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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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千年古关

松子手脚麻利,很快就给我涂上了紫药水。大概在玄学方面他的能力有限,但是其他方面,还真是比较懂得照顾人。只是我脸上顶着一块紫色的痕迹,的确是比较有损我的容颜。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再过一两个小时,也就到了吃饭的时间。

我们从早上出门开始,就一直马不停蹄地对付各种见所未见的突发情况,稀里糊涂的一整天下来,虽然只在短短一天时间就过了一关,但是这一路也是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忙活到现在。也就只喝了几口水,剧烈的体力消耗之下,我们还真是有些饿了。连秦不空这样的人竟然都直接钻进了厨房里煮面给大家吃,直到吃面之前,大家一句话都没说,各自想着一些心事,而最困扰我的,还是在“魅”字下,那看似通俗易懂的四个字“大禹治水”。

我纠结的点在于,我不知道这四个字的重点究竟是“大禹”还是“水”。在我的家乡,有一座叫做涂山寺的寺庙,修建在涂山之上。而这涂山正是以大禹的妻子涂氏而得名的。相传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于是涂氏就一直站在江边盼望,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块江心的顽石。而那块顽石,每年退水后就会出现在江面上,我们当地的老人,称其为“呼归石”。但喊的人多了。也就渐渐喊偏了,只因川地方言的关系,呼归石被唤作了“乌龟石”。

以至于我小时候调皮不听话,我娘常会说的一句话就是,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当初就该把你送到乌龟石去陪涂娘娘!

可那毕竟是在我家乡发生的事,如今远在千里之外,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两年时间,但我始终无法完全融入这座城市的血液里,自然对本地的一些相关的东西根本不了解。于是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很长时间,依旧无果,直到秦不空把一碗味道并不怎么好吃的素面端上来,我才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大家都饿了,于是各自专心吃面。吃完之后当松子正要收拾碗筷的时候,秦不空突然叫住了他,然后说不忙收拾,咱们先聊聊。

于是秦不空将早前我们在地下阵心里的见闻告诉了松子,只是将我们对付两个魑的时候遇到的惨烈状况一句带过,主要说了下我们如何将找到的蜡皮珠子放入石砖,然后过了第一关后,第二关的石砖弹出来等等情况。秦不空虽然没有将话挑明,但其实我听得出,他自己也对那四个字一头雾水,加上松子虽然在驱邪抓鬼方面是个弱鸡,但是对于其他方面的了解,却比我们要高深一些。魑字位下的东西,就是在松子的推断之下找到的,隐隐之中,秦不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对松子这方面的知识是钦佩的,所以他现在这么做,其实是在向松子求助呢。

松子听后,拿出一张纸一支笔,将武汉三镇的大致地形画了出来。如果按照南北方向计算的话,长江是从西南方往东北方而去,我们今天早些时候去找无影塔。其原址的位置在现如今黄鹤楼山脚下往河心的方向。也就是说,是在江东。而松子比划了一阵后说道,这武汉三镇,自古以来都是地杰人灵的地方,且双江相汇,这样的水码头。也都是商贸繁华之地。随着这些年的建设,其实很多老旧的东西都已经没落了,加上这几年的大革命,旧时期留存下来的东西,也都往往难以保存,或被烧毁,或被打杂,总之不太容易寻找。

松子说,既然这个七煞关是千年之前设下,那我们需要找的地方,自然要有千年以上才行,如此一来。就能够缩小一些范围。说道这“大禹治水”,历史文献里,也的确有过大禹在此地治水的记载,但都非常少,据说只是小住了一些日子,实际上并未在本地有过什么治水的遗迹。

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似这个推测就要站不住脚了,我隐隐有些失望,我们围在一起的三个人,其实都并不是本地人,即便是本地人,以我们的岁数来说。大概要去追寻那些老旧的东西,也似乎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很快松子接着说到,武汉三镇能够留存千年以上,且和这四个字最有关系的,应当就在这里。

说完他用笔在自己草草画下的地图上,在长江西侧、汉江南侧画了一个圈,然后用笔尖戳了两下后说道,就是这儿,晴川阁。

在第一次来武昌的船上,就已经反复听人说起过武汉的三大名胜,当中就有这晴川阁,据说其有名的程度。和黄鹤楼几乎不相上下。当我正在回想别人告诉我的晴川阁的事情的时候,秦不空突然说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认真的人,怎么又开始这么乱忽悠人呢?这晴川阁能是千年前的旧物吗?这是修建于明代嘉靖年间的,距今也不过四百多年,哪里来的千年文化?

松子笑了笑说道。秦前辈,您说的没错,但是您说的是修建晴川阁的时候,但你知道修建它之前,其前身是什么吗?秦不空不说话了,不仅如此,大概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贸然反驳有些后悔。松子接着说道,在此之前,它就叫做“禹王宫”,只不过这禹王宫建成的年代依旧是在南宋年间,距离我们这次破关的时间,尚且还晚了一百多年,但这个地方在形成宫观群的之前,正是本地老百姓历代祭拜禹王的禹王祠。

松子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清晰了不少,但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于是插嘴问道,可是你怎么就确定一定这个呢?禹王宫禹王祠全国都有很多,就连我家乡一些小小河道的边上,都会修葺一座小小的禹王庙,用来镇守河道,长江流域在禹王时期本就是水患泛滥的地方,如果说只是为了纪念禹王的功绩,那这么多禹王祠禹王庙。到底哪个才是我们真正应该找的?松子却摇摇头说,司徒,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武汉这地方还真和别的地方不同,虽然江河湖泊众多,也曾是水祸重创之地,但是这个地方,真正正规祭拜禹王的,还就只有这么一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敢这么大胆地跟你们提出来。

我沉默了,如果是松子说的那样,只有这一座的话,那倒也的确成了我们唯一的线索。

松子接着说道,可是这晴川阁也好,禹王宫也好,都是在布阵之人之后才修建的,年份相隔太久,倘若我们贸然在这里寻找的话。恐怕会一无所获。那么咱们再换个角度,从我们过关这件事的本身说起,“魅”这一煞,多是指“魅惑”,这跟“魑”的“迷惑”看似相同,可却有性质的差别。司徒。你年轻,你说说什么叫做魅惑。

说完这句,松子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朝着秦不空看了一眼,那样子,甚至有些妩媚,似乎是在嘲笑秦不空一个老光棍,不懂得什么叫做魅惑。我咳咳了两声说,这魅惑就是用一些美好的东西来诱惑你,让你迷糊。松子追问道,什么样的东西是美好的?金钱?权势?美人?

