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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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禹王石碑

呼喊了几声,松子依旧没有反应。也许是因为蜷缩着身子的缘故,他身上的衣服也皱到了一起,于是我无法看到他的小腹是否在随着呼吸而隆起。眼见喊了几声不答应,我就伸手去摇晃了一下他的肩膀,发现有些僵硬,但却并不是那种人死之后的身体僵直,松子的肩膀,还有一些弹性。

于是我稍微放心了一点,但又担心会不会松子是刚死没多久,身体还没有完全僵化的原因。于是我将他的身体翻平,让他呈一个平躺的姿势,在翻身的过程中,原本捂住自己脖子的手,就随之而滑落了下来。露出了脖子上的三道爪痕,这是一种类似于被什么野兽爪到的感觉,每一道都非常深,皮开肉绽。可是从周围血迹的程度来看,却似乎并没有伤到脖子上的那根大血管。否则的话,地上的血不该只有这么一点才对。

我伸出三根手指,用手指的指肚按压到松子右侧塞下和脖子之间那个柔软的区域,稍微用力将手指按了下去,接触到他皮肤的时候。我才算是彻底放心了,因为他的身体还有温度,皮肤也是比较柔软的,这说明他还活着。仔细摸了摸,发现脖子上依旧有脉动,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于是才变成这样的。

从松子手上脖子上的血迹干涸程度、以及嘴唇爆皮的程度来看,他至少保持现在这个姿势一天以上的时间,伤口早已止血,但由于血液的流失和至少一天没有喝水进食,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脱水的现象。而当我在按到他的脉搏的时候,刚刚松了一口气,正打算高声呼叫秦不空过来的时候,突然感到脖子上一紧,松子突然睁开了眼睛,惊恐中带着那种凶神恶煞,他的双手死死的卡住了我的脖子。

于是我一下子扔掉手里的手电筒,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开始用力往外掰,这样能够让我呼吸通畅一点,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松子此刻的力气,竟然比想象的要大了很多。大概是人在遇到危难的时候,总是能够爆发出超过往常的力量。我一边掰着他的手,一边吃力地对他说道,松子!是我!快放手!

就这么连续说了四五句,松子那惊恐而又愤怒的眼神,才渐渐和缓了下来,看样子是神志恢复后,终于认出了我来。慢慢他软绵绵地松开了手,朝着我报以一个虚弱之极的微笑后,突然白眼一翻,脑袋向后一仰,就再度晕倒了过去。

我顾不上脖子被松子掐得难受。赶紧伸手将他扶住,然后平躺了下来,我还用自己的挎包垫在了他的后脖子上,好让他的头能够在平躺的姿势下,也能够稍微仰起一点,这样能够最大程度地保证他的呼吸通畅。松子晕倒前的那一个古怪的微笑,就好像是一个神经紧绷了很长时间的人,突然之间释怀了一样,也许这两天里他也无数次希望我们早点发现他的失踪,甚至早一点找到这里。盼啊盼地,总算是盼到了一样。

我将松子放平之后,就开始大声呼喊秦不空。几分钟后秦不空寻声赶了过来。他毕竟也是上了岁数的人,于是我伸手将他拉到了缓冲台阶上。简单告诉了秦不空情况,还说了松子刚刚还短暂清醒了几秒钟,秦不空皱眉说道,虽然不怎么喜欢这小子,但毕竟救命要紧,咱们还是先送他去医院吧。

秦不空的话让我有些意外,原本我还以为他要留松子在这里自生自灭了。于是我和他七手八脚地将松子扶起来坐稳。他就开始反复地掐着松子的人中和两根眉毛下,眉骨的中心位置。据说这个地方有一个痛穴,用力按压的话,是能够让人因为痛而恢复意识的。果然他的法子还是挺管用的,很快松子就又微弱地睁开了眼睛,但是由于太过虚弱,他几度张嘴,嘴唇虽然在动,但却始终说不出话来,于是他道最后甚至无奈地哭了出来。而哭声,也是那种绝望而沙哑的感觉。

我心里怪不舒服的,但是我知道此刻我和秦不空就是松子最信赖的人,就冲着这一点,也必须要把他安全地带离此地。于是秦不空摸出自己的水壶。将水壶里的水倒掉了一大半,把剩下不多的水递给了松子,让他先喝再说,我当时还瞪了秦不空一眼说,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人都这样了你还故意把水浪费掉,你还有没人性啊?秦不空依旧冷漠地说,你懂个屁,他已经脱水这么久了,让他猛灌水,你是想立刻害死他吗?我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毕竟自己还是太无知了,于是默不作声。

松子喝水后,精神稍微好了一些,身体也能够慢慢动唤了。我和秦不空开始扶着他朝着窑井盖边上的栏杆走去,我爬在最前面,将我的挎包肩带放到了最长,在松子的手膀子上缠绕了两圈,这样他就不至于因为脱力而从半空中摔落了。即便如此,把松子这么个软绵绵的大活人弄出井盖还是非常吃力,好在当秦不空最后出来的时候,我迅速盖上了井盖,并在边上的墙壁上用钥匙刮下了一个小叉当做记号。运气不错,这个井盖也是在小巷子里,而且还位于一个垃圾处理站边上,并没有什么人发现我们。

于是我们就赶到了街上,打听到距离此处最近的一家医院,接着就把松子送了过去。

医生的诊断说松子脖子上的伤没有割破大动脉,所以只是外伤,缝针敷药就可以了,如果再偏离一寸多,估计我们找到他的时候,血都早已经被放干了。而外伤只是引起他虚弱的一个原因,真正击垮他的。却是因为脱水。

由于松子说话不利索,医生也交代了需要静养,不要多说话,所以我们也就谁都没问。当天下午就给松子缝针,按照西医的流程,输了一些消炎药和葡萄糖,补充下这两天来流失的体能。

我和秦不空就开始轮流照顾松子,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大家也就放心了很多。入院后的第二天下午,松子恢复的情况还是非常不错的,已经能够慢慢地低声地说话了,于是我才开始问他,当天为什么要单独离开,在下水道里又遇到了什么。

