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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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既然要买,就买牌王。这十多张牌子里,毫无疑问最厉害的就是那自杀之人,于是我指了指哪张牌子,然后眼睛看着甲玛聃。甲玛聃有些诧异,微微一笑。对我比了个“9”的手势。

第十一章 .鬼魂竹牌

九?单位是什么?

所以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察觉到,原来我需要跟对方询价的时候,竟然不知道到底是“九”多少。是九十?还是九百?如果是九百的话,我就掀了这家伙的摊子,那也太贵了!要知道当年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十几块钱!就连那些当官的,也不过才三四十块而已。

甲玛聃看我不懂,也站着不动,大概是想到我和大毛都是新手,根本就不了解这里的行情,甚至他给我比了个九的手势之后。我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多少钱。在当年,钱和何种各样的票是一起使用的,例如你买粮食,光有钱和光有票都不行,必须是一起使用,才证明你的名正言顺,没有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买布匹,买烟酒,统统如此,除非是在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黑市上,才有直接金钱交易的情况。

甲玛聃朝着我挥了挥手,那意思是说,小伙子,别捣乱了,赶紧走吧。我依旧站着没动,而是伸手到我的包里把我所有的钱和票都拿了出来,都抓在我双手的手心里,然后伸出去给甲玛聃,那意思并非是要他全部收下,而是要他从我手里的钱里挑个他所谓的“九”出来。

甲玛聃看我有些倔强,于是就笑了笑,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在我的一堆钱里,夹出来一张墨青色的“拾元”和一张黄色的“壹分”。我正要差不多忍不住想要问他不是说好了是九吗?怎么收了我十元零一分?却见甲玛聃伸手从自己腰间的一个看上去好像是小荷包一样的口袋里,取出一张桃红色的“壹元”,然后递给我。

如此说来,买这个鬼魂,花了我足足九元零一分,这可是多少工人阶级大半个月的工钱呀!这都能吃多少个馒头,能睡多少晚旅店,能买多少盒烟了!而且那一分钱的零头是什么情况,莫不是这买卖鬼魂,你还得跟国家上税吗?

碍于规矩,我还是闭嘴不作声,但心里的肉痛感,不言而喻。我莫名其妙地花了一笔巨款,买了一个自杀而死的鬼魂,虽然我知道它在我这里最后的归宿,就是被我消除戾气,循环周天,然后再送走,等于说我在这期间还得有香火钱和法事钱,你说我一分钱好处没捞着也就罢了,还白白地送了笔钱出去,这叫什么情况。

当我正在我的人民币阵亡而悲愤不已的时候,甲玛聃已经把我的钱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然后拿出三支香点燃,示意要我拿着,接着他又取出一副木鱼,将我买下的鬼魂牌子放在木鱼底下垫着,接着轻轻地,以三下为一个单位,咚咚咚地敲击着,总共敲了三组。也就是九下。似乎和我买下它的价格不谋而合。而就在这个时候,让我感到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甲玛聃站起身来,手里抓着刚才我买下的那个竹牌,然后伸出一只手掌,好像瞎子在摸东西一样,在自己的身后摸了一把。接着手一抓,好像在空气中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我心想要是你敢忽悠我的话,我就一通乱砍,毁了你剩下的牌子,可是却见它将竹牌凑近那只抓住空气的手,然后往手脖子上一套,接着手一松,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竹牌子,就这么不合常理地悬空在半空中,而且那姿势,就好像是牌子套住了什么东西的脖子一样,只不过我完全看不到那个鬼魂而已。

甲玛聃对我示意。意思是要我现在就伸手去拿那块牌子。我尝试着伸手,当我的手接触到竹牌的时候,瞬间有种冰凉的感觉从竹牌上传了过来,我太熟悉这样的感觉了,这的确和我猜测的一样,这个竹牌此刻就悬空挂在那个自杀的鬼魂的身上。我转头看向大毛。他那复杂的表情也向我证实了这一点。由于对鬼魂有种天生的排斥,所以我在把竹牌往我的方向拉的时候,我甚至还感觉到有一种重量的存在,但是如果不仔细察觉的话,很难发现。而当我抓住竹牌,我也问道一股浓烈的臭鸡蛋味。

我心跳加速,左手拿着竹牌子,右手暗暗捏了指决,偷偷地唤出了我的兵马,来将我此刻手中的冤魂收押,等我闲下来再做处理,当我兵马窜出的时候。我却发现甲玛聃的脸上明显出现了诧异的神色。五猖兵马并非什么高深的手艺,甚至是我们这边入门就要学习的基础课程,也许是因为我这些年兵马术可以信手拈来,姿势也比较花俏,甲玛聃又是内行人,于是一看就知道。

于是他对我摇摇头,意思是暂且不要让兵马带走,他还没有正式做完。兵马放出来之后,哪里还会规规矩矩,于是我只能用我自己方式暂且压住我的兵马,让甲玛聃把那些花把势全都耍完。却只见甲玛聃将右手呈爪状,朝着我竹牌的方向慢吞吞地抓了过来。然后就好像是抓住了一坨棉花似的,高度大约在我肩膀的位置,就好像是一个长者正在摸着别人的头一样,从这个高度来看,我买下的这个亡魂,应当是个女性,或者没长大的小孩,否则不应该这么矮才对。

而当甲玛聃把手伸过来的时候,即便是只有相对微弱的光线,我也能清楚地看到在他的右手手掌心的正中央,好像纹了一个眼睛状的图案。而当他抓住这个鬼魂之后,差不多只有几秒钟,我身边那股浓烈的臭鸡蛋味就渐渐变淡,我感受到的那股冰冷,也渐渐减弱,于是我才明白,甲玛聃此举,就算是正式的完成了一场鬼魂的交易。而他那伸手一抓,似乎就是在告诉这个被我买下的鬼魂,从今以后,我就是它的新主人了。

接着甲玛聃对我点点头,示意我可以放兵马收押了。于是我不再压制我的兵马,让它们顺利地将这个我刚买下的亡魂,收编进我的兵马阵容当中。

接着甲玛聃坐下,把小木鱼放回一边,然后不再看我和大毛,而是继续越过我们的脚,盯着背后的长街。这全部一套昨晚,其实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却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鬼混买卖是这样的,正在诧异的时候,大毛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望向他,他将下巴朝着我们身后的长街一努,示意要我看。

我看了过去。先前那个男人正带着傻姑娘差不多走到了长街的尽头,从那傻姑娘的表情和男人的样子来看,似乎尽头他们逛完了这整条街,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正带着傻姑娘往回走,打算再关一天,明天再继续的样子。

眼看甲玛聃似乎也没有要在继续搭理我的意思。于是我们开始继续朝着前面走,但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好让正在往回走的男人和傻姑娘能够超过我们的速度。很快他们越过了我们,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我们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对方,傻姑娘还在我面前差不多两三米的地方又一次大吵大闹,要糖吃。虽然每次这个男人都会摇头表示不给。但是最后还是抵不过傻姑娘的死磨硬泡,最终还是给了。