我说这些都是,但既然是个关,且煞会化为人形,那应该是个女人,是个可以诱惑别人的美丽的女人。说到这里,我突然心里一颤,脸上一红,竟然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想到了孟冬雪。幸好松子接下来说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他说道,没错,所以既然这是关,又是和美人有关系,那你们不难想到的一个词是什么?

“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脱口而出。本来一句丝毫不加思考的话,松子竟然一拍桌子说道,没错,就是这样,巧合的是,这禹王宫的附近,恰好正有一关,建于三国,且留存至今,若要让我来分析的话,此处必然是我们要寻找的地方——铁门关!

铁门关?多么接地气的名字,我压根都没听过武汉还有这么个地方。松子说,此地名气并不大。因为它几乎已经完全融入了老百姓的生活当中,许多住在那附近的居民,每天都要来回穿行很多次,也正因为一直都留在那里,所以老百姓们早已习惯它的存在,我们休整几天,好好做个计划,然后再去考察考察,想必应该很容易就找得到。

秦不空问道,你不是说那地方附近住了很多人吗?这人多口杂的,我们一群神叨叨的人去了那里,怎么才能下手?别刚抡起锄头,就被人给告发了,咱们仨就等着被关进牢里吧。就你这种干净瘦小的货色,进去要不了几天就完蛋你信不信?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偶尔看秦不空和松子斗智斗勇,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松子倒也并不生气,然后笑嘻嘻地对秦不空说,秦前辈,您别动不动就着急啊,休息几天后,咱们先去现场看看再说吧。

第六十三章 .失踪两日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由于我们并不是本地人,而松子对本地的了解大多来自于之前寻找阵心时候的调查,以及自己以往在各种文献、县志乃至野史的了解。于是留下秦不空在家里寻找各种对付“魅”的方式方法,我和松子则到处打听,想要寻找到关于晴川阁、禹王宫、以及铁门关的一切资料。

可是在那个年代,虽然谈不上是兵荒马乱,但也的确不怎么太平。自从全国大范围开始缴枪划为军管之后,各派势力间的武装斗争就弱小了很多,但是偶尔还是会出现群殴和棍棒对打等现象。但相比起前几年来,情况已经好转了很多。我和松子虽然看着和一般老百姓无疑,但由于我们是玄门中人,一切都必须要低调行事。

几天下来,能打听到的不重复的消息基本上都掌握了,但却让我们犯难。因为当地的百姓告诉我们,那最有可能藏着秘密的铁门关,早在几年前被湖北省重点保护,现在已经是文物了。而我们到当地的文物管理博物馆查看资料的时候,却发现那铁门关虽然修建于三国时期,但实际上到了唐代的时候,就已经损毁非常严重了。到了明代末年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个土基座。

这就意味着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铁门关,其实是修建于清代,是一个高大的拱门。门楼上曾经是关帝庙,但是由于政治原因,已经断了香火很长时间。如果我们要寻找的东西是来自于一千年前的宋代的话,那么我们唯一能够寻找的,就是那一段土基座。很显然的是,且不说那段基座不可能承受住后来新建的拱门和关帝庙,就算是,既然已经划为了文物,那么我们想要随随便便就挖了找东西,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到了这里的时候,大家都非常沮丧,似乎没有更多办法可想了。第四天的时候,松子更是打听回来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说是在清代初期的时候,武汉曾经发过一次大洪水,许多地方都被淹没了,其中就包括铁门关所在的位置。而当时还没有新修拱门和庙宇,而是全民投入,在沿河两岸,修建了一个临时的堤坝,当局认为反正都要重新修建铁门关,为了防止下一次再遇到洪水,于是就直接拆毁了原本留下来的土基座,在原址的位置上垫高了差不多六七米,然后再新修了建筑。

如此一来,原本仅存的一点寻找希望似乎也破灭了。唯一的留存千年的东西都被拆毁了,即便是当年那位布阵的高人留下了什么,恐怕也是被人找了去吧。于是当天我和秦不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内心开始认为我们的过关之路大概到此就要打住了。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因为我们触发了阵但却置之不破,对我们自己造成什么不好的反噬。

于是那一整天,我们三个人都非常沮丧,秦不空甚至把自己之前在纸上胡乱画下的对抗“魅”的顺序,撕了个粉碎。用他的话讲,既然连东西都找不到,自然也就不必费这份心了。我知道他是在发泄,于是我也没有说什么,晚饭后,就一个人默默地到街上溜达去了。

那天晚上闲逛到有些晚才回去,进屋之后,却发现秦不空早已睡下。松子的床是一块简易的木板架在两张长条凳之间,和我的床分别位于堂屋的两侧。他睡的那一侧,一墙之隔就是厨房。可是我回家后。发现他并没有在床上,心里还有些奇怪,因为这家伙每天晚上都要打坐,认识他这段时间以来,从未间断过。但是秦不空已经睡了,我如果去问他的话,免不了碰一鼻子灰,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自己默默上了床,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就沉沉睡去。

多年以来,我一直保持着早起的习惯,除非是连续熬夜很多天,或者头一夜睡得实在太晚,否则的话,大多数情况我会是习惯性比别人起来得更早的那一个。和松子不同的是,我习惯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才打坐,但是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松子的床上依旧一个人都没有,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他的一些衣服和个人用品,也都还扔在床上。

我心里一惊,难道说这家伙眼看过关没戏,就又偷偷跑掉了?毕竟这家伙是有过前科的人。但很快我也打消了这个疑虑,因为他的一些东西都还放在床上。如果一个人要逃走的话,不会还专门留下这么些东西的。况且我们又不是强盗,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互相也没有分什么长幼高低,别说我们没办法破关,就算是有办法,松子如果想走直接提出来即可,大可不必偷偷摸摸的。