松子有些惭愧地低下头,他告诉我们离开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够凭自己的力量给大伙做点贡献,反正闲着不动也是闲着,果然就和秦不空猜测的一样,他是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而他之所以要去到下水道里,是因为前些日子调查的时候,他发现即便是拆了又建,建了又拆的铁门关附近,竟然直到今日也能够一眼从外观上判断出这里的风水布局,从拱门的位置,到周围民居的分布,竟然并非是凑巧,而是有一定的风水学问在里头,于是他当时就猜测,既然地表上的东西都还遵循着这样的规律,那么很难挖到的地底下,应该也是如此才对。

松子当时就根据自己的风水定穴理论。设身处地将自己想象成当年那个埋藏东西的前辈,假如是他的话,会将这样的东西藏在一个什么位置比较好。而经过测算之后,他曾在铁门关的周围找到了三处符合的位置,而唯独只有一处,他认为可能性是最大的,因为在那个地方,有一块一直不曾拆过的“禹王碑”。

松子告诉我们,这块碑现存的其实是民国初年时期由“汉阳总商会”的众多董事一起决议重新修复的,原本的碑文早就被敲走了。原址上只留下了一个驮碑的赑屃兽。而这赑屃兽也仅存了半个龟壳和四只脚,头尾都或因盗抢,或因战乱而损毁了。于是当年的汉阳总商会,就索性将赑屃兽直接铲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座子,按照史书上对这块禹王碑拓本的记载,重新树立了一块。

松子说,关键就在于,这块禹王碑原本没被损毁的那块,是立于唐朝初年,比当初那个前辈埋藏东西的时间早了几百年,所以当时那位前辈肯定也和如今我们一样,对这个地方进行过选择,但松子猜测最终还是选在了禹王碑的底下,这才是他在“魅”字下留下“大禹治水”四个字的原因。

松子这么一说,的确感觉前后温和了起来。于是我问他,你就是因为这样,才选择到下水道里去挖掘是吗?你是怎么知道一定能找到的?松子说,地面肯定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有,也早就被人找了去了,那位前辈不可能没有预估到这个情况。所以必然是地底,而且一定是在禹王碑正下方见尺不超过十米之内的地方。城市的地下管道铺设都有个深度标准,且不会因此对地面承重造成影响,既然碑刻还在,说明正下方是没有管道的,那就意味着只要顺着管道找到那附近,就可以从侧面挖过去,挖到这碑文的正下方。

我惊得目瞪口呆,松子这家伙对于这些民俗文化的见解和推测,让我深深佩服,即便他不喑世事,还比我小了那么多。

第六十九章 .奇怪的洞

我接着问松子道,这下水道我们都进去过,里边横七竖八的,你是怎么找到准确位置并挖洞的?松子微笑着说,那还不简单,我懂得风水术,底下的环境虽然复杂,但我还有罗盘和寻龙尺,两者一起用,基本上可以锁定一个大范围。只要稍微花点时间来排除一些最不可能的地方,就能够最终锁定那个位置。说完他还笑了笑说,当初我不就是这样找到巫王魂魄的阵心的吗?

听到这里的时候,秦不空似乎有些不耐烦,他说道,是是是。知道你厉害行了吧,你赶紧告诉我们你挖洞的时候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什么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一副孙子样,你知不知道,我们如果再晚来个一天半天的。你恐怕就要在那儿烂成一堆白骨了。你还在边上画个五岳真形图,还他妈用血画的,将来人家管道工人看到了,你是想要吓死人家吗?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看着松子。的确我也对当时发生的情况感到很好奇。松子稍微定了定神,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似乎即便现在人在医院里,回想起当初的那一幕也依旧心有余悸一般。

他告诉我们,当时他用罗盘锁定了方位,开始用寻龙初寻找适合下手的地方。但是地下管道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才修建的,材料用的钢筋混凝土,这种有钢筋的地方,对寻龙尺的影响其实是挺大的。于是他不得不来回多走了几遍,在连续两三个重合且一致的方向出现的时候,才最终确定了朝那个方向打洞。但是下水道的内壁是非常坚硬的,仅靠自己带的那点工具,根本不具备打洞的条件,甚至还有可能造成下水道倒灌,那自己就成了人民的罪人了。

我说是的,我们当时在地上找到了很多来来回回的脚印,估计就是你那时候在左右犹豫吧。松子点头说是,接着说道,后来自己就按照那个既定的方向寻找,最终寻找到一个小土坡,虽然并不是最佳位置,但是是最容易挖开的位置。而自己在挖了两尺多深的时候没再洞内用寻龙尺再打了一次,发现龙头所指正好是洞内底部的方向,这说明自己是找对地方了。

松子说道,既然那个前辈是要埋藏东西,那这个东西自然是要经得起岁月才行。就好像我们早前在无影塔旧址上挖出的那个石头盒子一样,必须有一个坚固的外表,才能够经得起岁月的蹉跎。所以我觉得埋藏在地底的,应该也是一个石头盒子,但是自己往里挖了两米多。都还只是泥土,自己又开始有些怀疑了。

已经抖挖了这么深,如果这时候不挖了,也就等于是前功尽弃。于是他还是继续挖了下去,直到铲子戳到的地方已经变得坚硬。且没有多少水分,变成石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是挖到了那个藏着秘密的石头盒子。

松子告诉我们,自己当时很兴奋,干劲更足了。就开始沿着那个石头挖,渐渐就发现这石头的确也是四四方方的形状,所以就更像是我们早前找到的那种石头盒子,可是当自己挖着挖着,觉得尿急。钻出洞来撒了泡尿打算再进洞接着挖的时候,怪事出现了。

原本已经露出石头表面的地方,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有覆盖上了一层泥巴。

我和秦不空对望一眼,觉得这事还真是够稀奇。听说过植物和菌类会短时间疯长,但却从没见过泥巴也会这样的。于是我问松子,你会不会是看错了,或者当时比较累了,花眼了之类的。松子说以他这个人的个性,是肯定不会这么糊涂的。但是自己当时也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因为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别的可能性。暗暗留了个心眼,还得继续往前挖,再一次将石头表面给挖得裸露了出来,于是松子就停顿了下来,看看到底是不是泥土松动造成的。等了很久,却没有发生改变。

松子说道,自己是人又不是机器,当时已经有些晚了。就打算休息一晚再挖,但是担心又出现泥巴覆盖的情况,于是在出洞之前,就把铁锹嵌入了石头和泥巴之间的缝隙里插着,心想这样总不会再产生幻觉了吧。于是当天自己就回到起初下来的那个窑井盖口子上。那个地方比较干燥,自己就用外套简单铺了一下,就在那儿睡了一晚。

