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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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黑色血迹

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可以看到罗汉像的头顶内侧,但是却无法看见他凸起的额头。而那个黑色的家伙就好像是挤棉花一样,聚集在额头的地方,然后越变越小,接着我们就看不见了。我们知道它只是躲在哪里故意不让我们看见它而已,并不是因为它消失了。

如此一来我就更加确定刚才我的兵马香无法进入罗汉的身子里,不是因为冒犯了佛家威严,而是刚才那黑色烟雾状的鬼怪所致,这么来看的话,我们眼下所在的罗汉堂内,其实就是一个四面墙加上一个屋顶的房间而已,对这个鬼魂根本不会构成任何威胁。按照先前的经验来说,这个鬼怪沉寂了千年,却在我们触发七煞关的时候重新苏醒。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它就一直在等待着我们的拜访,早已做好一战的准备。

它不肯出来,我们也没敢冒险进去,于是也只能就这样僵持着。秦不空对我说。你有没有把握迅速伸手进去,然后迅速把那个红绸布包着的东西给拉出来?在这鬼怪还没来得及攻击你的时候就做完这一切?我瞪着秦不空说,你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不去做,这鬼魂摆明了要跟咱们周旋到底。你这不是自己凑上去找死吗?秦不空说,可是它好像一滩水一样,流动的速度这么慢,如果你下手快一些的话,说不定是可以的。

我一个劲的摇头不肯。然后告诉秦不空首先我并不知道红绸布之下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石头盒子,其次就算是,它也是非常沉重的,我在这样施展不开拳脚的地方,根本就无法保证能够拉得动,更不要提还要躲避鬼怪的攻击了。第三就算我真的拉了出来,这家伙既然是守关的鬼怪,必然也会随之而追出来,到时候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就算咱们在外面能够更好对付,万一它出来的时候压垮了这木头架子,咱们三个都被这铜像给压死,谁说得准啊?

我的确没撒谎,这一切也正是我最担忧的事情。虽然铜身是中空的,但毕竟金属的重量摆在那儿。底下的木架子是在1902年就搭建好的,这么几十年过去了,恐怕也快支撑不住了吧,那架子的粗细也就我的胳膊那么粗,刚才在我们焊烧底座的时候,架子都发出那种吱吱嘎嘎木料老化的声音,如果死在鬼怪手里我顶多也就是不甘心,但如果被砸死的话,我恐怕会觉得很丢人。

秦不空看我不同意,于是不再搭理我,想了想之后,他让我在铜像底座的正下方布上五方米阵。我说这阵法对于这鬼魂恐怕没什么用,弄它干啥。秦不空摇摇头说,没办法,现在能有一招是一招,你先布好阵。然后我试试让蛊物进去打探一下。我心想着也许是个办法,兵马和蛊物相比之下,的确秦不空的蛊物更加厉害,说不定它能够闯进去。于是我开始铺设米阵,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秦不空开始念咒,摇晃手上的蛊铃。

秦不空摇晃蛊铃的动作很像是在跳舞,但是由于空间比较狭小,他蹲在地上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但现在毕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于是我什么也没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接着从我头顶略过,感觉秦不空的蛊物进入了铜像之内,而且他这次召唤的并不是一贯最擅长的蛇蛊,而是那种有很多脚类似蜈蚣或者蝎子之类的硬壳动物,因为那硬壳和铜身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听上去清晰干脆。

可是正当我想要对秦不空竖起大拇指,说还是你的招数更厉害的时候,突然从头顶铜像里传来一声“吱——”的惨叫。那种感觉好像是一只老鼠被什么重物压倒之后发出的最后一声哀嚎一样,接着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我忍不住凑过脑袋朝里看,却看见一个圆圆的小东西,正从远到近,朝着我飞快地落了下来。本能之下我迅速躲闪。这一下我躲开了,才发现原来这个圆圆的小东西,其实是一滴水。至于这滴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不知道,但这滴水是黑色如同墨汁一样,滴在地上冒起一阵黑色的烟雾。就好像是将黑色的水滴到烧得滚烫的铁器上一般,瞬间就被蒸发掉了,只在我地上的米阵上,留下一滩硬币大小黑色的印记。

我不敢想象刚才那一滴黑水要是滴在我的脸上会怎么样,看样子是非常烫的,估计会让我毁容吧。当我正想着这些的时候,水滴继续往下滴着,足足有十来滴的样子,就突然停止了下来,不再继续往下滴。而这个时候秦不空继续摇晃着手里的蛊铃。断断续续摇晃了几次,他就收起蛊铃然后摇摇头对我们说,我的蛊物给灭掉了,刚才那些黑色水滴,要么是这黑色鬼怪的“血”。要么就是我蛊物被融化了。如果是血的话,那说明我的蛊物还算是伤到了它,也不算白死了。

认识秦不空以后,我深知蛊物的炼制是一个多么好费时间的工程,但是一旦成蛊。就会生猛无比,以彰显之前这段日子锤炼的价值。秦不空放出的蛊物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短短十几秒钟就跟世界说了拜拜,那这个鬼怪的力量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我心里有些畏惧了,转头看着松子,他也是一脸完全懵逼的模样,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我正想提出要不然咱们先撤退,到安全的地方思索一个更加万全的法子的时候,突然从我的头顶,传来一声轻轻地咳嗽声。

那声音非常轻,轻到我甚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只是那声音是从铜身里传来的,在一个钟形的环境里几经碰撞后,传到我耳朵中就伴随着一阵嗡嗡的回音。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可是看松子和秦不空的表情,似乎大家都听见了这个声音。

是它。可是它为什么会咳嗽?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还是刚才秦不空的蛊物真的伤到了它?想到此处的时候,我低头看了看先前那些黑色水滴滴到我的米阵之上留下的印记。感觉这黑色的印记里,竟然有深有浅,似乎不像是寻常的液体蒸发,更像是什么固体的东西在这里碎成了一堆黑色粉末一般。于是我伸出左手的小拇指,轻轻抹了一点到指尖上,想要凑到眼前看清楚,却在这个时候,我的小拇指指尖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那种痛就好像是在寒冬里冻僵的手一下子被坚硬的抽屉缝隙给夹住了一样。

十指连心啊,这种毫无预兆的痛感传来,我的大脑瞬间充血,在我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的时候,突然鼻子当中问道一股有点像是硫磺火药的味道。闻上去有些腥,很像是以前我夜里不盖被子,打喷嚏后闻到我自己喷嚏的感觉一样,总感觉多闻一口自己就会马上被传染一般。

我习惯性地迅速闭气,但是却发现那种味道根本不是我自己去“闻”到的,更像是在鼻子上插了一根管子,直接往我的鼻腔里头灌入进来的一般。这种冲人的感觉让我一下子就双膝跪地,然后拼命用手捏住我的鼻子,但是那种感觉堵在我的鼻腔深处和喉咙里越来越浓烈,我顿时感到一阵上半脑袋整个都在发胀的感觉,从我的颧骨开始往上,那样的胀感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迅速膨胀,变成了一种痛苦,我耳朵里听见松子和秦不空那带着慢速和低沉效果的呼喊声,眼睛里看到的他们却整个画面越来越黑,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开始发红,似乎是我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血液,马上就要从我的眼眶里因为压力爆出来,溅他们一身血一般。