于是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洗完脸后就打算进屋去叫秦不空起床,但是却发现床板已经被拉开,秦不空早已钻进了地道里。我心里苦笑一声,看样子我们三个人当中,最放不下这件事的,依然还是这个老头子啊。于是我也钻进地道,朝着阵心的方向走去,一来打算看看秦不空到底在下边干什么,二来如果他还在因为沮丧或者不甘心下来寻找别的路子的话,我也好劝劝他。

走到阵心之后,先前灭掉“魑”的时候留在地上的白色粉末依旧还在,不过颜色依旧变得暗淡深沉了许多。秦不空果然面朝着石柱子蹲在地上,抬着头默默地望着柱子,看样子是在思考是否还有别的方法可行。而他显然也知道我来了,于是他没有转头,只是问我,你下来干什么,自己回去歇着吧,你在这除了添乱也帮不上忙。

我一听来气了,这死老头真是说话不好听,一大早就说我是添乱的,况且我就算学艺不精,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吧,曾几何时给你这死老头添过乱啊?原本经过一晚上的调节,才好不容易有些恢复的心情,现在又没办法好下去了。碰了个钉子。我也省得在底下自讨没趣,于是我听了他的话,转身回到了地面上。

而那一整天,秦不空都没有回来过,就连中午饭都是我专程给他送下去的。当然送完就走,也没搭理他,我其实也害怕如果再下面呆的久了,心里就会出现希望,回头再失望一次,我又不贱,我为什么要这么虐我自己。

稀里糊涂地,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我才发现我除了煮了碗面条之外,这一天什么事也没干。晚饭的时候秦不空回来了,我看他一身灰头土脸的,想必关在地底一整天,估计也没想明白个什么名堂来,索性也就不问了。我告诉他你自己煮东西吃,而我自己则出门转悠,顺便到外面吃点东西,天天关在家里,不是青菜豆腐汤泡饭就是素面,我也该犒劳下我的胃口了。

于是我在外头供销社食堂美美的大吃了一顿,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慢吞吞地回家,路上还旁观了几把老大爷们在街边下象棋。这一天回家的时间比头一天更早,所以我到家的时候秦不空还没睡。但是当我推开门的时候,秦不空突然问道,松子人呢?

我一愣,然后转头看了看他的床,发现和之前一样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动。于是我回答秦不空说,我没和他一起啊,我刚才出去他没回来过吗?秦不空摇摇头说,我还以为你们俩在一块的,你们岁数相近。比较聊得来。我说他昨晚就没有回家睡,你不知道啊?这下换秦不空一愣,然后他说道,我不知道啊,我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出过里屋,早上醒来都没出门直接下了地道,我压根都不知道昨晚他没回来。

秦不空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也没有说话了,屋里顿时一片安静。也许有些事当你心里只是在奇怪的时候,另一个同样奇怪的人和你讨论起这件事,感觉就变成诡异了。连续两天松子都没有回家,我们现在反而不担心他是因为不辞而别,而是担心他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了。

秦不空问我,你快说说你和他最后一次接触是什么时候?我说就是昨天晚饭的时候啊,因为没什么收获,之前推断的线索现在发现都是不可行的,大家都比较沮丧嘛,我晚饭后出门之前他都还在家,可我转悠了一阵回来之后,他就没在了。秦不空也说道,昨天晚上我出门后他还在家里看到过松子,但是由于有些话不投机,互相也就不喜欢说话,早早的秦不空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大概在我离开后一个小时。而我记得我总共在外头呆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这就是说,在秦不空回房后、在我回家前,这一个小时的空隙里,松子自己离开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有些着急。于是我一下子翻开松子床上的枕头,原本他是习惯讲自己平日里研习的风水书籍和罗盘都放在枕头底下,因为也不是什么需要随身携带的物品。

然而现在枕头底下却空空如也,除了一张新崭崭的身份证,什么都没有。

第六十四章 .寻找松子

原本我只是有些着急,但是在看到身份证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变成了一种担心。

假如松子真的又是不辞而别,不带走一些随身衣物,或者自己的物品,我就暂且当做他是为迷惑我们,但是绝对没有理由不带走自己的身份证才对。尽管在那个年代,坐车坐车买东西都是不需要身份证的,但身份证上有每个人的出生年月日及本家姓名,松子是学玄学的人,他当然知道这些讯息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掌握了,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所以他的身份证既然在这里,说明他并非不辞而别,而是自己出去了,但因为某些原因。却迟迟不归。

我把我的他推测告诉了秦不空,这些日子以来,秦不空和松子之间总是喜欢斗嘴,俩人的关系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原本以为我这话一说会被秦不空奚落一番。谁知道他竟然站起身来,一把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钥匙,然后对我说,走吧,还愣着干什么?咱们找人去。

如果论寻人,其实最好的方法还是用奇门遁甲,但那只能给我一个大致的方向和一些巧合的现象。比这个更准的,就是我的兵马香,因为松子的身份证还在,这张证件背后的人只能有他一个,让兵马带着这些讯息去寻找的话,应该是能够找到,但是松子虽然鸡肋,但终究是玄门中人,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给自己做一些防范,如果做了,即便有八字,我的兵马要找到他也会比较困难。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带足了装备,出门后我和秦不空分头走,约好两个小时,不管找没找到人,都要回家。

当下的时间已经入夜,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很多,白天热闹的街道现在变得安安静静,偶尔能够从别人家的窗户里传来说话的人声和老式收音机那种夹杂着电波感的声音。夜风吹过的时候,我甚至还能听见报纸在地面飞动发出的沙沙声,还有流浪狗的叫声及猫儿们踩动屋顶瓦片的声响。我就这样毫无目的地寻找着,一无所获。

两个小时之后,我悻悻回了家,从秦不空推门进来的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也什么也没找到。连续两天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以松子的性格来说,还算是彬彬有礼,断然不会这么不讲礼貌。连个招呼都不打。于是我和秦不空开始商量,得到一个结论,松子大概是遇到一些什么麻烦了,否则绝不可能这么不正常。

想到这里的时候,秦不空对我说。先前我们一直没有用奇门找人,我看现在恐怕值得一试了。我点点头,我的奇门一般是用手掌来算,不管松子有没有设防,我都要先找一下试试看了。

于是我将左手的掌心分为九宫格,开始按照松子身份证的姓名和出生年月,以及他失踪的那天的时辰作为线索,开始起卦。很快我得到一个卦象:“卦落坤二宫,属土,西南方。主人之左臂。胸,腹。”此卦的意思不难理解,松子之所以迟迟未归,是因为人在此处西南方,而不归的原因则在于其左臂、胸口、腹部。秦不空迅速比了比方向,西南方的位置,恰好就是阵心石柱的方向。可是秦不空一整天都待在那里,松子恐怕是没有办法在不引起秦不空察觉的情况下藏在那里吧?