我从我的帆布包里取出当时我捡到的那件衣服问,就是这件对吧?松子点点头笑着说是的,然后说你们俩可真厉害。居然这样都能找到我。我心里有点惭愧,于是说道,其实不是我找到的,而是秦不空。是他推测到你有可能在这边,我们才来碰碰运气,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松子有点吃力地撑起身子,坐在床上对着秦不空拱手行礼,说感谢秦前辈仗义寻找,晚辈感激不尽。语气还算那么迂腐,跟个老头子似的。秦不空说你赶紧把你那猫爪子放下。这没什么好感谢的,我们本来是去找东西的,谁知道你在那儿,顺便救救你了。松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心里知道秦不空只是嘴硬而已,这个全身是刺的人,竟然在我们朝夕相处这么久之后,也渐渐变得有点人情味了。

松子接着说,睡了一晚后第二天早上自己趁人没发现,就偷偷到地面找了些东西吃,然后再回到下水道打算接着挖。按照自己的速度,最多也就再过一天,那石头盒子也就能够取出了,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拿着成果回来找我们,表明自己也是个有用之人。

可是当他再次回到洞口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昨天晚上插在那儿的铁锹,此刻竟然已经被泥土覆盖到了木把手的位置,而自己头一晚离开的时候,也仅仅将铁锹的锹头插入了不到两寸的深度,大部分铁质的部分都还裸露在外。怎么这么一夜功夫,就足足覆盖了一尺多?

当下他也并没有着急把铁锹拔出来,而是趴在洞里观察铁锹周围的泥土。那些泥土分布均匀,和周围的泥土毫无两样,根本不想是突然之间覆盖出来的新土,更像是自己挖洞挖到了一个铁锹似的。最奇怪的是,那些新长出来的图土,如果用手去抠的话,偶尔还能发现一些树根,就好像早前第一次挖开它们的时候一样。

松子心想这下可能要出幺蛾子,但是事已至此,也是决计不可能就从撤手的。他心想既然只要自己一停顿,泥土就会覆盖,那干脆就不停顿,大不了累一点,一鼓作气把这玩意给弄出来。当下就开始继续挖着,可是这次却足足朝内多挖了一米多,原本昨天还在那里的石头盒子,竟然此刻都不见了踪影。就好像知道松子要挖它,于是自己挪了位置一样。

松子的一番话让我觉得匪夷所思,转头看秦不空,虽然大胡子遮住了半张脸,我还是能够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一种惊异。松子是个喜欢迎难而上的人,见此情形,突然倔强了,于是不断地朝着内壁挖,终于在两米多深的地方,再次挖到了那个石头盒子。

这一次他不敢再做停顿,而是继续深挖了下去,在把石头盒子周围的泥土都差不多清理掉之后。他也看清了盒子的外观,其实跟我们早前找到的那个相差不大,也就是雕花的部分有些不同,连开合的形式都是一样的,有个相对封闭的盖子。松子用铁锹将石头盒子陷进泥土里的部分撬松,就打算慢慢将它拉出洞口,就在朝外拖动的时候,突然手背上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

松子说,当时自己费尽了很大半天,全身都是热腾腾的汗水。而当时却好像是夏天吃冰棍,那种融化的冰水滴到手背上的感觉似的,而自己当时感觉到这种冰凉之后,立刻转头去看自己的手背,却发现有些红色的液体,很像是血,而这血,正在慢慢地从石头盒子盖子的缝隙里渗透出来。

本来当时自己是可以逃走的,因为这已经明显不对劲了,但是眼看距离洞口已经不远,自己一咬牙就不管不顾接着往外拖,而当自己的身体刚刚钻出洞口,打算站稳了把石头盒子拉出来的时候,突然脖子上一阵疼痛,自己只看到一个非常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甚至没看清那个人的高矮胖瘦,就被一股涌出的鲜血弄湿了整个脖子。

他告诉我们当时自己摸到脖子上有非常清楚的三道伤痕,三根基本上是平行的,中间那根最长,就好像是被野兽抓到了一样。而当时自己一边捂着伤口止血,一边到处寻找伤害自己的这个人影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但耳朵里却听见从四面八方分层次地传来那种非常哀怨的呻吟声。

我问松子,那呻吟声是什么样的,你形容一下。松子就开始憋着嗓子,发出那种“啊…”拖得老长,但又夹杂着浓重的喉音的声音。

第七十章 .嗜血女鬼

毫无疑问,松子说的那种声音,就是我和秦不空当时听到的那种声音。现在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确切的证据来证明当时我在洞内看到的那个女人就是个鬼魂,但凭借经验推测的话,也基本上能够锁定是鬼魂了,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当时我看见的那个女鬼,究竟是不是那所谓“魅”的真身。

松子接着说道,自己当时受伤后流了很多血,知道自己如果逞强的话,肯定是要是死在那里的。于是也不得不放弃,开始拔腿就跑。但是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女人,正在手脚并用地朝着自己快速追来。

他说,当时由于自己在跑动当中,回头去看的时候画面也并不是很清晰,加上下水道里本来光线就很弱,他只看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可是这个轮廓。已经足够吓到他。那个女人的姿势非常奇怪,如果说是一般人手脚并用在地上爬的话,那也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爬行姿势,但那个女人的双腿是朝着身体两侧撇开的,双手也是如此,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断了另外四只脚的大螃蟹。而她的头却始终面朝着自己的方向,一般人如果用爬行的姿势,大不了就是吧头给抬起来,但是这女人却感觉更像是脖子长在了后背上一样,那长长的头发,耷拉在自己的肩膀和后背上,除了容貌看上去是个鬼魂,其他的更像是一个怪物。

我听得有点不寒而栗,不过我也能够理解这“魅”古怪的形态,就好像先前的魑一样,并不是一种常态的鬼魂,由某个固定的死亡者而形成,所以它出现这样的形态。我还算是可以理解,只是感觉在松子的一番形容之下,就显得更加可怕,尤其是当松子说了这个女人的头的时候,我不由得联想起先前我在洞口看到的那个女人的脸,如果是那样的一张脸出现在这么一个怪异的躯体上的话。那还真是让人想想都害怕。