我忍不住开始大叫,但是却发现自己无法叫出声,嗓子里好像是生吞了一个大枣,堵在嗓子眼,磕得我生疼,但是我却能够顺畅地呼吸。那种喷嚏后的腥臭感持续萦绕在我的鼻腔当中,脑袋疼痛欲裂。头顶百会穴的位置更是随着我原本就已经加速的心跳一抽一抽地疼痛着,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朝着一个尖锐的东西撞过去,好让我流点血,也许到时候就反而不会那么疼了。

短短几秒钟时间。我就从一个没事人变得滚倒在地,抱着脑袋痛苦地翻滚着,我早前辛辛苦苦布好的米阵,也因为我此刻的动作而全部被搅乱了。这个时候我感觉我的手脚都被人抓住了,迷迷糊糊之中,似乎看见秦不空和松子一起用力压住了我的身子,而秦不空则将他那隐藏在胡子里的第二张嘴巴凑到了我的耳朵边,然后叽里呱啦朝着我念诵着一大堆苗语,音调语速都非常奇怪,听上去很像是杂耍班子里的那种腹语,并非是从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说来也是奇怪,我在那个时候听任何声音都是闷沉沉的,并且语速很慢,就好像唱片机已经播放到了最后,划碟的速度变得慢下来,声音也变得奇怪了一样。可是秦不空对我用第二张嘴巴说话,虽然听不懂,我却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于是我慢慢镇静了下来,脑袋的涨裂感依旧还在,但是我的心却因此而平静了下来,我并非不想挣扎,而是在此刻竟然完全无力挣扎。耳朵里各种奇怪的听不懂的声音如井喷一样冒将出来,我身上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半边脸抵在地上,我甚至还能够闻到因为我的呼吸而钻进鼻孔里,地面灰尘的味道。

恍恍惚惚中,我看见秦不空手里抓着一把尖锐的匕首,然后朝着我的脑袋刺了过来。

第一百零五章 .刺穴放血

换了从前,我可能会认为秦不空要杀了我,并不是因为恨我,而是按照他的尿性,他大概会觉得这时候干掉我,反而是给了我一个解脱,让我不这么痛苦。可是这次我却看到他拿着匕首蹲在我的身边,用一个膝盖跪在我的脑袋上,压住我不让我挣扎,接着就把匕首的尖锐一头朝着我靠近。

视线角度的关系,我看不到他究竟在对我做什么,我原本就肿胀欲裂的脑袋被他这么一压,更是好像快要爆炸了一般。猛然回想起小时候听说书先生讲三国曹操的故事,说曹操头风发作,让其暴躁癫狂,我想我此刻的感觉,大概就跟当时曹操的样子一样吧。

正当我晕头转向,难受至极的时候。突然从我脑袋侧面太阳穴的位置,传来一阵皮肤的刺痛感,这样的刺痛和脑袋内部的肿胀完全不同,所以我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每一种痛楚。而那种刺痛感传来的时候,就好像将我太阳穴外那层软软的皮肉给刺穿一样,虽然疼。但是却很爽。很爽则是因为当刺穿的时候,我脑子里顿时浮现了一种突然松懈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寒冷的冬天将脑袋捂在被子里,在里边的空气即将用尽的时候,突然探出头来一般痛快。

在这样的感觉传来的时候,我就好像是颅内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一样。虽然依旧很痛,但较之刚才已经舒缓了不少。而我也感觉到一股黏糊糊、热辣辣的液体从我被刺穿的太阳穴皮肤里冒出来,顺着我的颧骨,一直流到了鼻子上,再睡着鼻尖滴到了地面。

我知道,那是我流出来的血。只是我不明白秦不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做而已。于是他就这样压着我,任我的血流出来,由于是在穴位的位置,本身是容易聚集淤血,而实际上并没有主要的血管,所以就这么静静地放了两三分钟之后,我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清晰,头疼的感觉也减弱了很多,慢慢的呼吸也更加顺畅,我甚至还能喊出声来。于是我一直好像是在舒缓压力一般,不断地大声叹气,让胸腔里积郁的废气在这个时候可以顺利排出。

就在我意识恢复后不久,头顶那一声咳嗽再度传来,这次在咳嗽声后,还传来一声轻轻的“呵呵”的声音,这样的笑声听上去有些嘲讽,似乎是在取笑我们就是三个大草包,在还没看见对手的情况下就先中了招一样。

我吃力地撑起身子,当下我虽然有些头晕和脚软,但是其余的一切已经比较正常,当然头部伤口的疼痛和那种宿醉后的脑胀感依旧还在。我虽然心里很郁闷,但我知道此刻千万不能再冲动,否则更容易着了对方的道。于是我默默地将刚才被我搅乱的五方米阵重新铺好,然后取出几道符咒,从下往上贴在了罗汉铜像的底座上,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用。

接着我们三人从案桌底下钻出来,到了稍微空旷一些的地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天黑了,也不知道是人的心理原因还是本就如此。这么些年来,我和秦不空都一致认为到了晚上的时候,鬼怪的力量会比白天更强大,也许是大多数人天生就排斥黑暗的原因,一到了晚上,总觉得做许多事情会有点力不从心。于是秦不空提议今天晚上咱们什么也别做。但是在这间佛堂的内部,咱们布置好一个结阵,为的是防止那鬼怪逃窜出去,不过眼下看来,这个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松子问秦不空,这鬼怪如此强大,只怕是要突破我们的结阵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既然如此,咱们何必要费这个心思。秦不空告诉他说,你懂什么,咱们在门里门外都洒下香灰米粒,然后在门上挂好铜钱和符咒。将这间佛堂变成一个相对封锁的环境,只要能够把它困在当中,那就还能有办法,如果让它逃了出去,这归元寺里的和尚,没有一个能逃掉。

秦不空接着说,只不过它应该也不会逃,现在虽然还不敢完全确定,但基本上能够想象得出这家伙就是“魉”的守关大鬼,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它强大的力量,之前滴下来的黑色水滴变成了粉末状。这小子只是用手摸了一下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反应,这恰好贴合了“魉”的本身属性,那就是疾病,虚弱。秦不空说完看着我,我由于身体有些乏力,自打钻出案桌底下之后。就一直坐在地上靠着门休息。

我问秦不空,刚才你捅我一刀这算什么?秦不空哼了一声说,那是在给你放血,你问问松子,刚才你小子都变成什么狗熊样子了。我转头看向松子,松子说。你当时看上去呼吸吃力,整个额头上的血管都冒了出来,而且上半部分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你的两侧太阳穴都出现了与淤青的现象。而且你的眼睛鼓得那么大,眼珠子里都是血丝,秦前辈说这是生了鬼病,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你脑袋里积郁的病血给放出来,你才能够得救,出于无奈才刺破你的太阳穴的。

要知道这太阳穴如果没轻没重的话,是会死人的,秦不空当时也算是冒险一试吧,我也的确在起身之后。发现自己留在地上的血迹是那种死血的感觉,暗红色甚至有些发黑,绝非健康的血液。这也怪我自己手贱,倘若不碰那一下,估计这些也都不会发生。

秦不空接着说,这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它既然是守关大鬼,那说明那红绸布下罩着的东西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石头盒子,只要盒子还在这里,这家伙就断然不会远离,这也意味着咱们在打开盒子之前必须先消灭对方,才能够安然无恙。否则一定会遭遇更加猛烈的攻击的。