而奇怪的是,整个长街鬼市上,唯一的声音除了行人的脚步之外,就只有那傻姑娘的叫喊声,声音虽说不算很大,但也决不能说小,至少在这安安静静做着鬼魂生意的长街之上,是能够非常清楚被人听见的。可是即便如此,那些摊贩,竟然没有一个会抬头来看这个傻姑娘,似乎是早已司空见惯。或者是规矩很森严,不能去看。

我们缓缓地跟在傻姑娘的身后,直到走到了起初关押大毛的那间屋子跟前,男人带着傻姑娘进了屋子,一小会儿之后就转身出来,但是在门上挂了一把锁。而后男人东张西望一阵后,似乎是在看有没有人跟踪,而我和大毛也在这个时候避开了他的眼神,接着男人就转身离开,离开的方向,却是起初我们进入这个鬼市的时候,钻过的那个竹林的方向。

这说明此人早已熟门熟路,知道怎么才能够在不走丢的情况之下进出这里。而他的离开,似乎是去找人换班,或者原本晚上落锁之后就无人值守,又或许是这傻姑娘和别的师傅不一样,换了大毛或者王承乾,也许会晚上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破门而出,但是这傻姑娘看上去只要给她足够的糖果,她就能够安安静静地待在屋里。

我和大毛在那附近转悠了好一阵子,发现自打那个男人离开之后,却始终没人再过来,于是我猜测很有可能就是这些人也算放心这小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而他们只需要明天中午之后再来,等到天黑再带着傻姑娘走几圈即可,何必还要耽误自己睡觉的时间。于是我把声音压得极低,凑到大毛耳边对他说。咱们现在先回去休息,明天白天咱们先去拜访甲玛聃。跟他问一些情况,如果明晚的鬼市之后,这姑娘门前还是没有人看守的话,咱们再想法子从她身上套点话出来!

第十二章 .佛家五眼

当人们提起我们这个行业的人的时候,总是和骗子分不清关系。虽然的确有过一些人仗着寻常老百姓不懂,于是就欺瞒对方,骗取钱财的行为,少部分人的恶性造成了我们的职业多多少少都跟骗子扯得上一点关系。所以既然如此,我们若是真要骗人的话,还能骗到不少,尤其是当我们需要从别人口中骗取一点信息,只要对方不是我们行业里的老油条的话,那一般还是非常轻松的一件事。

所以我早早地和大毛计划好了第二天的安排。从那个傻姑娘口中骗取点信息这我丝毫不担心,我比较担心的,是再去拜访甲玛聃的时候,他会不会因为我在他那里消费了一笔巨款,而对我相告更多一些。

于是我和大毛回到了那个破烂屋子里打算休息,当下的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在其他地方,大多数人这个时候已经要开始准备睡觉了,但是此刻外面却到处都是灯笼,到处都有人走动的声音。进屋之后大毛对我说,别等了,一时半会儿是散不了市的,这得开到拂晓天亮才会收呢。

肚子很饿,我和大毛把那剩下的几个馒头吃掉后,我们就压低了声音在屋子里聊了起来,因为先前在外面不敢随便说话,可算是把我给憋坏了。于是我问大毛,最早的时候为什么要低下头躲避对方,大毛说还是因为害怕,这个男人自己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自己毕竟也是对方那群人早前请来的师傅之一,很有可能是我不认识他,但是他却认识我。所以能避让一下就避让一下。

我又问大毛,那先前咱们在甲玛聃的摊位跟前,你到底都看到了一些什么,能不能仔细跟我说说。大毛说,在甲玛聃的身后,整整齐齐站着一些鬼魂,每一个都背对着长街,面朝着破屋子,所以只能够看到一些背影在那里佝偻着头,一副非常沮丧的模样,但是唯独只有一个,是仰头朝天,身上穿的衣服也更加破烂,但是在我眼里看到的颜色却更加鲜艳一些。

我追问道,这个与众不同的鬼魂,是不是就是被我买下的那个自杀而死的人?大毛点点头说是的,因为怨气越重的鬼魂在天眼看来,所呈现的颜色和散发的光晕就会有所不同。原则上来说,如果是那种很低级的鬼魂的话,天眼看到的就会很淡,甚至是半透明,或者直接就看不见,因为它是否存在。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也不会害人伤人,顶多让人咳嗽两声或者感冒几天罢了。但是那些实体形状分明,相貌却不像死人的,反而是最厉害最可怕的一种。

大毛说。因为这样的鬼魂看上去相对更加完整,相貌和活人之间只有一种死气的区别,这说明它不但早已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还将自己死后的惨状用自己的能力加以掩藏,用来掩藏的这部分力量,就是鬼魂本身有富余的力量,也就是说,这个鬼的力量是足够强大的。

大毛说,另外还有一种,就是那种看上去死的很惨的。例如缺胳膊少腿,少了脑袋,肠子拖在地上,甚至是我们要找的那个脑袋上有个弹孔的女旗袍女鬼,虽然依旧保持着人性。但是它们想到的却是自己死时候的那个样子,这类鬼魂相对而言要简单一些,怨气不如刚才那种那么重,但是戾气却要大很多,因为这样的死法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心里不甘,于是会出现敌对仇恨的情绪,也是在所难免。

大毛说到这里的时候,把嘴凑到我耳边对我说,先前咱们收拾掉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鬼魂。其实大部分都应该分类在这一类当中,它们更加狂躁,更容易闹事。

我点点头,也许我之前大多数时候都是靠经验,以及我师门乃至整个玄学界多年来对这些东西的界定和总结,所以我们也会将鬼魂的形态甚至是动机进行分类,从而才得到最妥帖的处理方式。而大毛说的也的确是如此,加上他本身开了天眼,感觉上比起我们来说更加深层了一点,在这一点上我是丝毫没有怀疑的。

大毛接着告诉我说。而你买到的那个,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是这十多个鬼魂当中,唯独色彩更加鲜艳的那个。只不过当甲玛聃伸手去摸那些鬼魂的时候,这的确让我有些意外。我问大毛为什么意外,大毛说,因为既然胡乱地摸,说明甲玛聃自己是看不见鬼魂的,也就是说他自身并不具备天眼或者阴阳眼的能力,但是却能够用手准确的摸到,难道还不奇怪吗?

