,因为他心里清楚,这群人根本没办法奈何自己。在众人一番数落自己的“罪行”之后,族长就宣布,我们苗寨之所以横生变故,就是因为有这么个不祥之人,现在我们要烧死他,以祭上天!

众人跟着高呼“烧死他!烧死他!”而这个时候,一个中年苗家汉子,拿着火把,手扶弯刀,就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

我问秦不空,那就是你阿爸,对吗?秦不空竟然又抽动着鼻子,开始抹起了眼泪,然后点头说是。这么多人想要杀死我,我都没有害怕,也没有难过,只是心寒。可是当阿爸走出来的时候,自己一下子就崩溃了,开始放肆地哭喊,别人都以为我的哭是因为我死到临头,而我哭却是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敬爱的人、给了我生命的人,却要在这个时候断送我的生命!

秦不空说,在阿爸距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时候,自己总算是在泪眼中看清了阿爸的容貌。他带着那种心痛,但却透着鄙夷。似乎是我的存在让他在族人面前抬不起头一般,哀莫大于心死。当时我的心就随着阿爸手上火把的火焰,一起死了。

秦不空说,自己的第二张嘴此刻开始召唤蛊物,但却只是阻拦,并未伤害到任何人。当时唤出的蛇蛊迅速束缚住了在场每个人的脚,而自己则大声唤来了甘木,咬断身上的绳子,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祭台,穿过众人,一言不发地回到家里拿上东西,就带着甘木离开。直到离开了寨子,秦不空才撤掉了蛇蛊,恢复了众人的自由。

他说,当时自己一路哭一路走,专挑小路。而也并未走远,而是就在附近的山上躲了几天。而这个时候,远处熙熙攘攘的人头出现在道路上,自己一看,竟然是另外一队日本兵。

我惊呼道,原来还有一队。秦不空点头说,之前那队被我给灭了之后,可能是很久没有消息联络,于是日军就派出了另外一个小纵队来搜山,而这一次。秦不空再也没有出手阻拦,冷漠地看着那一队日本兵,杀光了寨子里所有的男人,包括自己的阿爸。

当日本人动手想要杀害女人和孩子的时候,秦不空则故技重施,再次灭掉了这队日本人。然后他回到寨子里,对那些幸存的人说,你们现在都各自逃命吧,过不了多久,还会有日本人来屠寨子的,说完他就让弟弟妹妹互相照顾好彼此,今后大哥就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弟弟妹妹因为阿爸阿妈相继死去,而阿哥又要被大家烧死,本来年纪就小,现在更是没了主意。秦不空将弟弟妹妹托付给寨子里一个老大妈代为养育,说如果弟妹有什么闪失,将来回来会要了她的老命。

可是秦不空再也没有回去,从此离开了寨子,不再身穿苗衣,而改换了汉人服饰。也剪去了自己的头发,彻头彻尾地,抛弃了自己的民族。

听他说完这一切,我心里很是感慨。虽然觉得他也的确过激。但那毕竟是因为童年就一直缺乏和人交流引起的,在自己有能力阻挡那第二队日本兵的时候,他未加阻止,而是目睹着惨剧的发生,不得不说的是,全寨子的男丁虽然并非是他亲手杀害,但他们的死却跟秦不空有很大的关系。也正是因为遇到了这些事情,原本就有些心理缺陷的秦不空,从此以后,就变得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处处我行我素,自私自利。而实际上他的本性并非如此,是因为三十年前的那些事情,让他觉得无论自己做了多大的好事,帮助了多少人,却始终没有好报,这样畸形的逻辑。就好像他自身的畸形一样,终生都伴随着他。

我叹息一口,觉得眼前这个大胡子老头此刻看来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可怜。他与之倔强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人生,也不是自己脸上的残疾,而是那些永远都将他排除在外,当做异类的人。他只是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和接纳,这些在我们看来稍加努力就会办到的事情,在秦不空的生活里,却显得那么困难。

这大概是他时隔多年才跟人说起这段往事。江湖上认识他的人当中,不少都听闻过他灭掉日本兵和灭掉全寨子男人的事,使得对此人的传闻更加缥缈诡谲,就连我师父,也都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些细节,秦不空总是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而每当这样的人出现在身边的时候,却总是会让人情不自禁地,防备大过于接纳,就连我这个听过故事的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我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刚才我在地上挣扎的时候,他竟然没来帮我一把,想必是这件事在他的内心深处,是一个致命的创伤,以至于时隔三十年再次重现,他也依旧久久无法接受,为了逃脱这个变成他阿爸的鬼魂,他会迫不得已再亲手杀死对方一次,的确一时半会儿,难以从这种感觉当中抽离出来。

于是我也挨在他的身边,背靠着墙壁坐了下来,从烟盒里取出两只烟,一并在嘴里点上,接着我拿出其中的一支,放到了秦不空的嘴唇中间。

第四十章 .三更怪声

我和秦不空就这么呆坐着,抽完了整根烟。这次秦不空虽然依旧在浪费烟草,但是并没有再被呛到了。看样子烟草这样的东西,的确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才是人最好的伙伴。

