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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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话不讲第二遍。”

师昧:“你……”

“我去帮师尊的忙,回来之后……如果仍旧想要跟你说。”他梨涡深深,目光缱绻,“我就再告诉你……”

言罢,转身朝着楚晚宁掠去。

师昧不会死了。

至少不会死在他面前。

墨燃忽觉得天高地广,眼前那白衣飘飞的身影,便就是这一世重生的终点了罢。

他的师尊,素来胸怀天下。

师昧死时,为了完成最后的补缺,为了肃清那些横行的魑魅魍魉,楚晚宁选择了狠心离去。

这一次同·修结界的人换做了自己。楚晚宁如此鄙薄自己,讨厌自己,更不会放着自己北斗仙尊的清誉不要,来成全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的死活。

“师尊。”

他在他面前站定。手中见鬼光起。

“此界难补,我来帮你。”

情况危及,楚晚宁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即是默认。

他飞身跃上天穹,立于陈府檐头角牙,墨燃跟着跃了上去。

楚晚宁道:“结阵,观照。”

墨燃依他之意,与他同时抬手,两人一左一右,指端凝上观照结界的咒印,缓缓抬起。

“阵开!”

两人的灵力随着这一声低喝蓦地自体内汹涌而出,他们分别站住阵脚,携手砥砺,以滚滚修为凝成一道不断扩大的金红色结界。

那结界触到刚刚涌出的凶灵,凶灵犹如被烈火烧炙,惨叫着退回鬼界之眼中,那结界越来越清晰,光阵越来越刺目,楚晚宁和墨燃脚下各自升起两座灵咒凝成的蟠龙高台,将二人往天穹最上拖去。

鬼眼在金红光阵的逼迫下缓缓合拢,却似不甘,里头怨灵更甚。

每合拢一寸,里头汹涌而出的煞气就越发浓烈,当两人距离结界裂口不过几里时,那里面的妖风邪气近乎到了实化的地步。

墨燃重生后的身子渐渐觉得肩上似有百万重量,胸口更好像压着千钧巨石,喘息不得。

而那边,楚晚宁的灵力却平稳而强悍,源源不断地输出着。

一寸,再一寸。

天地间的邪风已汇集一处,化作尖刀利刃,凌迟着他的每一寸皮肉骨血。

“师尊……”

意识渐渐模糊间,他又好像看到了当年的场景。

师昧与楚晚宁携手修阵,阴阳两界关闭只在须臾,那些无法还阳的厉鬼见师昧那边的力量薄弱,便统统汇在一处,朝着师昧扑杀而来。

“唦!”

只是瞬间,便将竭尽全力维系着结界平衡的师昧刺穿!

重演一般,几乎什么都没有变。

只是这一次,万鬼诛心的人,却换做了墨燃。

天裂处,黑色的邪煞穿破重云,在瞬间贯去了墨燃的胸腔,墨燃只觉得眼前一抹腥红,回过神来,明白那是自己胸口喷涌而出的热血。

他在这样窒闷的气流中,艰难地侧过脸来,但见楚晚宁衣冠若雪,神情肃冷,竟是半分余光都不曾分给自己。

胸中忽涌无数怨怼。

终是恨深。

他自蟠龙高台上坠落,唇角渗出血水,胸口凄红烈焰。

掉下去其实是很快的,可是忽然觉得那么漫长,就好像溺死的人渐渐沉入海底,再听不到人间喁喁私声。

楚晚宁,没有抬手相互。

没有阻拦。

甚至,都没有分心去瞧他一眼。

在他坠落时,红色灵力陡然缺失,楚晚宁一如前世,选择了用尽全部的法术,将墨燃未曾补全的结界,以一人之力——

轰然封合!

但留在人间的邪祟失了鬼界阴气的滋补,本能感到焦躁,愈发狂暴,怒起修士们相敌,剿杀血肉之躯只在眨眼之间,多少门派的阵列须臾溃不成军。

楚晚宁自空中落下。墨燃坠落时,底下蟠龙柱结了层光阵将他护住,摔在地上并未粉身碎骨。

但整个胸腔都被邪煞穿透,血流满地,却与师昧当年并无不同。

楚晚宁一击抽退朝着墨燃涌来的凶灵,反手落下一道结界,将墨燃护在其中。

“师尊……”

身后的人似是这样轻微地喃喃。

“你要走吗……”

墨燃咳着血,脸上却是笑着的。

“你又要走吗?”