接下来的时间,松子就帮着秦不空打下手,秦不空开始在佛堂力布阵,门上贴符咒挂铜钱这是许多门派都会用到的招数,这一点大同小异,不过秦不空的手法毕竟是小门派的,更加刁钻阴毒,他不但贴好了符咒等物,还好像拉扯蜘蛛网似的,在铜身罗汉的周围密密麻麻地不规则地缠绕了很多圈,然后他将香灰摊在手心,吹到红线上沾着,我在这个期间一直坐在地上休息,没有参与,直到后来秦不空才告诉我,这一招叫做金蚕阵,香灰是当初炼制金蚕蛊的时候留下的,灵力比较大。而且金蚕虽然直接的伤害不大,但是其坚固的做茧能力,是能够抵挡鬼物到处乱窜的。

做好一切完全准备后,我们就开门离开了佛堂,虽然无法确保我们布下的结阵一定能够阻拦鬼怪,但此刻来说的话,我们也只有这么大的能力了,剩下的也就听天由命吧。我们请老和尚给我们安排了禅房住宿,晚上胡乱在庙里讨了点斋饭吃,接着就早早休息了,而松子是我们三个人当中睡得最晚的一个,直到我夜里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发现他还拿着手电筒照趴在桌前,写写画画,似乎是在研究着什么。

于是我只叮嘱他别忙太晚,早点睡,明天还有一场恶战后,我就先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再次进入罗汉堂里。开门之后还仔细检查了一下地上和门上我们头一天特意洒下的香灰,如果有东西或者人进出的话,我们是可以从香灰上找到痕迹的。幸运的是,一切都和我们昨晚离开的时候一样,没有改变。

经过一夜的休息,我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至少在我确保自己不再手贱的情况下,我还能与之抗衡一番的。我们三人再次钻进了案桌底下,发现底下的米阵和贴在底座上的符咒都安然无恙,这说明那鬼怪依旧还在罗汉身子里面,不曾出来,否则即便我的符咒和米阵都不是它的对手,我也能够从中看到被破坏的痕迹。

昨晚吃饭的时候我们三个曾经商量了一下,决定了一个计谋,就是秦不空先一股脑的朝着铜身里放蛊物,对那个鬼怪先行形成压制,我趁着他放完之后立刻钻进去把红布包裹的东西给拖出来,只要能够将它拉出来,那个鬼怪就一定会跟着出来,这样就需要首先穿破我的符咒和米阵,如果这两个都拦不住它的话,外头还有一圈金蚕阵,至少能够暂时阻挡它一会儿,只要我们能够逃出这案桌底下,就能够相对活动的开手脚,倘若到了那个时候还是阻拦不住它的话,我们就能够在空旷的环境下和它硬碰硬了,不管怎么样,胜算总是比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更大。

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但是有可能会因此让秦不空的蛊物受损。甚至会在打斗过程当中,损毁这佛堂里原本就仅存了一半的其他罗汉像。秦不空说,昨天放出去的蛊物是为了攻击鬼怪,顺便试试虚实,但是今天放蛊之前,就会提前交代不可缠斗。只需要尽力压制对方,见事不对就逃走即可,应该还是能够自保,说完他还嘲笑了我一句说,你看,这些畜生都比你顶用。

我没有说话,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们就打算开干了。

第一百零六章 .铜身倒地

我和秦不空分别站在底座洞口的两侧,我用眼神告诉他我已经准备好了,秦不空就开始扬起双手摇动蛊铃,和之前不同的是,他以往总是一手套着一个,召唤的也都是相同的蛊物。但是这次却手上挂了四个蛊铃,不难想象秦不空也知道对方不是省油的灯,准备别了一股子劲放大招了。

在秦不空将蛊物放出之后,他迅速闪开身子,给我留下更多的空间,我壮了壮胆,深吸一口气就在肚铜像的正下方站起身来,这样我肋骨以上的区域随着我站立的姿势,就可以直接钻进底座里,而剩下的。我只要伸手去将那蒙了红绸布的东西给搬出来即可。我原本觉得这个计划也算是万无一失,毕竟秦不空的蛊物想来是能够支撑一阵的,可是却正当我把双手伸向那个东西的时候,突然双手的手腕一紧,硬生生拽住了我正在朝着红绸布伸去的双手。

而映着微弱的光线。我却能够清楚地看见我的手腕上正缠绕了一圈黑乎乎的影子,好像是一双黑漆漆好像烟雾一般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一般。留给我做出反应的时间并不多,但凡我还有一只手能够活动的话,我也能够顺手打出一招来,可是双手受制,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却除了雾蒙蒙黑漆漆的一片流动的烟雾状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拉力从我的手臂上传来,那一双抓住我手腕的黑手,竟然好像是将一个人吊起来一般,把我朝着罗汉身子头部的地方拉了过去,那速度非常快,力量也奇大无比,比起这些来说,更让我吃惊是它来得太突然,因为我是在秦不空放完蛊物后第一时间钻进去的,期间的间隔时间甚至不超过一秒钟,难道说秦不空放出的几种不同的蛊物,在这短短一秒时间里,就已经被消灭,然后甚至给了对方来对付我的时间吗?

在我刚刚把这个念头浮现在脑子里的时候,突然哐当一声,我的身体因为被这股怪力拽扯,导致惯性之下我的脑袋一下子撞上了罗汉铜身子的内壁上。顿时我眼前一阵眨白,接着就头晕眼花。这样的感觉就有些像小时候调皮去爬树,一脚踩空后头着地的感觉,估计是因为撞击之下疼痛神经短暂的麻木了,可是那股晕乎乎恶心的感觉,却从那一刻起让我难受至极。

我心想自己可真倒霉,连续两天都中招,而且今天这次被那双鬼手拽扯进铜像身子的时候,那种巨大的力量让我自知无力抗衡,奇怪的是我就算被高高拽起来,也应该会随着这股力量的受阻而摔落下来。但是那一刻我却并没有,而是从后脑勺到整个背部都紧紧贴在了铜像内侧,甚至还有一股古怪的力量,套住了我的脖子,还在继续将我往高处拉扯。只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无路可走,所以整个人就好像粘在了内壁上一般。

这种套着脖子的感觉,令人一下子就产生了窒息感,我个头不小,身体也不算轻,现在的情况就等于是一个上吊的人,身体越重,挣扎得越凶,就会死得越快一样。情不自禁地,我咬着牙。鼓着眼,开始伸手在我的脖子上抓挠着,痴心妄想着想要把套住我脖子的那个绳子或者手给拽开,可是我除了将自己的脖子抓出许多爪痕之外,我什么也没有碰到。为了缓解我脖子上的窒息感,我伸出脚去,一下子蹬在了我对面的铜壁之上,那个地方应该就是罗汉的下颚的内侧,长度上来看恰好能够被我蹬到,我脚上用力。司徒用这样撑着的方式来让我脖子上的窒息感稍微缓解一点,但是我很快发现,这根本没用,那股力量完全不来自于现实,而是在我的身体里。从内到外地侵蚀着我。

