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朱颜下全文阅读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沧月作品镜·朱颜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朱颜(镜).下(出书版完结)
作者:沧月

编辑推荐
※十二年宏大幻想画卷,《镜》系列*终完美拼图!回忆成诗,十年等待,“镜”系列*后一块拼图,如果你读过“镜”,请千万别错过《朱颜》!
※刁蛮逃婚郡主VS禁欲系神官,苏爆了少女心!
※师徒之恋,禁忌十足!
※超大容量416P,40万字结局篇,一次看过瘾
经历多次修订,沧月诚意之作!
※增加特别番外篇,海皇苏摩前世今生,虐心虐肝!特别揭秘海皇苏摩身世之谜,鲛人复国君往事!

内容简介
《朱颜》为千万级畅销书《镜》系列前传,讲述了空桑王朝赤之一族的郡主——刁蛮任性的朱颜逃婚了,此举引起各方势力变动。而她的爱情则徘徊于鲛人渊与师傅九嶷山大神官时影之间。空桑王朝的命运随着她命运的走向而改变,包括她收养以后改变整个空桑命运的小鲛人——苏摩。权谋之下,个人的情感与命运被掌控,那么逆天改命的那个人,将遭受无法想象的磨难。这是一段少女的冒险,也是一段瑰丽的奇幻史诗。更是一段先虐后甜,让人怦然心动的奇幻爱情故事。


第二十六章 往世梦
黎明终于降临,可一切却仿佛已经结束了。
星海云庭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笼罩在上面的结界破碎之后,蒙蒙的细雨从天上飘落,无声地打湿了她一头一脸,冰冷而湿润,如同死去的人、用手指轻触着她的发梢。
朱颜跪在废墟地底,心里空空荡荡,一声哭喊都无法发出,连眼神都是空白的。
头顶有一片云停留在那里,迟迟不去,饱含了水分,洒落下雨滴。
传说中,鲛人和陆地上的人类不同,是没有三魂七魄的。他们来自大海,在死后也不会去往黄泉转生,只会化成洁净的云、升到天上,再成为雨水重新落回碧落海,在星空和长风之下进入永恒地安眠。
此刻,头顶的这一片云,会是渊吗?
他是不是已经回到了海天之间了?他说过鲛人生命漫长,他要等很久才能见到曜仪的转世,可现在,却是再也等不到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渊不会死;如果不是因为她,师父也不会死。
如果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眼前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她为什么会活着,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朱颜满手是血地跪在地底,茫茫然地想着这一切,思绪极慢,也极纷乱,每转过一个念头都有刺骨的痛,一颗心在刀山剑海里辗转,血肉模糊,永无停息。
她一直僵在那里,魂不守舍。直到头上渐渐地有人声鼎沸,似乎是天亮之后,这
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外界,有路人陆续路过,开始围观。
“星海云庭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塌了?”
“难道是前头打仗,有火炮射歪了,落到这里来了?”
“还好这儿刚被查封了,平时里面可天天都有好几百人呢。”
“哎,说不定里头还留着人呢!我刚才依稀听到底下有人喊了几声……”
“不会吧?要不要下去看看?”
头顶的喧闹声越来越响,不停有人聚集,甚至还有人试图从地面上爬下来。她没有理会,甚至来不及去想如果被人看到这一幕该怎么办,脑子一片空空荡荡,只是木然地跪在地底的泉水里。
是的……该结束了。渊死了,师父也死了……这一切都结束了。她为什么还活着?太痛苦了。
如果一切在这一刻结束,这种痛、也就嘎然而止了吧?
然而那些看热闹的路人还没爬下来,地面上却忽然间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传来了呵斥,勒令所有围观的人都即刻退去——
后面的骁骑军追兵终于赶来,团团围住了成为废墟的星海云庭。
青罡将军在方才的战场上受了重伤,领人追来的是叶城总督白风麟。此刻,他看到瞬间坍塌的星海云庭,心里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星海云庭怎么坍塌了?眼前这一切不是火炮轰击的结果,而是术法造成的吧?又是谁会有这样的能力?难道……
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时影,莫非他是亲自坐镇在
这里?
刚才那个漏网的复国军领袖,明明是朝着星海云庭方向跑的,该不是被他给擒获了吧?该死的,他们在前方一番苦斗,最后居然被那个家伙给抢了头功?
“来人,给我下去。”白风麟心里暗自不悦,表面却并不显露,只是看着地上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吩咐,“看看那个复国军余孽在不在里面。”
“是!”下属纷纷翻身下马,准备下地观看。
——只要再过一瞬,他们就能察觉大神官和复国军领袖一起死在了这里,而他们身边还有赤之一族的小郡主朱颜。
然而,就在这一瞬,头顶忽然却黑了下来!
不好!所有人之中,只有修为最高的玄灿瞬地惊觉,双手一翻合拢在胸口,试图抵抗。然而那片黑暗扩散速度太过于惊人,他手指刚动了一下,那一股力量已经当头笼罩了下来,封闭了他的全部知觉。
不会吧?谁做的?是时影那家伙吗?他想干什……
看到黑暗刹那压顶,白风麟最后只来得转过这一个念头,便和方圆一里内的所有人一样,在一瞬失去了意识。
整个星海云庭的废墟一片寂静,如同被定格的黑白画面。

头顶声音起伏变化,情况危急,朱颜却并没有丝毫的反应。她只是木然跪坐在地底的泉水里,手里握着断刀,看着面前死去的两个人,心里被强烈的求死意志缠绕,眼神空洞,似乎魂魄都游离在外。
直到有人从天
而降,落在了她的面前。
“神啊……”她听到来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还是晚了?”
是谁?谁来了……朱颜迟钝地想着,终于勉力抬起头——那一刻,她看到了巨大的羽翼笼罩在头顶,有四只血红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
“四……四眼鸟?”她脑子里轰然一响,脱口。
那是重明!重明怎么会在这里?它……它看到了这一幕,会不会……
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扭开头去,羞愧、内疚、哀伤一齐涌来。朱颜抬起手捂住了脸,竟然恨不得大地瞬间裂开、将她吞噬进去!
重明神鸟看了她一眼,看了看地上死去的人,似乎是不敢相信,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遍地上的时影——忽然,全身的羽毛唰地竖了起来!
它血红色的眼里有剧烈的震惊,喉咙里发出了含糊的咕哝声,伸出脖子用脑袋推了推躺在地上的时影,用尖利的叫声呼唤着主人——然而,大神官只是随着它的动作微微侧了侧身,无声无息。
那一瞬,重明神鸟愣住了,全身的羽毛颓然坍塌,四只眼睛更加的血红,恶狠狠地看着朱颜,低低吼着,眼里杀机四射,几乎要滴出血来。
朱颜不敢和它对视,全身发抖,只是反复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重明死死看着她,忽然仰起头,爆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呼啸,猛然急冲而来,竟是狂怒地对着她一口啄了下来!