流淌着金色辉煌的结界外,那个人的身影依旧背对着他立着,墨燃张了张嘴,喉间却猛地涌上一大口腥甜。

“楚晚宁,你是木头做的人吗?你不会难过,没有私心的,对不对……”

“楚晚宁……”

“楚晚宁……”

他感到眼前越来越模糊,一番激战下来他早已浑身上下都是伤,额头不知哪里划破了,血水流下来,流到眼眶里,随着他仰天肆意的长笑,近乎疯狂的大笑里,血泪滚滚而落。

他哽咽道:“楚晚宁,你回头啊!你看我一眼……你还要走吗……”

你再看我一眼啊。

我就要死了。

师昧当年,你好歹,还最后瞧了他一遍。

你……

是不是真的……

一点都不喜欢我?一点都看不上我?

不然你为什么连最后一眼都不看我,你为什么,再也不肯回头。

“师尊……”

血泪满眶。

最后的印象里,是金色结界外,那个人白衣孑然,孤身远去的背影。

他去镇邪了。

原来,在他心里,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比墨微雨,更重要。

第97章 本座……

“墨燃,墨燃。”

似乎有人在唤他。

他模糊地睁开眼,昏沉沉的视野里倒映出一个雪白的影子,他依稀觉得这个人很像楚晚宁,可又不敢相信,只觉得那人双手叠在他胸口,不断地往他鲜血横流处输送灵力。

好暖……

是谁?

他努力地眨着眸子,试图张看那太过模糊的身影。

“墨燃……”

“师、师尊?”

他咽着喉中淤血,喃喃而问。

有温热的水珠滴在他的脸颊,渐渐的,他瞧清了,眼前的人有一双如江南杏花的凤目,脸色是苍白的,还沾着血迹。墨燃怔忡地望着他,从来没有在楚晚宁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他的师尊一向是寡淡的,可眼前的人,在哭。

墨燃伸出手,想去触摸,想知道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将死之人瞧见的幻觉。可是指尖离了那人的脸颊数寸,便又停住。

有的时候恨一个人,是一种习惯。如果骤然间不该恨他了,就会变得很茫然。

他不敢碰上去。

怕是真的。

也怕是假的。

他看到楚晚宁身后尽是尸山血海,不知是鏖战过后的彩蝶镇,还是他已处于修罗地狱。他知道自己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命没了之后当堕无间,万世不得超生。

可楚晚宁……

他是个善人。

怎会来陪自己,永困阿鼻。

“还有最后一点。”楚晚宁的声音像是自深海传来,那么朦胧,“你不能睡过去,否则……”

他看到楚晚宁的嘴角有血水渗出。

金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忽然间眼前的人被光晕所笼,竟变成了孩童的模样。

“否则,我玉衡座下,就再没你这个徒弟。”

“夏师弟!”

亲眼看着楚晚宁变成了夏司逆,墨燃极惊之下,伤口骤然剧痛,不及多想,再次昏迷过去。

“墨燃。”

那温柔地近乎是叹息的声音,不知是前世的幻影,而是他留在耳边的呢喃。

“对不起啊,是师父的错……”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

楚晚宁,我不要你认错,我要你——

怎样?

忽然顿住,竟也不知道自己作何想。

不要他认错,那要他怎么样呢?

猛然睁开眼睛,剧烈地喘着气。墨燃汗湿重衫,举目望去,见到整洁干净的一个屋子,未有过多装饰。

他已经躺在死生之巅的寝屋里了。

他竟还活着……

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抬起略显冰凉手,摸了摸心口受伤的地方。那里裹着厚实的绷带,血色透过纱布洇染而出,碰上去有些疼,但纱布底下,那颗心脏依然砰砰跳动着,那么有力,涌动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血流在年轻的躯体内疯狂地奔涌,震得他魂灵觳觫,指尖颤抖。

忽然间听到暖帘卷起的声音,墨燃坐在榻上猛地抬头,正对上掀帘进来的一个美人,或是外头有些凉,他披着件白色的裘袍,乌黑的头发垂着,微微掀起柔亮的眼来,尾觉自染三分薄红,胜却多少胭脂俗色。

师昧没料到墨燃已经醒了,惊了一下,而后才道:“阿燃?你、你……”

“师昧!师昧!”

墨燃一连喊了他好几声,眼睛很亮,黑曜石般发着光,他跃下床,也顾不得伤口疼痛,龇牙咧嘴地抽了两下嘴角,扑过去把师明净抱了个满怀,喜不自胜地一迭声道。

“太好了!你没死!我也没死!过去了,都过去了!”