虽然明知道没用,但是脚上手上的力量却一直不敢停歇,我只听见松子大吼了一声:“秦前辈!快躲开!”心里正想难道说这个鬼怪还有分身?一边对付我一边对付秦不空去了?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失重,仿佛是因为我所在的位置是铜像身体内侧的最高处。而且挣扎得有些剧烈,加上脚上还在不断地乱蹬,于是我感到一阵画着曲线的下坠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响声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除此之外还有松子和秦不空的惊呼声,以及其他东西被压坏断裂的吱嘎声,最后“哐!”的一声巨响,脖子上的束缚感一霎那就消失了,而我也迅速捂着耳朵,朝着我能看到的唯一有光线传来的地方,连爬带滚地冲了过去,期间我耳边四面八方地传来一阵好像野兽受伤时候的惨叫,在爬动的过程当中,也感觉到那种利爪在我的腿上抓挠的感觉。可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此时此刻,我只想要逃走。

爬到一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声巨响,是我用力过猛,加上用力点在最顶端,于是我的挣扎加上鬼怪和我力量相反形成的那股巨大的矛盾力,致使这座高度接近三米的巨大罗汉铜像,倒了下来。在我接近底座洞口的时候,我发现刚才的一阵剧烈晃动。已经将那个罩着红绸布的方形东西震翻在一边,红绸布已经掉落在边上了,而里面包着的,的确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那个石头盒子,盒子的盖子已经在刚才的震动当中碎裂了。匆忙一撇之间,我看到盒子里有一个油绿色、大约巴掌大小的荷包或者锦囊,也许我多花半秒时间就能够顺手将里边的东西拿出来,可我无心留恋,管什么石头盒子啊。逃命要紧,就这样我挣扎着逃出了底座的口子。

爬出来一看,发现秦不空和松子都好像刚刚躲避了一枚炮弹一般,狼狈地坐在旁边的地面上,而罗汉像正是朝着门的方向倒去的。已经压碎了不少摆在前面的小的罗汉像,地面上一片狼藉,灰尘乱飞,我心想这下子闯祸了,这么大的动静,恐怕也早就被庙里的其他和尚听见了吧,如果他们开门来看的话,发现我们搞了破坏倒是小事,怕就怕多一个人看到这一幕,就等于多一个人卷入这个事件当中。我们自保都成困难,怎么还能让人家身处危险之中。

由于铜像底座被我们挖开了一个大口子,所以基本上我被拉到里边去的时候,就好像是在一口大钟里头,刚才的响动我就好像是一个身处钟里的人。被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我想也许正因为如此,这样的声音除了对我之外,对那个鬼怪也是有一定伤害性的吧,否则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松开套住我脖子的那股力量?为什么我会在逃走的时候听见它那受伤般的嘶吼声?为什么它抓扯我的时候,虽然让我腿上剧痛无比。但还是让我给逃走了呢?如果不是它自身受到了影响,我怎么可能有机会逃出来?

我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胸口也在不停翻滚着一种恶心的感觉。可我知道如果这个殿堂被人闯入了进来,估计麻烦会更大,与其这样的话我更情愿回头再来跟人赔礼道歉,也不愿意让寺庙里的僧人进入到佛堂里。于是我忍住脚上不断流出的鲜血,那是刚才被那鬼怪抓挠的时候留下的伤口,只是裤子被血液浸湿,还不断黏着我的伤口,随着我走动每一步都会在我的伤口上拽扯一次。我踉踉跄跄冲到门口,一下子打开了门,看到寺庙里的僧人都非常诧异地围在了罗汉堂的周围,我的样子估计看上去已经惨不忍睹,我大声朝着那些和尚叫喊道,里面有危险。谁也不要进来!都他妈给我闪远点!

也许是因为我身上有伤,那些僧人也都看见了我狼狈和凶悍的模样,于是谁都不敢靠近,我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转身就关上了门,然后锁上了门栓。接着我就朝着秦不空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秦不空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但是他却也没有料到这家伙这么难对付,我们把这一切归结于环境太狭窄,我们躲不开也逃不掉的原因所致,所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将这家伙给逼出来。我告诉秦不空那铜像身子里装的的确是那个石头盒子,所以这家伙一定就是这里的守关大鬼,盒子还在铜像身子里,它是不会轻易出来的。

秦不空想了想说,从昨天用八卦镜照射它的时候,开始,它就是一个黑色的烟雾状对吗?我说是的,刚才把我拽扯进去的时候我曾经看到了我的手腕,一圈黑色。说完我伸出了我的双手,这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双手手腕一圈,已经有如抹上了煤灰一般黑,并且那黑色的边缘处,还有一些树枝状的分差,那是我手腕上的血管,而我的血管隔着皮肤都能看到里边黑色的东西,这说明,我的血脉已经被影响到,如果任由它蔓延下去,我必死无疑。

秦不空此刻发挥了他身为长辈应有的冷静,他让松子把我腿上的伤口包扎好,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了倒在地上的铜像身边。

第一百零七章 .打出原型

只见秦不空伸手在铜像身子上摸了一会儿,然后用指节轻轻敲击了几下铜像的身子,虽然力道不大,但由于其中空的结构,加上底座的开口,还是发出那种伴随着回音的当当声,声音比较清脆,像是在敲钟。

我的腿上流血,但那只是外伤,我也并不是一个不耐痛的人,所以当松子替我包扎好之后,我试着站起身来走动了一下,发现是可以忍住的,于是我和松子也走到了秦不空的身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秦不空对我们说,你们俩现在到底座开口的地方去,和昨天一样,用手电筒照射八卦镜。然后把光反射到铜像的身子里面。我有些不明白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秦不空大概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人,于是我和松子就绕到了底座的位置,刚才由于铜像倒塌,已经将案台和底下的木架子统统压坏了,所以此刻我们只需要微微蹲下身子。就能够将铜像身子里的一切一目了然,那个被撞碎了盖子的石头盒子就在距离底座开口处不到一尺的位置,但是我们谁也不敢伸手去拿,因为我们清楚,只要伸手,立刻会被抓进去。

也许我的时间比较紧迫,毕竟我手上那黑色的血管在告诉我,这一切已经刻不容缓了,如果解决得慢了,或许一切都晚了。而且我此刻并不知道是不是解决了这个守关大鬼之后,我身上的伤势就会缓解或者复原,如果不是的话,我恐怕还得去医院看看大夫。心烦意乱之下,我毛手毛脚地取出八卦镜,让松子帮我拿着,将镜面对准了铜像底座开口的位置,秦不空昨天在我八卦镜上画下的东西此刻都还在,也就省去了再做一次的麻烦,于是我打开了手电筒,调整角度,将光线透过八卦镜的反射,投影到了铜像身子里面。

秦不空问我,你们现在有没有看到昨天的那团黑雾?它有没有再次躲闪?我说看到了,黑雾薄薄的一层,好像堆积在罗汉腹部的位置,没有躲闪,只是堆积在那里。秦不空说,你们看好了,任何和现在这个画面不一样的,你们都要看仔细,记清楚!