而更加可怕的是,我心里清楚,我们早晚会再面对到它。

松子说,自己当时一边捂着正在冒血的伤口,一边毫无目的地随便找了一条路乱跑,那女鬼的速度明显不止这么点,却好像并没有发力追赶一般,而是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在转过几个转角之后,松子开始觉得头晕眼花,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缓冲台阶,就想也没想,松开了捂住伤口的手,就用尽力气爬了上去。

我点点头说,难怪我先前在洞口附近没有发现血迹,倒是在距离那个缓冲台阶不远的地方找到,原来你是到了那个时候才松开伤口的。松子听到以后,却摇摇头跟我说,那可不是,我是一路都在流血的,尤其是洞口附近,因为受伤很突然,我完全没有防备,地上洒了很多血。你之所以没找到。是因为被那个女鬼给舔食掉了罢了。

秦不空一惊,原本环抱着双臂的手也放了下来,他插嘴问道,你是说那个鬼魂还要吃血?那可就不好对付了,嗜血的鬼可是会随着吃的血越多,变得越来越强大的。难怪当时它对你的第一次攻击不是在吓唬你,也不是让你知难而退,而是直接就让你挂彩了。我追问松子道,你怎么知道自己的血被它吃掉了?

松子说,当时他爬上了那个缓冲台阶,就基本上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再也没办法继续往上爬了,不仅如此,自己的身体还因为过度的脱力而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这个时候,踩在台阶上看见了那个女鬼,追到距离台阶十多米的地方。就停下不继续往前追,而是用一个倒退着走的方式,慢慢往自己的来路退去,一边退,一边不改动头部姿势的情况下,伸出一根细长还带波浪形的舌头,将地上自己的血液舔食了去。

松子说,虽然当时身体已经瘫倒了,但意识还没有完全丧失,只是有些模糊而已。自己那个时候,才算是第一次真正地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它的头发非常长,而且从额头正中心分开。垂在自己的双眼眼角边。如此一栏,整个脸因为头发的遮挡,就变成了细长的样子。肤色是白的发青的那种,分不出到底是因为脏还是本身就没有血色,但是那一张嘴巴却涂得一片艳红。当她伸出舌头舔食血液的时候,自己模模糊糊看到了对方的牙齿,正常人的牙齿都是白色的,但是她的牙却是白色的底子,上边有许多红色发黑的斑纹,就好像常年喝血后没有刷牙,血迹干掉粘在了牙齿上一样。而松子说自己没能够看清对方的眼睛,但是从眉毛来看。似乎是以一种类似翻白眼,但却是瞪着自己的样子。

松子摇了摇头说,总之,这个女人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一张脸,光是看见她,就觉得非常不舒服。而且她的上半脸眉眼鼻都是一种生气愤怒的样子。但是下半脸的嘴巴,在她吐出长长的舌头的时候,嘴角竟然是向上咧着,似乎是一个笑容。整体看上去,就是一个人怒极而笑的感觉。

我问松子,那后来呢。你休息够了怎么不自己爬出来?松子摇摇头说,我当时身体基本上没有力气,连站起来都费劲更别说爬梯子了,于是自己就蹭到了缓冲台阶的一个角落,手抹了鲜血在地上画了个五岳真形图,自己占据中岳,为的只是自保而已,原本也的确打算休息一阵后就出去,但是这一下子瘫软下去,就眼前一黑,再也不记得任何事了。

松子接着说,等我再有记忆。就看到你了。说完他朝着我一指。我听完松子回忆的一切,设身处地的将我自己联想成他,即便是一直都在逃窜,这个过程也是非常惊心动魄的,尤其是当你明知道危险就在身后,无力对抗。却不得不求生的时候,那种绝望的感觉让我顿时顺着脊柱冒出了一股子凉意。我和秦不空是迟早都要再次面对这个鬼魂的,这让我心里没底,想要制服对方,首先要有足够的实力和对敌人充分的了解,眼下看来。我们似乎一样都不曾具备。

秦不空问松子,你当时晕过去是什么时候?松子说,就是你们发现我的当天,也就是说,我出事之后大概半天,你们就来了。秦不空点点头说。幸好及时,否则你就臭在那儿了。

松子受伤后不能过度说话,于是我就让他赶紧休息一下。之后的两三天时间里,我和秦不空除了照顾松子之外,还要不断思考对策。看秦不空的意思,既然松子已经替我们找到了石头盒子所在的位置,我们肯定是要重新去将它给挖出来的,但是必然会在这个过程当中,遭遇和松子差不多的事情。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会抓鬼打鬼,不会像松子一样只会一味挨打,我们还有反抗的机会。而且我们是两个人,古书上对于“魅”的记载,也并未提到像“魑”那种几重身的状态,所以我们需要面对的只是一个鬼,看上去,还是有机会的。

松子的情况一天天恢复。本身也只是外伤加上失血,调养了几天后就恢复了不少。到了拆线的那天,这种小活儿都是护士在干,但是那天晚上却来了好几个护士。看上去是一个老护士带着一些刚刚参加工作的小护士来观摩一般。我们都是没什么女人缘的人,突然看到这么多青春漂亮的护士,至少我还是觉得赏心悦目的。

尤其是那个一直站在门边远远看着的年轻女护士。长得格外的漂亮。连秦不空这样的老光棍,也都是不是朝着那姑娘瞄几眼。可是那个护士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们,而是一直盯着床上的松子,那表情看上去也有些暧昧,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样子,似乎很欣赏拆线的过程。

当天晚上护士拆线后就带着其他小护士离开了。临走前跟松子说,可以在医院里再休息个一两天,看看伤口有没有发炎,如果没有的话,就可以办理出院,回家去静养了。我一直注意着那个漂亮的女护士。在其他护士走出病房的时候,她最后一个跟着走了出去。但是却回头侧脸看着我,然后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非常迷人的微笑。

我当时内心一阵暗爽,难道说这个女护士终于在松子和秦不空的对比之下,还是发现我是最好看的一个?又年轻,身体又结实,样子也不难看。这种优秀的审美和眼光,还当什么护士啊!假以时日,必成大才啊!也许是暗爽的时候有点情难自禁,我忍不住在病房里痴呆般的傻笑了起来。

松子问我,你笑什么啊。样子还那么蠢。我说没什么,刚才那美女冲我挤眉弄眼的,我兴奋!松子却不屑地“切”了一声说,你还是别自作多情了,这女人可都是毒药,没事别老想着毒害自己了。

我没搭理他,继续傻乎乎地笑着。秦不空这时候开口问道,你说哪个美女?是刚才最后离开的那小妖精吗?