后来我们烧掉了老木根,这一段木根上的八个字写着“猫有九命,唯有一心”。这句看上去稀奇古怪的话,我甚至不太明白用在景门究竟用意何在。秦不空对我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当初布阵之人在这段木根上留下的这句话,是觉得就算真的有人完整地破掉此阵,最后一门也必然是景门。而留下这句话,猫有九命说的是前面八门凶险到足以丢掉九条命,而唯有一心则是在说我们破阵之后,希望能够保持初心。

初心?什么样的初心?破阵取魂,难道不就是唯一的初心吗?秦不空耸耸肩膀说他也不知道,大概是对方知道大势已去,希望我们不要有违天道吧。

当景门整个被打通之后。八门阵就完整了,阵心的位置,是一个见尺大约只有三四平米,但是高度却又两米多的圆柱形石头柱子。柱子靠近地面的部分,围绕着一圈等距离排列着八个深入地面的圆孔。秦不空用手里的金刚橛比划了一下说,这八个孔。就是用来安放八枚金刚橛的,只是顺序咱们还得把那些金刚橛全都带来这里,然后再仔细研究一下。

石头柱子的柱体上,还有一些竖着的、长方形的光滑区域,围着一圈数了数,总共有七个,却和之前的八有出入,我问秦不空会不会还有一个在柱体的顶部、我们没有挖到的泥土里?因为这个柱子相当于一个承重的功能,顶上和底下,都是分别嵌入到泥土和石头里的。秦不空点点头说有这个可能,不过现在研究的话,恐怕容易急躁出错,所以还是慢慢打算吧,反正咱们时间还多。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秦不空,这柄黑色的金刚橛,具体你是怎么得到的,他说刚才在幻像当中。自己和阿爸对打了一阵后,自己狠心用之前的金刚橛“杀死”了阿爸后,这根黑色的就掉了出来。他的语气淡淡的,似乎不愿意多谈,我也察觉到我的问话无意当中可能再度触及到他的伤心事,有点自责,也就闭口不问了。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秦不空和我之间的关系又了一些好转,似乎没有那么一个钉子一个眼了,但也算不上亲密,我想那是因为我和他都在刻意地和对方保持距离。他还是会常常无意当中就教给我一些东西,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不但要教我记住手法,还要我记住咒语的唱词和语调,还会给我举出一些例子,让我口述破解之法。

必须承认的是,同样都是传授手艺,秦不空和我师父有着明显的不同。首先是秦不空的手艺以法术和巫术为主,蛊术他似乎没有传授给我的打算。而民间的法术和巫术与我们道教的道术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见效快,口诀简单,有些口诀里就是一些民间的白话,加上动作和符咒等东西之后,一组合就变成了具有实际功效的东西。师父以往教我的内容,虽然熟练之下用起来也会非常迅速。但从生疏到熟练,必须去记忆一些文绉绉的古言,起码在记忆的成本上,就比法术更高。而巫术更是简单,有时候连咒文都省了,照样子做出来。就能够达到效果,所以秦不空的手艺在我这个原本有比较深厚玄学底子的人学起来,速度是非常快的。

其次的不同,在于师父教我的方式以理论为主,实战则是经验的积累。秦不空则会用一些实际的案例,要我口述破解之法,由此加深记忆,不过法术和巫术一旦滥用,其反噬的效果,却比道术要严重厉害得多。

于是我每天除了跟着学习之外,还经常和秦不空一起,将那八柄收集来的金刚橛按照一定的规律进行排列。想要从中寻找一个最可能打开阵心取出巫王魂魄的组合,却试了很多种方式,最终还是觉得无法确保万无一失。于是这件事,就耽搁了大约半个多月,我们却一点进展也没有,也不敢贸然将金刚橛插入其中。因为金刚橛原本又一个作用就是用来结阵,如果我们搞错了,搞不好又重新将八门阵树立了起来,到时候再破一次,我可没那么多精力耗在这件事上了。

新年的夜里,秦不空又喝了很多酒,我也陪着他喝了不少。但和之前不同的是,我们竟然在酒过三巡后开始有说有笑,他跟我说着一些自己年轻时期纵横江湖的奇闻异事,我则跟他说了一些早年被当封建份子抓捕,流落山村,还被人睡了的故事。而且那一晚,甘木竟然也加入了我们的战局当中,而那天我竟然发现,这条蠢蛇竟然放着好端端的肉不吃,跑来抢食我们下酒用的胡豆和花生米。

当门外的鞭炮声大作起来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原来又是一年过去了。秦不空跟我说了句新年快乐后,就自己回房睡觉了。我也收拾了一下酒桌,在床上打坐片刻后,就沉沉睡去。

大约到了凌晨三点多,一阵剧烈的摇晃将我惊醒。迷迷糊糊我受惊之下,就顺势一脚蹬了出去,却好像是踢到了一个人。随着哎呦的一声,我大声问道,是谁在那儿!结果地上爬起来一个人,骂咧咧地对我说道,你这小狗日的,你又踢我。

原来是秦不空,只是我不明白他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撩我干什么。于是我也没好气地问道,你干什么,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天啊?你半夜不睡觉,做贼啊你?说完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头一晚喝酒有点多,现在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太阳穴有种胀痛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脑子在脑袋里晃来晃去一般。