说完他伸出左手手掌,在掌心吐了一泡口水,然后右手在左手上写着好似符文的字,接着双手一合,互相一搓,那感觉有些恶心,在我还没来得及作呕的时候,秦不空扬起双手,接着好像拍桌子一样,将双手都打在了铜像的身子上。

随着铛的一声传来,我看到那鬼怪形成的黑色烟雾状,竟然好像是突然被闪电的光线照射了一下一般。也就一个瞬间,我却清楚地看见了一个骨瘦如柴,大大的脑袋,大大的眼窝,眼仁也突出但通体都是白色,双手抱着膝盖蹲在铜像身子里。面朝着我们,没有任何表情,而且手脚都非常非常瘦,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这种瘦,很像是一个小孩子很长时间不吃饭,长期处在一个营养不良的环境下的那种瘦,是一种饥荒的感觉,而同时又很像是一个小孩子死掉了,身体肌肉的水分流失,然后被风干成一具干尸的感觉。

虽然仅仅就是秦不空拍打铜像那声音传来的一瞬间,但是这个画面却清晰地印刻在了我的眼睛里。我这次才算看清,原来刚才把我折磨得这么惨的。竟然是一个小孩,一个干瘦如柴,病怏怏的小孩。

我在脑子里迅速回想起“魉”的描述,说它是病亡之后的病气和死气聚集而成,具有极其快速的扩散性,遇到它的人大多难逃重病一场,并且都是疾病。在古代文献的记载当中,有许多地方出现的传染病,时疫等等可能造成短期内大规模死人的事件,常常会被玄学人士解读为是“魉”在作怪。我们三人都是修行的人,对于自保的方式我们比寻常老百姓掌握的法子更多,从头到尾直接和这个鬼怪发生争斗的。我们三个人当中也只有我而已,我身上所遭受的痛苦,也是最直接也最严重的。

说来奇怪,当我回想起这些描述的时候,我竟然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却发现扯得我的胸腔作痛。鼻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流出鼻涕,而且是那种寡淡的鼻涕,这是典型地被什么病菌急性侵袭的症状。想到这里的时候,为了避免传染他人,我用手帕在脸上缠了一圈,然后告诉了秦不空刚才我和松子看到的情况。

秦不空点点头说。看样子果然没错,这家伙在铜器的声音之下是会受到影响的,否则不会只在那一刻现出原形。我也点点头,此刻我也发现那个病怏怏看上去如同干尸一般的小孩,其实就是此处“魉”的原形。

我也知道自古以来,铜这种物质若是做成法器的话。会对鬼怪有比较强的伤害性,例如我们给人做超度法事的时候,总是要敲击铜镲和铜钹,其一是为了发出声响让该超度的亡魂跟着走,其二是吓唬那些周围的孤魂野鬼,不要靠近。《封神榜》里的托塔天王李靖,就是以为手持铜鞭的厉害角色,《白蛇传》里的法海,其铜钵禅杖之下,也湮灭了无数的妖魔鬼怪。

但是秦不空刚才吐了口水拍打铜身,却也仅仅是让对方现出了原形而已,光是这样的话。似乎作用也并不大。秦不空说那倒未必,其一自己刚才那一招,并未太过猛力,只是试探这一招是否可行而已。眼下看来,既然有效果,那将这种力量成倍增加的话,应该是能够让它难受一阵的。松子有些不解的问道,难受?难受会怎么样吗?秦不空说,在一个地方难受,然后前面有个口子,你会怎么做?

松子看了看底座上的口子,似乎明白了秦不空是要借助这样的方式将鬼怪从里面逼出来。我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件事还是可行的,因为我自己亲自感受过那种四面八方都是嗡嗡嗡的铜器声音,让人多么难受。我问秦不空,那你待会还有更猛烈的招数可以打下去吗?秦不空摇摇头说,不是我打,是你来打。

说完秦不空朝着我指了指。我这才明白了,他原来不光是要我们拍打铜身,而是要我用师父教我的独门打符来制敌,由于先前和“魉”的对峙当中,我一直处于一个挨打的状态,而打符需要的时间相对比较长。的确在实战当中若非早有准备的话,也的确很难施展开来。如今这“魉”藏在铜像身子里不肯出来,恰好是给了我一个充足的准备时间,如果我能够把打符的威力混合铜器本身对鬼怪的伤害一起传递给它的话,就算一招之内打不死它,也是绝对能够逼得它逃出来的。因为如果不逃走的话,它只有死路一条,那样反而简单了。

于是我朝着秦不空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摸出了符纸和我的鲁班尺,刚才那家伙将我搞得浑身是伤,如此狼狈,这个仇我说什么也要报。我甚至暗暗打定主意,当下打符的时候我要用尽我全部力量去打,尽可能一下子就将这家伙灭掉,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可是秦不空却摆摆手说不急,咱们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得多做一层准备才行。于是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我对秦不空说你脱衣服干什么,就你那一身精壮的老羊排,还能把这鬼魂给吓跑了不成?秦不空白了我一眼,没理睬我。只是脱下里头的白色布衣丢在地上,当他重新把外套穿上之后,就将自己的白衣服展开。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中指,挤出一些中指血,开始在衣服上画着。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咒文,但是相对于传统道教的咒文以及佛家的梵文咒来说,能够一眼就察觉到区别。道家的咒字大多是汉字经过组合变形而得到,就如同符咒上的内容一样。佛家的更多来自于梵文的符号以及佛号的宣念。可是秦不空的咒,看上去更像是在画画,里头虽然也有汉字的部分,但是大多都是以小篆字体的方式,内容也多是鸟兽虫蚁等字,而在字的起笔或者收笔的时候,总是会按照这个字原本的意思多画几笔,很像是古时候的象形文字。例如秦不空写下“虫”字的时候,会在“蟲”的最后一点上划出几个波浪状的延伸,就好像真的是虫一样。短短时间,秦不空就画满了整件衣服背心的位置,而所有的咒都用一个大大的圆圈包围在其中,大圆圈封口的地方,被秦不空画上了七把小小的“×”。

这套画法太过复杂,就算今天挺了过去,将来我也不想学习这招,否则还没画完呢,我估计就失血过多而死了吧。秦不空将自己流血的中指放在嘴里吮吸。那个动作极其变态,然后他对我说,咱们现在把这件衣服做成一个网兜状,套在这底座上。

我问这是要干什么用的?秦不空说,待会儿你打符的时候,如果这家伙逃了出来,就让它包在衣服里,永远出不去。

第一百零八章 .苗巫弯刀

我点点头,但是心想我可不愿意一下子打不灭,还给它逃走的机会。但鉴于先前自己吃了大亏,我也深知这家伙不好对付,但它一定是会畏惧我打符的本领的,如果我能够有我师父一半的功力的话,只怕是灭掉它也只是一招之间的事情。

于是我和松子一起将衣服展开,然后好像一个网兜似的套在了底座的开口处。期间秦不空还用八卦镜反光看了下里头的那团黑雾,它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坚守,即便我们在铜像身子外给它下套,按理说它是完全看得到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躲闪,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许是因为千年以来只剩下鬼性,也许是因为其本尊是一个病怏怏的小孩子,也许是因为语言的关系。种种太多,我也无法得知。只是在我们将衣服绑好之后,它依旧还在里面。

于是我们当下需要做的就简单多了,瓮中捉鳖即可。

我绕到了罗汉头部的位置,因为这是整个铜像的最顶端。我如果从这里开始打的话,是可以确保铜像身子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能够被我打符的威力所传播到的。我可不愿意从中间开始打,万一那家伙逃窜的方向是反方向的话,而去一招打不死,我们可就被动了。待会要朝着罗汉的脑袋上打,这在外人看来是一件多么大不敬的事。于是我宽慰自己说,就当是自己的罪过了,早晚是要赎罪的。