秦不空问我道,你说这小子会不会去了他先前自己挖过来的那个地洞里头?我一愣问道,他去那里干什么?而且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去?秦不空说他也不知道。但是现在看来,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性的。要不然,咱们下去找找去?

我对秦不空说,你就别去了,我动作快点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反正这洞里都是漆黑一片,也不分白天晚上了。当下的时间临近子时,我虽然不害怕,但毕竟之前在地洞里有过数次恶斗,一个人走还是有些心里发毛。但我不能让秦不空看出我的胆怯,于是抓着手电筒和煤油灯,就跳进了地道当中。

路上我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到了阵心的地方,就费了好大力气才钻进那个小洞。由于松子先前挖洞的时候是以顺行的方向挖的。导致我如今反方向走,还真是非常吃力。这是我第一次到这个洞里来,好在只有一条道,也不用担心会走错。蜿蜒曲折地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地形突然一转,变成了从下到上的方向。大概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当初松子说自己挖过了头的地方。然而往上的路要好走得多,很快我在爬上了几个坑洞之后,空间一下子就开阔了不少,一阵水臭味袭来。我打着电筒一照射,才发现我现在所在的位置,竟然是一个下水道。

说是下水道,但却没有什么水。只有在转角的地方有一些小小的水流,细细的一股。周围的地面虽然潮湿,但摸上去却是干燥的,只是因为长了不少苔类植物而已。看样子这一段下水道并没有投入使用,属于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的那种。我在下水道里找到了一些脚印,但是这些脚印已经留在这里很长时间,似乎是当初松子找人来挖洞的时候就留下的印记,最近的痕迹竟然完全没有。

于是我也没有继续往前找,因为我确定松子不曾来过这里,至少失踪的这两天,他是一定没有来过的。下水道的两头都非常深,如果我继续往前走的话,估计会走错路,保险起见,我还是决定原路返回。等我气喘吁吁回到地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秦不空还没有睡觉,而是一直在堂屋里开着门张望,似乎是在等松子回来。看见我回到地面之后,就问我发生了什么情况,我有些无奈地对着他摇摇头说看样子这卦不太准啊,地道里完全没有人。秦不空也皱眉不语,很快他便凑到我身边闻了闻。然后说这是什么味道这么臭,于是我告诉了他,早前松子凿开的那个地洞,其实是连接着一条废弃的下水道的,但是我没有从那边离开,所以不知道那下水道的位置。

于是秦不空让我赶紧休息,明天早起后再想办法寻找。我再度无功而返后,心情实在是有些受打击,没想到我们破关已然无望,现在竟然还丢了个同伴。最气人的是。丢了我们还不知道上哪去找。

带着一肚子这样的情绪入睡,自然也是睡不香的。第二天早上天还没完全亮起来的时候,我就被秦不空摇醒了。他让我赶紧起床洗漱,收拾东西后跟着他走,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于是问他去哪儿,他说去找松子。

坦率的讲我当时其实是没抱什么希望的,但还是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马马虎虎地洗漱完毕后,连早饭也没吃就被秦不空拉着出了门。我看这行走的方向是朝着码头去的,于是忍不住问秦不空道。咱们这是要去坐船吗?秦不空说是的,咱们要渡江。我说你不是要找松子吗?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在江对面?秦不空说,你还记得你昨晚起的卦吗?我说记得,坤二宫属土,西南方。秦不空说,那不就对了吗?这就是去西南方。

我依然有些不解,于是有些错愕但没有说话。秦不空大概是察觉到我的疑惑,于是他对我说,松子之前说的晴川阁,禹王宫,铁门关,从方位上来看,就在西南方。松子跟我们一样都不是本地人,能够让他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也没个消息的,就只能是他自己去寻找线索去了。我奇怪的说道,可是松子除了风水堪舆是牛逼的之外,其他的手艺好像都有些弱啊,咱们要对付的可是“魅”,他自己偷偷跑了去,就算是找到了,那可不是在送死吗?

秦不空叹气说,哎,咱们和他都是初识不久,正因为他总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忙,而我们又喜欢开他的玩笑,大概他觉得自己没什么用,于是想要借此机会证明一下自己吧,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这么做的。我愣了,这一点我竟然丝毫都没有想到。秦不空接着说,也许是他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替我们找到关键的线索,这样一来,我们也就会肯定他在这个团队里的作用了。

我说我们也从来没有否定过他啊,第一关的准确位置,可不就是他找到的吗。如果换我们俩去找,那恐怕是何年何月才能碰对啊。秦不空说,松子这小子吧,人聪明,也机灵,手艺虽然差点,但心眼不坏。就是有点钻牛角尖,任何事都喜欢争个对错输赢,跟个女人家似的。

秦不空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原来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也许是我和秦不空一贯都是大老爷们的作风,一些琐碎的小事也就不曾放在心上,松子在某些方面当真是要比我们细心很多,性格吧,也没有这么阳刚。遇到一点事就喜欢惊乍乍的大叫…

想到此处,竟然不知道为何,我的后背突然麻了一下。

第六十五章 .死要见尸

也许是前几天坐渡江船的时候遇到那惊魂一幕,以至于我和秦不空在船舱里都不由自主地神经紧张,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后遗症吧。下船之后我问秦不空,这地方这么大,要怎么才能够找得到人?