秦不空打开灯,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对我轻声说道,你快到我屋里来,去床上仔细听一下。我一愣,听什么玩意,是隔壁那对小夫妻正在翻云覆雨吗、进出你我吗?我说你这老不要脸的东西,都一把岁数了还这么下流…

话还没说完再次被秦不空打断,他说道,我觉得好像有什么声音从地洞下面传了过来。

我一惊,立马一个翻身起床,就快速冲到了秦不空睡觉的里屋。由于地洞的口子是在他的床下,当我正要把床给搬开的时候却又被秦不空阻止了,他说你是不是傻啊,你拖床发出的声音,如果被对方听见了怎么办?我说到底哪个对方啊,你是说这地洞下面有人吗?秦不空点点头,然后朝着自己的床一指说道,你把耳朵贴在床板上,木头是传声的,这样直接就能够听见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秦不空大半夜跑来跟我说这个,是因为他睡觉的时候。大概是一个侧卧的姿势,耳朵是直接贴在床上的,于是听到了底下传来的声音。我爬到床上,忍住那脏兮兮的床单散发出来的秦不空身上的臭味,将耳朵贴在了床板上,然后尽可能让耳廓完全贴合床面。然后深吸一口气,就开始仔细听。

除了我自己咚咚咚的心跳之外,我还听到了一种铁器敲打在坚硬的石头上的声音,就好像当初我和秦不空强行凿穿景门的墙壁发出的声音一样。

秦不空的床下距离八门阵,如果单单是走的话,大约要花十多分钟的时间,但实际上弯弯斜斜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远。这种声音听上去并不算大,但由于是夜晚,加上地底通道本身有回音,更不要提石头地面的传声效果原本就非常好,我还是非常清晰地听见了。只不过如果换成是白天的话,搞不好就不容易察觉。

我抬起头来对秦不空说,好像真是有人在下边凿石头似的。秦不空也说道,这太不应该了,因为这条通道咱们来来回回走了不下百次,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出入口,如果下面有人。唯一的路径就是我的床底。自问我和你都不是无能之辈,怎么可能让人偷偷钻进去而不察觉?

我点点头,我也觉得奇怪,于是我对秦不空说,要不然咱们去看看?秦不空说好,带上你打符的鲁班尺,我也带上甘木一起,咱们动作尽量轻一点,不要让里头的人察觉到,倒是逃走了就再难抓住了。

于是我立刻去穿好了衣服,将我的帆布包往身上一挂,我还特意换上了一双千层底的布鞋。这样子我走路的声音就会更小一些。我塞了几张符咒到我的挎包里,还撞上了鲁班尺,心想还从来没用过这招去制敌,假如底下的人不怀好意,今日正好一试。

准备好一切后,我就跟着秦不空一前一后地跳进了地洞里。为了防止在墙壁上磕碰发出声音,我们连煤油灯都没带,就带了两个手电筒。轻车熟路地,我们很快就轻手轻脚地到达了八门阵边上,关闭电筒后,那凿石头的声音更加响亮。但是摸着墙壁绕了一圈后,却一点光亮都没看到。

于是我们就觉得奇怪了,在这地底下,不照明就开始凿石头,那和疯子几乎没有区别,于是我们摸到阵心不远的地方,才打开了手电筒,仔细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很快,我们在距离阵心直线距离大约只有五六米的地方,发现声音就是从我们脚下的石头里传出来的。

第四十一章 .地底之人

我和秦不空都没有说话,而是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正在叮当响的地面。我把电筒递给秦不空,让他帮我照射着地面,我则蹲下身子,轻轻将手摸到了地面上。

伴随着每一次敲击石头的声音,我手掌下的地面传来一阵震动感,灰尘也随着叮当声一下一下的扬起。很明显,有人正在从我们脚底下的位置,正往上边凿洞呢。究竟是什么人,是一般老百姓在深挖洞广积粮,还是同行中有别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于是也来寻宝来了?

秦不空做了个手势让我去他身边,于是我站起来靠了过去,他一只手捂着嘴巴,凑到我的耳边对我说,看这个样子,下边的人距离挖通到这里。大概还有两尺多的距离。我点点头,顺便告诉他你的胡子撩得我的耳根子好难受。我问秦不空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到外面去找一下到底是从哪里开始挖洞的?秦不空说不用这么麻烦了,这人既然能够挖这么深,说明不可能是短时间内挖到这里的,很有可能就是咱们这段日子没怎么进来。正好就被人钻了这个空子。

我问秦不空,你除了今天晚上之外,就没有听到过敲击声吗?秦不空说是的,但是也有可能是最近这段日子到处都在放鞭炮,所以我们没有察觉到。我心想也的确有可能,在那个年代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固定的模式,认为过新年就是一年当中最值得高兴的日子,所以存了一年的鞭炮,都在这个时间段开始同时炸响。

秦不空说,咱们不动声色,就在这儿等着这家伙把洞打穿,然后直接抓活的。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我相信只要我们抓住了人,以秦不空的手段,想要逼问出一些信息来,想必是不成问题的。咱们正好省点体力,以逸待劳。