我点点头说是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甲玛聃右手的手心上,有一个非常别致的纹身,看上去有些像是一只眼睛。这只眼睛看上去非常眼熟,我似乎是曾经在哪个地方看到过。大毛捡起地上一根早前不知道是谁丢在这里的筷子,用筷子当笔,在地面积灰的地方画了一只眼睛,然后他问我,你看到的那只纹在手掌心上的眼睛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低头看了看,发现虽然并非一模一样,但是却相差不大。眼睛的上眼皮似乎有一点波浪状,而眼仁就恰恰好在波浪的下方,这样的眼神看上去非常深邃,就好像是在思考,充满智慧,并看透了一切一般。我告诉大毛,差别不大,但是整体来看就是同样的一个眼睛。大毛告诉我说。这是佛教的“五眼”。

大毛这么一说我立刻回想了起来,因为早年我师父带着我刚刚开始闯荡江湖的时候,曾经接触过一个密宗的高人,当时他正在一个米簸箕上写字,接着就在米上画了这么一个眼睛。当时我还问师父这眼睛为什么看上去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样子,还被师父训斥了一顿,说这是佛教的五眼,即肉眼、慧眼、天眼、法眼、佛眼。这个眼神之所以充满了智慧,是说它集合了五眼于一体。早已洞察了一切,充满着智慧。

按道理来说,我自身是肉眼,而大毛是天眼,我们占据了五眼中的其二,剩下的三个,却是我们无法企及的。而在这个行业里的人,对于纹身这种在当时非常小众的做法,就显得更为谨慎。一个师傅如果要在自己身上纹上有关宗教,经文。神明等东西的时候,一定会思虑再三,毕竟这类东西都是具有灵性的,我若是个凡夫俗子,自然也背负不动。如此一来,那些原本用来给人以开示、庇佑的神像佛像,经文咒文,此刻非但不能够给你以保护,反而会将你本身压制住,产生更加不好的影响。

这其实想起来有些矛盾,而事实上却就是如此,如同一个骨瘦如柴的人,虚弱地好像刮一阵风他就会摔倒而死,但如果给他一副精钢盔甲用来保护自身,他也承受不住盔甲的重量,到头来还是会被这副保护他的盔甲所压死。

所以如果一个人把五眼一体纹在自己身上,而自身并未被压制的话,说明他是能够驾驭得住或者是在本身有这个能力的时候才去纹在身上。很显然,甲玛聃就是如此,他身上的本领足够高强,所以他手上的图案才会带给他帮助,换了我的话,或许早就惹出乱子来了。

不过由此一来,我却察觉到。甲玛聃其实是身兼佛家师承之人。大毛接着告诉我说,这样一来就不难去解释,为什么甲玛聃虽然眼睛看不到鬼魂,却能够摸到鬼魂了,这些鬼魂原本就是被他抓来的,一个师傅能够抓来这么多怨气和戾气都不轻的鬼魂,这本身并不稀奇,而稀奇的是他可以很好的安顿管理好这些东西,否则的话,稍有不慎就会出乱子,山空哥,你也是本领高强的人,但是把这十几个鬼魂都交给你,但是又不能收列为兵马,你还得和他们吃住睡都在一起,你能够办到吗?

自问了一下,我是真办不到。即便是这数量的一般,我也无法确保它们都能够安安静静不闯祸不闹事,就算我确定了这一点,要我晚上睡觉也和它们同处一室,这个,还真是没有办法。

经过大毛的讲述和我自己的分析,我突然对这个奇怪的羌人汉子甲玛聃,产生了一种敬意。

第十三章 .外出补给

大毛接着说道,这位叫甲玛聃的人,虽然不见得是个高人,但一定是个有本事的人,至于为什么落魄到这个地步,恐怕只有他才会知道了。如果咱们明天去拜访他,兴许还不招人待见,所以山空哥,去之前,可得想好了。

我点点头,接着问大毛说,那那个傻姑娘呢,你当时也看到了,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害怕的。大毛说是的,她是一个不懂得掩藏的人,而且害怕鬼怪。我看到她露出害怕的神色的时候,基本上都有一只长相狰狞或者看上去很可怕的鬼在摊贩的身后。如果说咱们要去从这个姑娘身上套话的话。咱们恐怕还得准备点糖果才行。

我两手一摊,那意思是在说,咱们现在连仅存的一点馒头都吃光了,我上哪儿去给她找糖果。大毛也耸耸肩说,这个没办法,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明天先跟甲玛聃了解一下再说吧。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并不像其他商贩一样,昼伏夜出,我们的作息还暂时没有调整过来。加上一天时间内就连赶了三个地方,确实也挺劳累的。于是我就凑合着倒在那臭烘烘的棉被上睡了,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觉得大毛还出门过两次,不知道是不是去打探什么消息去了,但是大毛我是知根知底的人,如果拿到有价值的消息,他一定会告诉我,而我也始终忍住没有问他。因为白天再甲玛聃的屋子里,他曾经提到当初大毛和王承乾曾经在这里吃了亏,而大毛自己没有告诉我,我也就不这么问了,除非他自己想说。

这一晚,我睡得还算久。就是反反复复做一些奇怪的梦。梦中的我置身于第三人的视角,场景却千奇百怪,我好像无法开口说话,只能默默旁观,而我梦里出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全都是我并不认识的人,他们也似乎都完全不曾察觉我的存在。我就如同一场场短片的观众一样,用很快的速度浏览完了这些人的悲欢离合。而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我也朦朦胧胧半梦半醒,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这些出现在我梦中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此刻在这个市场上,或者在我和大毛住进来之前,前任屋主带来的那些鬼魂。因为每个短片的结局,总有一个死去的人,就好像是这些鬼魂正在默默地述说自己的故事,但是却并不在意听故事的人是谁一样。

虽然我无法证实我的这个奇怪的梦究竟是不是那些鬼魂给我的托梦,倘若真的是的话,那么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虽然做了鬼,但是被人带到这里来贩卖,其实他们本身是非常不愿意的。这我当然知道,只是这人鬼之间,尤其是在那样的年代里。人命渐渐就显得不值钱了,我们和鬼魂之间,大概就好像几百年前的殖民者和奴隶一样,原本就不对等,有何从能够谈起公平?

所以那一夜虽然睡的时间比较久,但脑子却一刻没空闲下来。我就如同看了一场通宵且不重样的电影似的,醒来的时候,依旧感觉到精神比较疲惫,我甚至开始觉察到这种贩卖鬼魂的行为在我的角度看来,是一件非常不妥的事情,但具体是哪里不妥,我却说不上来,但是如果有人要我来摧毁这个鬼市的话,我相信我会比较愿意投出赞成票。

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大毛已经乘着天亮的时候外面的摊贩都收摊回去休息了,偷偷在窗户上钉着的木板上面,挖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而他就在窗户边上,透过那个小缺口朝外张望。大毛自从到了这里来以后,就一直神经非常紧绷,看他这样子,似乎昨晚一夜都没睡。于是我问大毛,你在这里观察了多久了。果然他告诉我,已经一个晚上了。我说那趁着现在我醒了,你赶紧睡睡觉,一来是睡着了不会饿,二来你也的确需要休息,等到下午的时候,我再叫你起来,咱们一起去找甲玛聃,那个时候他也应该是睡醒了。

大毛问我,那你这整个上午加中午,打算做些什么?我拎了拎先前装馒头的那个口袋,空空如也。于是对他说,我趁这段时间就摸到县城里去,一来是找地方把全国粮票给换成人民币,毕竟这个地方看样子粮票是不管什么用的。二来我也买点吃的喝的,咱们还不知道在这里要呆多少日子呢,还有那些生活用品,还有香烟,还有糖果。

