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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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没有吭气儿,时间倒退十多年,他的确是喜欢容九这种千娇百媚雌雄莫辨的小美人,但是现如今,三十二岁高龄的踏仙君,怎么看怎么怀疑自己当时脑子是叫驴尥了,才会觉得这种男人好看。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做噩梦了?”

本座都死了,你说算不算噩梦。

容九见他一直不说话,还倒他心情不佳,于是起身下床,挨到镂花木窗前,从后面一把搂住墨燃。

“墨公子,你理理我呀,怎么愣愣的,不睬人?”

墨燃叫他这么一搂,脸都青了,恨不得立刻把这小妖精从自己背后撕下来,照着他那张吹弹可破的脸扇上十七八个大耳刮子,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还有点晕,没搞清楚状况。

毕竟如果自己真的是重生了,那么昨天还在和容九颠鸳倒凤,醒来就把人揍的鼻青脸肿,这种行为和罹患精神痼疾也并无不同,不妥,大大的不妥。

墨燃整理好了情绪,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是几月几日?”

容九一愣,旋即笑道:“五月初四呀。”

“丙申年?”

“那是去年啦,今年是丁酉年,墨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越过越回去。”

丁酉年……

墨燃眼波暗涌,脑内飞速转着。

丁酉年,自己十五岁,刚刚被死生之巅的尊主认成失散多年的侄子,从一个人尽可欺的癞皮走狗,一跃成了枝头的凤凰。

那么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还是,死后的一场虚空大梦呢……

容九笑道:“墨公子,我瞧你是饿晕了,连日子都记不清楚。你坐一会儿,我去厨房,给你端些吃的来,油旋饼好不好?”

墨燃此时才刚刚重生,对于这一切他还不知如何应对,不过,按着以前的路数来总是没错的。于是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年的风流模样,忍着恶心,笑嘻嘻地在容九腿上掐了把。

“好得很,再添碗粥来,回来喂我喝。”

容九披上衣裳去了,不一会儿,端着一个木托盘回来,上面一碗南瓜粥,两只油旋饼,一碟小菜。

墨燃正好有些饿了,正准备抓饼吃,容九却忽然拨开他的手,媚然道:“我来喂公子享用。”

“……”

容九拿起一块饼,在墨燃腿上坐了。他就披着件薄薄的外袍,底下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细皮嫩肉的大腿分开来,和墨燃肌肤相贴,还不住暧昧地蹭两下,引诱的意思不言而喻。

墨燃盯着容九的脸看了一会儿。

容九还道他又好色心起,嗔道:“你总这么瞧着我做什么?饭菜都凉了。”

墨燃静默片刻,想起上辈子容九背着自己干的那些个好事,嘴角慢慢揉开一个甜丝丝,亲昵无比的笑容。

恶心的事儿,他踏仙君做的多了,只要他愿意,再恶心的他都干得出来,此刻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小儿伎俩,难不倒他。

墨燃舒舒服服地往椅子上一靠,笑道:“坐上来。”

“我这不……不正坐着嘛。”

“你知道我说的是坐在哪儿。”

容九的脸一红,啐了一口:“这么急,公子不等吃完了再……啊!”

话未说完,就被墨燃强制拽起,往前挪了挪,又按了下去。容九手一抖,粥碗打翻在地,他惊喘之中不忘低低说一声:“墨公子,这碗……”

“别管。”

“那,那你也先吃些东西……嗯……啊……”

“我这不正吃着么?”墨燃握着他的腰,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闪跃着光亮,瞳仁中映出容九仰着脖子的娇丽容颜。

上辈子,自己特别愿意在缠绵的时候,去亲一亲那张嫣红的嘴唇。毕竟这少年漂亮,讨巧,特别会说让自己心动的话,要说曾经丝毫没有动情,那是假的。

不过,知道容九这张嘴都背着他干了些什么,墨燃就觉得这张嘴臭不可闻,再也没有吻上去的兴致了。

三十二岁的墨燃和十五岁的墨燃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比如十五岁的他尚且在情爱时知道温柔,三十二岁,便只剩暴力。