于是当晚我们放心大胆地回去睡了。只是离开的时候依旧是轻手轻脚而已。秦不空说,从敲击的声音来判断,底下就只有一个人,既然如此,这人总不可能不吃饭不睡觉吧。我和秦不空都是打过石头的人,所以我们猜测,距离这人打穿地面,估计最快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

那三四天时间里,我和秦不空就轮流守在八门阵里,直到第四天下午,敲石头的声音明显变得近了许多,于是我和秦不空就远远站在一边,安静地等着。随着清脆的一声石头碎掉的声音传来,我们知道,对方已经凿穿了地面,从地底下透过小洞传来一阵光。接着那个洞口随着底下的人不断敲击,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洞口大到足以容纳一个人进出。

我心跳加速,躲在一边远远地看着,只见映着光线,从洞底下冒出来一个小小的脑袋。那个人探出上半身,手里提着一个煤油灯,四下打量了一下环境,我和秦不空在他将头转向我们的时候。迅速将自己的身体在石头后面遮挡住。

紧接着我偷偷侧着脸去观察,那个人已经完全从地洞里钻了出来,站到地面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手撑住自己的腰部,然后骂骂咧咧地说,这狗日的石头。还真他妈硬。

声音是个男人,听到这句话,我差点笑出声来,看样子凿穿这个洞,这家伙也真是花了不少力气,还骂起石头来了。但是从他这简单的一句抱怨,我很明显听到一种四川方言的口音,但是却和我的家乡话有些区别,但基本上可以断定,此人是川人。

从他的动作和语气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在他到来之前。早已有我和秦不空在这个地方活动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可能在他自己认为,自己才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人。我小心地躲闪着,只见那个瘦瘦的男人提着煤油灯,开始在八门阵的阵心处观察着,还在地上八个圆孔周围摸了几把。眼看他距离自己钻出来的地洞越来越远,秦不空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意思我明白,是在说现在可以动手了,他远离洞口,逃不掉的。

于是我和秦不空就偷偷从石头后面绕了出来,绕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后,他正叉着腰在查看阵心的石柱。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于是我深呼吸一口,一个鱼跃,张开双臂就朝着那个男人扑了过去,随着他发出一阵吃惊的叫声后,就被我死死地扑倒在地,我双手将他的手臂横抱在内,在倒地后还用双脚环扣,锁住了对方的腰部,他只挣扎了几下,我就知道,这小子论蛮力的话,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果然他很快不挣扎了,只是惊恐地大喊道,是谁!是谁在那儿!

秦不空走到他跟前,捡起掉在地上的煤油灯,然后凑到他面前。我因为只能看见对方的后脑勺,所以没办法看清这个男人长什么模样,反倒是秦不空那张长满大胡子有苍老的脸,在煤油灯的照射之下,反而更像是一个杀人碎尸的变态狂。

秦不空冷冷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来这里干什么?越界了臭小子,知道吗?对方不回答这些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谁,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语气急躁,还带着一种惊恐。秦不空朝着盘在远处的甘木啧啧啧三声,甘木就慢吞吞地朝着这个男人的方向游走了过来,他发现有条巨大的蛇之后,开始拼命挣扎。于是我手上也更加用力了起来。当甘木游到男人面前的时候,高高抬起自己的蛇头,长大嘴巴,突出蛇信子,喉咙里还发出那种沙沙的声音,就好像它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那种示威的感觉一样。

秦不空摸了摸甘木的头,似乎是让它等着自己的下一个命令。这个男人近距离被一条大蛇和一个大胡子的怪人威胁着,开始杀猪般地大声嚎叫了起来,从他的这个表现来看,这家伙似乎没见过什么世面,想当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甘木,我也没这般惨叫啊。

秦不空又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谁?如果不说的话,我让我的大宝贝儿吸干你的血!最后一句话恶狠狠的,看样子如果将来我要扮恶人装变态的话,还先得留这么一嘴大胡子才行。

这个男人被这么一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叫姜学柔…

话还没说完,秦不空就一巴掌平平的扇到了这个男人的头顶上,但是并没有用力。他恶狠狠的说,谁管你叫什么名字,我是问你。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姜学柔,你说你一大老爷们,怎么叫个这么女气的名字。

姜学柔回答道,我是来找东西的,这位前辈既然懂得控蛇的本事,想必也是我玄门中人。大家都是同路子,有什么误会可以慢慢说,我真不是有意越界,我也不知道你们提前就找到了这里。秦不空问道,这么说来你也是玄门的了?学什么的?

那个男人结结巴巴地说,晚辈…晚辈是学道的。于是秦不空越过此人的脸冲着我一扬下巴,那模样调侃地说道,你看看你们道门,都出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草包。我手脚都在用力所以没办法大声说话,但是却不能不还这个嘴,于是我冲着秦不空骂道,你是疯狗是吧,怎么逮着谁咬谁啊!

由于我和秦不空一直都是用自己的家乡话进行沟通,彼此也算是无障碍,除了个别词语的音调不同之外,其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我这句话一说,姜学柔竟然开口说道,听这位前辈的口音。似乎是我们四川人啊!我哼了一声说没错,老子是重庆的!