听到我说糖果的时候,大毛好像明白了,于是点点头。我告诉他,咱们昨天很低调,除了甲玛聃之外。别人都不曾注意到咱们,门口又挂了鸡毛,所以只要是懂规矩的人是不会闯进来的,除非咱们点背到极点,又来几个新人。大毛一边打呵欠一边笑着说,那还是不至于这么巧。我看他那样子也的确疲惫的很了,就让他赶紧睡下,我在临走之前,在入户门的门口,洒下了一层薄薄的香灰,如果有人或者鬼进来了,我会从上面看到的。接着我留了兵马在这里守候,然后就出门朝着小竹林的方向走去。

按照先前柳师傅给我画的示意图,我就烦着朝竹林外走,上午的阳光很好,透射进竹林的时候,连空气都变成了绿色。奇怪的是地上的小径看上去又被不少落下的竹叶给掩埋了,似乎是在每一次有人走过了之后,就要把道路的痕迹隐藏一般,只是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这个阵法本身就有这么神奇。但是在我经过那个奇怪的小神龛附近时,却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穿行于竹林间的脚步声。

在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我立刻站定了脚步。屏息聆听,发现那的确是有人走在落叶上踩出来的脚步声,而且听上去还不止一个人。这条小路非常窄,想要并行通过两个人是基本上不可能的,我也觉得越少人看到我越好,虽然这里没人会认识我。但是这几个路过的人如果与我在此狭路相逢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记得我的样子。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朝着神龛边上的小竹林一钻,钻到了深处,然后蹲下甚至。用神龛和附近的竹子挡住了我的身体,安安静静地等待对方的通过。

从我的角度是能够看到那几个路过的人的,当他们经过神龛附近的时候,我发现那是两男一女三个人,穿着打扮和当下的时代看上去不太一样,尤其是走在中间的那个女人。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都精心打扮过,看上去很像是那种国民政府时期的国军女特务。而这三个人经过这里的时候,竟然都停了下来,然后双手合十,对着神龛里的那尊怪异的造像。拜了三拜,再才接着往前走,而期间三个人并未说话。

在他们朝着神龛拜拜的时候,着实吓了我一跳,因为我就藏在神龛背后,而在昨天我和大毛到这里来的时候发现这个神龛也并非醒目到人人都看得到的程度。这三个人既然这么准确地找到了它的位置,且恭恭敬敬地行礼,说明他们不是第一次到这三川鬼市里来,而是经常会来,拜这个神龛也似乎是一个规矩,看样子待会儿我买了东西回来。也得在这里拜拜才行。

我一直藏到那几个人走远,才从神龛背后钻了出来,接着找路绕出了竹林子。回到马路上之后的我,竟然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刚刚从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当中抽离回了现实一般。虽然有种深深的“这才是我的世界”的感觉,但是却发现我对于三川鬼市,竟然接受的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按道理说,我们这个行业的人,最讲究的一条准则就是人鬼殊途,虽然可以同在一个空间,但绝对不该共存。可是在三川鬼市,竟然就好像是一个连神仙佛祖都无法干预的三不管地带一样。这里的人和鬼,竟然安安静静地共存着,而那些熙熙攘攘的人,各自怀揣着自己的目的,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到底谁善谁恶。幸好我不是秦不空那样个性的人,否则的话,一定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这里的来龙去脉,查个老底朝天。

到了县城边上,我也不计较好吃不好吃,找到最近的一家供销社。买了些烟酒和食物,大概足够我和大毛支撑一个礼拜左右。但是糖果却比较贵,我下了好大决心才买了一小袋,大约能有二两多。然后在街上找人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私下收购全国粮票的,这可不容易找,因为其性质其实跟黑市差不多,只不过因为这里地方小,而且现在政治环境也缓和了许多,人们的胆子也变得稍微大了一些。

准备好一切之后,看了看时间,也已经差不多接近中午了,于是我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往回走,钻过竹林,回到长街上的时候,看了看天,差不多下午一点过。

第十四章 .直言相告

说来也奇怪,在我回到三川鬼市的长街上的时候,我竟然又觉得这个地方才是和谐的,而先前在县城的时候,反而此刻对比起来,更像是一种不真实的抽离。而在起初关押大毛也就是现在关押着那个傻姑娘的房门口,此刻并排站着两个男人,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个男人,而是先前我在竹林当中躲避的那三个人当中的两个男人,而那个女人不见踪影,我偷偷瞥了一下,发现房门虽然关闭,但是锁却没有扣上,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女人此刻正在屋内,和那个傻姑娘在一起,至于她们在说些什么,我却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大毛最早就告诉了我这些人的不寻常之处。所以我才对这个屋子和这些神色怪异的人格外留意。当我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那两个原本还在交头接耳说着话的男人,竟然都不说话了,然后眼睛看着我,就如同昨天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我也装作没事一样,大大方方从他们跟前经过,因为通过这一天的观察,我发现这里虽然一到晚上就人多起来,但是实际上互相之间是不认识的,也就是说对方并不知道我是来买鬼魂的还是来卖鬼魂的,更加不会知道我和大毛来这里,竟然还有别的目的。

回到小破屋里。检查了一下地上的香灰,发现没有被别人闯入过的痕迹,而大毛正在破棉被上酣睡着。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叫醒了他,然后让他吃了点东西,接着我们就在差不多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出门往回走。去了甲玛聃住着的那间屋子里。

由于前一次的唐突,这次在拜访的时候,我们没有直接破门而入,而是先在门口敲了门,但是甲玛聃却从屋里回答道,这里有人了。换地儿吧。我才轻声说道,甲玛兄,是我,昨晚在你这里买了东西,有些不懂,想要请教一下。

很快甲玛聃就打开了门,屋里依旧一片黑暗,也许是他早已习惯了这种黑暗,以至于在打开门的时候,户外的光线其实算不上格外明亮,还是让甲玛聃微微蓄着眼睛。映着光线,我看到这个满脸胡渣子落魄至极的男人,好像是刚刚才睡醒了一般。而我先前说我是想要请教,因为昨晚在他这里买过来一个鬼魂。估计也正是这个理由才促使了他开门,否则如果我直接就说想要打听情况的话,估计他也不会理睬我。

进屋后甲玛聃就回到了自己的破草席子上,也不招呼我和大毛在哪个地方坐,因为房子里什么都没有,也确实没地方可坐。甲玛聃有点睡意朦胧地问我道,你说吧,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昨晚买它的时候,我看你手法可熟练得很呐。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一种调侃和嘲讽。就好像是在说我说话拐弯抹角,不肯直言一样。而事实上甲玛聃心里很清楚,今天我和大毛来找他,绝不是为了昨晚的那个鬼魂。

我心里有些惭愧,见他这么直接,于是我也懒得遮遮掩掩了。我问甲玛聃说,你知道先前关押我这兄弟的地方,那些人是什么人吗?就是现在住了那个小姑娘的那间屋子。甲玛聃说,那个小姑娘啊,来这里都大半个月了,天天吵天天闹,出于规矩大家也都没敢拿她怎么样,那些看守的人啊,具体是谁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但是从我到这里来卖鬼之时,他们就已经在这里了。

我问甲玛聃道,我看昨晚上那个看守的人离开了。直到上午才来了几个人,请问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吗?甲玛聃却说,那到不是,先前那些请来的各种各样的师傅们,他们都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地轮番看守,但是每次轮换班。先前的几个人都会离开这里,不会住在这里。不过这个小姑娘他们倒是挺放松的,每天中午左右才来,一直守到晚上带小姑娘出来走一圈,接着就回去了,往往复复的,大约看守的人能有七八个吧。我问甲玛聃,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甲玛聃说,还能为什么,要找他们想找的东西啊,否则你当谁吃饱了撑着又不卖东西又不买东西,还成天派人驻守在这里?