事后,他看着被自己弄的奄奄一息,已经昏死过去的容九,一双横波暗流的上挑眼眸,微微眯了起来,竟带着些甜丝丝的笑意。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瞳色极黑极深,某些角度看去,会晕染着一层骄奢的暗紫色。此刻他笑吟吟地拎着容九的头发,把昏迷的人提到榻上,顺手从地上拾起一片碎瓷,悬在容九脸上。

他向来睚眦必报,如今也一样。

想到前世自己是怎么照顾容九生意,甚至想要给他赎身,而容九又是怎么跟别人合着伙设计自己的,他就忍不住笑眯眯地弯起眼睛,把锋利的陶瓷碎片,贴在了容九的腮边。

这人做的是皮肉生意,没了这张脸,就什么都没了。

这媚俗的男人,就会跟狗一样流落街头,在地上爬,被靴子踹,被碾被骂被唾弃,哎呦……真是想象就让他身心愉悦。简直连刚刚 这个人的恶心,都就此烟消云散了。

墨燃笑容愈发可爱。

手一用力,嫣红的血渗出了一丝。

昏沉沉的人似乎感受到了疼痛,沙哑的嗓音,轻轻低吟了一声,睫毛上犹自挂着泪珠,看起来楚楚可怜。

墨燃的手忽然顿住了。

他想起一个故人。

“…………”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愣了几秒钟,终于慢慢的,把手放下了。

真是作恶作习惯了。他都忘了,自己已经重生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大错都尚未铸成,那个人……也还没死。他何必非要再残忍粗暴地走一遍当初的老路,他明明可以重新再来过的。

他坐了下来,一脚架在床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碎瓷片。突然看到桌上还放着油腻腻的饼子,于是拿了过来,扒开油纸,大口大口撕咬,吃的满嘴碎渣,嘴唇油亮。

这饼子是这瓦子的特色,其实并不算太好吃,比起他后来所尝过的珍馐美味,简直如同嚼蜡,但这瓦子倒了之后,墨燃就再也没有吃过这油旋饼了。此刻,饼子熟悉的味道,隔着滚滚往事,又重新回到舌尖。

墨燃每吞下一口,就觉得重生的不真实感又少了一分。

待整块饼吃完,他终于慢慢从最初的迷茫中回过神来。

他真的是重生了。

他人生中所有的恶,所有不可回头的事情,都还没有开始。

没有杀掉伯父伯母,没有屠遍七十二城,没有欺师灭祖,没有成亲,没有……

谁都还没有死。

他咂巴着嘴,舔舐着森森白牙,他能感受到胸腔中一缕微小的喜悦在迅速扩大,成了一种惊涛骇浪般的狂热与激动。他生前叱咤风云,人界三大禁术都有涉猎。其他两门禁术他都算是精通,唯有最后一术“重生”,纵使他天资极聪慧,也不得门道。

却想不到,生前求而不得的东西,死后竟然成真了。

身前的种种不甘,颓丧,孤独,凡此五味,都还停在胸间,死生之巅火光万丈,大军压境的场景犹在眼前。

他那时候是真的不想活了,人人都说他是命主孤煞,众叛亲离,到最后他自己也觉得行尸走肉,无聊得紧,寂寞得紧。

但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像他这样十恶不赦的人,自殁之后,竟能获得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他为何还要为了报那么一点陈年私仇,毁掉容九的脸?

容九最是贪财爱钱。白嫖这卖肉的一次,再顺走些银子,小小地惩戒一下就行了。人命,他暂时不想背负。

“便宜你了,容九。”

墨燃笑眯眯地说着,指端发力,把瓷片丢到窗外。

然后,他掏空了容九所有的细软珠宝,尽数收入自己囊中,这才好整以暇,慢慢收拾好自己,施施然离开了瓦子。

伯父伯母,堂弟薛蒙,师尊,还有……

想到那个人,墨燃的眼神刹那温柔起来。

师哥,我来寻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cp:墨燃x师尊

有白莲花师哥出没,不要站错队伍~~

第3章 本座的师哥

嗯……既然自己灵魂回来了,那前世的雄厚修为,会不会也跟着回来了?