这场天裂是他前世的大劫,魑魅魍魉从天而降,带走了师昧,也将墨燃推向了罪恶深渊。

他重生之后惴惴不安的就是这场纷乱,恐会重蹈覆辙,到最后再一次孑然一人,踩着至亲至爱的嶙峋白骨,独自走向空空荡荡的巫山殿。

但是上苍未曾薄他,在他站出来,甘愿为师昧赴死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他不会再孤单一人,不会再众叛亲离,不会被逼夜奔梁山,沦为天涯孤客,从今往后,恶诅破除——

他真正地摆脱了前世的梦魇,他真正地重生了。

墨燃抱着师昧,抱了好久才分开,眼睛里烟花流溢,那么明亮,像是缀着两帘闪烁星河。

师昧仍愣愣在原处站着,直到墨燃笼着他的肩膀,低眸笑看着他,看了很久,他才逐渐回过神来,额头探去,竟是主动抵住了墨燃的下巴。

“阿燃。”

“嗯嗯。”

师昧再抬脸时,带着浅浅笑痕,眼眶却有些湿了。

“幸好你还活着。”

墨燃笑着搓了一把他的头,拉住他的手,说道:“傻瓜,我怎么会有事?我……”

再多言,忽而外面又有一个蓦地掀了帘子,大步进来。

“薛蒙?”

“……”薛蒙倒真是个小心眼,大约是彩蝶镇驱魔时被抢了风头,脸色不免阴郁,嘴唇也抿得紧紧的。见墨燃醒了,也只是停顿须臾,而后扭头对师昧道,“他什么时候醒的?”

师昧犹豫片刻才开口,语气里有些心忧:“刚刚。”

“……嗯。”薛蒙应了一声,依旧不愿去看墨燃。

墨燃心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被比下了风头就跟被抢了糖果似的,半天没有一张好脸。

不过他心情正好,也不愿跟薛蒙计较,而是笑道:“看样子我昏睡了好久了吧,是谁把我带回来的?”

“还能有谁。”薛蒙甩袖负手,脸色极差,“还不是师尊?”

“啊。”

闻言墨燃倒是一愣,昏迷时些许零碎不清的片段又自眼前闪过,只不过醒来之后乍惊乍喜,那时看到的东西就愈发不确定是真是假。

他沉思道:“师尊……夏师弟……”

听他这样说,薛蒙身子微不可查地震了一下,而后生硬道:“你瞧见了?”

“什么?”

“夏师弟就是师尊。”

墨燃原本只是猜测,此时骤然惊闻,不禁失色:“什么!!”

薛蒙猛地转头,神情似有古怪,像是在极力摁抐着什么:“怎么?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墨燃惊叫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是昏迷时……模糊好像看到他们俩的人影交替在一起……我……”

想到夏司逆与自己在桃花源的种种陪伴,两人同榻而眠,又想起自己在霖铃屿时情难自禁,与楚晚宁纠缠时他衣襟里掉出的金色发扣。

海棠手帕。

会随着身形改换大小的衣裳。

抱在夏司逆手里的瓦罐汤。

他仰着头喊他师兄,而他则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师兄疼你。

桩桩件件都像青烟般聚散眼前,一会儿是楚晚宁太过寡淡的脸,一会儿又是夏司逆抿唇不语的模样。

他曾当着夏司逆的面说楚晚宁不好,不喜欢他。

他也曾耐心替夏司逆梳着长发。

发质那么柔软,流在指间像墨一样。

仔细想来,确实是如此相像……

墨燃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原地逗了几圈,喃喃道:“师尊是夏师弟……师尊是夏师弟……师尊是……”

他猛地停下来,近乎是抓狂地。

“开什么玩笑!师尊怎么可能是夏师弟啊!!”

“阿燃……”

墨燃哭笑不得道:“他、他们虽然有很多地方很像,但……但总归是不一样的。夏师弟那么好的人,怎么就——”

“你什么意思。”

薛蒙忽的打断了墨燃的话头,一双锐目盯住了对方的脸。

“夏师弟那么好的人?怎么,那么好的人就不会是师尊吗?”

墨燃道:“我自然不是说师尊不好。只是夏师弟待我素来真诚,我都已拿他当亲弟弟来看了,你忽然间跟我说他是师尊,你让我怎么能接受……”

薛蒙怒道:“夏师弟真诚,师尊就假了?”