走到罗汉的头部,我将符纸取出,一如既往的乾坤面都书写上相关的信息,然后把坤面朝上,由于我们已经判断那团黑雾和那个病怏怏的孩子就是“魉”的守关大鬼,虽然并不知道对方到底姓什么叫什么,所以此处依旧用了一个云头鬼身的“魉”字作为代替,毕竟这附近也没有别的“魉”可打,如果真有两个的话,那我们也太倒霉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对秦不空和松子使了使眼色。他们朝着铜像的身子两侧站开,秦不空更是将双手抓住了我们刚才绑住的那件画满咒文的衣服,似乎他也对我的手艺抱有怀疑,害怕等下拉不住。接着他对我点点头,意思是他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于是我脚踩罡步,右手起决,按照师父传授给我的做法,将咒文平缓地念诵出来后,将鲁班尺虚空写下一个“殺”字,这是打符里的最末一段,意味着毫不留情,我也在念诵这段咒文的时候,不断让自己聚气,杀性渐起,在写完“殺”字之后,右手呈涡状,大拇指和小拇指分别扶住鲁班尺的两侧。掌肚和其余三根手指作为支撑,狠狠一下子,就将鲁班尺击打在了打符所用的符咒上。

铜器坚硬,鲁班尺也是。至少相对于我的手掌的肉来说,它是坚硬无比的。所以两个硬物的对撞。即便我没有直接被拍击到,还是被这种猛烈的撞击感震得我整个右手手臂发麻。由于我必须控制好力度,鲁班尺再怎么坚硬,也是会有碎裂的可能性的。所以当我这一下打出去的时候,罗汉的身子犹如一口大大的铜钟,发出“铛——!”一声巨大又绵长的声音。也许是我的错觉,我甚至隐隐听见在这种“钟声”当中,又传来一种好像老鼠或者蝙蝠被重物压死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吱的惨叫声。

就在这一霎那,松子在边上捂着耳朵,秦不空死死抓着衣服。声音响起后大约半秒,秦不空的身子超前一耸,我即便站在罗汉头部的位置,也清楚地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秦不空跟前窜了出来。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毫无疑问就是被我这打符的威力震出来想要逃跑的“魉”,而别看它个头不大,但力气却似乎不小。秦不空虽然岁数大了,但毕竟也是个标准的苗家大汉,这一拽扯之下,竟然差点没有拉得住。而画满咒文的白衣服就好像是包住了一个巨大的球一样,还在不规则地使劲想要挣脱。

见状之后我和松子立刻上前帮忙。松子距离秦不空的位置比我要稍微近一些,而我为了节省时间,也顾不得会不会大不敬,直接跳上了罗汉的身子,顺着身子踩了过去。我们三个人一起用力,在我和松子帮忙之后,秦不空就腾出了手来,他迅速地将衣服的袖子和衣摆打结,我和松子一直在好像网鱼一样阻拦“魉”逃走。很快秦不空就把衣服变成了一个包袱的形状,他兴奋地说道,好了!这下跑不掉了!

是跑不掉了,但这家伙力气还在啊,而且在被秦不空堵死了退路之后。它的挣扎似乎变得愈发猛烈了起来,我和松子两个人竟然都被拽扯地东倒西歪的。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在钓鱼,钓到了一条大鱼后,我们却不急着收线,而是让鱼东西乱撞,消耗力气一样。可它毕竟是鬼怪,而并不是鱼,所以我们这招似乎没有作用。

松子身体比较孱弱,个头也比较小。我和他分别拉着一边,我的块头比他大了不少。打此刻却因为用力不均,变成了一个失衡的状态。很快松子就因为“魑”挣扎得太过厉害,于是被甩了出去,剩下我一个人还在死死地抓住包袱。但由于失去了松子的那份力量后,我就更加难以对抗,于是我被那个包袱拉着在地上疯狂地乱撞,其中好几次我的脸上、耳朵上,都因为撞到地面而被擦伤。

由于我无法亲眼看到自己好像一张拖把似的被拽扯着到处乱撞的狼狈,不过我很清楚再这个过程当中,我又撞翻了不少刚才原本还没有被我们打翻的罗汉架子。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或者不叫念头而是一种执念,我必须死死抓住,否则一旦松手,它就会立刻逃出去。从它的力量来看,我们先前在这个罗汉堂里贴的符洒的米。根本就不顶用,它能够非常轻易地突破出去。

到处乱撞期间,我恍恍惚惚地,看见这个困住了“魉”的包袱正朝着罗汉堂中间的一根圆柱子撞了过去,我心想这下不妙。如果撞到这珠子,我恐怕是就算不受伤,也会因为撞击而再也抓不住它了。可人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会激发出一些平常不轻易展现的潜能,于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在即将接近那根柱子的时候,将我的身体反转了一面,让我的屁股对着柱子而去,在撞上柱子的时候,一来屁股上的肉比较敦实,起码比身体其他地方撞上去要轻松一些,但那猛烈的顿挫感还是让我销魂了好半天。二来我在撞上柱子的时候,立刻忍住痛将我的双腿一盘,然后两只脚的脚踝互相螺旋状扣在了一起。

这样一来,我的双腿就好像一个圆环一样。环抱住了那根柱子,也算是让我借力和魉对抗了。而这个时候松子和秦不空也总算是因为我的这一停顿而追上了我,秦不空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包袱上,用身体的重量压住对方。松子也双手死死地按住包袱,秦不空眼看我们三个人的力量已经控制了对方的时候。就朝着我大喊道,你还愣着干嘛,快给我打!

于是我松开双腿,用其中一只脚踩住包袱,接着我就腾出一只手来。习惯性地朝着我的挎包里摸去,打算摸到什么就用什么打,然而这一次,我摸到的却是秦不空传给我的那柄弯刀。

我不知道这偶然的一摸是我潜意识的刻意为之还是天意如此,因为我太熟悉我挎包里的一切,就算是换个方向我也能迅速而准确地抓到我想要拿的东西,例如师门令,例如六方印,甚至是那把铁剪刀。而我此刻却抓到了那柄弯刀,自从前几天秦不空将它传给我之后,我只知道它是一个法器,但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使用,或者说当下我的条件,到底有没有使用它的资格。

可是当时并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我来思考这么多问题,由于这把兵器我是第一次使用。相当不顺手,加上刀身又是一个月牙状的弯钩,我也害怕这一刀砍下去的时候会不会砍偏,会不会因此伤到秦不空和松子,于是我将它高举在半空中的时候,竟然迟疑了。

秦不空瞪着双眼看着我高高举起的弯刀,先是一愣,然后一丝欣慰的眼神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接着秦不空大喊道:“我刀借神力,斩妖除魔了(liao)无形,金刀遍杀世间鬼,地藏门内无冤魂!”

也许是在第一句的时候我就知道秦不空这段话是在念咒,也许是他看见我高举弯刀却不知如何下手的时候用这样的方式将这句咒文传授给了我,在他念完之后,我竟情不自禁地感觉到这柄弯刀上传来一股浑厚的力量,这股力量是一种带着泥土和草木气味的,暖暖的感觉,从手腕到肩膀,一下子贯穿。

秦不空和松子都没有因为我要砍下而松手,秦不空只是用很信任的眼神对我说了一个字:“杀!”