我也学着秦不空那凶巴巴的语气,但是却发现自己学得不像。

秦不空接着问道,你说你不知道自己越界了,我相信你,但是你现在告诉我,你到这里来,是找什么东西来的?姜学柔愣了一愣,然后说道,前辈…您找的什么,我不就是找什么吗?秦不空抬起手来作势又要拍他的头顶,姜学柔哎呀哎呀地躲闪。却忘了我锁住了他。秦不空问道,别跟我油腔滑调的,快点说!

姜学柔才说道,我是来找巫王魂魄的封印的,但我知道没那么容易,因为家师说过。如果要找到它的话,先要过了七煞关才行,所以我只是来探探路,好回禀师门,单凭我一己之力,连你们都拗不过,我怎么过着七煞关呀!

七煞关?那又是什么鬼?莫不是这八门阵内,还有个七煞关,万一后边还有个六六顺,五魁首,那还找个屁魂魄啊,光是对付这些,恐怕都要耗上一生了。转头看向秦不空的时候,他也是一脸错愕,于是他问姜学柔道,什么七煞关,这里不是只有八门阵吗?

姜学柔也是一愣,然后问道,八门阵是什么?

顿时现场一片寂静,我隔了好久才开口问道,你要找的巫王魂魄,可是和我要找的是同一个东西?

第四十二章 .古人书卷

问完之后,顿觉自己挺傻。他当然找的和我们是同一个东西,一个布下八门奇阵的人,是绝不可能将多个魂魄封印在同一个地方的。

秦不空对我说,把他拉起来,你俩别扭在地上了,多难看。然后他凑到姜学柔跟前说,臭小子,我们现在不把你怎么样,你可得规矩一点,否则让你给我的大蛇当磨牙棒子。姜学柔连连点头,于是我就松开我锁住他的腿。然后把他拉了起来,让他背靠在阵心的大石头柱子上。

这下我才看清姜学柔的容貌。他是一张长脸,即便是在这样暗光的环境之下,竟然也显得非常的白,细细的眉毛,却长了一对大眼珠子。看上去二十多岁,整个人个头不大,看上去比较瘦弱。脸上和额头上都沾满了灰尘,大概是他自己刚才钻洞的时候和我扑到他的时候弄上的。姜学柔满脸惊恐,似乎刚才快速发生的一切还没能让他消化,还没回过神来一样。

倒是他看见我的时候,也是一脸错愕的表情。似乎也没想到我也这么年轻,比他大不了几岁一样。

秦不空问姜学柔说,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姜学柔说道,师门前阵子,得到了一本古人的手抄卷。其中记录了大量关于玄学的一些奇闻异事,这本手抄卷的年代,应该是清代中期写下。当时清兵入关,迅速席卷了整个中国,而因为当权者知道既然入住中元,以往满洲的那些蛮子习俗就应该更大程度和汉人同化,所以一方面不断攻城拔寨,一方面还四处搜寻所有遗失在民间的一些宝藏。

姜学柔说,那本手抄卷自己也看过,其中就提到了北宋年间,苗族巫王“鬼穆当”被一名叫做“佘修平”的高人斗法大战一月有余,最后杀死巫王并封印魂魄的故事。姜学柔说,自己当时权当做是一个传说故事看了,毕竟在历史上,几乎是查不到这两个人的相关讯息的。然而在这则故事的末尾。则提到了“遥遥之封印,大隐之于市,三千尺内煞尽聚集。存入地宫百尺,七煞关之相守,恐为后人误”的字句,并强调直到这本手抄卷成书的时候,这个封印也依旧没有被找到。

而关于这个故事,这位写下书卷的古人还曾提到,早年张献忠入川,清军借剿杀张献忠为名义,派出大军自如今南京一代顺江而上,一路边杀边寻,地毯式搜索遗留在民间的宝藏,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了这个巫王魂魄。可是清军当时杀死的人,却全都栽赃到了张献忠的头上。

至于这段历史的真假,现在也没人说得清。只是姜学柔提到一件事,却让整个事情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他说那位古人曾写过,清军当时为了扬威,用试图煽动百姓反抗张献忠,就曾在七个不同的地方,写下了七块完全一致的碑文。碑文当中有一句正为七字律,这七个字,就是“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我到是知道,七杀碑嘛。据说现存于世的没有一块是真的,都是后来的复制品。而姜学柔却说,眼下我们所在的这个位置,我查了本地图书馆里的老县志,在清代初期的时候,这里曾经是用来教化蛮子和少数民族的“蕃司巡抚衙门”。而根据手抄卷中所述,其中的一块七杀碑,就立在衙门的院子角落里。

我和秦不空在一边听着姜学柔这个瘦弱男人说的这番话,觉得有些吃惊。尽管我们确切地知道这里有巫王魂魄,可是从未了解过这个地方的前世今生,甚至从未去想过,当年的那个高人为什么要选择此地来进行封印。而眼下听姜学柔的意思,似乎是说当初的清朝政府,正是知道了此处的封印,才刻意选址在这里修建衙门,教化藩人,还专程立碑镇压的意思。