墨燃调动法咒,感受了一下体内灵力的攒涌,虽然充沛,但却并不强大。也就是说他的修为并没有继承过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他天资聪颖,悟兴又高,大不了重头修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重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即便有些美中不足,那也都很正常。墨燃这样想着,很快收敛起了自己的阴暗和獠牙,像个十五岁少年该有的模样,高高兴兴地准备返回门派。

城郊夏意浓,偶有车马驰过,车轮滚滚,无人会去注意此时才年方十五岁的墨燃。

只偶尔有田间忙碌的村妇,得了空抬头抹汗,瞧见个格外标致的少年,会眼前一亮,盯着看两眼。

墨燃也笑嘻嘻地,毫不客气地看回去,直把那些有夫之妇看得满脸绯红,低下头来。

傍晚时分,墨燃来到无常镇,这里离死生之巅很近了,暮色里一轮红日如血,火烧云霞衬着巍峨峰峦。一摸肚子,有些饿了,他于是熟门熟路地进了家酒楼,瞅着柜前那一溜红底黑字的菜牌子,敲敲柜台,麻利地点道:“掌柜的,来一只棒棒鸡,一碟夫妻肺片儿,打两斤烧酒,再切一盘儿牛肉。”

这当口打尖儿的人很多,热闹的紧,说书先生在台子上摇着扇子,正在讲死生之巅的故事,说的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墨燃要了个临窗的包间,边吃饭,边听人家讲书。

“众所周知啊,咱们修真界按照地域划分,分为上修和下修两片区域,今儿我们就来讲一讲下修界最了不起的门派,死生之巅。嘿,要知道啊,咱们这座无常镇百年前曾是一座荒凉动荡的穷破小镇,因为离鬼界入口进,天一黑,村民们都不敢出门,如果非要行夜路,必须摇着驱魔铃,洒着香灰纸钱,一边喊着“人来隔重山,鬼来隔重纸”,一边快速通过。但今天看来,咱们镇热闹繁华,与别处并无区别,这可全仰仗着死生之巅的照拂。这座仙邸呀,它不偏不倚,正好修在那鬼门关的入口,横在这阴阳两界之间。它建派虽然不久,但……”

这段历史,墨燃听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于是兴趣缺缺地便开始朝着窗下走神张望。正巧,楼下支了个摊子,几个道士打扮的外乡人运着个黑布蒙着的笼子,正在街头耍把戏卖艺。

这可比老先生说书有意思多啦。

墨燃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瞧一瞧,看一看,这是上古凶兽貔貅幼兽,被我等降伏。如今乖顺似小儿,还会杂耍、算术!行侠仗义不容易,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来看第一场好戏——貔貅打算盘!”

只见那几个道士哗地掀了黑布,笼子里关着的,赫然是几个人脸熊身的妖兽。

墨燃:“………………”

就这些低眉顺眼毛茸茸的狗熊崽子??也敢说是貔貅???

这牛真可快吹破天了,谁信谁驴脑子。

但墨燃没过多久就开眼了,二三十个驴脑子聚在他们周围看戏,时不时喝彩鼓掌,那个热闹劲儿,连酒楼里的人都忍不住探头出去看了,弄得说书先生好不尴尬。

“如今死生之巅的尊主,那叫一个威名赫赫,声名远扬——”

“好!!再来一段!!!”

说书先生大受鼓舞,循声望去,只见那客人满面红光,兴奋异常,但目光瞅着的显然不是自己,而是楼下的杂耍摊子。

“哟,貔貅打算盘呢?”

“啊呀呀,好厉害啊!”

“好!精彩!再演一段貔貅抛苹果!”