怎么?它是要吃
掉自己,为师父报仇吗?
朱颜恍惚地想着,一动也不想动,就这样跪坐在地底的泉水里,闭上了眼睛,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任凭锋利的巨喙迎头落下,一口吞噬她的头颅。
“住手!”就在此刻,一个低沉的声音厉喝。
重明那一啄,啄在了屏障上,整个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重明,你先退下。”一个声音低声喝止。有脚步声响起在水中,一步一步走近,在恍惚中听来极其遥远,如彼岸涉水而来。
是谁?是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仿佛过了一个轮回之久,那个脚步声终于停在了她的面前,似是不可思议地审视着这一切,发出了一声长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谁?朱颜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到了眼前垂落的一袭黑袍,上面绣满了云纹,袍子里的手骨节修长,皮肤苍老。她顺着那双手吃力地抬起头,终于看到了这个第一时间来到她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银发如雪的老人,枯瘦的手指里握着一枚和师父几乎一摸一样的纯黑玉简,凝视着她,眼里充满了震惊和悲伤。
她猛然一震,失声:“大……大司命?”
此刻,出现在这个终结一切地方的人,竟然是空桑的大司命!
这个人是师父的启蒙者,也是当今云荒术法宗师级的人物,他为什么会忽然和重明一起来到这里?他……是知道了这一切会发生,想要赶来阻拦,却终
究来迟了一步吗?
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时影,大司命苍老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立刻俯下身飞快施用着咒术,试图挽回这个新死不久的人。
那一刻,朱颜眼睛一亮,死去的心竟然跳了一跳——是的,大司命来了!这位老人若是出手、说不定能救回师父!
她屏声静气地等着,从未觉得一生中有哪一刻如同现在这样漫长。
然而,过了大半个时辰,大司命最终还是颓然松开了手。
“没用……”大司命喃喃,“来晚了。”
瞬间,朱颜如遇雷击,脸上血色尽褪,只觉全身发冷——连大司命都说晚了,那么这个天下、已是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挽救师父了!
老人抬起眼睛盯着她,忽然爆发出了怒吼:“该死!是你杀了影!”
怒吼中,大司命抬起手,对着朱颜的头颅就是一抓。那一瞬,空气里凝结出了巨大的利爪,如同猛兽一样向她攫来!
然而,朱颜只是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并无闪避,亦不觉得害怕。
就当利爪扣住了她的头颅的瞬间,一道闪电忽然掠起!
只听叮的一声,闪电向上而击,刺穿了那只虚无的利爪,如锥刺冰,刹那碎裂千片。同一瞬间,大司命身体微微晃了一晃,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了极其诧异的表情。
“影!”大司命看了一眼死去的大神官,脱口惊呼,“是你?”
时影并没有回答。他静静闭上了眼睛,苍白的面容在地底冷
泉中浮沉,平静而明亮,如同秋日的冷泉。而在他的头顶,那一道闪电在凌空盘旋,流出一道道光华——那是玉骨。在虚空中盘旋,一圈又一圈,环绕着朱颜,寸步不离。
“影……你……”大司命不可思议地低声,“就算死去,还要护着她?”
身为空桑的大司命,他一眼就明白了此刻的情况:影在死之前,曾把自己的灵力注入玉骨,让它守护着这个闯下弥天大祸的少女。此刻,一旦觉察大司命要对她不利,那一支玉骨便如同闪电一般掠出!
“真蠢啊……影。”大司命喃喃,忽然眼里掠过了一道冷光,厉声,“你以为事到如今,还能护着她吗?”
话音未落,大司命瞬地抬起手,手指之间绽放出激烈的光华,在虚空中交织成网,转瞬便困住了那支玉骨——玉骨在网里左冲右突,激烈地跳跃,然而毕竟只是最后残留于世上的一缕灵力,一时间怎么也挣不出云荒术法宗师的控制。
“偿命吧!”大司命伸出另一只手,按向朱颜的头顶。
那一瞬,一股极寒的气息从她头顶直灌而下,几乎将她冻僵!朱颜虽然知道死在顷刻,却依旧并没有躲闪,只是默默闭上了眼睛。
然而她虽然不挣扎,可多年的苦修本能却在生死关头凸显了出来,当大司命痛下杀手的瞬间,一股灵力同时从她灵台爆发,在头顶幻化成阵,唰地抵住了大司命扣下来的手

那种力量是如此的明亮纯粹,一时间让云荒术法宗师不由得也楞了一下——这个女娃不愧是影的唯一亲传弟子,小小年纪,修为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大司命眼神变了又变,忽然间收回了手。
头颅上的杀意瞬间移去,朱颜怔了一怔,睁开了眼睛。
老人的目光复杂,上下打量着面色灰败一心求死的朱颜,似在思考着某件事情,沉吟不决。
“死,其实是最容易的事了。岂能让你就这样一死了之?”大司命凝视着脸色苍白的朱颜,摇头,“不,你还有用。现在不能让你死在这里——这不仅是为了尊重影的心愿,也为了空桑未来的国运。”
什么?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茫茫然地看着老人。
“事情是很糟糕,但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大司命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幸亏重明及时通知我,让我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到现在为止,还只有你我两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重明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和敌意,瞪着朱颜,如同要滴血。大司命的手在神鸟的羽毛上轻轻掠过,安抚着它的情绪,道:“我会尽力把这事情解决。”
朱颜愣了一下,嘴唇微微动了动:解决?怎么解决?她已经杀了师父,还能怎么解决?大司命……他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我真的很想现在就杀了你,”老人仿佛洞察了她的心思,抬起了枯瘦的手指,点向了她的
眉心,语音里带着冰冷的杀气,,“你这个不祥的灾星,不知天高地厚,本来就不该出现在影的命宫里!”
可就在那一瞬,虚空跳动的玉骨终于挣脱了大司命的束缚,不顾一切唰地跃起,闪出了耀眼的光华,横在了朱颜面前!
“影啊影……”大司命在那一瞬忍不住苦笑起来,“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再给她一次机会——”
大司命收敛了唇边的苦笑,在晨曦中弯下腰来,手指点向少女的额头,“好了,你先和我回去吧——让我看看,这件事是不是还有什么圆转的余地。”
那一指里没有杀气。这一次,玉骨没有阻拦。
在被点中眉心的瞬间,朱颜只觉得铺天盖地的黑暗瞬间压来,眼前的光线慢慢消失,整个人朝着水里倒了下去,只觉得自己在不停地沉溺、沉溺,似乎坠入了深渊。
最后的知觉里,只有雨丝落在脸上的微凉。
细细密密,如同泪水。
—————————————————
朱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有多久。甚至,有一段时间里,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只剩下一缕魂魄游荡在这个世上,在无边无际地黑夜里飘然游荡,四处寻找着死去的人。
渊呢?师父呢?他们在何处?他们是不是已经先走一步,她再也追不上了?