秦不空告诉我说,他也是因为我昨晚半夜钻到地洞里,然后发现松子最早是从下水道挖洞进来的,从而想到的。

他接着说道,试想一下,如果千年之前的那位前辈要在一个地方藏东西的话,必然是会考虑到,将来会不会被别人给找到或者挖出来。这些天我们也做过一些了解,铁门关在三国时期开始,就一直是一个容易被攻打的要塞。战乱之地,如果一定要将东西藏在那里的话,必然不会是在地面,而是在地底。这样才能够确保长时间不会被人找到。

我点点头,其实我也曾经想到过这个道理。但是铁门关现在所在的地方周围是有不少人在活动的,就算是在地下,众目睽睽的,我们也没有很好的机会去将它挖出来。但是秦不空的言下之意,大概是在说松子其实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所以他不从地面开始挖。而从地底下反方向寻找,如此一来,既躲开了众人的耳目,还能够神不知鬼不觉。

于是我问秦不空,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松子是单独来寻找线索,他最有可能的就是到下水道里是吗?秦不空点点头说非常有可能,并且也许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否则不应该这么长时间都没个消息的。这小子抓鬼打鬼一个草包,但如果想要逃跑,恐怕也难不倒他。你这么机灵的人都让他跑了,更何况那些鬼怪?

秦不空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还把我不露痕迹地讽刺了一把。我问他道,可是咱们先前过“魑”关的时候,这周围全都是鬼魂,那阵仗多大啊,假如“魅”也是如此的话,我们不应该完全察觉不到才对。秦不空说,这就是他担心的地方,既然没有出幺蛾子,说明松子还没有找到关键的线索,而大多数人找不到就会另外想办法,绝不至于无声无息地偷偷离开了,所以松子很有可能是在回撤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不是他不想回来,而是压根就回不来。

秦不空说,反正咱们先到铁门关看看,这武汉成立的下水道,基本上都在走得到的路上,松子失踪的当天,也恰好是晚饭之后,这说明他决定好要趁夜做这件事,而这件事是他一早就打探好位置的。松子又没有隔空视物的本领,所以他跟咱们一样,只能挨个碰运气,但他懂得缩小范围,只锁定几个有可能的下水道入口。而且松子的口音和语调都和本地人有较大的差异,咱们只要在附近打听一下,就算找不到他本人,也应该能够有一些线索的。

那个年代,人们大多淳朴。坏心眼少,于是秦不空这么说,我觉得这大概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铁门关看上去非常陈旧,虽然是文物保护单位,但却并没有什么文物的样子,破破烂烂也脏兮兮的。各式各样的人都在拱门底下穿来穿去,在门内一侧的石头台阶上,还坐着几个在抽烟聊天的老大爷。

秦不空问我,假如是你要打听消息的话,你会怎么做?我说我肯定要找当地的老人,毕竟这些人才是最了解这个地方的人,几十年来发生过什么,就算是说不明白,也能有个大致正确的方向。秦不空远远地指了指那几个老人说道,我打赌,假如松子真的如我们想的那样来过这里的话,他一定问过那些老头当中的某一个你信不信?

我当然不信。我说这人是活的又不是死的,难道说你今天看到一个人在这儿,你就能确保明天他还在这儿?秦不空摇摇头说,论手艺,你比人家强太多,但论智力,你这猪脑子还真不是对手。这些老人能够凑到一起聊天抽烟,说明这个行为对于他们来说的经常都会有的。这些老人互相认识,并且都住在这附近,才会扎堆到这里来。

这么一想,也觉得秦不空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嘴硬说道。那可不一定,没准只是人家走累了在这里歇歇脚而已…

秦不空哼了一声,没有继续理睬我。而是对我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于是我就站在路边等着他,秦不空凑到老人堆里,他那一脸大胡子似乎让这些老人很是诧异,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几分钟后秦不空回来了,他跟我说没错,看样子松子在前几天的确是来过,还向这些老人打听过关于这铁门关的事,如此看来。咱们今天来这里,算是猜对了一半了。

我赶紧问秦不空说,你怎么就确定那是松子?这里也算是个古迹了,那些来武汉短暂停留的人,如果有时间,大概也都会来参观一下的吧?秦不空摇摇头说。我对那些老人说了松子的体型和口音,人家一听就说前几天的确来过一个瘦小的男娃儿,背着一个很大的包,好像里面装了一些长长的工具。不光打听了这里修建的情况,还问了问附近的人防管道工程是属于哪个单位在管。

我一听,心想这多半就是他了,看来这秦不空虽然拌嘴不是松子的对手,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啊,经验摆在这里,那就是财富。秦不空接着说,当时听到说松子打听人防管道的时候,就知道大概就跟我们猜测的一样了。这城市里的下水道大多都是彼此串联的。因为武汉在江边,下水道除了排污之外,还必须兼备泄洪的功能,所以这些管道的容积都会相对较大。加上松子懂得风水堪舆,只要他到的了地底,他就能够找到埋藏东西的位置。

顿了顿,秦不空补充道说,当然前提是那东西还在,没被挖走。

秦不空的一番话彻底说服了我,只是这东西究竟还在不在,谁都不知道。从松子两天不回家来看,他定然是有些线索才会继续追查,甚至是查到了线索,被什么东西给阻拦了。从这个角度来看,这里依旧还藏着东西没被发现。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即便是当年在重建这铁门关的时候铲平了原来的土基座,也许还真的挖到一些东西,只是我们都在“魑”的字位下看到过那口石头盒子,里面的东西其实也都没有惊艳之处,如果真的是有考察的价值的话,那么我们早前在博物馆里调查的时候,不应该完全找不到这件事的线索,因为先前了解到的资料,这里在重建的时候,曾经发现过一些铜钱和兵器,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发掘到其他东西。

秦不空皱眉说,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松子是从下水道进去了,至于是迷路了出不来,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情况。咱们都不得而知,不过我们还是得做好思想准备。我说准备什么?秦不空说,准备找到的是一具死尸,而不是活人。

秦不空的话冷冰冰的,一如既往。虽然听上去很难听,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情况的确是有可能会发生的。原本就比较紧张的心情,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起来。秦不空接着说,刚才那老人告诉我,松子背着一个大大的包,看样子装了一些长长的工具,而我们都知道。松子的包没有这种大的,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是他现买的东西,那些长长的工具,应该是铲子凿子之类的,而这些东西原本家里都有,他却单独去买了一套。这就表明,他的目的就是找到那位前辈藏在这里的东西,不找到誓不罢休了。