满楼的人嘎嘎笑开了,都聚到窗栏边去看下面的热闹。说书先生还在可怜巴巴地继续讲:“尊主最有名的,就是他的那一柄扇子,他……”

“啊哈哈哈,那个毛色最淡的貔貅想要抢苹果吃呢,你看它还在地上打滚!”

说书先生拿汗巾擦着脸,气得嘴唇有些抖。

墨燃抿了抿嘴唇,展颜笑了,在珠帘后面慢条斯理地喊了一声:“别讲死生之巅了,来段《十八摸》,保准把人都拉回来。”

说书先生不知道帘子后面的人正是死生之巅的公子墨燃,很有气节地嗑巴道:“粗、粗鄙之词,不登,不登大雅之堂。”

墨燃笑道:“就这儿还大雅之堂?你也不臊得慌。”

说罢,忽听得楼下一阵喧闹。

“哎呀!好快的马!”

“是死生之巅的仙君吧!”

议论纷纷中,一匹黑马自死生之巅的方向奔踏而来,闪电一般杀进那杂耍圈!

那马匹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戴着黑色斗笠,裹着黑披风,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年龄兴别,另一个则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粗手笨脚,满面风霜。

妇人一见那些人熊就哭开了,她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跌跌撞撞地就冲过去,抱住了其中一只人熊就跪地嚎啕起来:“儿啊!!!我的儿啊——”

周围的人都懵了。有人挠着头喃喃道:“耶?这不是上古神兽貔貅的幼崽子吗?这女的怎么管它叫儿?”

“这该不会是母貔貅吧。”

“哎哟,那么厉害啊,这母的都修成人形啦。”

这边村民没见识,在那边胡言乱语着,但墨燃却琢磨过来了。

相传,有些江湖道士会去拐骗小孩,然后将孩子的舌头拔掉,让他们说不出话来,再拿滚水烫掉小孩的皮,趁着血肉模糊之际,把兽皮粘在他们身上,鲜血凝固之后,皮毛和小孩粘合在一起,看起来就和妖怪无异。这些孩子不会说话,不会写字,只能任由人欺凌,配合着表演“貔貅打算盘”这种杂耍,如果反抗,引来的就是一阵棍棒鞭打。

难怪先前他感受不到丝毫妖气,这些“貔貅”根本不是妖,而是活生生的人啊……

这边正兀自思考着,那边那个黑斗篷低声和那几个道士说了几句什么话,那几个道士闻言,竟是瞬间暴怒,嘴里嚷着“道歉?你爷爷就不知道道歉这俩字怎么写!”“死生之巅有什么了不起的?”“多管闲事,给我打!”扑上去就要围殴黑斗篷。

“哎哟。”

眼见同门被打,墨燃却是低低笑了两声,“这么凶呀。”

他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前世,他就特讨厌本门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门派氛围,一个两个都跟傻子似的往上冲,村口王大妈的猫崽子爬树下不来了都要他们来帮忙,派中从掌门到杂役,各个缺心眼儿。

天下不公平事那么多,管什么管呀,累死个人。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喝!好厉害的拳头!”

酒楼上下,众人乌泱泱地围将过去凑热闹。

“那么多人打一个,要不要脸啊!”

“仙君当心身后啊!哎呀!好险!哇呀呀呀——”

“这一击躲得好!”

这些人爱看打架,墨燃可不爱看,他见过的血雨腥风多了去了,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对他而言就跟苍蝇嗡嗡似的。他懒洋洋地掸掸衣服上的花生碎屑,起身离开。

下了楼,那几个道士正和黑斗篷斗得难分上下,剑气嗖嗖的,墨燃抱着双臂,靠在酒肆门口,只瞥了一眼,就忍不住啧了一声。

丢人。

死生之巅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凶悍勇猛,这黑斗篷打架却不厉害,眼见着都被那几个江湖道士拉下马,围在中间猛踹了,却还不下狠手。

反而文文弱弱地喊了句:“君子动手不动口,与你们讲道理,你们为何不听?!”