她在黑暗里狂奔,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人。
噩梦里,翻涌着各种声
音,远远近近。
“我不是个好老师——跟着我学术法,会很辛苦。”
“我不怕辛苦!我可以跟你一起住山洞!”
“也会很孤独。”
“不会的!以前山谷里只有死人,你一个人当然是孤零零的——可现在开始,就有我陪着你了呀!”
“如果不听话,可是要挨打的!到时候可不要哭哭啼啼。”
“好!”
…………
这些久远的对话忽然间回响起来,一字一句,回荡在记忆里。
师父……师父!她忍不住放声大哭,颤抖着,想要捂住耳朵,然而却怎么也无法停止那些从回忆深处一个接着一个浮起来的声音。
那些声音,骤然将已经流逝的时光又带回到了眼前。
她在飞速下坠,完全不受控制。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最底下隐约有一线深红,仿佛是地狱深处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悄然睁开——那是深不见底的裂渊,灼热的火从大地深处涌出,满天都是狂暴的金色闪电,仿佛是末日的灭顶景象。
这是哪里?如此的熟悉,好像是曾经来过……
对了,这里是黄泉瀑布的尽头,是传说中的苍梧之渊!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在快要坠入其中的瞬间,她终于竭尽全力将身形停了下来。
地狱只在不远的地方,黄泉之水从裂缝里倒流而上,带着无数死灵的哭喊和哀嚎。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头顶那一线亮光里挪去,然而那一线光却遥远得
仿佛在天的尽头。奇怪,为什么身上这么重?难道是……
她勉力回过头,发现自己的背上竟然背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竟然是师父?
师父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上去他的容貌似乎只有二十出头,身上并没有穿着大神官的长袍。这难道是……
那一瞬,在无边无际的恍惚之中,介于生死之间的她忽然想起来了:原来,这不是死后,而是在她十三岁那年的噩梦里!
此刻,她正背着垂死的师父从深渊地底爬出来。背后是烈烈的地狱之火、滔滔的黄泉之水,以及愤怒狂吼的蛟龙——那些金色的并不是闪电,而是锁住龙神的锁链,由空桑远古的星尊大帝设下的困龙结界!
这是她十三岁时候的回忆。
那时候,师父带着她在梦魇森林修行,不料却在密林里遭到了沧流帝国猝不及防的伏击。他们杀出重围,坠入了苍梧之渊,永无活人可以渡过的可怕炼狱。师父快要死了,而她也精疲力尽。
十三岁的她力气不够,背着一个比自己还重的人在绝壁上攀爬着,十指鲜血淋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带着师父活着出去!
背后的深渊里忽然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呼啸。她刚一回头,就看到一只巨大的爪子从黑黝黝的深渊里探出,一掌就把她拍在了崖壁上!
巨大的双目如同炯炯的太阳,从地底浮现,瞪着这两个闯入者。那一刻,她被压
在绝壁上,再也忍不住地失声尖叫起来——那是龙!从深渊里腾出的、竟然是传说中海国的龙神!
被惊动的神灵腾出了苍梧之渊,一把抓住了他们,迎面张开巨口,喷出巨大的火焰,将要焚烧一切。
“不!不要!”她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迎向火焰,护住背后昏迷的师父,大声喊,“不要伤害我师父!”
足以吞噬一切的烈焰扑面而来,舔舐着她的发梢,将她卷入了烈火。
然而,奇迹发生了:当烈焰过后,她的头发被舔舐殆尽,整个人却安然无恙!
看到爪子底下的小东西居然完好无损,被困在深渊地底数千年的龙神发出了更加愤怒的呼啸,朝着她飞扑了过来!
小女孩看到了如此可怕的景象,不由尖叫着捂住了眼睛,却死活不曾挪开自己的身体——师父受伤昏迷,她如果一挪开身体,这个可怕的怪物就会攻击师父。
然而,利齿抵住她的咽喉,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住了。深渊里的龙神低下头看着朱颜,忽地发出了一声疑惑的低吼。
怎……怎么了?孩子颤栗地睁开眼睛,看到了龙神巨大如同日轮的金色双眼,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胸口,喷出气息,如同一阵阵旋风带起她的衣襟——在她衣襟碎裂处有一样东西熠熠生辉,焕发出了如同宝石一样的光亮!
这……是那块渊送给她贴身带着的古玉。
龙神垂下头,似是疑惑地打量着爪子
间露出的那一张苍白惊恐的小脸,低下头凑了近来,在她身上嗅了一嗅,鼻息如同狂风卷起——她身上佩戴的那块古玉,呼应着巨龙的鼻息,竟然焕发出明灭的光芒!
“是你?”龙神开口了,深渊里回荡着一个雄浑的声音。
什么?这条龙……居然会说人话?它、它在和她说话?
她茫然失措地看着那条巨大的龙,身上的重压却一下子减轻了。龙神挪开了压住她的爪子,低头细细端详着她,狂烈暴怒的眼眸里渐渐消弭了刚开始的愤怒和杀意,流露出了一种困惑,甚至伸出巨爪、用爪尖拨了拨她的头发。
她吓得全身发抖,却始终不敢挪开身体,生怕它会伤害背后昏迷的师父。
“唔……一个空桑人?”龙神细细地端详着这个小女孩,摇了摇头,吐出了一句话,“奇怪……你似乎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
“你……你在和我说话?”她结结巴巴地问,声音发抖。
“不是你。虽然你有些像她。”龙神反复打量着这个掉下深渊的女孩,看到了她衣角的徽章,摇了摇头,“你是赤族的公主,而我在等待的那个空桑女子……应该是来自白之一族。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龙神用巨大的爪子拨动了一下小女孩,嘀咕:“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为何你会佩戴着这个东西?”
朱颜一时间没明白祂在说什么,只是一寸寸地往后缩去,渐渐
从巨大的利爪缝隙里挪了出来。然而她来不及逃跑,龙神的爪子再度一抬,啪的一声又把她扣在了岩壁上。她吓得尖叫了一声,闭上眼睛。
“你来这里做什么?是空桑皇帝派你来的吗?”巨龙低下头,声音低沉雄浑,带着肃杀,“苍梧之渊,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
“我……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您的!”朱颜急急忙忙分辨,“我们……我们中了埋伏,一不小心才掉了进来!”
“中了埋伏?”龙神沉吟着,低头凝视了她一番,“谁要杀你?”