看样子甲玛聃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但是如果我继续追问的话,或许他并不会跟我实话实说。于是我对甲玛聃说道,昨天我看了下那个姑娘,好像智力有点问题,是这样吗?说完我伸出自己的手指,在我右侧的太阳穴上悬空绕了几个圈,意思是说脑子不好使。甲玛聃说,这还用问,你可曾见过哪家的大姑娘都这岁数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要糖吃吗?没等我接话,甲玛聃接着说,这种癫子女人。据说有一半的人都能够看见鬼魂,我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是这小姑娘是能够看到鬼魂的,这我可以确定。我点点头指着大毛说,我这位兄弟就是天眼师傅,他昨天也给我证实了这个情况。听说那群人要找一个鬼魂。但是找了好长时间都没能找到,是一个女鬼,还比较好认,甲玛兄,你是否知道在这市场上可真是有这么一个鬼魂?

甲玛聃说道,来这里的人,大多和我一样,落魄至此,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来做这买卖鬼魂的勾当。但是这里的人,都身怀技艺,摆出来卖的,未必就是露了家底,据我所知,这里好多人手上的鬼魂,可比在摊位上出售的要厉害得多,随便找了一个去,都能够派上大用场。就连我自己,摆出来卖的也只是我愿意卖的,做人要谨慎,因为谁都想一次买个好,你不也是一样吗?昨天挑选了半天,把我摆出来卖的最好的一个鬼魂给买走了。

我情不自禁地看了看我身上的兵马符。昨晚从甲玛聃这里买过来的那个自杀的亡魂,此刻正在里头进行周天循环。我问甲玛聃,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你看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还希望甲玛兄有言则言,就算是积德帮忙了。甲玛聃哼了一声说。年轻人,昨天没给你们店教训,是因为你自称是秦不空前辈的徒弟,我给他老人家几分面子,今天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打听事情,是不是有点太不礼貌了。我早料到他有可能会这么说。于是对他说道,我不会让你白白告诉我,你的消息能值多少钱,你直接喊价就行。你来这里卖鬼,不就是图个财嘛,咱们各取所需。就算谁都不欠谁。

也许我说的也很直接,很赤裸,甲玛聃必须要在心里对比一下,有些他所知道的事情说给了我听,会不会因此而影响到他自己。于是他看着我沉默了很久,但是看我和大毛都表情凝重。于是他皱了皱眉说,年轻人,你们到底想要知道什么?我告诉他,第一,我要知道这里是否真的存在一个身穿绿色旗袍,且脑袋上中了一枪的女鬼。其二,我希望知道那些看守的人幕后主使者的身份,因为我知道他们就是同一拨人。

说完这句话,我把我身上剩余的钱财都拿了出来,全部都摆放在甲玛聃的身前。此刻我也知道,甲玛聃此人虽然看上去高深莫测,我也相信他是真的有本领的人,但是对于他自身而言,最重要的还是钱财。钱财对我来说虽然也一样重要,但终究是身外之物,我就算没有了这些,也能够很轻易地赚回来。至少不会像甲玛聃一样,沦落到天天吃萝卜青菜,要来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贩卖鬼魂。

甲玛聃盯着地上的钱,然后沉默了片刻对我说道,你们记住,下面的话你们不是从我这里听来的,将来出了任何乱子,也不要把我扯下水。我喜出望外,然后答应道放心吧,江湖儿女,自当一言九鼎。而我同时也意识到,既然甲玛聃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他也是察觉到这背后有非常复杂的关系,有可能会引发一场争端的那种。

甲玛聃说道,这个鬼市存在已久,在很早以前只是一个自由贩卖的集市,规则和现在如出一辙,大家各取所需,出了这片竹林子,谁也不会认识谁。而进入这里有个规矩,你带来了多少鬼魂,必须在这里统统卖完,否则是不允许离开的,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虽然没有交代如果不照做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但是大家却都因为害怕,纷纷照做。进入鬼市的时候,是街头的那片竹林子,但是卖完离开,却是从另外一头,这叫不走回头路,走出去之后,这里的一切都要缄口莫提。

于是我这才明白了,为什么甲玛聃看上去生意似乎并不好,而且他手上的鬼魂除了那个自杀的之外,别的其实没有多大的竞争力,外加他卖的价格还实在不便宜,难怪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都还未能离开,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

甲玛聃指了指大毛说道,这位小兄弟去而复返,想必不是留恋,而是要调查,既然如此,你们在来这里之前,应该都打听过了一些,这个市场最近几年的实际操控者,是一个有军队背景的人,而他要找的那个中弹身亡的绿色旗袍女子,据说是他一个很重要的女人,这里的人偶有说起,那是此人前世的姻亲。

第十五章 .前世姻亲

所谓“前世姻亲”,是在说两个在不同时代的人,也许退回到稍早的那个时代,其实是夫妻关系。但是这种宿命的说法,其实是很难得到论证的。因为即便是我,也可以在街上随便拉一个好看的姑娘,然后告诉她你是我前世的姻亲之类的话。

按照大毛之前对这个女鬼的描述,不难看出是民国年间的女子。中华民国在大陆地区的持续时间是从公元1912年到1949年,持续了三十七年时间,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是在这三十七年内死去的,而就算是最早死于1912年,截止到目前位置,如果此人尚且健在,也差不多六十四岁的样子。从先前了解当中得知。这个幕后的神秘人是比较年轻的,大概也就在三十岁上下,那么换句话讲,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他的“前世姻亲”的话,这个隔代转世,仅仅也才三十年左右的时间,也就意味着此人前世刚刚死去,立刻就转世轮回了。

无论在佛教还是道教,这个说法都是相当不符合逻辑的。原则上来说,人从死亡时间开始算起。四十九天之后,就算是能够进入轮回,具体进入的时间,那得分人。在佛教的轮回论里,常常会在轮回前面加上两个字。称之为“六道”。所谓六道,就是天、人、畜生、地狱、恶鬼、阿修罗,任何生命在死后进入轮回,具体进入那一个道,则取决于在世时的善恶尊卑。

简单的说。普遍认为那种高僧大德,因为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所以功绩非常卓著,所以能够很快进入轮回,而这次的轮回就比前一次更高,如从人道,直接进入天道。天道则为六道之首,意思是已经位列神佛。但如果一个人生前无恶不作,凶残成性,杀人无数,罪责难逃,这人在死后进入轮回的时间也是会非常快的,不过和前者相反的是,由于此人应该承受的罪责远远超过一死了之,所以在死后依旧需要受罚赎罪,会进入饿鬼道或者地狱道。而一般老百姓,既无大功,也无大过,庸庸碌碌过完一生,则轮回的时间相对较长。只不过去处也不会太差。

如此说来,和这个女鬼既然是前世姻亲,那么这个女鬼生前的丈夫,死亡的时间应该和这个女鬼差不多一致。且若是大恶人的话,今生绝不会进入人道。由此一来就只有一个解释,此人的前世,竟然是一个德高望重,对社会有极大贡献的人。

那么矛盾点又出来了,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年纪轻轻就死去,而且自己的夫人,竟然死于爆头枪杀?