秦不空问道。那你说的那个七杀碑,和这里的巫王魂魄,究竟有什么关联。姜学柔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他说这其实是他推测出来的。因为古人写过“七煞关之相守”,于是他就大胆地推测,那七杀碑的“七杀”其实是和“七煞”是谐音的,在这样的巧合之下,他就觉得此地开始有了探查的必要。

姜学柔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的师父之后,师父也觉得这件事大有文章。清朝覆灭之后,中国就陷入了几十年的战乱当中,一些老旧且埋在地下的东西,因为大家都躲避战乱去了。反而得以幸存,于是怀着侥幸心理,师父也推测这巫王魂魄,尚未被人找到取出。当然前提是这本手抄卷的内容属实,而并非一味瞎扯。

于是姜学柔就请禀师门,说自己去到此地,详细勘察,如果情况属实,这里的确有巫王魂魄的话,那就在拿到证据之后回禀师门,让大家一起出力找出这个魂魄,一面他日开发建设,破坏了这里的封印,百姓也会因此遭殃。

我心里有点佩服,姜学柔的师父,如果真的不是为了将其占为己有的话,那么他的确是个心怀慈悲之人。姜学柔接着说道,于是自己就提前来了本地采风。在观察了很长时间之后,发现眼下我们所在的位置,也就是秦不空租的房子的那条小巷子周围,都几乎是以平房和破旧的老房子为主,而奇怪的是,附近也曾有过较大规模的建设,可是却显得冷冷清清。与之相反的是,以这个地方为圆心,辐射出去大约一公里的地方,就是整个汉口非常繁华的地段。偏偏这一小块地方,在四周围的繁华之下,却始终看上去破破烂烂的。

姜学柔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一公里,差不多就恰好是三千尺的距离,这一点,也正好印证了手抄卷内,那一句“三千尺内煞尽聚集”。我和秦不空虽然没有说话,但都暗暗点了点头。姜学柔有些得意地继续说道,所以他当时就判断,这个圆形范围的中央位置,底下百尺,也就是差不多三十三米深的地底,应该就是封印巫王魂魄的位置。

我有点目瞪口呆,甚至有些佩服。眼前这个精瘦的男人,没想到他那小小的脑袋里,竟然这么聪明。我们找到这里很大一部分是源于秦不空早年听来的传闻,加上曾经被人挖到过,所以多少都有些运气的成分在里头,可姜学柔竟然纯粹靠着自己的观察,前人的笔记,以及周密的计算,就能够准确找到这个位置。

可我还是有些不服,于是问他道,那你从地面上挖怎么反而挖到我们脚底下去了。姜学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那是因为自己之前雇了一些工人来挖,挖过了头,自己觉得不靠谱,于是就打发了工人,剩下的路,就自己挖了。秦不空也问道,你挖了多长时间,为什么我们之前都没有听到过你挖石头的声音?姜学柔耸耸肩说,可能是因为当时还隔得远,或者是你们没注意吧。

我们又不说话了,除此之外,也的确没有更好的解释。于是愣了片刻之后,秦不空又问姜学柔道。你跟我说说,那个七煞关是什么意思,不瞒你说,在你钻到这里之前,我和眼前这个小哥,已经连续破了镇守阵心的八门之阵。我们正想着怎么才能打开阵心的封印,你看到地上的那些圆孔了吗?

说完他朝着地上一指说,这八个圆孔,就是用来插放我们先前获取的八根金刚橛的。姜学柔顺势就低头一看,然后说道,对我刚才注意到了。咳咳,在你们钻出来之前。如果是七煞关的话,那这里不该有八个孔才对,我还以为是我理解错了,还没想明白呢,你们就制住了我。

我对秦不空说。你还记得这阵心石柱子上,有七个长条形的砖块吗?会不会就是他说的那个七煞关?我没等秦不空回答,转头又问姜学柔说,七煞关到底是什么?

姜学柔说,所谓七煞,是指魑、魅、魍、魉、魈、魃、魁,这些都是极其凶猛的妖魔鬼怪。各自分守一关,共同保护巫王魂魄。这魂魄本是聚怨的东西,这七煞,都是因此而产生。

果然没错,看样子我和秦不空费尽心机才破掉的八门阵,还只是进入了外围而已。就好像是剥开了一个煮熟的鸡蛋,我们所突破的,还仅仅是蛋壳的部分而已。而真正的蛋黄,才是阵心之所在,想要去找到蛋黄,我们还得再把蛋清的部分清理掉才行。

想到这里,顿时沮丧了。看样子千年前古人设下的大局。也不是我和秦不空说破就能破的。而这个时候,姜学柔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你们刚才说的八门之阵又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我和秦不空对望一眼,显然我们俩想到了一起,然后我对姜学柔说,呃…这个…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

第四十三章 .七块石砖

秦不空指着阵心柱子上的那七块长条形的石砖说道,这里的砖数量就是七,你看看是不是就是你说的七煞关?听秦不空的意思,他虽然也和我一样觉得沮丧,但还是想要继续闯下去。

姜学柔走到柱子跟前,因为身高有限,他只能够摸到靠近地面的三块长砖。他伸手在砖上摩挲了一阵,因为常年在地底,已经沾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和泥土,姜学柔这么一摸,竟然哗啦啦掉落了不少下来。