“我……我不知道!”她慌乱地喃喃,“那些人有冰蓝色的眼睛……好像是冰族人……他们是来杀我师父的!”
“你师父?”龙神看着她的背后,忽然道,“你身后的那个人是谁?让开,让我看看!”
“他是我师父。”她颤声回答,却不肯挪开身体,“他……他是九嶷神庙的少神官,是个好人!”
“少神官?不,不可能……他身上有奇怪的气息……有着千年之前困住我的那个人的气息!”龙神忽然间变得暴躁,咆哮着,唰地伸出利爪,想要把那个昏迷的人攫取过来,“究竟是谁?让我看看!”
“不!”朱颜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双臂交叉,唰地就结了一个界,大声喊,“不许碰我师父!”
话音未落,龙神的利爪已经触碰到了她!
在轰然的响声中,小女孩往后猛然一个踉跄,如果不是身
后的石壁托着,几乎要跌出几丈之外。她胸口剧痛,哇地吐出了一口血来,却依旧死死地挡在了师父的身前:“你要干什么?不……不许你碰我师父!”
龙神缩回了爪子,爪尖已经有了被烈焰灼烧的痕迹。祂低下头打量了一番这个正在发抖的小女孩,有些意外——这么柔弱的小生命,在这一瞬间却焕发出一股猛烈的力量,如同火焰轰然旺盛!
“还真的是在拼命啊?”龙神似乎是想了一想,眼里的金光渐渐黯了下去,似乎露出了困倦,喃喃:“是我算错了时间……离开始还有七十年呢……”
算错了时间?祂在说什么?什么还有七十年?
龙神的爪子缩了回来,嘀咕了一句:“但是你既然来到了这里,身上又带着这个东西,必然是和海国的命运有所关联——万一我杀了你,就会打乱了命轮的起始点呢?唔……不能冒这个险。”
她并不明白这个巨龙在说什么,只是听出祂语气里的杀机在慢慢减弱。然而小女孩还是不敢挪动身体,死死护着身后的师父。
龙神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好了……小姑娘,这次我就放过你。趁着我还没改变心意,快回到你应该待的地方去吧!”
朱颜还没有回过神,忽然间身子一轻,腾云驾雾一般飞起。
唰地一声,她被龙神从苍梧之渊甩了出来,背着师父跌落在苍梧之渊顶上的草地上。阳光透过树叶洒
落脸上,带来新生般的灿烂温暖,瞬间令小女孩喜极而泣——他们,终于是从地狱里逃出来了!
她面目焦黑,长发几乎烧光了,全身伤痕累累,咬着牙背起了师父,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梦魇森林里艰难跋涉。
这一路,路途遥远,荆棘丛生,妖鬼遍地。
“不要死……不要死!”一路上,她一遍一遍地在心里祈祷,强忍着不哭出声音来,不敢回头看背后的师父是不是还在呼吸。
当筋疲力尽的她晕倒在九嶷神庙前的台阶上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重新出现给整个云荒带来了多大的震惊——在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个已经死在了苍梧之渊,尸骨无存。在这两个月里,北冕帝已经听从了青妃的谗言、册封了时雨为皇太子。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一切都已经截然不同。
然而,小女孩却并不知晓政局的险恶,她只知道自己拼尽全力把师父带了回来,就要好好地看护着他、一直到他苏醒为止。
“你的脸怎么了?”过了半个月,师父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她,第一句话就问。
“烧……烧伤了。”她坐在一边,脸上缠满了纱布,热辣辣的疼,却不敢再他面前诉苦,只道,“大神官说敷了药就好,不会留疤。”
他默然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忽然又问:“是你……救了我?”
小女孩辛苦了数月,就在等师父问这句话,嘴角不
由得翘了起来,满怀自豪地点头:“嗯!”
然而,听到这样的回答,时影脸上反而掠过一丝奇特而复杂的表情,默然转开头去,许久没有说话。
她原本满心期待地昂着头,等师父表扬她几句,此刻看得这种情景,却忽然间忐忑起来——呃,师父这样骄傲的人,一向来只有他救别人的份儿,现在居然生平第一次被别人给救了?他……他会生她的气吗?她是不是要挨骂了?
她惴惴地等着,却只听到了一句简短的回答:“将来会还你。”
“嗯?”她有些纳闷,不明白师父在说什么,心里却隐约觉得那是一句不祥的话,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衣袖。
然而,一个恍惚,眼前却又变成了血海!
星海云庭的废墟里,锋利的刀刺穿了心口,鲜血如泉水喷涌。
“那一年,你从苍梧之渊救了我……我说过,将来一定会还你这条命。”他看着她,轻声,“知道吗?……我说的‘将来’……就是指今日。”
不……不!她再也忍不住地叫了起来。
“不要死!”她哭得撕心裂肺,想要用尽全部的力量去抓住正在消逝的一切,失声,“不是今日!不是在今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然而,他却还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样深的痛苦,几乎要把她从内而外地粉碎,然而却永无休止——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还不停止呢?如果她就这样死了,这一
切的痛苦就会结束了吧?为什么还不能死了?
她在永不见底的苦痛里挣扎,用尽全力,却无法结束。
恍惚之中,有人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够了……醒来吧!”
她骤然惊醒——那只手苍老而枯槁,仿佛是刹那间伸入了梦境里,将被梦魇缠住的她一把强行拖了出来!
—————————————————————

第二十七章 星空
朱颜在一瞬间醒来,全身冰冷。眼前是一片深深浅浅的光点,模糊成一片。额头上有一只手,按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是哪里?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
“唉,你实在是个不安分的孩子……”她拼命挣扎,却无法冲破周身无形的束缚,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低沉而苍老,带着熏熏醉意,“我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你的折腾,只能暂时将你封住了。”
谁?朱颜转不过头,只能努力转动着眼珠,眼角终于瞥到了一袭黑色的长袍,从长袍里伸出的手枯槁如木,握着一枚纯黑的玉简。
大司命?那一瞬,她认出了对方,忽然如梦初醒。
初醒的片刻懵懂过去之后,一切从脑海里瞬间复苏,清晰浮现。最可怕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陡然浮出了水面,一幕一幕掠过,令她全身如同风中枯叶般地颤抖起来——是的,她想起来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渊死了,师父也死了!
她的人生已经片片碎裂,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大司命在最后一刻出现在星海云庭的地下,如今又把她带到了哪里?
“这里是伽蓝白塔顶上的神庙,除了我无人可以随意进入。”仿佛直接读取了她心里的想法,大司命淡淡地回答,“你太虚弱,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时间不等人,我只能催你尽快醒来。”
什么?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伽蓝白塔神庙?