所以当甲玛聃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这些念头和逻辑迅速在我的脑子里打转,并且我保持着相当大的怀疑。也许有可能是这个幕后的神秘人被人蛊惑,随便编了个理由来骗得他相信,然而正如我所说的那样,这一切是无法证实的。所以既然甲玛聃这么说,我也就暂且这么听着。

甲玛聃接着说。听说当时这个人得知自己的前世姻亲是这样一个女人之后,就询问告诉他这番话的那个人,现在该去哪里寻找,才能找到前世姻亲,再续前缘…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打断了甲玛聃说,甲玛兄…你等会儿,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再续前缘?甲玛聃满脸都是那种有些古怪的笑意,然后说道。对啊,当时我听说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这人鬼殊途的,怎么个再续前缘法。后来接着听下去才知道,是此人听说自己年幼就遭到不幸变故,父亲是军人,死在了沙场之上,而母亲将他送给了别人,自己也从此不知道去向。于是此人的童年基本上都是在最最低级的市井当中渡过的。而造成这一切的主要原因。竟然是因为前世姻亲在自己转世之后,却没能够得以转世,时至今日还在世间流连。

甲玛聃说,此人虽然是军人出身,但是对这些玄门之说。也是深信不疑。于是在别人几番鼓动之下,他开始相信自己出身低微,虽然参军入伍后有所改善,直到现在也仍旧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个告诉他这些信息的人说,长此以往下去,不但最后无后终老,还不能死得其所。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到这个前世姻亲,抽出自身一婚与那个女鬼再续前缘,才能够让这个女鬼重进轮回,没有了前世姻亲的牵绊,他余生才能够有所转机。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开始暗暗觉得有点道理。且不论此人前世究竟是不是什么大圣人,但是那个鼓吹这个理论的人,实话说。还真是没撒谎。然而他说得还算客气,用了“前世姻亲”这个词,而实际上,就是一个冤亲债主。

而冤亲债主则解释起来简单多了,所谓“冤亲”。分别指冤家和亲家,一个是好的一个是不好的,但无论好坏,它们若是缠上活人,也只能够是负面的影响。另一个“债主”。解释起来就更加简单,就是和此人前世有债的人。只不过这里头还得细分,究竟是讨债的,还是还债的。是什么样的债,赌债?情债?人命债?以上种种。则决定了这种显报的厉害程度。一般来讲,被冤亲债主缠上,那可就如同让人给莫名其妙暴揍了一顿,还抢走了身上的衣服钱财,是一种倒霉至极的表现。

这个幕后神秘人虽然在仕途上得意。从他能够操控这个地方,以及那些纪律森严的看守,都不难说明这一点。而他却始终会在意自己之前走过的人生,当找不到“为什么自己这么命苦”的答案的时候,他就会无条件地相信别人递给他的一个看似宿命的说法。

自卑。还是自卑。所以很容易判断出,此人年少的时候一定并非出类拔萃的人,而且吃过苦,甚至常常被人欺负,或者压着他。踩着他,不让他出头。才会在自己稍微得意的时候,想尽办法杜绝将来还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毕竟性格决定了命运,而在此人看来,似乎自己的命运受到阻挠,全因为这个绿色旗袍的女子,自己的“前世姻亲”。

而至于甲玛聃口中说的“抽出一味魂魄与之再续前缘”,其实也并非无稽之谈。首先从这个女人的死状来看,是死于枪杀,这是杀害。也就是说,当枪声响起的到女人的死亡,她其实是一个毫无准备,且害怕万分的状态。因为旗袍即便在当年也是正装,是富家女子才有的装扮,她若是知道自己今日会死,断然不会穿成这样,还化妆前去。也就是说,她是突然死去的,并且伴随着惊恐。还有强烈的不甘心。这样而形成的鬼魂,是比较容易变成中阴身的一类,但是绝非进不了轮回。大多数并非自杀的人如果想要进入轮回的话,其实只是一个时间的长短问题,取决于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幡然醒悟,俗话说“早死早托生”,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这个女人为什么存在了这么几十年还依旧不肯离去,并死死缠住自己的“姻亲”,以至于把这样的祸端延绵到了对方的下一个轮回当中——我指的是,倘若甲玛聃告诉我的这一切是真的。那么也许有这么几种可能,第一,她爱着对方爱得太深,不希望进入轮回而忘了这份爱。坦率的讲,我不太相信有这么猛烈的爱,爱到去伤害对方。第二,就是她自身的死亡,或多或少和这个她深爱之人有关联,以至于她的心里割舍不下,想要求得一个答案,或者是报复。如果是答案,我相信有很多办法可以做到,最佳的办法绝非纠缠对方数十年,但如果是报复的话,那情况大概只有一种:要么是此人的前世出卖,害死了她。要么是此人的前世亲手杀害了她。

第十六章 .绿色旗袍

我将我的推测迅速在心里再细想了一遍,发现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解释。假如这背后的一切就如甲玛聃说的那样的话,那么这个绿色旗袍的女鬼,脑门子上那一枪,多半就是这个神秘幕后人的“前世”亲手开的枪。

见我不说话,甲玛聃笑了笑说,只不过这也未必就完全是真的,这些消息,都是当初我来的时候,一个在这里已经呆了四年的老主顾告诉我的,这个老主顾目前已经不在这个鬼市里了,不知道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去向何处,不过当初他目睹了所谓的“军队”接管这个地方的一切,而当时接管的人就放出话来,要寻找的是这样一个女人,所以暗暗留心,现在这鬼市上的不少商贩,都还记得当初那一幕。

我问甲玛聃,当时是军队直接进入的吗?甲玛聃说这个他就不清楚了,毕竟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有些事情还是不至于太过明目张胆,由于他自己并未亲见,所以猜测当初可能只是那些军人身穿便装进驻,而为什么这么顺利就接管了这个鬼市,一半是威胁,一半就是抢了。要知道咱们这些肉眼凡胎之人,再怎么强,也终究抵不过啊一杆杆长枪啊。

武力接管,这说明这个幕后人心肠果决,作风霸道。如果最后的调查会查到他身上的话,我还真是有点害怕,毕竟我和大毛虽然在这个行业里有一定的本领在身,但咱们无论如何,都敌不过枪炮的。我们也不是秦不空,可以不顾后果地杀死对方,无冤无仇的,何苦要去造这些业?