第一百零九章 .罐中藏字

这个简单的眼神,这个简单的字,却在那一刻,给了我一种莫大的力量,于是我静下心来,甚至没有一丝担忧会在这一刀下去之后斩到秦不空或者松子。没有犹豫,我就狠狠一刀劈了下去。

这柄弯刀的刀身两边都是刀刃,一面是用来砍杀的,一面是用来刺杀的。我斩下去那一侧是外圈用来砍杀的,意味着如果我刀锋偏离,很有可能把松子的手掌或者秦不空的膝盖给削下来一块,即便刀口是钝的,但是在我这样的力道之下,恐怕也没多大区别。

也许是出于信任吧,即便在我斩落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躲闪。但是害怕还是有的,因为我在余光中看到秦不空那鼓得圆圆的紧张的双眼,还有松子那张着嘴咬着牙紧闭着眼睛的逃避。

铛的一声。刀身准确无误地斩落到了包袱之上,我踩住包袱的一只脚和我抓住它的一只手,感觉到从包袱里传来一股明显的膨胀的热量,但是在紧绷到极致之后,又好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焉了下去,短短两三秒钟。我的手就透过衣服包袱,直接摸到了地面,就好像包袱里什么都没有,先前那鼓鼓的一团,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耳边传来秦不空的呼呼喘气,想必刚才我那不要命的一斩,虽然得到了他的充分信任,但心里终究还是会害怕的,不害怕恐怕才不正常呢。不过松子的反应就夸张得多了,他一直在尖叫,拖着那长长的、假嗓的尾音。隔了好久,松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手并没有被我砍断。于是才睁开眼睛,惊慌而错愕地看着我和秦不空。

同样错愕的还有我自己,我无暇顾及尖叫的松子,而是望着秦不空问他道,现在是怎样了,我们已经成功了还是让那家伙给逃走了?其实我心里明白秦不空也不敢确定。按照我们之前三关的经验,当我们消灭鬼怪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比较剧烈的反应,如此说来,眼前这布包袱里的东西,似乎反应却没有那么大,难道说是因为被秦不空的那一堆咒文给压制住了?还是说我手上的这柄弯刀是一件威力极大的法器,以至于连给它挣扎的反应都没有?

唯一的答案,必须要我们展开包袱之后才能够得知。由于刀身比较钝,虽然用力斩落,但却没能够把软软的衣服给划破,但是已经在上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锈迹。衣服裹成的包袱已经没有任何动静,所以我们三人也不必就这么一直压着它。于是我半蹲起身子来,但是双手还是握着刀柄,以防万一。秦不空则让松子站开一点,省得待会儿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吓得他惊叫连连,让我们没被鬼吓死反而被人给吓死了。秦不空则小心翼翼地慢慢解开衣服包袱上打上的结,最后慢慢地把整件衣服完全铺展开。

先前秦不空用中指血在衣服上画下的那些咒文,被一层黑漆漆的东西给覆盖了,像是油漆,但是凑近了一看却更像是黑色的沙粒。不过说是沙粒却也不尽然,因为沙粒是硬的,而这些粉末状的东西,却是软的。就好像是有人把蜂窝煤压碎再压碎。最后变成为一堆细腻的粉末一般。最让我感到吃惊的,是黑色的粉末在衣服展开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蜷缩着身子,骨瘦如柴的小孩子的轮廓,好像一张印染画,它身体的边缘有那种放射状朝外的黑色线。就好像是墨汁滴到白纸上那种溅出去的感觉。

由于这种粉末和先前让滴在地上让我中招的粉末非常相似,所以这次我不敢贸然用手触碰了。于是我手握弯刀,用刀尖去碰了一下那些黑色粉末,却在这一碰之际,粉末竟然好像被谁吹了一阵风似的,就被吹散消失不见了,而我们所在的罗汉堂,四面都是关上了门,并没有风。于是我和秦不空把它当做是我们灭掉了这个守关大鬼的依据,这其实很容易证明,因为只要守关大鬼还在,那盒子里的拉皮圆珠就不会发出嗡嗡的蝉鸣。而我们如果打那个盒子的主意的话,一定会遭受到攻击的。

而此刻在我们身后铜像身子底座的方向,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经过底座的开口后声音被放大,让我们听得很清楚。于是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颓然坐下,尤其是我,经过了一番恶斗之后,我才发现刚才我被那家伙拖着到处乱撞之下,还真是让我身上被撞伤擦伤了好几处。现在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我就要这么瘫睡着。

天当然不会塌下来,而我也在适当休息后,朝着秦不空他们走了过去。他们耗费的体力不如我多。于是在我休息的时候他们俩就先过去检查石头盒子了。看见我朝着他们走过去,秦不空对着我招了招手,意思是问题已经解决了,招手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捏着那个从盒子里取出来的蜡皮小球。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发现他们俩已经合理将石头盒子给拖了出来,盖子虽然在刚才罗汉铜像倒下的时候就已经摔碎了。但是盒子本身却还是完好无损的。

松子指着石头盒子里的一块展开的红布对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打开的时候,就已经碎掉了。我低头一看,发现中间有一个碎成许多小块陶器,看样子像是个瓶子也像是个罐子。大小只有手掌那么大。而在碎块之间,有一个直径大约一寸左右,但是形状并不规则的圆球。

我没有先捡那个圆球,而是把瓷器碎片捡了起来,看了看断裂面的切口,发现切口的部位虽然还是比较锋利。但是颜色已经不是新断裂的模样。所以应该是在这千年来的某次碰撞中已经就碎掉了,只是因为外面用红色油布包了一层,所以没有到处散落罢了。我再捡起那个圆滚滚的东西来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吓我一跳。

因为那是一颗眼珠,经过一些特殊的图层处理。让眼珠的表面隔绝空气,从而达到了里边不会腐坏的效果,但是很明显的是,这并不是一个人类的眼珠,因为眼仁大部分地方是黑色的,瞳孔却是柳叶状两头尖尖的形状,很像是猫的眼睛,但是不仅仅是猫,即便是狮子老虎,这眼珠的大小也显得大了一些。难道说在千年之前,还有什么我们现存史料当中记载过但是灭绝了的大型猫科动物吗?

细想之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于是我把这颗眼珠递给了秦不空。秦不空是老江湖,见多识广,端详了一阵之后,他对我们说,这是一头鳄鱼的眼睛。至于为什么只有一个,而且为什么会专程放在这里。这个他就不知道了,让我们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于是我和松子开始在那堆碎片里翻找了起来,很快我们就将所有碎片拼成了一个完整的罐子,而罐子内侧的泥胚上,竟然用非常工整且苍劲的笔锋,写着一段文字。字迹很淡,也许是在烧制之前就已经写下,要知道我们古时候的确是有一门江湖手艺,是可以在容器的内部写字而外部却看不到的,据说当时这个技术还被用于党羽间的通风报信。

我和松子一边辨认,一边把这段文字抄了下来。这段文字是这么写的:“草芥名喦,贞元永乐县生人,自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龆年已至过目不忘,出口能文,日诵万言,殿试功名而数十载不得及,恍然,是以仙文不入俗人眼,非是朱衣不点头。游历四方,广结良朋,遇十试而从师,判然顿悟,就此入道。迢迢乾坤,何虚何真,敬四象之浩瀚,仰真武之神通。识双山之良相,叹天地之冥冥,闻此地大起水乱,恐螭龙为患,祸害苍生,余一味替天行道。除恶即行善,识其真元乃巫之患,分玄武,斗乾坤,痴战七七,俘其精元魂魄,法剑长压三载尚不得平,遂筑于灵石,长埋于地。留奇门八阵相守,百鬼七煞相阻,既盼其得开天日,亦盼其永无天日,哀哉,哀哉,有缘寻物至此,见草芥之留书,既往魈之变幻无穷,魃之悍烈无双。魁之高不可攀,不离八卦五行中,相生相克,得其真章。”