道士们:“………………”

墨燃:“……………………”

道士们想的是,啥?这人,都被打成这副奶奶样了,还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是馒头瓤子的脑壳儿,没馅儿吧?

墨燃则脸色骤变,一时间有些天旋地转,他摈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个声音……

“师昧!”墨燃低喝着急奔上来,灌满灵力一掌打出,就将五个为非作歹的江湖道士统统震开!他跪坐在地上,扶起了满身泥灰脚印的黑斗篷,嗓音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师昧,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他的名字叫师昧,但是人家真的是师哥啦,是师哥23333

第4章 本座的堂弟

此师昧非彼师妹。

师昧乃是如假包换的男子,且论入门时间,他还是墨燃的师兄。

之所以取了这么个倒霉名字,全赖死生之巅的尊主没学识。

师昧原本是个孤儿,是被尊主在野外捡回来的,这孩子打小体弱多病,尊主就寻思着,得给这娃儿取个贱名,贱名好养活。

小孩生的唇红齿白,像个挺招人疼爱的小丫头,于是尊主绞尽脑汁,给人家想了个名字,叫薛丫。

薛丫越长越大,越长越俊,盘靓条顺的,眉梢眼角都是风情,颇有些风华绝代的韵味儿。

乡野村夫顶着薛丫这名字没问题,但是见过绝色佳人叫“狗蛋”“铁柱”的吗?

同门师兄弟们觉得不妥,渐渐的就不叫人家薛丫了,但是尊主取的名字,他们又不好去更改,于是就半开玩笑地管人家叫师妹。

师妹长师妹短的,后来尊主干脆大手一挥,善解人意地说:“薛丫,你干脆改个名儿,就叫师昧吧,蒙昧的昧,怎么样?”

还好意思问怎么样…正常人哪儿受的了这驴名字?但师昧脾气好,他抬眼看了看尊主,发现对方正喜滋滋兴冲冲地瞧着他,敢情还以为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呢。师昧不忍心,觉得就算自己委屈,也不能扫了尊主大人的颜面。于是欣然跪谢,从此改名换姓。

“咳咳。”黑斗篷呛了几声,才缓过气儿来,抬眼去看墨燃,“嗯?阿燃?你怎么在这里?”

隔着一层朦胧纱帘,那双眼睛柔若春水,灿若星辰,直直地就剜进了墨燃心底。

就一眼,踏仙君蒙尘已久的那些个柔情蜜意、少男心事,都在瞬间解封。

是师昧。

错不了。

墨燃是个流氓胚子,上辈子,玩过很多男男女女,最后居然不是死于精尽人亡,他自己也颇感意外。

但是他唯一掏心窝子去喜欢的那个人,他却小心翼翼地,从来不敢轻易触碰。

那些年,他和师昧两个人风花雪月地暧昧着,但到师昧死,墨燃也就牵过人家的手,连嘴也只误打误撞亲一次。

墨燃觉得自个儿脏,师昧太温柔纯净,他配不上。

这个人活着都已经让他如此珍惜,更别提死去之后。那就彻底成了踏仙君心口的白月光,任凭他抓心挠肝地惦记,斯人已成一抔黄土,九泉之下,仙踪难觅。

然而此时此刻,活生生的师昧又出现在他面前,墨燃不得不用尽浑身气力,才忍住自己激动不已的情绪。

墨燃把人扶起来,替他掸去斗篷上的尘土,心疼得直掉肉。

“我要不在这里,你还得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别人打你,怎么不还手?”

“我想先讲道理……”

“跟这些人还讲什么道理!伤着了吧?哪里疼?”

“咳咳,阿燃,我……我不碍事。”

墨燃转头,面目凶恶地朝那几个道士说:“死生之巅的人,你们也敢动手?胆子大得很啊。”

“阿燃……算了吧……”

“你们不是要打吗?来啊!何不跟我过过招!”