甲玛聃对我招招手,示意我稍微靠近一些,于是我和大毛就把身子凑了过去,在这个安安静静的环境里,甲玛聃依然非常小心谨慎。他压低了嗓子说道,你说的那个穿着绿色旗袍的女鬼,据说是一直都困在这里走不出去,这么多年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师傅来到此地原本只为单纯地贩卖鬼魂,能够捞点缺德钱,可是多年下来,在此地不断有人遇到过那个女鬼,具体是不是这个神秘人说的那个,那没人知道,因为这么些年下来,没人能够抓到那只女鬼。前几年正是因为这个传闻传了出去,才引来对方接管这个地方,可是奇怪的是,接管之后,那女鬼出现的频率就少了很多,最近一两年,甚至没人再见到过了。

我问甲玛聃,会不会是被人抓住了,然后也没卖掉,直接悄悄带走了?甲玛聃说,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但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如果哪个师傅抓住了而不卖自己带走的话。那会遭报应的,非亲非故的,这种枉死的鬼魂,哪个师傅能够有那么蠢,赌上自己去冒险做这件事?

我虽然不知道甲玛聃口中的报应指的是什么,但是从来到这里以后。每个人都似乎在默默地守着这个规矩,不过的确就像甲玛聃说的那样,谁会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但不高价卖出,还偷偷带走呢。于是我问甲玛聃,那你相信这里有那个女鬼存在吗?甲玛聃说当然相信,不但相信,还希望自己能够遇到并抓住它,这样的话,能够赚不少钱。

说完甲玛聃对我伸出右手,将自己掌心里的那个纹身让我看,然后说道。年轻人,昨晚想必你已经看到了,我这只手上的纹身,只要不是对方强过我太多的鬼魂,我基本上能够一抓一个准,如果说你在这期间看到了那个女鬼。还麻烦你告诉我一声,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可好?

甲玛聃说完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却说什么也笑不出来,很显然甲玛聃是一个本事算高强的人,但是落魄到这样的程度,我们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暗暗心里觉得替他可惜,不过这世风如此,除了这里的人之外,还不知道有多少玄门中人因此而默默地生存着。想到这里,我一阵唏嘘。

好在这次拜访甲玛聃,也算是有些收获,起码我们把先前心里的疑惑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回答,缩小了范围,调查的时候就会少走弯路。接下来再交谈了一阵,从甲玛聃的语气当中不难察觉到,他认为有人能够在这里找到那个女鬼的可能性非常之小,因为正主都从不现身,女鬼也就没有了出现的必要,所以如此一来就特别困难,除非那个幕后神秘人能够亲自到这个地方来。哪怕是不露面,只是出现在这里,那个女鬼出现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

一番畅聊之后,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傍晚,甲玛聃大概是很久没有跟人这么说话。所以从一开始的有些抗拒,竟然到了最后的不吐不快了。眼看还有两个多小时,新一天的鬼市又要开张了,我才对甲玛聃拱手行礼,说让他自己先准备准备,我们也回去休息片刻。今晚接着调查,还希望甲玛兄能够行个方便,对于我们今日所谈之事,闭口不提。

甲玛聃笑了笑,然后微微点头,看上去似乎是答应了我,但是也许是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我对于他这样的承诺并未觉得多么可靠,只不过眼下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想要从人家口中打探消息,如果不自己先交个底,那也是没办法的。这些都是江湖人士。大家都不傻,只有你肯说真话,人家才会说真话。

我和大毛回到破屋子里再休息了一会儿,既然从甲玛聃那里得知晚上那个傻姑娘屋子里是无人看守的,那么去套她的话就容易多了,只需要等到晚上看守的人离去。外加一些糖果即可。于是我仔细询问了大毛当初关押他的那个屋子到底是什么模样,除了正大门之外,是否还有可能从别的地方进出。

大毛回想了一阵之后告诉我,窗户都是钉死的,如果不从大门进去的话,就只能从房顶了。于是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我们这间破屋子的房顶。这些房子大多建筑风格都是一个样,有个参考物,我也能够多做点打算。大毛说,这房顶和我们这间是一样的,房梁上面铺了一层油布,油布上面就算瓦了。不过这房子已经荒废了很多年,许多瓦都已经破损,油布也变得有些脆了,只要咱们想法子上到屋顶,揭开瓦片,应该就能够钻进去。

我问大毛,既然如此,当初你和王承乾被关在那里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逃?大毛苦笑道,人家知根知底的,师父家里还有师娘和小娃娃,能逃到哪里去,回头要是惹怒了这些人,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够整得你永不翻身。我心里暗暗点头,也暗暗钦佩王承乾先生这次默许我和大毛一起前来调查的大义,要知道,我虽然寡身一人,但是大毛却是有可能会被认出来的,到时候。可就会牵连到王承乾一家人。这也意味着,为了不连累对方,我们必须成功,不容失败。

晚上的鬼市一如既往,只不过在逛街的人当中,我也看到了那个先前我在竹林里遇到的女人的身影。那两个男性的看守似乎没有跟随,今天带着傻姑娘出来寻找鬼魂的,正是那个女人。但是从傻姑娘的样子来看,她似乎比较喜欢这个女人,而每次向这个女人索要糖果的时候,女人也不会像昨天那个男人一样,先要拒绝一番,而是微笑着就递给了傻姑娘,有时候甚至还直接将糖果喂到傻姑娘的嘴巴里。

看样子女人还是更加适合这个工作,那傻姑娘看上去虽然容颜憔悴,似乎很久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但是这天晚上,竟然在鬼市上走着走着就开始蹦蹦跳跳的,还时不时将嘴巴凑到那个女人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我和大毛站得远远的,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大概能够联想到,应该是在说这里有什么样的鬼魂,那儿有什么样的鬼魂之类的话。

但是这天晚上,也许是因为傻姑娘情绪相对高一点的缘故,她们逛到很晚才开始往回走,而看这样子,似乎依旧是一无所获。我和大毛站得远远的观察,发现在那个女人把傻姑娘送进屋之后,可能呆了十分钟左右,才转身出来,然后其中一个男人锁上了门,还拽扯了几下以确保真的锁死了,然后三个人才重新朝着小竹林的方向离开。

我低声对大毛说,咱们先别回去,等半个小时之后如果没人回来的话,咱们就从竹林边上绕到屋后,想法子爬上去。

第十七章 .彩色糖果

我和大毛继续在鬼市上转悠了大半个小时,期间大毛悄悄跟我说了那些他能够看到的鬼魂,坦率的说,这些鬼魂听上去也都是一些寻常鬼怪为主,且不说我不是真的来买东西的,就算真是,这些鬼魂对于我来说,也没有太大的价值。难怪这里摊贩这么多,但是卖出去的却少得可怜。

接近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来逛街买东西的买家已经少得可怜了。有些摊贩甚至开始坐在边上打瞌睡。于是我对大毛使了个眼色,就朝着竹林的方向走了过去。在竹林的入口处,顺着林子的边缘就能够走到长街边上的房子,屋子背后大多是破烂不堪堆放的杂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这个古镇荒废的时候留下的,有些散乱的珠子从杂物堆中冒了出来,挡住了原本就不宽敞的屋后,难以下脚。好在靠近竹林子这一侧没有什么摊贩,因为大多数都是从长街的另一头开始聚集起来的。这也给了我和大毛较好的时机,虽然下脚困难,但我们还是慢吞吞地摸索到了那间屋子的后面。