我问秦不空,那现在怎么办?这里地形又不熟悉,咱们从哪里找?秦不空说,首先这大马路上人来人往的。松子绝不是从这里进去的。但是他选择进入的通道,应该不会距离铁门关太远,他又不傻,为什么要给自己绕弯路?所以现在咱们俩分头行动,以这铁门关为中心,周围三百尺内,凡是在不显眼的位置,尤其是那些小巷子,观察一下地面的窑井盖,记住,要写了“雨水”的盖子,踩踩看是不是松动的,能不能被打开,甭管他是从哪个口子下去的,只要咱们找到一个能下去的口子,然后朝着铁门关的方向找路,就一定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必须承认,长期以来我对秦不空虽然钦佩,但一直表现得不稀罕。可他的这番推理出来,我也暗暗服气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突然之间对松子这么关切,究竟是真的当松子是团队里的一份子,是我们的同伴,还是别有用意。以秦不空的个性来说,他是一个疑心很重且自私自利的人,很有可能今天的这种主动寻人,是因为他担心被松子捷足先登,找到了我们想找的东西,然后占为己有。

我自问内心不如秦不空阴暗,但也不免有些这方面的担忧。无论如何,都需要先找再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六十六章 .下水道内

于是我跟秦不空就分开走,大致丈量了一下这个范围,我从南往北,他从北往南,我们大概需要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找到了先不忙自己下去,两个小时后重新回到这里会合再说。

穿过铁门关的那条马路是东西走向的,也就是说只有南北向的才有那些小巷子,不管松子当初是不是从小巷子的某个位置进入下水道,至少在这些地方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秦不空有没有偷懒我是不清楚,但我却真的是认认真真挨个寻找,每找到一个,我都要仔细分辨一下窑井盖边缘的泥垢,是沉积已久还是刚刚被人掀起来过,甚至还用脚在上面踩了踩,看看有没有松动。

绝大多数窑井盖上,都会均匀的分布两个长条椭圆形的孔。当检修工人需要疏通管道的时候,会用两根T字形的撬棍伸进去,然后稍微一拧就能够把井盖给翻起来。但是有些地方的井盖并不是专门用来给人出入的。所以是从内侧锁死的,这很容易区分,因为井盖上是有字和花纹的,如果边缘的部分和井盖之外的部分图案能够吻合的话,则说明这个盖子基本上没有被翻起来过,自然也不可能会是松子选择进入的地方。

两个小时下来。那种边缘没有什么泥垢,且能够很容易地被踩松动的井盖,我已经找到了四五个,和秦不空会合的时候我们互相说了下情况,发现总共找到了六七个这样的井盖,这些井盖都是可以被我们翻起来然后钻下去的,于是我们决定,找一个距离铁门关的位置最近的井盖下去。

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街上原本挺多的行人,估计此刻也都各自回家吃饭了。秦不空这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竟然要求我请客吃供销社食堂,我嘲讽他好歹也算是一方前辈,出个门还让晚辈请客吃饭,就不觉得丢人吗?秦不空似乎对这可耻的行为不以为然,他一边大块往自己的嘴里夹菜,一边若无其事地说,这有什么,我是你前辈,你请我吃饭叫做敬老,你是我徒弟,你请我吃饭,那叫尊师。

于是我默默地破费了一次,只因为我不希望继续跟他争论下去,免得待会有扯到我最不想面对,却不得不承认的这段畸形的师徒关系。继续讨论下去的话,又会闹得大家彼此不服,心里都不痛快。

午饭后我们根据各自找到的井盖,选择了一个距离铁门关最近的地方。这个井盖位于直线距离和铁门关之间大概只有二十多米的地方,在一个背街的小巷子里。武汉很多民居都在修建在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两侧,秦不空的家就是这样的。于是我们知道只要动作够快,还是可以不被人发现的,否则可能会被当做偷井盖的贼。在我们那个年代,偷盗的罪行是很大的,关键是人人都比较激进,即便你并非是在偷井盖,但别人一旦怀疑你,就会先举报抓人,再研究对错。所以这是一个可悲的年代,也正因为这样的年代,我们这群在夹缝当中求生存的人,但凡生存下来,都比别人更顽强。

没有撬棍。我们还专门去买了一根。大概前些天松子也是在这里买的其他工具。我和秦不空将撬棍藏着掖着带到了井盖前,巷子是笔直的一条,又距离马路有一段距离,我们俩一看是四下无人,于是我立刻使出洪荒之力将井盖给翻了起来,露出一道缝隙。接着将它在地上平移了一尺多。知道空间足够我和秦不空进出。我让秦不空先下去,我待会好盖上井盖,秦不空却说不着急,让里头的污气散散。于是我们就这样站在边上等了差不多两三分钟,所幸的是期间并没有什么行人经过,接着秦不空就抓着井边的扶梯滑了下去,我跟着进入,在头顶在井口之下后,我又用撬棍戳着井盖上的孔,将盖子拖回了原位。

下水道里,怎么说呢,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臭味。虽然不至于是那种闻一口就会作呕的恶臭。但那味儿也实在是不好闻。我们踩着的地方其实是一个缓冲的阶梯,脚底下只有一些顺着井盖流进来的污水而已,这些污水都来自于先前我们进入的巷子里的积水。而真正让我觉得难以忍受的,是我们接着往下到第二个阶梯初,那下边,可就真的是这个城市里各种各样的污物了。

常年累积的生活垃圾,还有粪水潲水,各种难闻的味道夹杂在一起,熏得人难受至极。下水道和我起初想象的不太相同,我一直以为下边是那种圆形的管道,但实际上是以一个上边是方形下边是半圆形的形状。各种污水积在半圆形的凹槽里,我们虽然不用将脚踩到粪水里。因为边上有专门修给人行走的一条狭窄的小台阶。大概是为了让那些维护管道的工人准备的。

我和秦不空忍住恶臭,时不时就将袖子捂着自己的嘴,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罚我到这里来受罪。心烦意乱的时候正打算要点燃一支烟,却立刻被秦不空阻止了,他说你不要命了吗?这里的臭味你当是什么?是各种污物腐烂后挥发出来的气体,属于沼气,燃点极低,你这一点火,万一爆炸了怎么办?松子没救出来,还搭上我们两条命。