那几个道士被墨燃一掌拍到,已知道此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他们都是吃软怕硬的,哪里敢和墨燃对招,纷纷后退。

师昧连连叹气,劝道:“阿燃,莫要争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墨燃回头看他,不由得心中酸楚,眼眶微热。

师昧从来都是如此心善,上辈子死的时候,也毫无怨怼,并无恨意。甚至还劝墨燃,不要去记恨那个明明可以救他一命,却偏袖手旁观的师尊。

“可是他们……”

“我这不是好好的,也没事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师哥的。”

“唉唉,好吧,听你的,都听你的。”墨燃摇摇头,瞪了那几个道士一眼,“听到没有?我师哥替你们求情了!还不快滚?杵在这里,还要我送你们不成?”

“是是是!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师昧对那几个道士说:“慢着。”

那几个人觉得师昧刚刚被他们一通暴揍,觉得他估计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仙君、仙君我们错了,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仙君放过我们!”

“方才我好好跟你们说,你们偏不听。”师昧叹息道,“你们把别人的孩子掳去,遭这样的罪过,让他们的爹娘心如刀割,良心可过意得去?”

“过意不去!过意不去!仙君,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们往后要清正做人,不可再行歹事,可都知道了?”

“是!仙君教训的是!我们、我们受教了,受教了!”

“既然这样,就请几位去和这位夫人道个歉,再好生医治她的孩子们吧。”

这事儿就算摆平了,墨燃扶师昧上马,自己则在驿馆借了另一匹,两人并辔缓行,返回门派。

吴钩高悬,月光穿林透叶,洒在林间小路上。

走着走着,墨燃渐渐美滋滋起来:他原以为至少要回到死生之巅,才能再见到师昧,没料到师昧下山扶道,正巧让他撞上,墨燃愈发相信,他和师昧果然是有缘分的。

虽说这个时候,师昧还没和自己在一起,但是上辈子都勾搭过了,这辈子显然也是驾轻就熟,水到渠成的事儿。

他唯一需要忧心的,就是保护好师昧,不要让他再像当年那样,惨死在自己怀中……

师昧不知道墨燃已是重生之人,一如往日般和他聊着天。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死生之巅脚下。

谁料到深更半夜的,山门前却立着个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墨燃!你还知道回来??”

“哎?”

墨燃一抬眼,哟呵,好一位怒气冲冲的天之骄子啊。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年轻时候的薛蒙。

比起临死之前看到的那个薛蒙,十五六岁时的他,显得更加桀骜俊俏。一身黑底蓝边的轻简战甲,高马尾,银发扣,狮首腰带束着劲厉纤细的腰肢,护手腿扎一应俱全,背后一柄寒光璀璨的细窄弯刀,左臂上袖箭匣银光闪闪。

墨燃暗自叹口气,干脆利落地想:

嗯,骚。

薛蒙,无论少年时还是长大后,都真的很骚啊。

看看他,好好儿郎,大晚上的不睡觉,把死生之巅的全套战甲穿在身上,要干什么?表演雉鸡求偶孔雀开屏吗?

不过,墨燃不待见薛蒙,薛蒙也未必就待见他。

墨燃是私生子,小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在湘潭的一处乐坊里打杂混日子。直到十四岁那年,才被家人寻回了死生之巅。

薛蒙则是死生之巅的少主,算起来,他其实是墨燃的堂弟。薛蒙少年早成,是个天才,人称“天之骄子”“凤凰儿”。一般人筑基三年,修成灵核最起码需要十年,薛蒙天资聪颖,从入门到灵核修成,前后不过五年时间,颇令父母欣喜,八方赞誉。

但在墨燃眼里,不管他是凤凰还是鸡,是孔雀还是鸭,反正都是鸟。毛长毛短的区别而已。

于是墨燃看薛蒙:鸟玩意。

薛蒙看墨燃:狗东西。

或许是家族遗传,墨燃的天赋也十分惊人,甚至可以说,比薛蒙更惊人。

墨燃刚来的那会儿,薛蒙觉得自己特别高贵冷艳,修养好,有学识,功夫强,长得俊,和堂哥这种大字不识几个,吊儿郎当的臭流氓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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