她周
身不能动,只能努力地转动着眼睛,四处地打量——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光点浮动。
那是神庙内无数的烛火,明灭如星辰。
白塔神庙的内部辉煌而深远,供奉着巨大的孪生双神塑像:云荒的上古传说中,鸿蒙天神在创造云荒时用的是右手,如果造出的雏形不满意,则用左手毁去。创造出了天地之后,天神耗尽了所有力量,倒地死亡。在神倒下的地方,出现了绵延万顷的湖泊,就是如今的镜湖。从天神的身体里诞生了一对孪生儿,分别继承了天神的两种力量:创造,以及毁灭。
——也就是神之右手和魔之左手。
那一对奇异的孪生兄妹拥有无上的力量,主宰着云荒大地的枯荣。亘古以来,他们的力量维持着微妙的均衡,彼此消长,如日月更替。
此刻,高达十丈的孪生双神像俯视着这座空荡荡的神庙,创世神一手持莲花,另一手平平伸出,掌心向上,象征生长;破坏神一手持辟天长剑,一手掌心向下,象征毁灭。黑瞳平和,金眸璀璨,如同日月辉映,俯视着空旷大殿。
而主殿的上空居然是一个透明拱顶,细密的拱肋交织成了繁复的图腾,星月罗列。拱肋之间镶嵌着不知道是不是用巨大的水晶磨成的镜片,清透如无物,竟然可以在室内直视星月!
此刻,她就躺在神殿的祭坛上,头顶笼罩着天穹。
这个
大司命把她带到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在刚才看到了你的梦境……原来,你曾经在苍梧之渊救过影的命?”大司命看着她,声音竟然温和了一些,叹息,“一还一报、一饮一啄,俱是注定啊……”
“你……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要替师父报仇吗?”她受不了这样的语气,眼前不停地回闪着最后的那一幕,渐渐失去了冷静,在绝望和痛苦中失声大喊起来,“我……我杀了师父!你快来杀了我!”
大司命冷冷地看着被定住身形的她:“你以为一死了之就可以了么?”
“你还想怎样?”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大司命。
“还想怎样?”大司命看着她,眼神犀利,一字一顿地说,“赤之一族的小郡主,你犯下了滔天大罪知道吗?竟然敢弑师犯上、勾结叛军、杀死帝君嫡长子!——你自己死了还不够,还得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什么?朱颜猛然一震,仿佛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冰雪。
当渊死的那一刻,她脑海里一片空白,被狂烈的憎恨和愤怒驱使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复仇。然而此刻她终于冷静了下来,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样可怕的事——她杀了空桑的大神官,帝君的嫡长子!
这等罪名,足以让赤之一族血流成河!
她僵在了那里,脸色唰地惨白,全身微微发抖。
大司命手指微微一动,一把断刀唰地一声飞到了手里,正是她用来刺
入时影胸口的凶器——这把九环金背大砍刀原本是赤王的武器,刀背上铸着赤王府家徽,染着时影的血。
大司命冷冷看着她,道:“这把刀一旦交给帝君,你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不!”她终于恐惧地叫了出来,“不要!”
“你怕了?”大司命看着她,嘴角露出了锋利的讥诮,“赤之一族的小郡主,你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自己还有父母和族人了?”
“……”朱颜剧烈地发抖,半晌才声音嘶哑地开口,哀求这个老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师父是我杀的,你……你把我五马分尸、千刀万剐都可以,但求求你、不要连累我的父母族人!”
“说得倒是轻松。”大司命冷笑了一声,却毫不让步,“你是想一命抵一命,可空桑律法在上,哪里容得你做主?”
朱颜颤抖了一下,脸色灰败如死,抬起眼看着这个老人。
“你……你到底想要怎样?”她颤声问,“你不杀我、带我来这里,肯定有你的打算,是不是?”
“倒是个聪明孩子。”大司命看着她,原本冰冷的语气忽然缓和了一些,“其实我知道这一切不能全归罪于你。时影并不能算是你杀的,是吧?他这样的人,这世上原本也没有人能杀得了——他是自己愿意赴死的,是不是?”
朱颜一颤,没有料到这个老人竟然连这一点都洞察了,心里一时不知
道是喜是悲。咬着嘴唇,许久才点了点头,轻声:“是的!师父他……他在交手的最后、忽然撤掉了咒术!我……我一点都没有想到……”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哽咽。
大司命沉默下去,苍老的手微微发抖:“果然。”
停顿了许久,老人喃喃:“影从小就是一个心思深沉的孩子,甚至是我,都不能得知他究竟想的是什么。”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转头看着头顶苍穹的冷月:“上一次见到他,还是一个多月之前——那天他突然告诉我,他想要辞去大神官的职务。”
朱颜大吃一惊:“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大司命愣了一下,看着这个明丽懵懂的十八岁少女,忽然明白了过来,眼眸里满是苦笑,“对,你当然不会知道——你的心在别处,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看到朱颜沉默,大司命不由得喟然长叹:“真是孽缘啊……影的脾气,简直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师父的母亲?他是说白嫣皇后吗?
朱颜愣愣地听着,却看到大司命的眼里露出了一种哀伤的神情,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许久,老人终于回过神来,摇头:“从他生下来开始,我就为他操心了一辈子——看着他成长到如今,本来以为他已经逃过了劫数。没想到……唉。”
大司命摇着头,一口气将酒喝得底朝天,随手把杯子往地上一扔,喃喃:“人力毕竟强
不过天命!他自愿因为你而死,又岂是我能够阻挡?”
师父……师父自愿因她而死?
朱颜呆呆地听着,只觉得心里极混乱、却又极清楚。她只觉得痛得发抖,然而,眼里却掉不下一滴泪。
“他这个人,想什么,要什么,从来不需要别人知道——连我,都被他弄了个措手不及。”大司命喃喃,灰色的眼眸里有复杂的表情,“唉,即便是相交数十载,他也从来不是一个会预先和你告别的人啊……”
老人低声地说着,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一物。
——那是玉骨,被他暂时封印了起来,却一直还是跃跃不安。
“你看,一直到死,影都在保护你;所以,我也没有把你交给帝君处置。”大司命咳嗽着,看着赤之一族的小郡主,“放心吧。如果我想要为影复仇,那么你睁开眼的时候,父母和族人早就尸横遍野了!”
朱颜猛然颤抖了一下:“那、那你想怎样?”
大司命忽然问:“赤之一族的小郡主,你还恨你师父吗?”