他伸手摸了几下之后,竟然转头对我和秦不空说。你们快来看,这砖上有字!于是我和秦不空都凑了上去,秦不空更是直接把煤油灯放到了砖的边上。姜学柔在自己的手心吐了一泡口水,然后开始用力地在砖面上搓着,很快那些尘土都因为口水的关系变成了泥巴块,纷纷掉落在地上。就这么搓了几十下之后,砖面上赫然写着一个“魍”字。

这是从地面往上数,第三块石砖,如果若真是按照姜学柔说的那样的话,那么前面的两块,应该分别写着“魑、魅”二字,其风格应该爆出一直。我和秦不空都有些后悔,当初找到阵心的时候,竟然没有仔细检查一下这些造型不同的石砖,以至于错过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于是我跟秦不空就开始学着姜学柔的样子,在手上吐口水,擦掉了前面两块砖上的尘土。我擦出来的那一块,上面果然写着“魅”字,字迹模糊,但还是区分得出。毕竟时隔千年,幸好是一直在地底,否则破损还会更加严重。而奇怪的是,我擦出来的那块砖,在用拳头敲击之下,竟然有些松动,就好像一个抽屉一样,似乎是可以取出来的。

于是我伸手想要去讲砖块拔出来,但却遭到了秦不空的阻止,他说现在咱们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今天找到的这一切都是新的发现。你这么贸然地打开,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我心想也是,于是就没有继续动手。

砖面上的字迹,是用了魏碑字体镌刻,除了风化严重,字迹也算钢筋有力。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证实姜学柔的说法了,这七块石砖,分别刻上了七个鬼字旁的字,这时候秦不空突然说道,你们快来看,我这“魑”字之下,还有一排小字!我们赶紧凑过去一看,发现字迹竟然比那个大字还要更模糊,仔细辨认之下,才认出刻着“颖有所悟”。

我和姜学柔都觉得有些惊奇,于是又回到自己先前擦拭的石砖跟前,按照秦不空擦出小字的位置,又开始用力擦了起来,而我的“魅”字之下,也写着四个小字“大禹治水”,我转头去看姜学柔擦在“魍”字位下擦出来的,依旧是四个小字“六十甲子”。

这下子,我们三人就彻底懵逼了,甚至还包括我们刚刚才认识的姜学柔。他大概猜到了这里有七煞关。可是并不明白这七煞关究竟所指何意。于是我们先暗暗记下了这些线索,然后开始擦剩下的四块石砖,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因为辨认字迹的确非常耗时。

然而到最后我们发现,在“魉”字位下,写着“楞严宝经”;“魈”字位下写着“难觅知音”;“魃”字位下写着“仙翁画鹄”;而最后一个“魁”字位下。则写着“关公惜驹”。

这一切的一切,让我脑子里一团浆糊,丝毫头绪都没有。只能囫囵吞枣地将这些字句记下,我知道它们必有巨大的用处,但却不知作何而用。秦不空也在一边皱着眉毛,不断用手捋着自己的胡子。

长时间深处地底,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直到已经过去了很久,煤油灯都快灭了,我才提议要不然先回家去再慢慢研究吧。姜学柔一听说,怎么,难道你们一直都住在地底下?我没理他,反倒是秦不空说道。臭小子,走吧,跟我们去家里边坐坐?

经过之前的这几个小时时间,我和秦不空对姜学柔的敌意也减弱了许多,如果他并不是存心欺骗的话,短短时间内,是绝不可能对我们撒出这么大一个谎的。所以就我个人来说,我还是比较相信他今日所说的一切。但是姜学柔似乎对跟着我们一起回去有些抗拒,他支支吾吾地说,你们这么凶,会不会伤害我呀,我可不想去。

秦不空望了姜学柔一眼。然后又转头望了甘木一眼,然后又转头看着姜学柔,然后问道,你确定你不去?

于是姜学柔就乖乖地跟着我们走了。

回到秦不空家里,天已经完全亮了。我看了看时间,我们竟然前前后后在地洞里呆了五个小时。姜学柔害怕秦不空指挥甘木伤害他,从到了屋子里落座的一刻开始,就正襟危坐,规规矩矩的,那样子看上去特别滑稽。隔了好久,才对秦不空说道,前辈,我口渴,可不可以让我喝口水?

秦不空一副老流氓的样子对姜学柔说,喝口水?你怎么不喝鼻涕呢?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但是吓唬归吓唬,他还是给姜学柔倒上了一杯水。喝完水后,姜学柔就问道。不知道两位想要把我留在这里多长时间,我已经出来很长一段日子了,既然找到了这个地方,我也该回去报告师门了,但是看两位的样子,似乎是没打算让我回去,对吗?

他的最后一句话,竟然说的战战兢兢的,那样子很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想要耍点小聪明逃脱惩罚一样。于是我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秦不空却说,那可不行,你和你师门要找的东西,正好也是我要找的东西,那你说,找到了归谁的?