看了看地形,屋后对方了一些大概是从以前老屋子里拿出来的东西,例如桌子凳子什么的,因为大毛告诉过我,这屋子外面虽然破败,但里面却是精心布置过的,似乎是为了让那些被请来找鬼魂的师傅们能够住得舒服一点。我伸脚在那些桌子凳子上踩了几下,发现虽然晃晃悠悠的,但是只要不动作太大,还是不会垮塌。

大毛虽然小时候非常瘦弱,但是这些年已经长得比我还高大了,所以我们俩一商量,打算先由我爬上去,先观察一下再说,至少要掀开瓦片和那层油布。看看那傻姑娘在屋里干什么。于是我手脚并用地朝上爬,房子虽然老旧,但是砖瓦都还算用料实诚,我很轻易就爬到了屋顶上。在我到了屋顶上的时候,竟然听见从屋子里传来一种完全不在调上的歌声:“老太婆,尖尖脚,汽车来了跑不脱,乒乒乓乓跳下河,河头有个鬼脑壳,捡回去,搓馒坨,馒坨三斤半,娃娃吃不完…”

这是一首几乎整个四川地区的小孩子都会唱的童谣,所谓老太婆尖尖脚,是在说以前旧社会时候的妇女,有缠足的陋习,以至于脚成了三寸金莲,畸形发育。而“馒坨”其实就是馒头,这个童谣本身没有多大的意义,完全是逗小孩的时候为了押韵。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听见这个傻姑娘的声音。她唱歌的时候,带着那种幼稚的童音,但是实际上已经看上去快二十岁的姑娘了。

由于爬上房顶,这个动作虽然不算大,但是在这种摇摇欲坠的房子上。还是容易发出一些动静来。好在屋里的傻姑娘一直都在重复唱着这首歌,她的歌声掩盖了我爬上房顶的声音,在那附近的摊贩又都是看着地面的,加上几乎没有光线,所以并没有人发现我。

我探出脑袋对大毛竖起大拇指,示意一切都好。由于我是整个身体趴在屋顶上,这样比两只脚踩在上面对瓦片造成的压力会更小更分散一些,也就不容易压垮屋顶,而事实上证明这种担心完全是庸人自扰,古人留下的房子虽然破败。但是质量还是非常坚固的。于是我开始慢慢地用手一片一片地取下瓦片,放在一边,傻姑娘就在我正下方的屋子里快乐的歌唱着,她肯定没有察觉到此刻屋顶上还有一个人,否则的话。肯定也不会唱歌了。

很快我就将我面前的瓦片清理出一个脑袋大小的范围,露出地下的一层厚实油布。我伸出手指轻轻戳了几下油布,发现虽然有些脆了,但依旧还是柔软的,只不过可能在夏天经过太阳的暴晒之后,显得有些容易破。我摸出那把铁剪刀来,轻轻地尝试着在油布上刺破了一个口子,发现很容易就将它刺穿,于是我慢慢地将这个口子越剪越大,直到我能够完全看清底下的情况。

随着油布被剪破。那原本作用就不大的隔音效果,此刻更加荡然无存,傻姑娘的歌声变得大了一些,而我也第一次从上往下看清了整个屋里的布局。屋里有一盏小油灯,是那种煤油灯的形状,外头有个玻璃罩子,起到防风的作用,遮掩的话煤油灯就基本上不会熄灭。在煤油灯那并不强的光线下,我看到门窗都是关得死死的,窗户更是横七竖八地钉上了木板。四周围的墙看上去也是破破烂烂了的,似乎是那种红土混合了各种草根,树枝等东西浇筑而成。屋子的另一侧有个痰盂,大概是用来解决这里的人拉屎拉尿的问题,而进屋门口边上。则是一个大大的水缸,水缸里有水,因为我看到一个葫芦瓢子漂浮在水面上,大概是用来给这里的人洗脸喝水所用。

而其他东西,就显得和这个环境相当不搭调。桌子椅子都是新的,椅子甚至是那种木匠专门做成的红木雕花太师椅,上边还担心坐着的人磕着屁股,还专程放了个明黄色看上去软乎乎的坐垫。桌子和椅子呈一个直角形,桌子贴着钉着木板的窗户那面墙,而椅子则靠着与之垂直的那面墙,而桌子对面的那堵墙也就是我爬上来的地方,就是一张带蚊帐,红色棉被,同样是红木雕刻而成的床。

即便是在微弱的灯光下。我也能够看到那些家具面上新崭崭的一层漆,屋子的正中央,被人用砖块垒起来一个圆形的小坑,看上去有点像是矮矮的火山口的样子,里边都是竹炭和蜂窝煤。上边挂着一个水壶,看样子这地方是用来给人烧水取暖所用。

而傻姑娘正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两只脚一前一后地晃悠着,脑袋也随着自己那走调的歌声而来回摇晃。这更加确定了我认为这姑娘是个傻瓜的想法,否则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幼稚的动作来。也许傻子会更加简单快乐吧,换了我的话,恐怕早就拆了一堵墙,一把火烧了这屋子了。

我并不是偷窥狂,更加不会做出欺负傻子这样的事情来,所以我并没有忘记来这里是作什么的。于是我伸手到包里放好见到,拿出早前在县城里买来的糖果,自己先放了一块在嘴巴里头,心想既然是我花的钱,我说什么也得吃上一口才算不亏。接着我找了一块小石子大小的糖果,瞄准了方向,一下子就丢到了傻姑娘的脚跟前。硬硬的糖果撞到地面后,就碎成了两三瓣,也发出一声轻微但是清脆的响声。

正常人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是先抬头看看到底是从哪个地方掉了东西下来,而不是先在意到底掉了什么东西来。可是傻姑娘正如我说的那样,智力有点问题,想法非常简单,或许此刻她最喜爱的糖果。就是她的全部。看到地面上的糖果以后,她歌也不唱了,哈哈一笑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蹲在地上捡起糖果,擦也不擦地就往嘴里塞。很快。那碎成几片的糖果,就被她给捡来吃完了,然后还在四处张望,寻找地上哪里还有糖果。

于是我又丢了一颗下去,这次丢的地方距离我垂直的位置稍微近了一点,傻姑娘高高兴兴地捡起来吃,依旧没有抬头去寻找到底是什么地方掉下来的糖果。于是就这样我连续丢了三四颗,直到我确定傻姑娘吃得有点高兴了,于是就挑了一个个头较小的糖果,一下子照准了傻姑娘的头顶丢了过去。

这一下轻轻地砸在了她的脑袋上,才引起她一边伸手摸着自己的头顶,一边才把头给抬了起来。这个时候,傻姑娘才看到了那个无敌上从破洞里露出一张脸的我。换了其他人,也许会被这样的情况吓一跳,并且尖叫起来,但是傻姑娘却丝毫没有,她只是嘟着嘴巴,鼓圆了眼睛,一副非常好奇的样子,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看她没叫唤,于是对她露出一个我认为无害的笑容,然后又丢了一颗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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