朱颜一震,竟然说不出话来。
是啊……恨么?在那一刻,当然是恨的。当渊在眼前死去的瞬间,她恨极了他!甚至,恨到想和他同归于尽!——可是随着那一刀的刺入,那样强烈的恨意也转眼烟消云散,只留下深不见底的苦痛。
原来,仇恨的终点,竟然只是无尽的空虚。
她抵达了那里,却只有天地无路的绝望。
“不,”终
于,她缓慢地摇了摇头,“不恨了。”
是的。不恨了。在她将刀刺入师父胸口的一瞬,在他慢慢中断呼吸的一瞬,她心里满腔如火的憎恨已经全数轰然释放,然后转瞬熄灭,只留下无边无际的虚无和悲哀——那一刻,她只想大喊,大哭,只想自己也随之死去,让所有的痛苦都戛然而止。
不恨了。她所有爱的人都死了,还恨什么?她剩下唯一的愿望,是自己也立刻追随他们离开!
可是,为何这个老人却把她拘来了此处、苦苦相逼?
“不恨就好。”大司命凝视着她表情的变化,松了一口气,“如果你心里还有丝毫恨意,那后面的计划就无法进行了。”
后面的计划?朱颜愣了一下,不由得抬头。
“这个我先留着。”大司命袍袖一卷,将那把染血的断刀收了起来,冷冷,“这是你弑师叛国的罪证。”说到这里,他却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今日的这一切也可以这样解释:复国军在叶城发动叛乱,大神官出手诛灭了叛军的领袖,不幸自己也身受重伤——从头到尾,这一切和你没有丝毫关系。”
大司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觉得这个结果怎么样?”
什么?朱颜一下子惊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司命,说不出话来。
他……他的意思,是要替她瞒下这一切?
“到现在为止,除了你我,没有任何人知道在这次叶城内乱里发生过什么:没
人知道你出手帮助过复国军,也没有人知道影已经死了。”大司命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女孩,循循善诱,“我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把你带到这里,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妥善处理这件事,好给你一个机会。”
她愕然地看着这个老人:“机……机会?”
“是。”大司命一字一句地开口,“可以挽回你一家性命、逆转这一切的机会!只有一次的机会。”
“逆转?”朱颜大吃一惊,“你……你难道可以令时间倒流吗?”
即便大司命是云荒第一人,也不可能做到让时间倒流、逆转星辰吧?难道他能凭着自己的力量回到三天之前、去制止这一场惨剧的发生?
“当然不能。”大司命果然摇了摇头,却道,“但是我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朱颜一震,只觉心跳都加快了几拍。
“看这里。”大司命并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拍了一下,将她身上的禁锢解除,“看到那一颗在紫微垣右上方的星辰了吗?——那颗暗紫色的大星。”
朱颜得到了自由,一跃而起,循声看向了伽蓝神庙穹顶东南方的星域,冲口道:“看到了!是那颗颜色很漂亮的大星吗?”
“是,那就是影的司命星辰。看上去还是很亮,是不是?”大司命的声音低沉,“我用术法让它在陨落之后还继续保持了虚光,不被外人觉察。”
朱颜不由得愕然:“还有这等术法?”
——维持
星辰令其不坠,这需极大的力量,这个老人,居然能做到?
“这个云荒除了我和时影,只怕也没有第二人能够用出这个术了。”大司命眼里掠过一丝傲然,“这是接近‘天道’的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灵力。”
朱颜脑子有些迟钝,讷讷:“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不让云荒陷入大乱,我同时操控了两颗星辰。”老人的声音疲倦,“再持续一段时间,我也会精疲力尽。”
两颗星辰?那另一颗又是谁的?
然而朱颜此刻心里极乱,已经不想多问其他,只是抬头看着大司命:“你为什么要瞒住这个消息?”
大司命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人死如灯灭。现在,影的那颗星已经黯了,只有幻影尚存——此阶段非生非死,属于中阴身。而我用尽了我的所能,聚拢魂魄,将中阴的时间延长到了七七四十九日。”
她有些茫然:“那……之后呢?”
“那之后,三魂七魄消散,星辰随之陨落,这点幻影自然消失不见。”大司命叹了一口气,眼神严肃,“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轮回的业力启动,便会将他带往下一世!”
“不!”朱颜失声,默默握紧了手。
“在这之前,我们还有机会。”大司命颔首,看着她,语气意味深长,“只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朱颜失声:“什么代价?告诉我!”
大司命没有回答,只是从袖子里拿出
了一件东西,放在了她的面前——那是一张薄薄的纸。然而朱颜只看了一眼,忽然间脸色大变!
——在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四个字:
星魂血誓。
“这……这是……”她的手指开始微微发抖,死死地盯着那一张纸,似乎上面有神奇的力量,令她完全移不开视线——这是师父给她的手札上缺失的最后一页的内容,有起死回生力量的术法!
是的,她竟然忘记了:除了师父,这个云荒还有第二个人掌握这个最高的术法,那就是大司命!
大司命叹了一口气:“你应该知道,这是可以转移星辰,改天逆命的禁忌之术。”
“太好了……太好了!”朱颜的眼睛猛然亮了一下,感觉心脏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动,“快教给我!学会了这个,我……我就可以救师父了!”
“你愿意付出代价?”大司命盯着她,语气森然,“你虽然说不恨他了,但是,你愿意付出一半生命的代价来交换他的命吗?”
“当然!”她想也不想地打断了老人的话,“我也愿意付出另一半的命来换回渊的命!只要他们都能活回来,我……我就算是死了也可以!”
“别妄想了。”听到了这个回答,大司命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鲛人并没有魂魄。你说的那个渊,此刻应该已经化为云、回到了碧落海了吧?——如果你愿意赎罪,也只有影的命还可以尽点力。”
“我当然愿意!”她
忍不住叫了起来。
“那就好。”大司命默默点了点头,似乎在慎重地思考着什么。
直到此刻,朱颜的眼神才一点点亮了起来,似乎那一点渺小的希望之火在心底燃起。她看着大司命,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你应该知道我还剩下多少年的寿命吧?”
大司命点头:“你的福报很好,原本可以活到七十二岁。”
“我现在十八岁零七个月!那就是说,现在我还剩下五十四年左右的寿命?”朱颜飞快地在心里计算着,脱口,“如果我分给师父一半,他就还能活二十七年,是不是?……太少了,可以多分给他一点吗?”
大司命冷然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事。”
朱颜颓然闭上了嘴——好吧,能有二十七年……那也是好的。
大司命叹了口气,喃喃:“原本,我自己也可以用星魂血誓来复活影的。只可惜我剩下的寿命也不多了……”老人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苦笑,“我也有我的定数,一切都是逃不过的。”
“没关系,让我来!”朱颜握紧了拳头,眼神灼灼,“只要你教给我星魂血誓!”
“并没有那么容易,”大司命回头看着这个急不可待的少女,摇头,“别看星魂血誓只有一页纸,但它却是云荒所有术法里最艰深的,一万个修行者里也不见得有一个能练成。”
“不会的,”她却是信心满满,“我一定学得会!”
“是
吗?”大司命将那张纸扔在了她的面前,“你看看?”