第七十一章 .美女护士

我笑眯眯地问秦不空,怎么,你也注意到她了对吧,这里的护士一个个都板着脸,跟面瘫似的,还很少看到这么漂亮的呢。秦不空哼了一声说,漂亮有什么用,再过几十年,照样是张老皮。

我笑着说,那是因为你一生缺爱,不懂得欣赏。一把岁数了,就别学着我去看小姑娘了。秦不空说,谁稀罕看还是怎么的,这姑娘小小年纪就会撩人,连我这老头都撩,那可不是什么正经姑娘。松子在一边也笑着问秦不空,秦前辈,这你就胡说了。你不故意去盯着人家看,怎么知道人家在撩你?

松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我却没笑出来,因为我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我几乎一直都在瞄那个女护士,她只有在其他护士拆线的时候是一直盯着松子的方向的,离开的时候那个微笑明明白白是冲着我来的,可为什么秦不空说是在撩他?于是我问秦不空,你刚才说那女护士是在撩你,她是看着你的?秦不空说是啊,不但看着我,还冲我抛了个媚眼呢,你说现在这小姑娘怎么一个个都不学好…

话还没说完,秦不空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望着我愣了两三秒然后问道,你当时看她的时候,她是看着你的对吧?我点头说是。秦不空又说,可我看到的却是在看着我,而且这些护士进来的时候都凑在床边,为什么就只有她不进来,而是站在门口?我补充道。没错,而且大家都戴了口罩,只有她没戴。

松子似乎也听出了我们的担忧,但是他好像并没有留意到护士们在给他拆线的时候,门口还站着另外一个女护士。

秦不空站起身来,有些警觉地盯着门口。但慢慢将脚步移动到了我的身边,然后问我说,《搜神记》里对“魅”的记载,你还记得多少,背出来给我听听。这些书都是我最早学艺的时候看下的,初次接触到这些文化的时候,觉得非常稀奇,于是对于那些距离我生活很远的奇闻,总是不由自主地记忆特别深刻。于是我立刻背诵道:“魅”从鬼声,“未”表枝叶招展、花香袭人。擅做喜人状,食其精,饮其血,以强自身…

背诵出这几句之后,我突然停顿了,并不是因为不记得后边的内容,而是这才发现,原来对它的描述,竟然跟松子遇到的情况极度吻合。而那句“擅做喜人状”,换成白话的话,就是喜欢装扮成别人喜欢的样子。换言之,也许我看到的那个护士,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而秦不空看到的,却未必和我看到的一样。只不过他比较嘴硬,不承认罢了。

于是我问秦不空,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个护士就是“魅”?这也太荒唐了!千年之前埋下的石头盒子,怎么会是一个新中国的护士!虽然我知道自己的理由很弱,但我依旧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秦不空说。也就是咱们都是男的,如果咱们都是女人的话,估计看到的就是一个帅哥了。魅是靠吸食人的精气和血液来强壮自身的,吃过松子的血,追踪到松子的行踪,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你难道没注意到,拆线的时候,那个女护士竟然全程都是一副微笑看着松子吗?

我说我注意到了,这么说来它是根据松子的血而变幻到了这里,这是要继续追杀的意思吗?我们又没有挖洞,那我们为什么能够看见?秦不空说。我们虽然没有挖洞,但是你毕竟是看到过那个洞内的女鬼的,说不定也就因为这样,咱们都被牵扯到其中了吧。说完秦不空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指说,搞不好这个女护士根本就不存在或者别人都看不见,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人?

我心里开始有些害怕,其实是比较难以接受在这样一张美丽的外表下,竟然是早前看到的那个肮脏的鬼魂。而秦不空的推测看起来也似乎情理通顺,或许这整个医院里,能够看到那名美女护士的,就只有我们几个人。

我问秦不空现在怎么办?他说暂且静观其变。不要打草惊蛇。反正咱们明天就出院,这期间保护好自己就行。

但是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即便装得再像,也不可能当这件事完全不曾发生过。从那之后直到晚上,我一直都处于一个神经紧绷的状态,就连去上个厕所,都要四周围打量一下那些护士们。她的美丽是让人一言难忘的那种,所以如果她再度出现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就认出来。

就这样一直到了夜里,发生了白天的事情之后,我和秦不空都决定我们俩轮流睡,病房里始终要保持一个人是清醒的。松子的病房是两人病房。他睡在靠近门的这张床,在更加里侧,还住着一个老病号,起码我们送松子住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住了挺长时间了。而当天晚上我和秦不空轮流休息,我连烟都不敢抽。因为抽烟必须要走到户外,如果我出去抽烟的话,秦不空和松子就是一个没人防备的状态。

大概在熬到了夜里差不多两点的时候,其实什么古怪情况都没有发生,秦不空甚至在头一晚9点多打算先睡的时候,将自己的蛊铃挂在了松子的床头。倘若有什么东西接近的话,他蛊铃内那一段大蛇的七寸骨会叮铃作响,达到提示我们的效果。可是一切都是自己吓唬自己,至始至终蛊铃都没有想过。两点左右我有些困倦了,想着再坚持个半个小时,就把秦不空给叫醒,换他来接着守夜了。就在我几度都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从病房内侧的病床上,传来一阵非常细微的呻吟声。

那声音非常非常细,即便是在安静的环境下,如果不仔细听的话,也是有可能轻易地将其忽略掉的。可由于我是在半睡状态。任何一点轻微的搅动都能够让我迅速恢复神智。起初我还以为是这个老病号晚上说梦话的时候在呻吟,没准人家正在做一个香艳的美梦,可他的声音在惊醒我之后,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这种急促很像是一个本来就气短的人,偏偏还剧烈地跑动了很久一样,似乎是缓不过气来一样。伴随着这种声音。我还听到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一块打湿了水的毛巾,有人正在从毛巾上吸水的感觉一样。