虽然我知道秦不空这话有些夸张,如果说这里的沼气到达了能够爆炸的程度的话。咱们下来呼吸几口,恐怕是也挂了吧。只不过没有和他过多争论,不抽就不抽,于是我将烟放回了烟盒当中。

我们算准了方向,开始朝着铁门关的方向走去,一边走。我们一边用电筒照射着地面,想看看是否有最近才留下的脚印,如果有的话,也许就会是松子的。下水道里的水流常常会好像放闸一样,忽大忽小,每走十几步,就能够看到一两只突然窜出来的老鼠。在这样的地方环境封闭,轻声说话也会有比较强烈的回音。我们一边抵抗着难闻的气味,一边提防着突然跑出来的耗子,一边在地上寻找踪迹。

就这么走了十几分钟,因为速度很慢,花的时间并不少。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这是两三根管道汇合的地方,我们开始有点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就在这个时候,秦不空在我们对面的台阶上,看到了墙上有一根钉子,钉子上拴着红色的棉线。

于是我个秦不空就尽量不碰到污水地跨过去,在钉子下方的台阶上,果然找到了一些脚印,脚印很新,像是最近刚刚才留下的。秦不空伸手摸了一下墙上的钉子,并没有生锈的痕迹,而且那根红色的棉线也是干干净净的。秦不空转头对我说,这应该就是松子留下来的,他大概是害怕走迷路,故意留下的路标。我左右望了望说,那咱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我们所在的地方恰好位于一个转角,地上的脚印是朝着一个方向的,这说明假如这些东西都是松子留下来的话,那么他应该在脚印顺着的那个方向。可相反的方向正是他进来的方向,也许在先前干燥的缓冲台阶上,还留下了什么东西。我们去查看一下的话,也许能更加准确地判断到底是不是松子。

秦不空难得一见地采纳了我的意见,他说那你往回走去看看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于是我开始往反方向走,这次走动的速度更加快一些,一边走我一边追踪着地上的脚印。顺着脚印找,很快就走到了那个缓冲台阶。我爬上去一看,发现地上扔着一件外套,大概是松子觉得穿多了不方便脱下来的,而这件外套。也正是他失踪的当天晚上穿着的那一件。

现在我完全能确定松子来过这里,于是心里骂了一阵后,就将他的外套拴在了我的挎包肩带上。我原路回去找秦不空,说明了情况后,我们就顺着脚印的方向继续朝前寻找。

这样走了足足半个小时,因为管道里并非是直线,而是弯弯拐拐的,直线距离十多二十米的路,拐弯都得差不多七八道弯,据说这是为了在泄洪的时候将通道在有限的空间里边长,可以有效地防止倒灌。而在每个分岔路口,都会找到一根栓了红线的钉子。我们越走越深。感觉这段路怎么会这么远,刚才测量的不过就二三十米的直线距离啊,我们足足走了能有半个多小时,都还没找到人。秦不空却跟我说,你记住,咱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找东西的,所以别管有多远,都先找到人在说。

大约就这么找到了七八个钉子路标后,突然地面上的脚印变得杂乱了起来,很像是一个人在这里来回走动了很多次一样。而在这些脚印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缓坡。是可以顺着缓坡爬到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小土坡上的。这个土坡没有做管道,而是裸露出来的,大概当初是因为地势较高,于是才没有将这里铺设管道,而在小土堆上,我又看见了一根栓了红线的钉子,土堆边垂直于地面的一个墙壁上,有一个差不多井盖大小的小洞,洞口有一些被挖出来的渣土,还有一把倒在地上的铁铲。

我心想这臭小子果然偷偷来挖东西了,于是我和秦不空就走到洞口边上张望,刚把头凑近,一股略微带着一点温度的气流缓慢地扑到了脸上,伴随着一股恶心的臭鸡蛋味儿。我和秦不空顿时觉得不妙,迅速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谁也不敢贸然钻进去。

我手上有电筒,于是我将电筒朝着洞内照射,这一照不要紧,却直接看到一个长发凌乱,正以一个头朝洞口、睡在洞内的姿势的女人!而且在我的光束照射到她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猛然抬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从头发的缝隙里,我看到一张苍白的瘦脸,和一只直勾勾盯着我看的眼睛!

第六十七章 .兵马寻人

我吓了一大跳,因为即便是我明知道这趟可能会有很大的几率撞鬼,但我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一个我毫无准备的场景之下。惊吓之余,我立刻退后了几步,撞到了秦不空的身体。

秦不空立刻扶住我,我才没有摔倒。我手电筒在退后的几步里连续晃动,几度曾在洞口一闪而过,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再洞内的那个女人或者女鬼,马上就要从里头爬出来一样。而就在秦不空扶住我的一霎那,从洞口内传出一阵奇怪的嘶吼声。

我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真的很奇怪,有别于我以往听过的种种鬼叫。首先那声音的确是一个女人的感觉,她用一种绵长的音调发出“啊——”的叫声,语调非常低,很像是没睡醒时候的呻吟,但却又显得特别用力。那声音也没有女人声音的那种婉转阴柔,而是好像一个人好几天都没喝水,嗓子发干沙哑后,再用力憋出来的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下水道的环境当中。伴随着回声,却声声入耳。听见叫声的时候,秦不空迅速拉着我的手臂把我往边上拽扯,我们俩就背靠着土堆,戒备地站在远离洞口的一侧。这女人的叫声不换气地持续了差不多一分多钟,才突然戛然而止。只在下水道里留下一种渐渐远去越来越弱的回音,直到老鼠那吱吱吱的声音传来,我才意识到,女人的嘶吼声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我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望着秦不空。秦不空对我点点头,那意思是在说,让我上去看看。我心跳加速,侧着身子,右手拿着手电筒,左手扬起齐平我的左耳,手上捏好了紫微讳,这是一个高度戒备的姿势,接着我慢慢地朝着洞口挪动,在距离洞口差不多一米多的位置,我踮起脚尖的同时,将电筒的光束照射进洞口内,但是奇怪的是,洞内竟然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那种臭鸡蛋的味道,也消失不见了。