朱颜只看了一眼,眼里的亮光顿时凝住——怎么回事?乍然一眼看过去,这纸上起首的第一句,她居然就无法看懂!
她不敢相信,重新凝聚心力又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一页纸上每一个大字,居然都是由无数个极其细小的字组成!当她凝视着这一页薄薄的纸时,这些字一个一个地从视线里跳了出来,如同活了一般在她眼前扭曲,展开,一变十、十变百,转眼无穷无尽,密密麻麻地林立在她眼前!
这些光点,一个个都在动,如同漫天的星斗飞快地运行。朱颜只看得一眼,便觉得一阵晕眩,喉头血气上涌,哇的一声几乎呕血。
大司命袍袖一卷,将那一页纸拿了回去,冷眼看着她:“怎样?”
当那些文字从眼前消失后,朱颜全身一震,这才艰难地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煞白:“这……这术法,好生邪门!”
“你说的不错。”大司命点了点头:“作为血系咒术的最高奥秘,星魂血誓和云荒的普通术法的确有所不同。它在星尊大帝时期还不存在,直到在一千年前、才由僧侣从中州西天竺传入——你出身于九嶷神庙门下,第一眼看到觉得它不适应,也是自然的。”
“血咒?”朱颜思索着,猛然颤了一下。
——在苏萨哈鲁,那个霍图部的大巫用的不就是血咒吗?那时候
,他居然用几十个鲛人的性命,凭空造出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死灵!那是源自魔的暗之巫术,向来为空桑术法宗派所不齿。
可是,为何九嶷神庙里的最高奥义居然也是血咒?
“星魂血誓当然不是邪术。”大司命仿佛知道她内心的想法,立刻皱起了眉头,“你别胡思乱想。”
朱颜忍不住质疑:“都是用人命来做法,又有什么不同?”
“暗之巫术以血为灵媒,以他人的性命作为祭品,自然是违逆天道。”大司命耐心地为她解释,“但星魂血誓与之不同,它只能祭献施术者自己的生命。”
“哦……”朱颜恍然大悟,“同样是血咒,用自己的血就不算邪术,用别人的血就算?”
“是,”大司命颔首,肃然道,“所谓的正邪之分,不在于术法的本身,而在于施术者的初心。星魂血誓虽是血系咒术,却是牺牲自我之术,并不是剥夺他人生命之术——其发心纯正,其术自然也光明。”
“原来是这样?”朱颜点了点头,却又皱起了眉头,“可是……既然它不是邪术,为什么师父当初不肯把它传给我?”
“你还不明白吗?”听到她这样懵懂的问话,大司命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他不教给你星魂血誓,其实就是为了防止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啊!”
她在一瞬间怔住,久久不能回答。
“星魂血誓是极其残酷的术法,会剥夺施术者的一半生命
。他并不想某一日你会用到它,”大司命长叹了一声,语气哀伤,“唉……影对你的爱护,其实远远超出你所能想象。”
朱颜怔怔地听着。刹那之间,她想起了师父最后一刻的模样:他说过的话,他脸上的表情,眼中的神色,忽然间又仿佛从心底活过来了,历历在目。
那种灼痛苦,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我……我一定会救回师父的!”她咬着牙,几乎是赌咒发誓一样地重复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
“那就试试吧。”大司命叹了口气,凝视了她一眼,无可奈何,“纵观这个云荒,你的灵力仅次于我和影,而且剩下足够的阳寿——这就是我留了你一条命的唯一原因。”
原来这就是他的打算?并不是饶了她,而是要用她交换师父的性命!然而朱颜并不以为忤,用力点了点头,殷切地看着老人:“你会当我的老师,把星魂血誓教给我的,是不是?”
大司命却摇了摇头:“不。”
“什么?”朱颜脸色一下子苍白。
“星魂血誓源自西天竺,是无法‘传授’的术法,只能靠顿悟。”大司命看着那一页纸,语气平静,“事实上,每个人所看到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如同漫天星斗在运行,而观星者所站的位置只要略有不同,所见自然也不同——所以,这个术法根本无法口耳相传。”
“啊?”她并没有听懂,茫然。
“意思就是我无法教
给你这个术法,就如当年我也不曾教给过影一样。”大司命冷冷道,“而你,也必须凭着自己的悟性和天赋去逾越这一道天堑——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你。”
朱颜明白了过来,却并未退缩,只是咬紧了牙关去拿那一页纸,口中道:“好!我自己去学就是了。”
“等一下。”然而大司命却将手指一收,将星魂血誓又收了回来,冷然,“要我出手帮你,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除了交出一半的性命之外,你还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两个条件?”朱颜愣了一下。
大司命难道不是也想救师父的吗?为何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和她提条件?然而她救人心切,想也不想地脱口:“只要救回师父,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好,你给我听着。”大司命凝视着她,“首先,如果你救不回时影,我一定会杀了你!”
“那当然。”她想也不想,“你杀了我好了。”
大司命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其次,等一切都恢复原状,我希望你把玉骨还给影,从此退出他的人生,永不出现。”
“什么?”朱颜愣了一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不愿意?”大司命森然。
“为什么?”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喃喃,“这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如果……如果师父他还想见我呢?”
“那也不可以,”大司命的声音平静,一字一句,“如果他还想见你,你就
告诉他,说因为渊的死,你永远都无法原谅他——”
说到这里,老人微微冷笑了一声:“像影这样骄傲的人,他只要听你说出这句话,就永远不会再和你见面了。”
什么?朱颜震惊地抬起头看着老人,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这一刻,这个仙风道骨的老人,眼里的光芒却是如此冷酷。
“只要一句话就够了。”大司命声音轻而冷,“你答不答应?”
“为什么?”她实在是忍不住,“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个灾星,原本不该出现在他的命宫里!”大司命的眼神灰冷,盯着她,如同看着一条毒蛇,“影的一生,是注定要成为空桑帝君、领袖云荒的一生,怎么能因为你的出现而被打乱!”
“什么?”朱颜怔了一怔,“师父他从来无心名利!他、他才不会去做空桑帝君!他就算活回来了,也会一辈子呆在帝王谷里做大神官!”
“你并不够了解他。”大司命冷冷,“一个尘心已动的修行者,就不适合再披上神袍——影对自己极其严苛,怎会没有这点自知自省。”
“我……”朱颜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大司命就打断了她,语气严厉:“你已经害死了他!如今,趁着还有一丝转机,你必须彻底离开——否则,影迟早还是会再度被你连累,死在你的手上。”
“不会的!”朱颜吓得一颤,抬起头,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样的
话,“我……我以后会很听话的!真的,我再也不会乱来了!”