姜学柔问秦不空道,那请问前辈,您找那东西来,是有何用处啊?秦不空说,还不知道,也许就只是想要见识见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东西必然不会重现江湖,否则肯定会引发祸事的。姜学柔说,我师门的意思,其实是想要将这东西换个地方封存,以免将来这里破坏了封印,为祸百姓,我的师门是在山上,平日里人迹罕至,也是一方宝地,甚有灵气,且我们都并不是专门学术法的,要了这东西去除了封印之外,也没有其他用处,不然的话,请问前辈是否愿意找到之后,交给我们处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对他说,小老弟啊,你恐怕是不了解眼前这位老前辈的为人,他要找的东西,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去找到,哪里会有找到之后再转赠给你的道理?我越想越觉得好笑,这个人看上去岁数虽然年轻,但是比我也小不了几岁,为什么说话还一副天真无害,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迂腐感。

姜学柔一听到我这么说。开始有点着急了。然后问秦不空说,前辈,如果你不愿意给我也没关系,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封存此物,否则的话,害了他人。这个因果就算是天大本事的人也是背不起的啊!

秦不空显然在很早之前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于是听了姜学柔这几句话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今天我们虽然抓了你,但也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们压根就不会知道有七煞关这样的事情。搞不好莫名其妙地迎头撞上去,反而把自己给害死了。所以就冲着这一点,我秦不空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虽然是无意当中帮助了我,但终究是帮了,我是不会难为你的。

秦不空接着说。请你到家里来坐坐,一方面是希望你也能够坦率地跟我们交底,这东西既然贵派并不是非要不可,我老秦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如果贵派愿意与我们一同协作,我本人当然是欢迎得很。

我心里暗暗点头,虽然秦不空依旧做事没个章法,我行我素,专横霸道,但不得不说的是,自打和我建立了师徒关系之后,他很明显地,性子也算是收敛了许多,起码不像以前那样,完全油盐不进了。

秦不空指着我对姜学柔说道,这位是你们道门中人,岁数比你大了一些,既然你的师门派你来到此地探访。我也让这位小哥随你一起返回师门,算是礼尚往来,互相打个照面。也顺便问问你师门的意思,看看是要跟我一起合作呢,还是明里暗里地来抢了。

最末一句话,秦不空又说得嚣张跋扈了起来,就好像压根就没把对方及师门放在眼里一样,言下之意,是在说就算你们来抢我也不怕,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们。他似乎完全忘了,那东西也并不是属于他的,他和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跟抢也没什么区别。

我心想这样也不错,关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我也的确想要出去走动走动,拜访对方的师门,也许还能遇到几个高人,何乐而不为。于是我就痛快地答应了,姜学柔似乎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孩子,听大家都这么说,于是也答应了。

于是当晚秦不空就吩咐我跟着姜学柔一起去到他目前暂住的招待所里,重新开房间住了一晚,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坐船。

第四十四章 .夜闯宫观

经过之前的试探,我知道这个姜学柔是没有办法正面和我跟秦不空对着干的,所以和他一起上路,我也算是放心,起码我不是会吃亏的那个人。而姜学柔感觉上也是刚刚才下山不久的人,对于人间世故,很多都还似懂非懂。

于是在我们跳上武昌到泸州的客船之后,我就开始和他攀谈起来。我问他为什么好好一个男的,起了个这么个名字。他告诉我这其实是他俗家的名字,当时被我和秦不空抓住了以后,害怕牵扯到师门,于是就没敢说自己的法名。而他也跟我解释了一下,这个俗家名字的由来,听完之后,却让我大笑了半天。

原来姜学柔的父亲从他母亲怀孕开始,就固执地认为。自己这一胎,一定是个女儿,据说是还专门找人排了清宫图,然后算出来的。在母亲即将临盆的时候,夫妇俩就开始给孩子想名字,想了很久都没有满意的。当时新思潮正在席卷中国,父亲认为,就一定要起一个优雅的,但又不能是“淑贞芬芳”这种老字眼的名字,恰好那天晚上家里开荤吃了顿肉,他的父亲夹起一块往嘴里一放一嚼,就直接被辣出了两行老泪。从嘴里取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姜。

于是他父亲望着筷子上的姜感叹道,姜兄啊姜兄,你学肉学得挺像的啊,佩服佩服!

我猜,他一定是个读书人。

然而由于他姓姜,又认为会生一个女儿,加上这件事给了他泉涌般的灵感,于是就起名:姜学柔(肉)。

我只记得当时在听完这一段之后,我趴在甲板边的栏杆上,张大着嘴巴迎着猛烈的江风,顾不上风吹乱了我时髦的中分,笑得肚子都痛了。我拍了拍姜学柔的肩膀说。你有个好爹啊。

姜学柔说,这些年世道不好,许多道人都不敢说自己是道人了。好在我们的道观在山上,平日里人烟比较少,这些年没人来闹事都要谢天谢地了,就别提什么香火了。正好如此,少了叨扰,自己也好专心学习道法,将来能够普渡众生。

他告诉我,自己专项学习的是风水术,不光是将风水运用到江河山川,更是可以将人体整个看作为一个阴阳风水的布局,自己可以透过一些法术手段,起到将人体阴阳平衡布局的效果。例如有人身上被邪物缠身,虽然自己不怎么会驱邪打鬼的法子,但是能够很快速地将那些侵蚀人体的鬼魂及引起。赶出体外,就好像我们给附身之人驱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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