由于我本身就比较警觉,在发生了白天那个美貌护士的事情之后,我更是有些神经质了,因为一个人在呻吟的时候。气是从内往外的,但是发出那种呼噜呼噜的声音,却是从外往内。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同时做到这两个不同的姿势的,这引起了我的注意,于是我站起身来,手里捏着手电筒。但是并没有打开,蹑手蹑脚地朝着里侧的床走了过去。

两张病床之间,是拉上了一个布帘子的,据说这样能够相对保护好病人的隐私,也给了病人们各自的私人空间,毕竟在当时的那个年代,有些人还是会对自己的病比较忌讳。所以如果我要看到里侧病床上的情况,必须先从秦不空的身边越过,然后再探着头才能够看见。而秦不空毕竟是老人,所以他没有办法像我一样坐着就能够入睡,于是他是将两个凳子拼在一起,然后把脚非常不雅地搭在松子病床的床尾。这意味着我如果要么跨过他的腿。要么从他腿下钻过。尽管很不情愿,但是对比了一下发现还是钻过去发出的声音会更小,于是我慢吞吞地跪在地上,然后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爬了过去。

站起身子,半弯着腰,我就将头凑到布帘子边缘。想要看看这个老病号到底在呻吟些什么,可当我刚越过布帘子,夜晚的光线太弱,让我只能够看到一些轮廓。而即便如此,我也看到老病号的床边,似乎有一个隆起的一堆东西。而且这个东西,甚至还会动。

当下我并没有察觉到这东西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正常,而下一秒,那个隆起的东西竟然越变越高,最后变成了一个站起来的人影。从轮廓来看,竟然是个女人。我当下立刻就联想到,也许刚才她只是弯下腰在吸食什么东西,从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而现在站起来,那应该就是察觉到我正在偷看了。

当时有一种不要的预感瞬间袭来。因为我一直待在病房里,中途也没有入睡,这个邻床的老病号晚上并没有人在留守陪伴,如果有人进来的话,我是一定会察觉的。而今这个女人的人影,却让我直接联想到了白天的那个女护士。于是我没来得及多想,立刻拧亮了手电筒,在光束亮起来的一瞬间,我就对准了那个人影照射过去。

怎么说呢,此刻我手电的光束,竟然好像是医院的X光机一样,余光漫射下。我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那个人影正是白天的女护士,而当灯光正中心照射到她的脸的时候,竟然忽闪出一副骷髅的感觉。

这还不算什么,而她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看着我,满嘴都是鲜血,还拖着一根长长的舌头。

第七十二章 .勾魂的人

在我很小的时候,白象街的后街上,有一栋被废弃的小洋楼,听说是法国人修建的。小洋楼后面有一片面积并不大的小树林。当年的我和地包天有时候从私塾放学后,就喜欢到那里头去玩,偶尔会忘记了时间,于是很晚才会回家。

我娘为了让我别这么贪玩,曾经编了一个故事来吓唬我,说那个修楼的法国人在走之前吊死了家里的其他人,然后把人丢到了树林里,所以现在那片小树林在天黑之后,都有些长舌头的吊死鬼出来游荡,专门抓不回家的小孩。

不得不说的是,当年我娘的这一个故事,真是吓唬了我好多年。以至于我十几岁的时候。还会对那片小树林里的长舌吊死鬼心生畏惧。而先前在听到松子说起那个长舌头的女鬼的时候,我甚至还没有立刻跟儿时记忆中的吊死鬼联系到一起,现在猛然在电筒的灯光下看到,吓得我甚至来不及惊叫出声,就踉踉跄跄朝后退了几步。

这一退,就撞到了秦不空的腿上。他一下子惊醒过来,然后看到我的姿势,顺着我手电光束的方向,他也一下子看到了站在里侧的那个长舌女鬼。

秦不空一下子跳起身来,立刻在手指上套上了蛊铃,丁零当啷的摇晃了起来,嘴里还用土话念念有词。我很佩服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够做出反应,而当蛊铃响起的时候,一股风声从我的耳边略过,直奔着那个女鬼的方向而去。

我看不见蛊物。但我看到那个女鬼竟然身体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我们,但她身边里床床头柜上的碗筷被子,全都好像正在遭遇一场地震一般,纷纷被震落到了地上。我知道秦不空此刻是正在用自己的蛊物和这个女鬼正面对抗上了。我也应该要帮忙才对,可是我的东西全都在我刚才坐着的那个凳子上,于是我一下子冲到凳子边,准备拿起包来进行反抗,看见病房里灯的开关就在我边上,于是我一下子就打开了灯。

医院里大多是那种带镇流器的长条形日光灯,通电的时候,灯会先忽闪几下。我非常确定即便是在忽闪的时候,我依旧看得到那个女鬼的身影,可是当灯光完全亮起来的时候,那个女鬼竟然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那些从床头柜上震落到地上的杯子盖,还因为动力没有消失,还在来回旋转着,和地面摩擦,发出那种吱嘎吱嘎的声音。

而有了光线,我也看清了里床的那个老病号,他正一副没事人一样地安静地睡着,但是他的右手是从被子里伸出到了床外,平平地悬着。手心朝上。他干瘦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大概鸽子蛋大小的血污,甚至连床单上,都有一些血迹,我戒备地走了过去。女鬼已经消失无踪了,我仔细看了看病号手腕内侧的血污,发现那其实并不是他的伤口,但的确是他自己的血。因为我将血迹擦掉之后,手腕内侧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区域,就好像冒汗珠似的,缓缓冒出一些米粒大小的血珠子。

一般来讲,流血都是有伤口的。但是这个却没有,只是皮下在灯光的映衬之下,看得出是有淤青的痕迹。那感觉。就好像是刮痧后,皮肤上起了些暗红色的疹子似的。

这时候,有个值夜班的护士在门口拍了两下门,然后对我们说到,病人和家属,现在已经很晚了,请不要发出声音,这是医院,别的病人还在休息呢!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耐烦,大概是刚才东西掉落在地上的时候。那动静挺大的吧。

秦不空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摆摆手,那意思是让我不要跟外头喊话的护士争辩什么。于是我默默地将地上打翻的东西捡起来,然后放回到老病号的床头柜上,接着就回到了秦不空身边,但是依旧面朝着里床的一侧。