这段话就到此为止,但是在最末的地方好像有一个朱印加落款,但是由于损毁比较严重,根本没办法看清。

我自问是一个旧学底子比较深厚的人,但是读完这段话之后,还是不得不在心里将其转换为白话文。更不要提当中是否有当时文字不全于是用同音字代替的可能性,就连这当中的语句停顿,都是我和松子凭借感觉加上去的。

字句的意思并不算深奥,可是这段话的内容,却似乎另有所指,让我察觉到直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还有很多地方没搞清楚,不得不说能够走到这一步,还有很大运气的成分在里头。除了读到这位留书前辈的一番苦口婆心之外,似乎对后面的闯关并没有多大作用。

当我正不解地望着松子打算求助的时候,毕竟松子是我们三个人当中学识最好的一个,或许他有更多的见解。但是我却看到他咬着嘴唇,表情激动而紧张,浑身都在发抖。

第一百一十章 .一场争吵

我心里暗骂这小子真是胆子小,几块破烂碎片都能把你吓成这幅熊样。我伸手推了推松子的肩膀说道,喂,你干嘛呢。松子不说话,眼神怔怔的望着地上的那堆碎片,而原本手上还在书写的笔也停了下来,笔尖在纸上因为身体的颤抖,而不断撞击着纸面。

我连续喊了他两三声,他也不回答我。这不免让我有些紧张了,于是我一巴掌朝着他的脸上打过去,提高音量问道,松子你干嘛呢?松子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吃惊地望着我,嘴唇颤抖,一副想要说话,但是由于太过惊讶而说不出来的样子。

他开始语无伦次,说着一些我完全听不懂且毫无逻辑的句子,我的举动让秦不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秦不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现在别去扰他,让他先沉静下来再说。于是我也不说话了,而是和秦不空一起扶起了松子,把他带到一边空旷的地方坐着休息,平缓情绪。因为松子这古怪的反应。的确让我觉得他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东西已经全都找到了,剩下的工作,就是想法子要把这里恢复原貌,这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于是我把那些没用或者不需要带走的东西全部都塞到了铜像的身子里头,然后把先前那一天烧焊烧开的口子重新补上,这当中就花了我不少时间,而且我很郁闷为什么这件事要我这样一个受伤的人来做。在我做这些工作的时候,秦不空就一直在松子边上跟他低声耳语着什么,看上去秦不空的表情也不见得有多轻松,但是他毕竟是前辈,在这样的时候。他可不能跟我们一样慌乱,毕竟我们还是要他来支持大局的。

等我补好了洞,已经是午后时分,我们都没有吃饭,大概也都饿了,干活就没什么力气。加上这铜像身子从树立的样子变倒还可以。想要重新将它给立起来,恐怕我们三个也是束手无策了。于是我和秦不空赶紧把那些被我们压碎或者打翻的罗汉像都集中到了一堆,试图让整个殿堂看上去稍微整洁一点,也许那些和尚看到我们这么捣乱一场,也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而很显然,我们这种乐观的猜测是绝不可能的,连我们自己都不信。于是秦不空想了想之后,手里就抓着那件自己先前画满咒文的衣服,然后一下子打开了门朝着外面走了出去。我还没来得及拉住他,心想这老家伙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任性,做决定之前好歹先跟咱们说一声啊。可是已经晚了,秦不空已经跨出了门。

我心中大骂一句然后就追到了门口,只见外头齐刷刷坐了好几个僧人,当中就包括之前给我们带路的那位老和尚。大家也许是早就听见了殿堂里的动静,但是却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是如果就这么离开的话他们又会很担心,于是从我出门跟他们大叫大嚷了一番之后,他们就选择了在门外默默地监督我们。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心想果然能留下来看管寺院的,都是一些迂腐的人啊。正打算嘲笑,却看到老和尚的身边,站着一个和秦不空差不多岁数的另外一个老和尚,这个老和尚目光如炬,也显得器宇轩昂。即便是乍一看,也觉得他和身边的其他和尚不同。

秦不空扬起手上那间沾满了血的衣服对和尚们说,诸位大师们,实在是对不起了,我们是弥宝方丈亲自写了介绍信让我们来这里调查事情的人,并不希望损坏佛堂。但是中途遇到一些我不方便透露。也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变故,以至于弄倒了你们的罗汉铜像,倒下来的时候,还砸碎了不少东西。这些过错,都是我秦某人造成的,具体损坏了多少东西,修缮需要多少钱,请哪位大师核算之后告诉我,我一定如数赔偿。

这的确是让我意外的,本来秦不空这句话直说就好,何必还扬起手上的衣服。果然正当我纳闷的时候,秦不空把那件衣服朝着和尚们丢了过去。衣服在空中摊开,然后落到地上,好让那些和尚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咒文。秦不空接着说,实不相瞒,这件衣服上的咒,全都是我亲手画下的,我手指上的血疤就是证明,秦某人是苗巫一脉,也研习道法佛法,和诸位大师不同的是,你们是用念经来解救苍生,我秦某人则是实打实地在提着脑袋冒险。这件衣服上的血咒就是用来抓捕这殿堂里一个妖魅大鬼的,而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佛堂受损如此严重,所以话已至此,我秦某人和两个小辈也不会推卸责任,要报官处理还是要赔偿。我都没有异议。

秦不空这句话就显得狡猾了,因为他明知道这群和尚是绝对不会报官的,因为那只会让寺庙再遭受一次洗劫和批斗。那些和尚交头接耳,有的惊恐,有的叹息,有的默默摇头。只有那个我们没见过的和尚,一直用一种坚毅的眼神看着我们,很快他走上前来,朝着秦不空行了一礼说,这位先生,至于诸位为何到此。老僧今日赶来之前,也从方丈那里有所耳闻,可否借一步说话?说完他原本合十的手朝着边上一摊,似乎是想要请秦不空走那边去。

秦不空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又倔强了起来,他哼了一声说,这位老和尚。敢问尊姓大名啊?秦不空语气老派,一副从戏台子上学来的口吻。那老和尚又再度合十行礼,说道,失礼了,还未介绍,老僧昌明,是这归元寺暂顶职位的监院和尚。

人家可是正主,这样一来秦不空语气也客气了许多,就跟着昌明和尚走到了一边,看那昌明和尚的语气,似乎是对今天的事情早有预料,而当他二人走了以后。那群坐在外面的和尚就齐刷刷把目光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身上有伤,我想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吧。于是我扯了扯衣服,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刚才被秦不空丢在地上的那件画满血咒的衣服边上,蹲下身子,一边装作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却刻意把声音说得很大,好让那群和尚听见。我拿起衣服,一边点火把衣服烧掉,一边说道,你啊你啊,你就安心的去吧。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在回来大闹佛堂了,也不要再吓唬这寺庙里的僧人,该去哪里去哪里吧,对,我知道你很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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