“我不相信你的许诺,”大司命语气冰冷,盯着这个少女,“相信我:没有了你,他的人生会更好,整个云荒也会更好——你已经害死过他一次了,难道还想再来第二次?难道你就不希望他有个善终吗?”
有个善终?朱颜一震,看着这个号称云荒术法宗师的老人,露出了畏惧的神色——作为云荒术法的宗师,大司命是不是能看到过去和未来,所以此刻才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了我,师父……师父他的人生会变得更好?”她喃喃低语,眼前一幕一幕掠过星海云庭地底的惨剧,全身渐渐发抖,“这……这是你的预言?”
“是。”大司命的语气凝重,“你不相信?难道你还想拿他的命来冒险、看看是不是真的?”
“不……不!我只要师父好好的活着!”朱颜一颤,忽然就气馁了,颓然点了点头,“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很好。”大司命灰冷的眼里终于掠过一丝笑意,看着她,“这可是你心甘情愿立下的誓言,若有违背,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知道吗?”
“知道了。”朱颜点了点头,忽然哽咽了起来,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你放心,我……我也不想再第二次害死他了……”
“你知道那好。”大司命点了点头,指间夹着那一页薄薄的纸张,伸到了她的面前,
语气平淡,“把这个拿去吧——希望你能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用星魂血誓挽回这一切。”
朱颜咬牙:“放心,我一定做到!”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让重明直接把影的躯壳和魂魄都送回九嶷了。”大司命沉声叮嘱,“此事极度秘密,不能让任何外人知晓——我已命那边的神官清扫了大殿、点燃了七星灯,将整个九嶷神庙都空了出来,不让闲杂人等出入。”
朱颜握紧了那一页纸,霍然站起身来:“我立刻就赶过去。”
“去吧。”大司命转身,一把推开了神庙的门,“如果失败了,就不要再回来!”
万丈绝顶上的风呼啸卷来,将老人的袍袖和长发一并吹起。大司命走出门外,轻轻击掌,风里有雪白的羽翼落下,遮蔽了星辰。
“四眼鸟!”那一瞬,朱颜脱口而出。
重明神鸟出现在星空之下,四只朱红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那两双眼里有难以名状的复杂表情,满怀敌意和愤怒,尖利的巨喙如同锋利的刀,悬在她的头顶上。
“重明!”大司命低低叱呵了一声,劝阻,“不是说好了吗?如果她愿意补救,你就得好好帮她——现在事情尚有转机。”
神鸟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咕噜,忽然低下头,一把就将她拦腰叼了起来!
“重明!”大司命厉声,手里的玉简扬起。
然而神鸟并没有伤害朱颜,只是一甩脖子,将她凌空扔到了自己的
背上,翻了翻四只朱红色的眼睛,瞪了大司命一眼,展翅飞起。
“跟着重明去吧。”大司命看着白鸟背上的少女,拂袖指向了遥远的北方,“我会在帝都盯着你的进度——七七四十九日之内,若星辰的轨迹发生改变,我就会知道你已经成功了。”
朱颜有些疑惑:“你……不跟我一起去?”
“分身乏术,”大司命淡淡道,“目下我在帝都还有一些紧急的事要办,现在无法离开。何况这件事我无从尽力,只能靠你自己——去吧。”
朱颜终于点了点头,乘坐着重明飞去。

当神鸟呼啸飞去之后,大司命长长叹息了一声,在浩荡的天风里独自一人负手走上了塔顶的观星台。这几天来,因为忙碌和焦虑,他都已经很久没有时间好好看一看夜空了。
玑衡还静默地伫立在苍穹之下,无声地运转,而头顶星野缓缓变幻,一如千百个夜晚一样。在数万个日夜之前,他曾经答应了一个女子,要用毕生的心力去守护那个被放逐的孤独孩子——
然而时至今日,却终究还是出现了这样的差错!
阿嫣……阿嫣,你可会怪我?
大司命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星空,然而只抬头看了一瞬,忽然间一震,脸色顿时大变。
“不可能!”老人脱口而出,扑倒了玑衡前,用颤抖的手扶起了窥管,失神地看着头顶的夜空。然而,通过窥管所见的、依旧令他震惊

——虽然时影已经诛杀了那个复国军的首领,然而、那片从碧落海腾起的归邪、竟然还在原来的位置上!而归邪的背后,昭明亮起,天狼脱轨,投下了更大更深远的阴影。
一切都没有改变,甚至,比之前看到的更加恶化!
大司命扶着玑衡,身体摇晃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头顶的苍穹看了半天。然而,漫天的星斗还是这样的冰冷璀璨,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不曾因为人世而改变丝毫。
大司命怔怔许久,忽然长笑了一声,失魂落魄地喃喃:“影啊影……这一次,你算是白死了。”
是的,竟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就算影做出了这样的牺牲,不计代价杀掉了他以为会导致祸患的那个鲛人,可所有不祥的预示、居然都并不曾消失,而空桑的命运,也还是未曾改变!
——等那个骄傲的人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切结果,他会如何想?竭尽了全力,不惜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斩断了最深的眷恋,却依旧未能赢过命运!
影,你是否会后悔?
人力微小,终究不能和天意抗衡。
你身负帝王之血,虽然从小被逐出帝都,远离权力中心,到头来却依旧为了这种虚无的身后之事牺牲了自己——而身为大司命、同样流着星尊帝的血脉的自己呢?难道就打算这样袖手旁观?
“如果都像其他人那样、只安享当世荣华,那么,这世间要我们这些神官司命来又有何
用?”
忽然间,影说过的话回响在耳边,凛然而冷冽。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这才是他们这种人存在的意义吧?
大司命定定地看了那一颗帝星半晌,神色几度变幻:间或悲哀、间或愤怒、间或慷慨激烈,明灭不定,转瞬逝去,最后只留下了空茫。
“或许……事到如今,也只能按照我的方法来解决这一切了吧?”许久许久,大司命吐出了一口浑浊的酒气,喃喃,“这把老骨头,说不定还能拼出一点用处来。”
“大司命!”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脚步声从白塔底下奔来,声音带着慌乱:“总管请您立刻去一趟紫宸殿!帝君……帝君的病情不好了!”

第二十八章 深宫 镜朱颜

余下内容这里阅读 http://www.shunong.com/wx/9524/

  如果觉得镜·朱颜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沧月小说全集镜朱颜镜·朱颜忘川双城破军龙战辟天神寂归墟织梦者神之右手青空之蓝赤炎之瞳黯月之翼血薇风雨神兵阁火焰鸢尾指间砂拜月教之战铸剑师墨香外传碧城曼珠沙华彼岸花七夜雪幻世飞天沧海夕颜乱世曼青星坠剑歌夜船吹笛雨潇潇雪满天山夏日的白花星空2012·末夜,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返回列表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