这一夜,我说什么也不敢再关灯了,也无论如何没有了睡意。这个女鬼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直接越过了我们到了里面,而至于它为什么偏偏选了我们这间病房。又偏偏选了邻床一个不相干的病人下手,在秦不空看来,似乎是对我们的一种蔑视和挑衅。这让我和秦不空都接收不了,认为受到了侮辱,而更加让我接受不了的是。虽然明知道是鬼魂,但那个美丽的女护士的样子却一直在我心里萦绕,直到刚才看到这么美的人儿变成了一个映着光的骷髅,还带眼珠子的那种,更加让我接收不了。

那一夜。再也无眠。松子自从被惊醒之后,由于他比我和秦不空更加害怕,一直缩在被子里微微发抖,为了避免吓到他,我和秦不空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戒备着,反倒是里床的那个老病号,一直睡到了天亮。

天亮后秦不空让我去办理出院手续,我问他说,现在这鬼都跟到医院里来了。如果咱们就这么走了的话,会不会再医院里闹事啊?秦不空剑眉一挑说,谁还管得了这么多,咱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啊。我说人不能这么自私啊,如果真是这样。这女鬼也是因为我们才会被带到医院里来的,害了别人怎么办,那些手无寸铁又不懂怎么应对的病人怎么办?本来就生病了,这样一吓,还不得吓死了?

秦不空不耐烦地问我。那你想怎么办?逞英雄,留在这里抓住这个鬼?我说我是见过这个鬼魂真身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当初我在洞里见到那个女人,只不过是因为“魅”本身会变幻成他人喜欢的模样。所以咱们现在遇到的这个,应该只是一个幻象而已,既然是幻象,能力就肯定没有真身那么强大,甚至都不一定真的存在在这里,这就是为什么昨晚鬼出现了,你的蛊铃却一直没响,你放蛊物攻击的时候,对方也一动不动的原因。

秦不空不说话,我接着补充道。你自己想想,你秦不空也算是高人,这么些年以来,你可能遇到过一个鬼魂对你的招数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哪怕就是我这种菜鸟,随便放个几招。就算是伤不了对方,也绝不至于丝毫无法撼动吧。

秦不空的沉默显然是因为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于是他说,那行,咱们今晚再留一夜,如果咱们今晚灭不了这个幻象的话。明天说什么也要离开。看他让步了,我也不好继续得理不饶人,于是我也答应了他。

于是这一天,因为松子已经停了药,护士们只是例行的查房而已。而我整天都没有再见到那个美貌的女鬼。虽然我知道有些奇怪,但心里还真是挺想念她的,就好像魂儿被勾走了一样,想着想着,竟然还会心跳加速。以至于白天我和秦不空轮流睡觉准备应付晚上可能会出现的一场恶斗的时候。我甚至还在梦里梦见过那个女护士。

梦中的她,盈盈微笑,我在梦中竟然可以看见自己的全身,正在被这个美女拉着跑,好像是在一片小竹林里,周围都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她的微笑是让人无法拒绝的那种,当我正想要把她的样子看得更清楚的时候,她却又转过头去,留给我一丝魅影,也给我一种欲罢不能的遗憾。这样的感觉几乎贯穿了我整个梦境,然而最古怪的是,我竟然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以至于当秦不空把我叫醒的时候,我还冲着他发了好大一阵脾气。

当天晚上我和秦不空都醒着,他依旧挂了一个蛊铃在松子病床的床头,我们趁着里床的那个老病号睡着以后,偷偷地拉开了中间的布帘子,并打开了灯,以确保待会不会被吓个措手不及。

等到两点多,差不多和头一晚撞鬼的时间差不多,病房里还是没有丝毫异状,而秦不空说让我先守着,他去撒个尿。每层楼的楼道两侧都分别有一个厕所,而这个时间段,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加上男厕所本来也比女厕所宽松,所以根本不存在找不到位置的可能。可是秦不空这一趟,出去得却稍微久了一点。

我心里琢磨着,难道说撒尿撒着撒着,突然想来一发大的?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稍微安心了一点,正将腿搭在床上,找一个让自己比较舒服的姿势的时候,床头装了七寸骨的蛊铃,竟然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 .床头猛鬼

听到蛊铃响动,我立刻就意识到有问题了。于是立刻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一把抓起秦不空挂在床头的蛊铃。

我将蛊铃握在手心,能够明显感觉到里头那一段七寸骨在撞击铃铛内壁发出的震动感。我本来以为是有什么鬼怪进入到病房当中来了,但是背靠着墙壁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发现房间内没有任何异常。而就在这个时候,蛊铃的声音变得急促和清脆了起来,铜制的外皮在我手心握住之下,甚至开始有点隐隐发热,这时候我听见从病房门外传来秦不空的咳嗽声,那声音并不大,但能很明显地区分出,这样的咳嗽声是在一种急躁的心情之下发出来的,于是我心想不好,大概是秦不空出去撒尿的时候。迟迟不归,想必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当下来不及多想,我一下子抓起我的师门令就冲出了病房,按照我的判断,秦不空要去的厕所应该是距离我们这一侧更近的那一间。医院走廊里安安静静,护士站的门和灯都是亮着的,除此之外,仅仅留下了一盏照明用但又没那么亮的小灯在走廊当中。

这时候秦不空又传来了一声咳嗽,我分辨清楚了方向。就直接朝着尽头处的厕所快走了过去。可是当我到了厕所门口,正打算钻进去的时候,秦不空却提着裤子走了出来,差点跟我撞个满怀。他诧异的问道,你出来干什么?我说我听见你在咳嗽。那声音有些不像是正常咳嗽啊。他吃惊的说,我没咳嗽啊,我就安安静静拉了个屎而已啊。

我将手里的从床头取下来的蛊铃递给秦不空,那蛊铃依旧在叮铃叮铃地响着,秦不空拿起来一看。大喊了一声:“不好!”然后就朝着病房的方向跑了过去。

其实我也突然意识到不妙,于是就跟着秦不空开始跑,刚才这蛊铃大响,然后我听见的咳嗽声,也许就是魅为了迷惑我,将我引出房间设下的计谋,很显然我中计了。如果这真的是个计谋的话,那么现在病房里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松子和一个老病号,恐怕他们现在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希望我出来这短短时间,松子他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我速度比较快,虽然秦不空比我先跑几步,但到达病房门口的时候,我们几乎是同时到达的。然而推开病房门一看,吓得我脚下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

之间松子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睡在床上,但是紧闭的双眼看上去似乎正在遭遇一场噩梦一般,那个样子很像是他在梦境中,正在被什么东西拼命追赶一样。而原本在遇到这样的梦境,头上都是应该冒出汗珠来。可松子那瘦小的额头上,竟然慢慢地冒出一些豆大的血珠子出来。而背对着我们,我只看到一个身穿护士服的人,双脚用一种很奇怪的只是分撇在身体的两侧,手也是一样。四肢并用,站在松子的病床上,将松子的身体置于它自己身体的下方。

它的姿势,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人抱在一个特别大的石柱子上一样,正在努力保持平衡,而只不过这里没有石头柱子,它的四肢都是踩在床上的而已。由于角度的问题,我看不见它的头部,但是从这身护士打扮来看,它一定就是早前那个让我魂萦梦牵的美女护士!