听出他声音里风雨来的味道,师昧忙去拉他的衣袖。

“少主,你想想伯父交代过的话!阿燃他刚醒,还……”

薛蒙却倏地甩开师昧的手,褐色的眼珠子依旧死死盯着墨燃的脸庞,脖颈的青筋甚至因为气愤而微微耸动着,宛如一条嘶嘶吐信,随时准备啮噬猎物、淬出剧毒的蛇。

“墨微雨,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师尊怎么就不能是夏司逆了?他怎么就配不上真诚俩字了,嗯?你告诉我,他在你心里怎么就假了?!”

墨燃被他一股脑儿的逼问弄得有些不厌其烦,薛蒙天怒人怨的模样,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上辈子他当了踏仙帝君,后来每次见到薛蒙,每次都是这么个吃了呛药般的脾气。

不由也有些恼,蹙着眉道:“我和他的事情,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你和他的事情?”薛蒙道,“你心里有他吗?”

墨燃都气笑了:“你有病吧薛子明,闲着没事你发什么疯。走了师昧,我们去丹心殿找伯父和师尊问清楚。”说着就拉过师昧,与薛蒙错身而过,往外走。

薛蒙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可临了墨燃出门,他依旧没有忍住,回头怒吼了一句:“墨微雨,你心里有他这个师尊吗?!”

“……”

墨燃被他吼的没来由一阵心烦意乱。他顿住脚步,原本舒展明朗的眉宇,渐渐压得沉炽。

师昧捏了捏他的掌心,不安地低声道:“别理他,他这些日子脾气不好。我们走吧。”

“……嗯。”

可手才触上暖帘,还未掀开,薛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窒闷的,燥热又滚烫,像是从火焰里窜出来。

“墨微雨,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沙”的一声,帘子放落。

墨燃闭了闭眼睛,而后睁开。

“阿燃……”

师昧拉住他,却被他轻轻挡开了。

他侧过脸,转过身,两个青年正是一般年纪,但身量上已是墨燃高出了不少,这人阴鸷冰冷的样子,着实是很骇人的。

墨燃忽然笑了,但黑眼睛却沉沉的,毫无笑意。

他说:“好一个不是东西。”

“薛子明,平日里我不曾轻视师尊,天裂时也不曾袖手旁观。无间地狱破漏,他一人之力不可修补,我便自请去帮他,我问你,作为他的徒弟,我做错了什么?”

“……”

“我与他实力悬殊,修补结界终不能支撑,自蟠龙柱上坠落,但他却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任我死活不管。我再问你,换做你,你不心寒吗?”

“墨燃……”

两世心结,说到痛处,墨燃英俊的五官不免有些森然扭曲。他一字一顿道:“我自以为已仁至义尽,与他无愧。不知你又有何颜面站在我面前,说我不是东西。……薛蒙,你以为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他?你错了,我在乎过的。”

“可是这个人是石头做的。”墨燃低声道,每一个字都像砍刀砍在心头,鲜血淋漓,“薛蒙。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他在世人眼里是多好的道长,是多厉害的宗师,是晚夜玉衡北斗仙尊,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裂漏时,我兴命难保。求他回头,他却连哪怕一眼,都没有分给我。”

明明是那么寒凉,那么愤怒的事情。

可是他说出来,竟能算平静,只是眼眶多少是有些红了。

“还有,薛蒙,我能告诉你。当时从蟠龙柱上掉下去的不管是谁,就算不是我,是你,或者是师昧。他都不会救你们。”

因为我亲眼见过。

弥天大雪里,他转了身,留自己的徒弟尸骨冷透。

“没什么比他北斗仙尊的好声名更宝贵了。”墨燃冷笑道,不知是不是光线昏暗,他的笑容少许有些凄凉。

“命大的活下来,命薄的,死。”

最后一个字尚未收音,眼前忽然光影攒动,劲风袭来。

屋子里狭窄,墨燃虽已觉察,但却因师昧在自己身后,此时闪开恐会伤及无辜,便站在原处,硬生生挡了他这一击。

薛蒙猎豹般扑了过来,猛地攒住了墨燃的衣襟,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薛蒙已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墨燃平白受了打,也是怒火中烧,反手扼住那暴起的青年,银牙咬碎:“薛子明!你做什么?!”

薛蒙不答,只怒嗥道:“墨微雨,你这个畜生!”

他混不讲理,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根本没有神智可言,与墨燃在这空寂小屋里抵死缠斗,犹如两只困兽,恨不得撕碎对方浑身的皮毛,将骨头和血都嚼拆入腹。一豆孤灯涩然摇曳,将他们狂怒的侧影透在石壁上,像茹毛饮血的皮影戏,像恶鬼图腾。

忽然间,墨燃听到薛蒙的一声哽咽。

不算太响,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

可刚这么想完,就有几滴泪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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