于是我壮着胆子走到距离洞口更近的地方,往洞内照射。这其实是一个并不深的洞,纵深大概只有两米多,我甚至可以透过电筒看见洞的尽头。而洞内除了泥巴和那些树根草根之外,偶尔爬动着一些喜欢阴暗环境的小爬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而在我刚才看见女鬼的位置,地上有一个亮晶晶的亮片似的东西,距离洞口大约半米多,我伸手进去就可以拿得到。但是我不敢贸然伸手,害怕万一待会出什么幺蛾子,我可就吃大亏了。

于是我让秦不空把撬棍丢给了我,我一边警惕地照射着洞内的其他地方,一边伸手借助撬棍将那个亮闪闪的东西给掏了出来。拿起来一看,那是一个小小的银片,其中一侧是打磨得非常光亮的,没有任何图案。刚才亮闪闪的就是因为它的光洁度。而背面则是一个凸雕起来的太极八卦图。两头拴着红色绳子。这东西我认识,这是松子一直戴在手上的东西,据说是他们师门弟子当中,在拜师的时候就会人手一个,当做本门的信物。

我拿着小八卦走到秦不空身边说,松子肯定是遇到危险了。你看,这就是他手上戴着的东西。秦不空接过手去一看,然后表情凝重的说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我朝着洞内一指说,就在那里面,刚刚那个女鬼身体压着的地方捡到的。

秦不空皱着眉头摇摇头说,哎,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啊!

某种程度来说,秦不空虽然人品不行,但技艺的确还是很高超的。而且为人并不轻浮,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其实对于我而言或多或少都带有一定的权威性。于是当秦不空说出“凶多吉少”四个字的时候,这让我心里非常着急。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基于一种怎样的判断而说出这些话来,但我知道,此刻在秦不空看来,的确是坏事的几率大于好事了。

我着急地问,那现在怎么办,洞只有两米多深,应该松子挖到一半的时候就遇到了攻击,所以才被迫停顿了下来,这家伙不太擅长驱邪打鬼,遇到刚才那种家伙,只怕是…哎!我也开始沮丧起来。秦不空说。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大一个人,没理由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这鬼害人归害人,但鬼是不会吃人的,咱们再想法子找找。

我两手一摊,无奈地堆着秦不空说,找,现在怎么找法,这地方就只有这么大。放眼望去都能看到头,上哪儿找去?秦不空思考了一会儿说,你的兵马可以找人吗?我一愣,我竟然忘记了这一茬,于是我点头说如果有一些属于被找之人的东西的话,应该是可以的。起码能够给我们一个准确的方向。说完,秦不空就将刚才从我手里接过去的,松子的银八卦扔给了我。

于是我赶紧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插上三炷香,少了点钱纸,然后在钱纸烟雾腾起的时候。将手上的银八卦放到烟雾当中熏了一下,然后我一边念咒,将松子的身份证上的姓名和生辰年月加在咒语当中提示给了兵马。接着我就手里端着香,顺着烟雾的飘动而寻找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用兵马术来寻人,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行。到后来我才渐渐发现,当掌握了八字和对方的相关物品后,在一定的范围内,例如百米之内兵马才能够勉强用来寻人,所以当烟雾开始有规律地飘动的时候,我就知道松子就在这附近,不会超过百米,只是我们不确定找到的人究竟是生是死罢了。

烟雾带着我朝着土坡下的方向走。沿着我们来时的那条路的水沟对面,因为这条道我们先前还不曾走过。和之前不同的是,这里不再有松子留下的铁钉,除了地上有些混乱的泥巴脚印之外,什么都没有。沿着下水道转了两个直角弯,地上依旧还有脚印,看样子松子是自己走过来,而并非被什么东西给拖过来的,这说明至少当初他走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可是再多走几步后,我就开始不这么想了,因为我在地面上,发现了早已干掉发黑的血迹,并随着越走越远,变得越来越密集,血迹并不是一滩一滩的,而是一滴一滴的,说明松子在走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已经受到了不轻的伤。

这小子本来身体就非常瘦弱,看样子受伤不轻,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于是我加快脚步继续走,很快就走到了一个二级阶梯的缓冲台阶的底下。这是另一个窑井盖的入口,其内部的构造,跟我们下来的那个井盖边上差不太多。烟雾到了缓冲台阶底下。就开始四处飘散了,就好像它们已经尽力,只能找到这么远了似的。于是我将兵马香掐灭后放在地上,观察了一下四周围的环境。除开我刚刚走过来的那条路,剩下的就是爬到台阶上,然后就可以顺着井盖出去了,难道说,松子竟然已经逃脱了吗?因为只要他到了地面上,稍微坚持一小会儿,只要被人发现了,就一定会送医院去救治的,说不定现在只是在医院养伤,没来得及通知我们罢了。

这其实是我的一个乐观估计,起码这样说明松子是脱离了危险,剩下的我和秦不空只需要查明是在哪个医院就行了。就近原则来看的话,哪个医院里这里最近,可能性就会最大。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爬上了缓冲台阶上,想看看血迹是不是跟着到了窑井的出口处,可是当我爬到第二段的时候,映着从窑井盖口子射下来一束微弱且很细的光线,在缓冲台阶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蜷缩着倒在地上的人影。

没错,那就是松子。我赶紧跑了过去,发现他正以一个侧卧的姿势倒在地上,右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手上和脖子边的地上,有比较大的一滩血迹。而松子躺着的位置,被他自己画了一个圆圈,用鲜血画在地上的,圆圈里分东南西北中画下了五岳真形图,并在东南西北四岳的图案上,有蜡烛被烧尽的痕迹。看样子当时他淘到这个地方来的时候,非常匆忙,甚至已经没有爬出窑井盖的力气,为了避免自己再受伤害。于是就地画了五岳真形图,借五岳之力将自己保护在圆圈之内,以自己为中岳,周围四岳加以护佑。

从这个血阵的完整度来看,并没有遭到损坏。这说明松子在当中是被保护的不错的,可是如今他却一动不动,这让我心里没底,按理说我和秦不空这一路找来,动静还是不小,正常人的话,应该老早就听到了才对。

于是我蹲到松子身边,他的指甲盖已经开始发青。手背和脸上都是脏兮兮的,是那种血液混合了泥土后的脏。嘴唇也因为过度干燥而爆皮,双目紧闭,被手遮住了半张嘴,能够看到嘴巴是微微张开的。

我心怀忐忑,轻声叫道:松子!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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