然而虽然看不见它的头。我却清清楚楚从它身体的缝隙里看一根长长的,好像小蛇一样细长的舌头,正在舔着松子那冒出血珠子的额头!

当下我和秦不空哪里还顾得上医院不许大声喧哗的这条禁令,我哇的一声大叫起来,为的是惊醒正在梦魇中的松子。秦不空大概知道自己的蛊物对于这个鬼魂没有多大的束缚作用,于是立刻将蛊铃收入怀中,双手指尖对指尖地合掌,但除了指尖之外,手掌的其他部分还留有一点空隙。而他的双手大拇指正左右交叉地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写写画画着。我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秦不空这家伙竟然可以用双手同时写字,于是就直接冲到床边。伸手想要去抓起那个鬼魂的头来。

我的右手本来就握着师门令,师门令的一头是比较尖锐的,由于事发突然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对策,只能手里又什么就打什么,但是在我冲向鬼魂的时候。却迅速在左手捏好了紫微讳,虽然我心里清楚这对于鬼魂来说未必会有用,但当下的情形,我也只能胡乱试试了。

一把抓过去,我的手臂就好像击到了一团正在腾起的热空气,除了温度之外,没有别的任何触感。我的手直接穿过了这个鬼魂的头部,而它的头依旧是一个俯视的姿势,所以直至这个时候,我也依旧没能够看清它的脸究竟是不是那个美貌的女护士。就在我一抓抓空的时候,手掌就直接按到了松子的脸上。

松子这时候才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鼓圆了双眼,似乎是已经看清和他面对面的这个女鬼的容貌,随后就开始大声尖叫了起来。松子的声音本来就比较尖锐,如今这尖叫起来,感觉像是个女人。我赶紧捂住他的嘴说你别叫!这时候秦不空已经在双手掌心画好了法术需要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却还不知道,只见他松开双手,分别在自己的手心吐了口水,然后互搓了一把,极其恶心,接着他就冲到床尾,一左一右地将双手抓住了女鬼的两只脚。

我原本以为他会跟我一样,双手抓空,但是没想到的是,我竟然看见他实实在在地抓住了对方。这应该是秦不空特有的巫门法术的原因,而很显然这个女鬼并没有料到自己会被抓住,于是当秦不空死死扣住它的双脚的时候,它突然撑起身子,转头望向了秦不空。

它这个转头的过程,正好是朝着我的方向转动的。于是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看到了它那张一闪而过的鬼脸。大体上看,的确是那个美女护士的慕言,但是苍白得毫无血色。就好像小时候蹭戏听,那些戏子们在脸上涂抹了厚厚的一层白灰一样。而那白灰却并不均匀,而是像粉刷后的墙壁,受潮之后暴起来的皮一样,整个双眼的眼窝一片黑雾,好像是熊猫一般,却根本看不见眼仁。鼻子也变成了朝天鼻,两个鼻孔似乎被拉长,长得好像是两枚瓜子。而嘴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笑容,嘴唇涂得通红,一根长长的好像蛇一样的舌头挂在嘴里,咧嘴中牙齿上布满了干涸的血迹,就好像那根舌头只是一个软软的吸管,它的嘴巴里并没有口水一般。黑色的长发垂在两眼的外眼角,整个脸看上去是个锥子的形状。

即便是它是在快速转头的时候将脸在我面前一晃而过。我却还是在这短暂的零点几秒时间里,清晰深刻地记住了这张脸的模样。这跟我起初在下水道的洞里看到的那个女人有点像,但又有点不像,反复的怀疑和推翻之后,我开始分不清我到底什么时候看到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而女鬼转头看着秦不空抓住自己的脚,于是张开嘴巴好像猫发怒一般滋滋地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喉音,发出声音的时候,那舌头就好像被吹气一样,冲着秦不空波浪形地摆动着。秦不空朝着我大喊道,你愣着干嘛,快打!

可是先前我明明扑空了,现在再打,我该怎么打?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被他人左右,于是当秦不空这么喊着的时候,我没曾多想,顺手就将右手的师门令挥打了出去,啪的一声,师门令平坦的一侧就好像一个硬邦邦的手掌一样,在女鬼的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这个感觉是很真实的,起码能够让我分辨得出我这一下子是真的打到了东西。而不是一穿而过。而这一“巴掌”之后,女鬼慢吞吞地对着我转过头来,表情狰狞,原本有点像在笑的样子此刻竟然变成了愤怒,虽然我看不见它的双眼,但是从那紧缩的眉毛和眉心褶皱起来的一层皮,还有刚才被我打中的左脸颊上真冒起细微的星星点点的电光火花来看,它是真的发怒了。

如果我不躲闪,下一秒我肯定会遭受攻击,而我并非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我也不清楚自己当时是哪根筋不对劲,当它转头朝着我的时候,我竟然又非常弱鸡地在它的脸上补了一次师门令,这下就彻底激怒了它,它开始冲着我嘶吼,并吐出那长长的舌头。在我面前晃啊晃的,随着它的吼叫声,嘴里还冒出一种腥臭夹杂着臭鸡蛋的味道。

既然我能够打中它,说明在秦不空那双手一抓之下,这个鬼魂被迫被逼出了自己的实体,意味着如果此刻我伸手抓它的话,理应也能够抓到才对。于是没有多想,顺手就将左手的紫微讳握在掌心,然后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正在朝着我舞动的长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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